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折琼枝 > 第38章 二爷醉糊涂了。
    她的声音压着不自在, 视线低垂。

    可完许久,都没有听见祝辞的回答。

    他站在门槛边,屋门还开着。

    临郡夜里风大, 冷风顺着大开的门吹进来。桌子上, 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烛火挣扎了两下, 终是被吹灭了。

    屋里霎时间变得一片漆黑。

    安静的空气中, 能听见祝辞轻微有些乱的呼吸声。

    他长久都没有话,柔兰不禁蹙眉,抬头去看。

    因屋里漆黑, 唯一的光线从外面投进来, 照亮了男人颀长温润的轮廓。他的神情隐没在昏暗中,看不清晰。

    柔兰不知为何有些忐忑。注意到他扶着门框, 她担心地走过去,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又是一怔:“二爷, 你、你喝酒了?”

    从前二爷出去赴宴聚会时,也时常会饮酒,但二爷自己有分寸, 都会控制着自己,今日怎会……

    祝辞没有话, 柔兰想起什么, 蹙眉轻问了句:“赴白没有让人去给二爷煮醒酒汤吗?”她完,便迈出门槛, 越过他出去, “我去叫赴白……”

    就在她经过祝辞身边的那一刹那,手臂却被抓住了。

    “不用了。”

    他的声音散在夜色里,略有几分喑哑。

    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温度较往日滚烫许多, 柔兰只得退后一步,低头道:“那柔兰扶二爷进去。”

    祝辞没话,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笑了声,没话。

    他迈进门槛,随手将门关上了。

    唯一的光线也全部消失,屋里一刹那陷入黑暗。那关门的声音拉得有些长,分明不大声,可不知为何,柔兰却听得身子僵了一僵。

    尤其被二爷看着,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屋里太暗了……我,我去把烛火点了。”她一时间有些无措,急忙完,转身就要走。

    祝辞将她拉回来,“跑什么。”

    “屋里太暗看不清东西……二爷容易磕着。”

    她忐忑地找借口。

    微弱的月光自窗纱透进来,一如那日她第一次进祝辞屋子时的昏暗景象。可如今,柔兰心脏却不合时宜地收缩起来。她感觉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祝辞睨着她,极轻地笑了声,道:“二爷还没有糊涂到这个程度。”

    这话,有两层意思。

    柔兰竟一瞬间听明白了。

    她怔在那里。

    “念念,你有事瞒我……”

    “是不是?”他靠近过来,那幽淡的沉水香便夹杂着酒气靠近,带着无形的威压,将她彻底笼罩,听不出情绪。

    眼睛适应了黑暗,柔兰能隐约看见他唇边淡薄的弧度。

    二爷是笑着的,可却和之前大不一样。

    若从前是纵容,是温和,如今便有哪里不一样了,更深程度被压抑下去的情绪一点一点浮现。

    她连忙摇头,“柔兰没有。”

    话音落下,察觉到钳制她的力气微微松了些,柔兰退后一步,“我去……我去点烛火。”完,她立即跑开。

    祝辞站在门旁,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看她做事。

    不多时,烛火跃起,驱散了一部分黑暗。

    见祝辞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柔兰踯躅地站在桌边,只问:“二爷现在要休息吗?那我去水给二爷净……”

    “过来。”祝辞忽然道。

    柔兰口中的话断了,抬眼看了一眼,咬了咬唇,依言走到他面前。

    许是因为饮了酒,祝辞靠在床架边,眼角眉梢都透着与平日不一样的松散。见她过来,他抬眼,望向她的那双眼睛如浸深潭。

    “念念方才急什么,”他笑意似有若无,问道,“就这样不想和二爷待着么。”

    柔兰蜷长的眼睫低垂着,蹙眉道,“不、不是。”

    “我以为让你见了哥哥,会开心一些,”祝辞似是醉意上涌,很不舒服,闭眼捏了捏眉心。停了好半晌,才开口,漫不经意道,“他同你了什么?”

    哥哥?

    提及这个,柔兰猛地僵住,攥紧了手。哥哥了什么,她哪里敢同二爷。

    “没什么……”她咬唇道,“就是一些问候的话。”

    “是么。”祝辞胸膛中溢出低低的笑,移开视线,不再在这件事情上追问。

    “你方才急着出去,今夜是不准备睡在这屋里?”

