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65章
    清黛走近一瞧, 那出言不逊的下人原是个中年男管事,生得尖嘴猴腮,瘦骨嶙峋, 眼白浑浊发灰, 远远就一身酒气发散不掉,并不似做正经营生的人。

    清黛当即便让几个子上来,将他摁住了。

    她先前在园子里并未见过此人, 想也是今天刚刚随花婆子一干人从沈侯府中过来的。

    她遂问:“花妈妈,敢问这位是?”

    花婆子眼珠一转,以为有好戏看了, 于是赶忙上前回话:“回夫人,这是咱们侯府来的马房管事林昆, 祖祖辈辈都是替咱们府里驯马的,从前也是他跟随了狩大爷上的战场,还曾救过狩大爷的爱驹一命, 颇有一笔功劳。”

    罢, 又凑到清黛耳边危言耸听地嘀咕:“夫人可理这夯货,他在府上时就仗着那屁大点的功劳和侯爷侯夫人的信重托大拿乔, 这两年老了, 也愈发混了,成日里一味吃酒, 屋里又没个老婆孩子约束, 常常醉的没个人样儿,嘴里也不干不净的, 白白惹人生厌。”

    清黛听得好笑, 果然像他们这样的武侯世家, 哪家都不缺谭富贵那样的“恩人”后代。

    但相比起来, 沈狩这事儿就离谱多了,这厮救的不过是他的马又不是他的人,沈光耀和沈柯氏再怎么爱屋及乌也不至于。

    加之沈柯氏治家严苛,在她的统管之下,哪里就能容下这样一个混货来蹬她的脸?

    是以清黛估摸着花婆子多半是领了沈柯氏的命,当自己对沈家尚且知之不详,便和这林昆串通一气,想让自己当众下不来台,立不住威呢。

    “原来是林大管事,真是失敬失敬,您方才我什么,我耳力不好没听清,烦请您老再赐教一二。”

    清黛思量间已经满脸堆笑地开了口,看上去格外的人畜无害、平易近人,好似当真是不耻下问,虚心求教。

    这姓林的大抵是真喝了不老少,壮起胆来竟是连个正眼都不曾给她:“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大家风范,要是狩大爷还在,他这对畜生不如的父母岂敢把我发到这晦气地方,让你这等赔钱倒贴才嫁的起这家的村妇蛮人在这儿跟我装腔作势挺腰子!当谁没见过大世面似的!”

    摁住他的几个子几次三番想来堵他的嘴,却都不是被他咬了就是被他吐了口浓痰在身上,直到他骂完也不曾拿他怎样。

    清黛也懒得计较他们的无能,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后,自个儿也半转过身去。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众人只见一道残影闪过,眨眼睛她的手已然扣在了刚刚站起身的林昆颈间。

    随着她猛地一发力,五根水葱似的手指指节收紧泛白,但闻“咔哒”一声脆响,那林昆甚至连话都没多一句,就被她当场拧断了脖子,应声而倒。

    她尚还悠然弹了弹指甲盖里不慎沾上的油脂,好似只是随手捏死了一只蚂蚁。

    “那我就不装了。”

    满院子的人见状,纷纷吓得魂飞魄散,对她退避三舍,更有那沉不住气的,直接当场尖叫一声就昏死过去。

    幸有祝嬷嬷临危不惧,便是也吓白了老脸,却仍旧能够领着众人赶紧跪了下去。

    离清黛最近的花婆子似是被吓懵了,当整个院子的人乌压压全都跪下去的时候,她却还煞白着脸,傻站着不动。

    终是让清黛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直接瘫在了地上。

    清黛篾然一笑,转过身,一边用帕子擦了擦手,一边往厅堂里走,“都看到了?这,还仅仅只是违逆我的下场而已。不过大伙儿也别惶恐,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但凡本分些,勤快些,我自也不会亏待了谁。”

    她本无心轻贱人命,但那老货方才骂得委实难听,人又无赖,若只是寻常惩戒,唯恐不仅不能令他和众人心服口服,反而因此怀恨在心,日后伺机报复。

    干脆一次了结,也好杀鸡儆猴。

    待她重新走回屋檐下,回过身见所有人都还埋头跪着,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好歹这回也算没白脏了手。

    再又看看跌在那儿已然断了气的林昆,随即招呼起刚才那几个子,“行了,都愣着作甚,还不把这东西抬走?大热天的,一会儿该臭了。”

    哥几个这下就是再惊慌也不敢有所怠慢,七手八脚地便把那死人弄出了院子。

    一旁的祝嬷嬷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自觉自己来自宫中,谅这丫头再嚣张,也不敢跟自己来真的,便试着出声提醒:“夫人,此人到底也是沈侯夫人送来的,言行虽是有失妥当,但就这样冒冒然处置了,武宁侯府那边可不好交代吧?”

