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折琼枝 > 第54章 “欺负人……”……
    什么断子绝孙?

    柔兰懵怔了一瞬, 还没反应过来。

    她猝不及防摔下来有些疼,在听到这句话前只有些慌乱,怕自己将二爷砸醒了。其实她还有些悄悄的念头。她其实不重, 摔下来二爷应该不怎么疼的。

    可此刻, 扭头对上那双咬牙切齿的眼眸, 再加之方才的那句话, 她忽然反应过来了。

    她、她她……她竟是坐到……

    !!!

    柔兰脑中轰的一声,无地自容。

    “我我不是故意的,二爷……”她慌了神, 手脚笨拙地想爬起来, 可手不好借力,便是撑着男人的身体起来, 坐到了床榻外面。

    她心有余悸收回手, 攥着手在怀里抱着。

    手上的感觉还在。

    在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氛围中, 她心中忽然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二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但她方才清晰地摸到了他衣裳下的硬实触感,肌理修长而有力,寻常应是有锻炼的。

    外人只以为祝家二爷平日与永州商贾交道, 闲暇时定是只沉溺玩乐耽于酒色,但她在他身边待了这些日子, 知道他有挽弓射箭的爱好, 因此身体极健朗。

    黑暗中,那沉沉的视线依旧咬牙切齿地落在自己身上。

    柔兰心虚了。

    她懊恼自己方才明明看清楚踩的那空地是没有东西的, 可落脚的时候就愣是被绊了一下, 她不是存心的。

    她又开始回想。

    方才她砸得重不重啊?可她并不重,应该不会这样严重的才对。

    可她不了解男子那……对这些拿不准,万一受伤了呢?

    她赔不起啊。

    “二爷, ”姑娘的声音满是懊恼,轻轻的,像是试探地开了口,“很痛吗?严不严重啊?”

    祝辞眼神沉着,笑意勾在唇畔。

    “你觉得呢?”

    听这意思应是很严重了,那、那要怎么办?

    柔兰立即手足无措,满脑子的念头皆是,二爷要是伤了,恐怕全永州八郡的年轻姑娘都要伤心死了,更何况祝府上下都还盼着二爷传宗接代呢,那她可不是成罪人了。

    念及此处,立刻着急道:“那我现在就帮二爷找大夫,大夫肯定能治。”

    话间,她也顾不上自己腿还酸软着,急匆匆地就要下床穿鞋出去。

    只是没想到才要下去,便被祝辞拉住了。

    “找什么大夫。”

    祝辞冷眼盯着她,脸色更黑。

    柔兰被他看得一瑟缩,蹙眉解释道:“给二爷看病。”

    姑娘的杏眼皱着,眼底还盈着未散去的水光,嫣红的唇抿着,倒是好生懊恼的模样,就好似当真出了什么严重到担当不起的事情。

    祝辞盯着她,牙关磨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她以为他和她一样是这样娇滴滴的身板?再者,若是当真让她出去找,传出去他祝家二爷名声还要不要?

    她砸得倒是很准。

    若不是知道她当真是无心的,他还以为她刻意磨他。

    祝辞唇边弧度加深,只是愈发瞧着让人觉得危险。

    “不准去。”

    在她愕然的目光中,又道:“你闯的祸,自己解决。”

    柔兰坐回来,手足无措,“我……我不知道……”

    先不她从前只跟着父亲学了半吊子的医术,只会看一些简单的症状。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看男子这个?

    黑暗中没听见祝辞吭声,她愈发懊恼,只想着二爷定是痛得不出话了。

    片刻后,有些磕绊道:“那、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二爷好受些?”

    祝辞懒洋洋靠在床头,借着微弱的光注视她。

    “记得那日祥云楼,庆王身边那个姑娘吗?”

    柔兰试着回想,想起来了。

    那日祥云楼二楼雅间里,众人都在饮酒玩乐,听赏曲子,只是途中出了些插曲,庆王身边那个叫芯儿的姑娘不心将酒水翻在了庆王身上。

    这本应是得惩罚,可那姑娘非但不求饶,反而撒了个娇,主动将红唇凑上,庆王也不再追究,全了局面。

    那时她全程低着头,不敢抬头,耳朵却没法闭起来,听着声音便觉得耳朵烧得厉害。

    所以,二爷是想她也这样?