    “隔壁有空的屋子,我可以去……”

    祝辞忽然断她,“可若我要你在这里睡呢?”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断了她的思绪。他的声音比方才还要沉,压着更低更不一样的情绪。

    柔兰倏地抬眼。

    “二爷?”

    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被他拉了过去,天旋地转间,跌进柔软被褥里。

    沉重的身体,带着衣裳上夜风浸染的凉覆下来,那一种熟悉的沉水香的味道便彻底笼住她。不一样的是,男人身上的温度炽热,柔兰甚至有错觉,二爷与那日病中的体温,相差无几。

    与那炽热的温度相反的,凉薄的吻贴上她耳后,近乎急切。

    酥麻的,令她不自觉轻颤起来的感觉传到指尖。这种感觉与从前的温存并不一样,如同疾风骤雨,茫然无措。

    柔兰慌了,“二爷……”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祝辞低声唤她的名字。

    似是酒意上涌,往日克制的温润悉数消失不见。

    察觉到她的挣扎,像是要躲开,他隔着衣裳握住她的腰,低而字字清晰,道:“你是我的。”

    二爷醉糊涂了……

    她本来就是二爷身边的丫鬟,这话没有错,可二爷从来没这样过。

    察觉到祝辞更进一步的动作,柔兰彻底慌了,一贯轻柔的声音都颤起来,“二爷,二爷你醉了!”

    她使尽浑身力气,用力推他。

    祝辞动作一顿,像是用意志极力克制住,用力到握在她腰侧的那只手,青筋崩起,问道:“……不想吗?”

    “你心里没有二爷吗?”他又问。

    他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极喑哑,兴许是因为醉了,也许是因为她抵触的反应,压抑在心底这么久的情绪显露,终于起了怒。

    柔兰道:“二爷不是这样的人。”

    二爷从不会强迫人的。可如今为什么这样?

    祝辞在醉意中维持着一丝清明,陡然听见姑娘含着轻颤的这句话,动作一顿。

    他闭上眼睛,调息了几个来回,额上青筋显露,还是松了力气。

    他才松手,柔兰便急急推开他,起身退到一旁。

    祝辞抬眼扫过去,便见她衣裳微乱,抓着衣襟,眼眶泛着红,眼底还有水光,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像是想跑,又碍着他没话,只能留在这里,不敢走。

    “很晚了,睡吧。”

    祝辞不知是花了多大意志力,才出这句话。

    完,他便撑起身体,有些踉跄地出去了。

    柔兰低下头,无意识抓着衣襟的手还有些颤。

    *

    祝辞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柔兰心中很乱,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了许久。

    不久前,那近在咫尺的,灼热呼吸的余温似乎仍残存在颈边,她低着头,心跳不受控制,指尖被寒凉的空气浸得冰凉凉的。

    她不禁想起晚上哥哥的话。

    哥哥让她不要留在二爷身边,他,二爷不是好人。

    她曾经并没有深想过,二爷这样如玉温和的人,却手握这样大的权势。

    从前尚且只是在永州八郡一带,如今接二连三,却是招来了庆王,甚至是当朝储君太子,那都是朝野上的人,却都对二爷恭恭敬敬,特地设宴邀请。

    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如哥哥所的那样,二爷当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淡然随和?

    柔兰蹙起眉。

    她试图驳回哥哥的这些话,可却又想起方才二爷的反应,呼吸不稳。

    二爷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若二爷当真这般厉害,哥哥与她的话,他不会不知道。

    柔兰觉得有些冷,把自己埋进了被褥里。

    她想了许久,也是累了,原本还强撑着,不多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早上。

    身旁的床榻还是空的,二爷晚上并没有回来,柔兰下床走出去,拉开门时,恰巧看见赴白站在外面,他正抬手要敲门,刚好她就开门了。

    赴白见她神色不大对,疑惑问道:“柔兰,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二爷怎么自己一个人去睡了书房。”

    柔兰垂着眼,“二爷……二爷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二爷昨夜喝多了酒,兴许是心情不大好。”赴白思索着道。

