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72章
    “你方才到哪里去了?”

    出了织女庙, 长街上行人依旧摩肩接踵,清黛便拉着沈猎避到了沿途商铺的台阶上,在屋檐灯笼下问他。

    借着灯笼的光, 沈猎从怀中掏出个的油纸包裹, 献宝似的捧到她眼前。

    她开一看,喜出望外地脱口而出:“梨膏糖?是你时候买给我的那种吗?”

    沈猎暗喜于她能将这些微不足道的事铭记,忙道:“适才我在织女庙见到卖糖的人, 看着眼熟,应该错不了,你快尝尝。”

    清黛依言掀开帷帽上的面纱咬了一口, 细细品了品,立马两眼放光地与他拼命点头, 孩子气地鼓着腮帮子,也给他拿了一块喂到嘴边,“你也吃!”

    沈猎就着她的手叼过去, 两个人就好像寻常人家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于总角之年,并肩坐在街边, 笑呵呵地分享一块来之不易的糖。

    七夕城中不宵禁, 趁夜还未深,他二人也都还没玩尽兴, 沈猎便问:“可还有什么想吃、想玩的?”

    织女庙就在天龙河边上, 清黛一面沿着河岸走,一面沉吟。

    这时她的余光恰好瞥见宽广的河面上有几艘装饰一新的画舫, 甲板上或有烟花女子卖笑歌唱, 或有文人才子把盏言欢, 觥筹交错间, 是独属于中原京都的风雅浮华。

    清黛被这繁闹吸引,一时心血来潮,回头摇着沈猎的袖摆,“我们也去坐船吧,来京这么久,我还从未坐过中原人的船呢。”

    像七夕这样的日子,能在天龙河上放船的大多非富即贵,而且所用船只不是自家找人专门定制的,就是早就与船行租赁下来的。

    她于此时突发奇想想要乘船游河,确然有些仓促。

    可她既然开口,沈猎不想她失望,沿河问过京都几家船行,确不是人家掌柜胆大无畏,不惧他这身红得灼眼的飞鱼官服,实是今夜用画舫游河的客人太多,根本找不出一艘空闲的舫船来。

    兜兜转转到最后,也才找到了一条稍微大些的乌篷船。

    那船虽属乌篷,却不曾轻舟八尺,低篷三扇,而是以竹篾漆成半截草屋模样,天顶上还开了扇窗。比普通的渔船宽敞些,却又远不及画舫游船精致。

    不过就算如此,清黛也已经很满足了。

    登船时沈猎特地辞了船夫,接过人家的竹蒿往岸边一撑,船只受力随水飘动,慢慢悠悠地往河心晃去。

    待船身渐入深处,沈猎便弃了竹蒿,改换成两侧已经绑好的船桨,运足气力,有条不紊地摇动起来。

    清黛坐在篷中,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笑意盈盈:“沈大人何时学的划船,本夫人怎么不知道?”

    沈猎却没看她,眼神飘向别处:“之前我赴阳州上任,途经水道,觉得有趣便跟当时载我的渔夫讨教了一下。”

    “真的?”清黛一个字都不信。

    沈猎一顿,心虚地摸了下鼻子,“真的。”

    清黛仰着头,用一双乌亮通透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依旧硬着头皮不肯老实交代,也不着急,徐徐垂下眼睛,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自己的指甲。

    “从柔夷至阳州,途中必经瑶州西北边陲,瑶阳二州之间确有一段水路,但比起船运,陆路抄山林道,快马加鞭反而更省时省力。沈大人当初为赴皇命,半夜也要单骑而去,想来这半道上应该也没时间坐船,悠闲地游山玩水吧?”