    可她不会撒娇。

    从前兴许撒过娇,但那是幼时对爹爹娘亲和哥哥撒娇,她并不觉得难为情。

    换作二爷,感觉却完全变了。

    ……好吧,既然撒娇不成,那只能换一个了。

    左右都是不难做到的事情。

    祝辞并不知道姑娘此时心中乱七八糟想了一堆。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微低着头,露出一段巧白皙的下颌,鸦羽似的眼睫偶尔随着思索眨一下。这样的脸,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

    空气中安静了很久,他等了许久有些不耐,正扬了扬眉要话。

    下一刻,便见姑娘动了。

    她像是下了决心,在被褥上跪坐起来,朝他靠近过来。

    祝辞只觉得那一股萦绕在发上的茉莉香气缓缓沁来,她在黑暗中看得不甚清晰,葱白的指尖碰到他的脸,像是在确定他的位置。

    随后她直起身体,跪着贴了过来。

    因为这个动作,腰部塌下去一个弧度。

    他感受到柔软的唇,带着怯意和仰慕,还有些畏惧地碰了他的脸一下,蜻蜓点水的,碰了碰便想退后。

    仰慕。

    是的,仰慕。像是在对待自己仰望爱慕的人。

    祝辞沉默片刻,想要回应她,可冥冥之中的一刹那,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白了过来,骤然冷了眉眼。

    他感觉到了。

    此时她想靠近的,不是他!而是从前那个在她面前温顺恭谨,温润随和的祝家二爷,是那个人前人后都秉承着君子作风的祝辞!

    不是此刻的他!

    当心中浮起这句话的那一刻,便有不可名状的怒火自胸膛中窜起。

    黑暗中,他眼底阴鸷一闪而过,觉察到柔兰的退后,忽然动了手,擒住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拉过来,扣着她的腰重重吻下去。

    柔兰丝毫没反应过来,等到她不得已被拽过去,以伏跪姿跌在他怀里,这才感觉到男人陡然转变的情绪。

    为什么?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便这样了?

    是她做的不好吗?

    唇舌撬开牙关,男人死死扣着她,大手逐渐收紧。

    柔兰没办法呼吸,感觉胸腔里的空气逐渐耗尽,原本推拒着祝辞的手便也没了力气,听到的声音让她耳尖控制不住地烧起来,所幸此时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她的模样。

    她的动作逐渐变得没有力度,从唇齿中溢出轻而软的气音,带着哭腔。

    祝辞感觉到她呼吸不过来,才似施舍地微松开了一些。

    柔兰以为自己终于得了解脱,心中庆幸一瞬,却发现自己庆幸早了。

    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祝府池塘里搁浅至岸的鲤鱼,被剥夺了力气,即便极力挣扎着,也不过只成为他人手中掌握着的,引起兴趣的玩物。

    感觉到那双极具侵略性的手往下游走,禁不住带起一身寒颤。

    天好像快亮了。

    窗外透出一丝薄薄的光亮,她因咬着牙忍耐,手中用力,指甲深深陷进他寝衣下强健的肌理。

    祝辞也仿佛感觉不到疼,任由她掐着,神情不变。

    半晌,他哼笑起来:“才亲一亲,怎么就哭了。”

    被褥下的手并未退回,柔兰话都不稳,杏眼又浮起红,像是艰难道:“欺负人……”

    与方才的阴沉截然相反,祝辞此时心情像是好了些,唇边勾起弧度,低声哄她。

    “是二爷不对。”

    被褥中那只手才收回来,柔兰便一口往他胳膊上咬了下去。

    咬得很重,像是把方才的事情报复回去,泄恨一般。

    祝辞神情不变,垂眼睨着她泄恨,这才含笑道:“不是渴了?我去倒水,只是手上不干净,念念总得让我先净手。”