    又瞅着她,笑着问:“你不去伺候二爷?二爷见了你,不定心情就好了。”

    柔兰的手还扶着门框,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忽的用了些力气,纤细的指尖叩在木门框上,用力得有些发白。

    她低道:“赴白,我有些事情……有些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情?”赴白面露疑问。

    这时不远处有人走过,这宅子里并非只有他们,还有一些原本在这宅子里伺候的丫鬟厮。

    柔兰静静看着那些人走得远了些,才终于收回视线。她看着脚下的门槛,放轻了声音,抿唇道:“赴白,你别和二爷,这件事情,只是我想向你求证。”

    赴白原本面上还挂着笑,见她神情缄默,像是有正经事情要问,慢慢把笑容收起。

    “你要问什么啊?”他也正经起来。

    怎么这样郑重。

    柔兰睫毛低垂着,仍揣着一丝希望:“赴白,二爷只是永州百姓看待的,也是我以为的真真切切的端方君子,是不是?”

    赴白笑容一僵。

    “柔兰……你问这个做什么。那当然了,你觉得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二爷就是什么样的人啊,难道你在二爷身边待了这么久,还看不清楚吗?”

    那僵硬只一闪而过,赴白眨了眨眼睛,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着回答。

    可她心思敏锐,怎么看不出那笑容有些不自在。

    原来哥哥的是真的。

    柔兰叩在门框上的指尖发白,好半晌不出话来。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找赴白,扬声道:“赴白兄弟,二爷可在?”

    赴白闻声看去,愣了下。

    来人居然是太子身边的随从,太子有事情要找二爷不成。

    随从迈下台阶过来,笑着道:“我奉殿下的命令,把殿下送给二爷的礼物带过来。是这样的,昨夜二爷提前离席,定是没有尽兴,我们殿下心存歉意,便遣我专程过来送礼。”

    完,那随从忽然注意到门边的柔兰,笑容丝毫未减。

    赴白纳闷道:“什么礼物?”这人两手空空,礼物在哪?

    随从转头叫了一声,“你们进来吧。”

    柔兰也循声看过去。

    大门外走进两个风姿绰约、云鬓生香的女子,太子所送的礼物,居然是这个。见赴白满脸诧异,随从解释道:“这是我们殿下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容貌、脾性、服侍人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好,殿下割爱,特地让给二爷。”

    “二爷留着当丫鬟也好,纳进房里也好,都任凭二爷抉择。”

    赴白哑口无言,瞪直了眼。不是,太子这怎么还送人过来了,二爷还没……

    正要话,忽然注意到身旁经过离去的柔兰,赴白忙叫住她,“哎,柔兰,你干什么去?”

    闻言,柔兰只步伐停了一停,并没有回身。

    她的声音很轻,显得有些不大真切,“出去走一走……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赴白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不知道什么,只好点点头。

    那随从见柔兰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笑了声,道:“毕竟只是二爷身边的丫鬟,遇见了与自己一样的,难免心中不快。”

    赴白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人,看了那两个女子一眼,琢磨片刻道:“这件事情,我得先问过二爷的意思。”

    “自然,我在这儿候着。”随从笑道。

    *

    书房里,祝辞眉宇皱着,捏了捏眉心,自里间走出来。

    赴白走进来,飞快道:“二爷,您可算醒了!”

    “怎么了。”祝辞扫他一眼。

    他的声音还有些哑,昨夜宿醉头疼,并没有因为睡了一觉就缓解。而且他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心头总不大安稳。

    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太子送了两个女子过来,是……给您处置。”赴白走过来,略微弯腰,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人已经在外面了,二爷,这怎么办啊?”

    祝辞神色无波无澜,径直走到桌案边坐下,“怎么过来的,就让她们怎么回去。”

    “哎是。”赴白忙应声。

    祝辞忽然想起什么,“念念呢?她怎么样?”

    赴白挠了挠头,“柔兰……她前面就起来了,太子随从送人过来的时候她也在,不过刚刚她出去了。”

    祝辞的手一顿,抬眼。

    “出去了?”

    赴白点头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早上起来问了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想自己静一静。”

    祝辞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