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折琼枝 > 第55章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祝辞看向婵云。

    他靠在椅背上, 长腿交叠。

    保持着随意却疏离的姿势,也没开口的意思。

    看见婵云此时出现于此,赴白忽有些不好的预感, 立即警惕道:“云娘子不在三公子院子休息, 为何来找二爷?”

    对于这个从丫鬟爬到如今妾室位置的女子, 他直觉应该防备, 有这样本事的女子,心机深重不容觑。

    婵云捏着嗓子娇道:“自是有心事想同二爷。”

    祝辞盯着她,不语。

    赴白却听出不对来了。

    云娘子是三公子的妾室, 有心事不同三公子, 来找二爷做什么?

    见祝辞不话,婵云微低了头。她如今较从前丫鬟扮艳丽了许多, 整个人如同盛开的娇艳欲滴的花, 只是妆容过于浓, 叫旁人看来只觉得风艳。

    婵云朝祝辞这里走近了几步, 道:“外人都,二爷您是永州最俊俏,令无数女子心悦的郎君, 婵云当初还没进祝府前,也是这样觉得的。”

    赴白额上神经跳了一跳。这云娘子想干什么?

    她如今已是祝延妾室, 还敢对二爷这样的话, 真当这里没有其他人吗?

    婵云继续道:“只是可惜,婵云和二爷没有缘分, 进不了二爷的院子……”到这里, 她竟然在祝辞面前半蹲下来,用仰视的角度看他,极低的声音轻笑道:“但若是二爷不嫌弃, 婵云也愿意帮二爷做事。”

    眼看着婵云伸出手,赴白赶忙使了个眼神,让不远处的丫鬟过来拉人。

    “云娘子,您糊涂了!”看着丫鬟把人拉开,赴白这才疾声道。

    婵云被丫鬟拉开,不悦地挣开手,跪坐在地上时依旧是不经意的妩媚,她抬眼看了看赴白,“你急什么,一个厮也敢这样同我话?”

    赴白一噎,瞪着她不吭声。

    “更何况,我方才同二爷的是让三公子接手祝家在永州酒行的生意,这难道有错吗?”婵云悠悠道。

    赴白眼睛瞪得更大了,这女人简直颠倒黑白,方才的哪里是这些!

    婵云又看向始终没话的男人,声音娇气道:“方才的话,二爷可答应?”眼中含情脉脉,像是在期待男人点头。

    祝辞盯着她片刻,唇边勾起冷笑。

    “你呢?”

    婵云笑容登时一僵,“为何二爷不肯?”

    不甘心问完,想到什么,“难道是因为柔兰那个贱蹄子?”

    赴白大骇。

    祝府上下都知道二爷独独宠柔兰,这云娘子明明有事相求二爷,还敢这样柔兰,是当真愚蠢还是故意?

    果然,那几个字落下瞬间,祝辞动作一顿,缓道:“你什么。”

    饶是跟在婵云身后的贴身丫鬟都感觉到了身边骤降的气压,骇得忙去拉婵云的衣袖,让她莫要再了。

    婵云自然也明白了,勉强保持镇定,迎着男人目光道:“那女人是什么身份想必二爷心知肚明,二爷把她留在身边,只能带来祸患,二爷难道还看不明白?二爷管家这么久,利益得失应该都要明白的。”

    赴白见祝辞脸色已沉,知道二爷动了怒,知道不能再让她继续,立刻道:“云娘子,二爷看你是伺候三公子的人,才没有问你的罪,你这些话难道是刻意引二爷生气?”

    “我……”婵云看向祝辞,寻求肯定,“我怎么会害二爷,我这些话皆是为了二爷好,二爷应该是明白的。”

    祝辞垂眼看她,目光深冷不带感情,“你若想在祝府活着,就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该做的,就也别妄想。”

    这句话一出,婵云是知道方才的事情是不了了之了。

    赴白见她脸色忽明忽暗,忙对她道:“二爷宽厚,可以当你方才是胡,还不快感激二爷恩德?”

    婵云笑了声,“我感激什么恩德,二爷不接受奴,也是恩德吗?”

    赴白直觉这女人要口出不利之言,指使她身后丫鬟道,“你们家娘子许是没休息好糊涂了,还不快把她搀回去!”

    着,赴白戒备地看了婵云一眼。

    他是明白了,想必她本是为了祝延接手酒行的事情而来,因此徐二夫人才特地先行离开,为她见二爷创造机会。

    可这女人表面一套背面一套,同徐氏有办法让二爷答应让出酒行管理权,实际上却是来投靠二爷。

    一边当着祝延妾室,一边却又想同二爷勾搭上关系,当真是晦气!

    婵云被伺候的丫鬟搀起来,被带着离开,可才走一步又猛地折返回来,跪倒在祝辞脚边。抓住他衣摆,压低声音道:“二爷,若是顾柔兰的身份被揭开,那您也只有被牵连的份,届时即便您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逃脱包庇罪犯之女的罪名……而如今三公子手中也已经掌握了祝家部分商脉,不仅仅是三公子,可别忘了还有二老爷呢,他们都不会放过您,迟早有一天,您腹背受敌,一个人敌不过他们的。”

    这句话,刻意点出了柔兰的姓。

    顾柔兰。

    去岁东溪案件中牵涉的顾家人。

    赴白听得心惊胆战,有些慌了神地去看祝辞。

    这种秘密她一个妾室是怎么知道的!二爷该如何应对?

    祝辞盯着婵云,缓声道:“是么,那我等着。”他唇边带笑,眼神冷而厉,竟有些期待的意思。

    婵云没想到她这一番话居然勾不起男人半点涟漪,慌了,“二爷,您当真不考虑奴的……”

    祝辞已看向婵云身后的丫鬟,笑意冷寒,“愣着做什么?”