    他方才又没做什么,只不过随意拭了拭。

    听见这句话,柔兰却仿佛被一下刺激到了,眼里蓄着波光粼粼的泪,恨恨地瞪他一眼。

    但她不敢去看他的手,只匆忙移开视线躺回被褥里。

    祝辞看了被褥里只露出的半截纤细腰身,起身去桌边倒水。

    让姑娘喝了水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躺回去背对着这里,一言不发地睡了。

    他站在原地,摩挲着只剩下一半茶水的杯盏,片刻后,就着她喝过的杯口喝尽了余下的茶水。

    *

    天色渐亮,天际露出一丝光。

    赴白靠在院子月门处守着,困乏一阵一阵上涌。

    “喂,二爷让你守门,你怎么睡成这样!”清亮的女声响起。

    赴白被陡然拍了一下,吓得一个激灵看过去,愣怔半晌,“松、松萝,你怎么在这里?”

    平日没有特殊吩咐,松萝应该在三夫人院子里伺候的。

    松萝手中挽着食盒道:“少爷那边有其他丫鬟暂时伺候,我担心柔兰,起之后和三夫人讨了空闲,就想过来看看她。”着往里探头,“柔兰是不是在?”

    “看什么呢,”赴白忙拦住她,“二爷还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到时候叫二爷看见我们这样,我可就被误会了。”

    “和你误会什么,你想多了!”松萝瞪了他一眼,又问,“我听二爷素来天未亮就起来,都是很早便出府去了,今日为何没有早起?”

    赴白眨眼道:“柔兰昨夜宿在二爷屋子里呢。”

    美人乡最易磨人心志,更别自从柔兰跑了之后,二爷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找回她,现在可不是时时刻刻看着。

    松萝点头,想起昨日情景,“昨日是二爷去老夫人那里救下的柔兰。”又眉头紧皱道,“你可知道为何老夫人要罚柔兰?我怎么听其他丫鬟是因为二爷……”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赴白吞吞吐吐,“昨日二爷脸上那痕迹,被老夫人看见了,柔兰才被老夫人叫去受罚的。”

    这消息在府中各处传的沸沸扬扬的,更有甚者,直接将二爷与柔兰之间的故事成了各个版本,听得他简直震撼万分。

    但二爷被柔兰咬了这事,是真的。

    他看见的时候也不敢相信,素来规规整整,有条不紊的郎君脸上一抹暧|昧齿痕,任谁能不多想。

    松萝倒是没想这处去,思衬着,握紧了食盒紧张道:“柔兰为什么要跑?”

    赴白一愣,“这……”姑娘家的心思他如何能知。

    “还有昨日,”松萝回想着昨日之景,锁眉道,“我去送那笼子的雀给她时,她……问了我几个很奇怪的问题。”

    赴白陷入沉默。

    松萝又问:“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不会的。”赴白扬起笑安慰道,“就算柔兰知道了,也无大碍啊,二爷对她这样好,她该欢喜才是。”

    松萝立即驳斥:“你哪里知道姑娘家的心思。”

    “姑且先不柔兰是心思细腻的姑娘,若是换作了我,知道自己从始至终经历的这一切都是被心上人谋划好的,我也该绝望了!”

    赴白愣了下,也想到了什么,闭嘴不话了。

    犹豫片刻:“那就别让她知道。”

    着,赴白望着那紧闭的屋门一眼,坚定道:“二爷什么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这么久以来,还从没人能在二爷手里胜呢。”

    “……如若柔兰就是那个意外呢。”松萝瞧着他。

    赴白登时破防,没好气道:“你怎么总是拆我台!”