    她所言合情合理,清黛自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与她为难,旋重又恢复到一开始大方端和的姿态,笑言:“侯夫人那边日后若问起,我自有办法交代。而眼下,咱们显然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此话完,她便让众人赶紧都站起身来,开始了安排以后的事宜,“我是个什么脾气性子,诸位这会儿应该都有所了解了,但我却还不太知道诸位,为了让咱们尽快熟悉起来,便请诸位仔细听好我接下来的安排,根据你们自个儿从前做的活计,分别找廊下这几位听凭问话。”

    话得多了,她不觉有些口干,便朝明珠使了个眼色,让她趁着自己喝茶润嗓的功夫,替自己把话了:“都听好,从女人这头先来,从前是做管事或近身伺候的,便都来找我,管厨房水房的,就找我旁边的阿珠姑娘;管衣裳首饰的,找她边上的南风姑娘;管浆洗缝补的,便找中间的知意姑娘;管器皿物件的,找左边第二个秋雁姑娘,管扫洒跑腿的,就找最边上的子规姑娘。

    “倘若你弄不明白自己之前做的是什么活儿又或者一个人就担了好几样活计在身上,便就去和我们陈妈妈,让她替你指明该来找我们中的谁。最后,也请诸位记牢了,该你话的时候便请大声回答,不该你话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闭上嘴,以及…

    “今日大家所的每一句每一字都会记录在案,按上手印的,所以还请大家都对自己的话负起责任来,撒谎或者隐瞒错处不报者,一经发现,立刻撵出去不再起用!倘若碰上情节恶劣的,便是死了或送官查办,也请诸位莫怨我家夫人心狠不念情!”

    这一套辞到做法,是清黛早先在闺中就和身边人商量好了的。

    凭着同异世女沉浮后宫那几年见过的世面,依照着六尚局的规格,她大体将内宅服侍的女使们也分出明珠所言的那六个类别。

    每个类别要问的话、要考教的本事能力也各有不同,亦是她领着丫头们讨论了几个晚上,一起总结提炼出来的。

    又根据她们素日常做或是擅长的活计分派下去,一人领了一类牢牢记住,到了今天便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她们跟着清黛日久,各个也都识文断字,待一忙活起来,除了要问的话,多余的一句不也一句不听,便是平日最好动的南风和阿珠竟也没一个掉链子的。

    另外专门被清黛挑出来应对那些大管事的明珠,表现得也格外出挑,问话时不卑不亢,既不受这些管事的脸色,也不理他们明里暗里地威逼利诱,遇上过于招摇的,即刻记下名字报给清黛,如此来去几回,后头的人也都老实多了。

    她们在廊下忙得风生水起,清黛这边也没闲着,带着身边算盘得最好的银珠,将祝嬷嬷以及园子里几个账房先生一道请进屋中,只为查对以往的账目。

    然沈猎得此宅邸不过半载,所有账目加起来也不过薄薄几册。

    清黛一开始还不怎么信沈猎真会了娶自己,把自个儿的老底都掏了个干净,而今看到账面,才不得不认命了。

    还不由笑着轻嘲:“原当嫁了个新贵,没成想新倒是新,‘贵’却不见得多‘贵’了。原当他是公侯门户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菡萏,没成想败起家来,竟也一点都不比京里那几位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差!”

    她的声音娇俏清脆,这话时又轻又快,像唱歌一般好听,屋中的人听了都忍不住笑。

    祝嬷嬷忙里偷闲,也会眼观六路,暗自看着眼前这井井有条、按部就班的场面,恍惚间,还当自己是回到了六尚局中。

    前几日在园中远远见到新夫人时,祝嬷嬷跟众人一样,还觉得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不真,她也不过是个样子好看些的绣花枕头。

    又听沈侯府那边要送人过来,她原还有些担心初嫁的媳妇儿脸皮薄、未经事,降不住那不怀好意的婆婆送来的人,谁承望竟是她多虑了。

    这位年纪轻轻的新夫人,一会儿谦和柔顺,一会儿不怒自威,一会儿狠心辣手,一会儿慧黠幽默,好似一人千面,让人实在捉摸不透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又或者,都是。

    不过祝嬷嬷想想也算了,管他黑猫白猫,能拿到耗子的就是好猫,何况她本身也只是奉命看守棠园的宫廷女官,待一交接完园中事物,自然就要回宫去了,至于这园里日后是个什么光景,也便与她无甚瓜葛了。

    只难为了那几个武宁侯府来的,有这样一位不好糊弄的主子镇在头上,日子只怕是不大好过了。

    祝嬷嬷暗喜摇头,这事清黛正好又向问起了账面上的不解之处,她忙又收了遐思,转头去答她的话。

    如此忙忙碌碌一整天,到傍晚时分,园子里的人也基本上都问完了,该盘查的账目也查的差不多了,清黛累得脖颈酸痛,不由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心道都这个时辰了,锦衣卫里再忙,沈猎也应该快回来了。

    于是便让几个丫头将该收拾的笔墨纸张都收拾利落,又叫青儿和彩儿去厨房传了饭,就摆在挽春堂的饭厅里,只等着沈猎回来开动。

    不曾想,这一等,竟是一直等到天黑,仍不见某些人的人影。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