    沈猎语塞,不禁偷看了她一眼。

    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细微举动,笑眯眯地重又抬头,一脸的“看,被我逮到了吧”。

    沈猎沉默,他们的船顺着河水的流向,不知不觉就和那些过眼云烟般的喧嚣繁华相去甚远。

    清黛坐在船里,也不急着要他回话,耐心地观赏两岸风光,看过别人的热闹,觉得像这样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地就好。

    沿着天龙河一路畅游,再往西走下去的话,越过华都西边的广宁门,便算是出了城。

    闸道上的官兵认出是沈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了他们顺水而去。

    天龙河四通八达,却只有西边这一条最细窄的水路通向天龙山,商船和货船进不来,平日里顶多也就只有些许渔船经过,七夕夜上便连渔船都见不到了。

    以至于清黛他们的乌篷船行至天龙山脚那片还青葱盎然的枫树林,竟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沈猎也有些累了,便抛下铁锚,暂让船只歇在河中央,自己则钻进乌篷中,向妻子讨一碗水解乏。

    趁他喝水的功夫,清黛用绢子替他揩了揩额上的细汗,一边若无其事地调侃,“要是让圣上知道你穿着本朝独一件御赐飞鱼服为我撑船,会不会气得把恩典收回去?”

    “圣上没那么气。”沈猎笑,笑过了又若有所思地凝神静了片刻,才又开口,“……我那时走的,的确是水路。”

    清黛先是愣了一下,方意识到他这是要回答她前时的话了,立时竖起耳朵,放下手乖乖坐好,听他把话往下。

    “那时圣上急召我回瑶州赴命,随即又令我秘密前往阳州,探查西北边陲守备军中有人私结沙匪,意欲乱我边防之事。不想半道上京中锦衣卫却出了岔子,将圣上的密令泄露,将我的行踪卖给了那个叛徒。”

    “然后呢?”清黛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沈猎道:“他在我往阳州去的这一路都设了伏击,三番五次,只为取我性命。我因此负了伤,无奈之下只得混上一艘货船,扮作船上水手,沿水路慢了两日才进的阳州。”

    清黛惊得瞳孔一缩,“都伤哪儿了?”

    着,便想来撩他的袖子,看他的手脚。

    “圣上后来赐了我好些金贵的药,还让最好的太医给我诊治过,已经没事了。”

    沈猎温声与她安抚,但他却不会告诉她,那几年他在外拼杀,遭遇伏击追杀早成了家常便饭,相比起后来被人断手臂、在肚子上开个大洞,这一次都只能算是毛毛雨而已。

    清黛半信半疑地收回去,转念又问,“那…那个军中的叛徒呢?”

    “他让人给骗了。是他自己早年多行不义,结了太多仇家,被人合起伙来做局构陷,装成沙匪掳走了他的妻儿,诱他做出那些叛变卖国的恶事,只为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我到边塞时,他自己已经察觉了真相,却因为草惊蛇导致他妻儿被害,他承受不住击,疯了。”

    沈猎完这一段,也忍不住感慨地长舒了口气。

    清黛轻轻倚过去,靠在他的手臂上,将他黯淡的心绪洞察得一清二楚:“虽是假的,但那厮仇家的做法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沈猎迟疑片刻,还是轻点了一下头,讥诮地扯开嘴角,“我那时的确有想过,倘若当年让我与我母亲也一同死在沙匪手中,倘若我能不托生沈家……不过,我也只想了那么一次,后来就不这么想了。”

    清黛搂紧他的手臂:“不这么想也对,欺辱你、轻贱你的那些人都还理直气壮地活着,你又为何要自我怀疑,轻言生死?”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清黛被问得一愣,下意识抬起眼,望向群星璀璨的夜空。

    七月初七,最明亮的牵牛织女星隔河相望,静默无言,并不似传中有喜鹊搭桥,助他们相会。

    清黛一时感慨万千,道:“你记得牛郎织女的故事么?织女本是天上锦衣玉食、不食烟火的仙女,下凡嫁入牛郎家中,却要跟着他粗布麻衣,吃糠咽菜,后来更因仙凡之别,被天帝责罚,纵使人间有鹊桥相互的传,可你也瞧见了,每年七月初七,牵牛织女星依旧被分隔在星河两端,不得相守。

    “有时我就想,若牛郎早知会是这个结局,早知自己的意中人要受这么多苦,那么最初他还会偷走织女的彩衣,将她强留于人间么?”