    松萝低着头,不自觉将食盒柄握得更紧,道:“柔兰若有知道的那一日,我也就成了叛徒。”

    兴许第一次见面,她是真心待柔兰,可之后每一次,她都是按着命令进行计划,将她推进波折里……柔兰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她才没有那么蠢,婵云来找她的时候她都看不出婵云糖衣下暗藏的祸心。

    她那时只心惊于二爷竟将未发生的事情掌控得这样好,好似祝府里其他人会迈出哪一步,都已经被他算准,之后只是一步步按他的计划走,最终踏进预设好的结局里。

    若是让柔兰知道……

    松萝低声道:“当年是二爷救了我娘,若不是二爷,我现在早就横尸街头了。”

    二爷也是她主子,这府里不仅仅是她,还有更多埋在暗处的人。

    他们或多或少都受过二爷的恩,因此皆为二爷卖命。

    自然她也知道二爷并没有明面看上去好相处,他是随意笑间动辄便能取人身家性命的人,生来就该居于高位。

    知道二爷谋划是为了得到柔兰,她惊诧了许久,但还是照做了。

    现在只希望柔兰不会知道这一切。

    相处这些日子,她知道柔兰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二爷待她如此,她心中一定有二爷,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二爷身边的。

    见松萝神情凝重,赴白笑着安慰道:“没事的,你也看见了,二爷现在都将柔兰养在院子里,不让她出去,还能出什么事情?”

    “也是,我不多想了。”松萝看了看屋子,把食盒塞给他,“这是给柔兰的,我看她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炖了些东西给她补补身体。”

    “拿好了啊,别洒了。”松萝完,拍了拍他便离开了。

    赴白没能叫住她,拿着手上的食盒,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没过多久,不远处的屋门从里侧开。

    祝辞一身深青衣袍,腰佩白玉腰带走出来,仍是平日有条不紊的模样。

    赴白忙跑上前,“二爷醒了。”

    又将手中食盒端上前,解释道:“松萝刚刚送了滋补的炖盅给柔兰。”

    祝辞垂眸扫了一眼,没什么。

    “二爷早上可要出去?方才其他院子来了人,徐二夫人有事找您。”

    “知道了。”

    祝辞抬步欲走,忽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最近让松萝没事别过来。”

    赴白看着男人略显阴沉的眼眸,想起昨日柔兰情绪波动也许是因为松萝,心里一紧,忙道:“是。”

    他可忘不了昨日二爷听了松萝的话,知道柔兰被叫去老夫人那里时的神情,着实让人害怕。

    万幸是柔兰还在二爷身边。

    他们这些下人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她能做到。

    二爷每次情绪失控,他们也只能盼着柔兰了。

    计铎此时前来接班,看见祝辞忙过来道:“二爷,我来晚了。”

    “把念念看好。”祝辞并未责怪,只道,“不管她要什么都满足她,但是不能出院子一步。好好做事,她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剩下半句话没有出口,计铎却明白了,赶紧保证:“是。”

    柔兰若是出了事,他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了。

    *

    祝府堂厅。

    人并不多,除却徐氏带了祝桃一道前来,便没有他人了。

    只是祝桃的脸色一直不大好,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看人,偶尔朝祝辞看一眼,也是目光担心。

    徐氏此番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左右是关于如今祝家在外的商行交接,赴白站在交椅旁边,听得眉头直皱。

    徐二夫人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点,现今竟已把主意到二爷这里来了。

    但听到最后,赴白又觉出不对来。

    他总感觉徐二夫人来意不在此?

    果然,徐氏很快便借口要离开。

    离开前,祝桃站起身,欲言又止地看了祝辞几眼,还是不敢什么,跟着徐氏匆匆走了。

    赴白满头雾水,“二爷,是不是奴才蠢笨,我怎么感觉徐二夫人并不是为了这事才请您过来的。”

    祝辞垂眼,搁下杯盏,“她自然不是为了这件事。”

    他声音泛冷。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徐氏带着祝桃前脚刚从堂厅外门走出去,侧门便走进来一道婀娜身影。

    来人是个女子,挽着发髻头戴花簪,妆容精致,扮得雍容华贵,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俨然是祝延院子里的婵云。

    只是此时,她已不再是丫鬟身份,早在一段时日前她便被祝延抬作了妾室,如今被唤作云娘子。

    婵云的目光落在那道颀长英挺的身影上,轻笑着行礼,“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