    那丫鬟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威压,男人视线一扫过来,她便连腿都发抖起来,惨败着脸不敢抬头,连忙强硬地将婵云扶走了。

    见那身影离开,赴白心有余悸,狠声道,“二爷,可要解决了她?”

    一个妾室,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该活着了,更何况还敢对二爷如此不敬。

    虽二爷一向懒得处理这些事情,但要无声无息地结果一个女人的性命,一句话就可以轻轻松松做到。

    祝辞眼中依旧带着未散去的冷意,却没有话。

    片刻后,他摩挲着杯盏,低声问道,“听老太太要给祝延定姚家的四姐?”

    赴白愣了。二爷问这个做什么?

    想了想,赴白忙道:“是,老夫人已经同姚家商定过了,两家的态度都喜人,应该是会成。”

    “是么,”

    “那就不急。”

    男人的声音低而淡漠,赴白没听出是什么意思,但又隐约觉得这事情牵涉到许多关系,知道二爷应该有自己的决定,他无需担心。

    至于那云娘子……

    赴白无声冷哼一声。

    *

    祝老太太的院子,堂屋。

    徐氏手握暖炉,笑意盈盈地坐在椅子上,“老夫人,媳妇昨日才去了姚家回来,那姚家姐子芩论貌论才都是极好,嫁与延儿作妻,也不委屈了她。”

    “好啊,”祝老太太点头,“我们祝家就应该要门当户对的媳妇,虽姚家在永州比不上三大家,但也是有头有脸的门第,能嫁进我祝家,也是给她姚家增福,多添了一层关系。”

    “可不是吗,”徐氏笑道,“永州有许多姑娘想进祝家的门,是老夫人您慧眼相中了姚四姑娘。”

    “不门第,我祝家的媳妇,女子该有的琴棋书画至少都得会,谈吐修养也须得体,如此,才不磨灭祝家的名声,”祝老太太道,“我祝家的媳妇走出去就是门面。”

    徐氏眼波一动,附和笑道:“您的极是,那些身份不妥当的,连台面都上不得的女子,不配入我祝家的门。”

    祝老太太被这句话勾起了从前的往事,原本平静的脸色当即沉下来,字字道:

    “自然是不配,我祝家豪门大户,在永州享誉一方,怎么能让那些低贱女子踏进我祝家的门。”

    徐氏无声看了老太太一眼,又佯装犹豫道,“只是媳妇想着,当哥哥的还没有成亲,延儿却提早成了婚事,出去不大妥当呢……”

    “这你就别担心了。”

    祝老太太沉声道,“哪有哥哥不成婚,便不让弟弟成家的道理,你只管让人寻个黄道吉日,就可以开始准备延哥儿的婚事了,旁的不用多想。”

    “至于二哥儿……”祝老太太想到柔兰,便愈发不悦,“当年他父亲是这样,如今他也是这样!果然是父子,连眼光都这样差劲,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娶,偏偏一心都挂在身份低贱的女子身上,净丢我祝家的脸。”

    徐氏忙道:“老夫人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媳妇听那丫鬟如今已经被二爷锁在院子里,应该也不会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对了,我怎么听人,”祝老太太沉着脸看向徐氏,“那丫鬟还曾逃跑过?”

    “是,二爷前两日才将她找回来,途中大动干戈,这几日外头沸沸扬扬引人惶恐的那些士兵,兴许也与这个有关系……”徐氏边边看老太太的脸色。

    “真是不争气,怎么净和他父亲一个做派,传出去像什么样子!”祝老太太怒火直涌,用力拍桌,“一个低贱的丫鬟,跑了就跑了,他还这样自降身份地抓回来,本来我就不喜欢那丫鬟狐媚的做派,现在看来,恐怕当真是脏我祝家门楣来的!”

    徐氏连忙安抚道:“老夫人别生气,那丫鬟被锁在院子里,也没办法惹事了,您别想她了,安心等着喝孙儿的喜酒便是。”

    祝老太太这才缓和了些脸色,平道:“也只有延哥儿能让我这个老婆子舒心些了。”

    “对了,你记住,我们祝家迎娶姚四姑娘的礼万不能薄了,事事都得要最好的,如此方才全我祝家脸面。”祝老太太嘱咐道。

    徐氏心中得意,点头笑道:“媳妇懂得的。”

    *

    柔兰昨夜晚睡,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二爷应该是早早便出去了,她身边被褥温度冷着,只残存着他身上的沉水香,提醒她昨晚上的事情都是真切发生过的。

    柔兰想到这里,仍是有些局促,昨夜发生的事情给她印象极深。

    她以为二爷是要来真的,可二爷没有碰她,只换了一种方式。

    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词——

    取悦。

    是了,取悦。

    昨夜她与二爷靠得那样近,怎么发觉不了。

    他动了情的。

    那双眼睛深浓如墨,教人看一眼便好似能溺毙其中。

    她始终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她也没办法拒绝,只能随波而起。

    好似是强迫。

    可他自己却压抑着,了事后自己去了洗室。

    想到这里,柔兰咬住下唇,眼神微起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该是什么样子的,她已然极混沌。

    身体和内心似乎划开了泾渭分明的距离。

    她心中仍是抗拒的,可她控制不住自己,违背了坚守的念头,她在二爷手中几乎没有不的余地。

    柔兰敛了眼睫,身上还有些难受,尽量忍着下了床。

    文毓听见动静,立即从外面进来,“姑娘醒了。”

    似乎发觉到她身上没力气,文毓红着脸,立即过来扶她,“姑娘还好吧。”

    柔兰刻意不去看她,忽然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十一月十六。”

    十一月十六……

    她的生辰。

    柔兰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垂眸掩去情绪,道:“我要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