    沈猎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听她自问自答,“虽然我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若换作是我,我觉得我不会,是以沈猎,若有得选,其实我也不希望你托生沈家。”

    “那你方才还让我不要轻言生死?”沈猎有些诧异。

    “那是因为…”清黛不自觉拔高了音量,却又马上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好像太激动了,便又缩了回去,“那是因为事已成定局,再去纠结那些无法选择的选择都只是徒劳罢了,与其困于其中自我折磨,不如抛开顾虑,昂首向前。”

    沈猎不话了,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容,透过她柔弱的外表,去欣赏她木石般坚韧的灵魂。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深邃,反而把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光盯着我看做什么,要看…要看…也该看星星啊。”

    “我在看。”

    “吹牛,你头都没抬一下怎么看?”

    “我在看我的星星。”

    话音未落,他已低头倾身,第一次没有经过她的允许,擅自吻上她的唇。

    来此尘寰一遭,比起那些伤痛与苦难,他还是更害怕遇不到她。

    船只摇曳,船头的孤灯随之一晃。

    等清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软倒在了乌篷下简单铺就的草席上。

    沈猎那张灼烫的俊脸近在咫尺,琥珀般的眼瞳像是酒醉一般,泛起迷离的雾气。

    “现在就只有咱们两个了,你…愿不愿……”

    他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温柔而又心翼翼,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都在她面前总是恪守礼数,虔诚谦卑,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

    “成婚前,圣上让人教过你么?”此时此刻,清黛的脑袋瓜子早被他那张英气深情的脸迷得七荤八素,一团浆糊了,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

    沈猎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你放心,都交给我。”

    着,他便又安抚性地在她鬓边落下一吻,顺手摘下她的扁簪,将她束在脑后的长发散开。

    虽出嫁前朱若兰也为清黛专请过专门传授此事的嬷嬷,她也自认为学得很好很认真。

    然而这纸上谈兵和真正的战场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她也全然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紧张,那么慌乱。

    到最后,竟还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只能辛苦沈猎一个,挑开了她衣襟上的盘扣,还得伸手去卸掉自己的腰带和衣帽。

    她在他愈渐火热急促的吻中凌乱,任由他布满刀茧的手从她莹润的肩头拂去衣衫,粗粝的酥痒感钻心而来,惹得她几欲嘤咛出声,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脖颈。

    “沈猎,我……”当他突然站在她门前,她还是忍不住惊呼起来。

    沈猎眼中微红,嗓音紧张到发沙,“疼么?”

    清黛这时却望见他眼中有破碎的光,泠泠闪闪,竟比她还要惶然几分。

    她心下一片柔软,轻轻摇了摇头,“无妨,随你吧……”

    这一句,也算是准允了他跨过雷池,越过芸芸众生,闯入她的花房。

    “很疼么?”听她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冷气,沈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她还是强忍着摇摇头,“能、能适应……”

    他却听出她的隐忍,“若痛就出声…没人听见……”

    你不是人吗!她在心里恨恨地腹诽,这种时候却实在没那个心力和他争执斗嘴。

    理智已所剩无几,她唯有本能地抱紧他后背的蝴蝶骨,好似藤萝依附大树,紧密地纠缠。

    狭窄的船身因为他们慢慢激进起来的动作晃起来,在水面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翻了月影,涣散了星群。

    也把清黛晃得一阵一阵发晕。

    她终是忍耐不住地哼唧出了声,不自觉的妩媚娇柔,惹得沈猎也被迷了个乱七八糟,蒙昧之间,不断轻唤她的名字。

    与她十指相扣,与她同上九霄。

    作者有话:

    别关我别关我别关我别关我别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