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三国]在全员美人的家族做谋士 > 正文 第35章 第 35 章
    迁都并不是简简单单把一个名分从一个城市转让给另一个城市,然后再把天子给薅过去就完事了。

    起码在董卓这里是不成立的。

    丁亥,车驾西迁。

    雒阳内的大火烧尽了二百里内的宫庙、官府、宅邸

    黑烟与混乱中,西凉兵大笑着穿梭在燃烧的雒阳城内,闯入富户家中,掠夺财物,强占女子,人命如草芥。

    那些世世代代居住在雒阳的百姓悲泣着收拾了行李,放弃祖辈的产业,一步一回头的在西凉兵的鞭挞下走出这座城邦。

    富裕与贫穷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所谓,穷人能带的只有那点盘缠,富人也最多是多带上一辆牛车,上面却也装不了太多的东西。

    董相国对于迁都的安排非常的简单粗暴,没有严密的计划与安排,只有暴力与武力的驱逐。

    雒阳数百万口的百姓,拖家带口,走成了一条看不尽头的队列,骑兵前后督促,动辄打骂,无人管辖。

    他们徒步朝着相距雒阳七百里之远的长安走去。

    按照正常步行速度,一个人要从雒阳走到长安,总归得要大半个月,还得考虑到晚上行军不易。

    这般情况下又不得不考虑到人类永远面对的两大难题——疾病与饥饿。

    沿路的补给并不是很充分,或者补给完全跟不上。

    连年的战乱让沿路的城镇本就不富裕,这仅剩的粮食在自己都可能不够吃的情况下,还要优先供给前方董相国即将要开战的军队。

    其次供给给一路上监督迁徙的西凉兵,他们的马匹,还有队列中的公卿大臣,王公贵人,天子自然也不能短了去,毕竟他再傀儡那也是天子。

    经过层层剥削后,平民大概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富人还好,自己带上些吃食盘缠,好歹还能过下去。

    前提是这些东西不会被抢走。

    那些西凉兵只是来监督迁移进程,而不是来保护他们的,碰上抢劫斗殴,他们指不定还会拍叫好,甚至上来分一杯羹。

    穷人就更加凄惨了,只能想办法就地取食,绝地求生了。

    作为公卿大臣的家属,荀晏的待遇不上好,但也绝对算不得差,起码不会少了他一口吃的。

    司徒与天子先行,在队列首端,先往长安而去,司空则在队列尾端看顾。

    作为三公之一,荀爽的待遇自然也是不差的,起码有自己独立的车驾,不必像一些官职较的官员,得一大堆挤在一辆车里头。

    车厢内,荀晏盯着自家叔父把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灌下去,这才稍稍放下了点心。

    “都叫叔父别出去了,外面太乱了,染上疫病可怎么办?”

    他声开始义正言辞指责了起来。

    荀爽轻咳两声,笑道:

    “清恒不还是天天出去给人看诊,就不怕染着病了?”

    “晏身强体壮,自然和叔父不一样。”

    荀晏理直气壮的答道。

    荀攸在外头,正好听到了这句,他眼神复杂的打量了一下叔父单薄的身子,对此选择不发表意见。

    “外头染病者越来越多了。”

    他低声道。

    荀晏沉默了一瞬,似真似假抱怨了起来:

    “带的药材都要见底了,什么时候能到长安啊?”

    这般着,自己却很诚实的扶着车壁下了车,准备出去看看。

    只是脚刚着地就软了,方才在车上,一口气提着还没怎么觉得,现在一落到实地这晕车的症状就涌了上来,一下子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方。

    荀攸忙一把捞住荀晏,避免了俊秀郎君一头撞在车上破相的惨案。

    “我缓缓,我好了,我真好了!”

    荀晏扑腾着道。

    荀攸将信将疑松开了,看着叔父走出了一个蛇形步,他越看越不放心,叫了两个亲卫跟上盯着去。

    此时已近黄昏,队伍停在原地开始歇息,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那些雒阳的百姓们聚在一起,每个人都盯着锅里的稀饭,眼中就差冒起饿狼一般的绿光了。

    荀晏刚一进入百姓聚居区就被人团团围住。

    “郎君!郎君先看看我家男人,他已经下痢好些天了,眼看就要不成了!”

    “先来我家吧!我儿子还”

    “你让让啊!明明我先来的!你急什么?”

    在一众哀求声中,荀晏被埋了,他挣扎着扑腾了很久,还要注意不要一不心碰到些不该碰的。

    最终还是荀攸派来的两个亲兵解救了他,把他捞了出来。

    “一个个来!”

    他扯着嗓子喊道。

    等荀晏大概一个个都去看过以后,天色已经漆黑。

    荒原上的夜深沉得看不到底,周围只有无边的黑暗与平静,没有人知道这一路上后面埋葬了多少人。

    这只队伍犹如一只筛子般,一边前进,一边漏下无数的流民埋葬在其后,积尸盈路大概就是形容这般场景吧。

    他听到有人在哭泣,可能是在思念家乡,可能是在哭这一路的艰难,也可能是在为路上死去的亲友哭泣。

    他再怎么努力,能救的不过也只是一个两个,而更多的人还是在绝望的饥饿与疾病中去世。

    火光划破了黑夜,远远的,荀晏看见有一辆奢华的车驾驶来,远远停靠在一边,一列列训练有素的精兵护卫在其左右。

    他顿了顿,向左右问道:“那是何人车驾?”

    那亲兵远远眺望了一番,随后答道:

    “此乃渭阳君车驾。”

    渭阳君?

    荀晏愣了下,这才想起来这是董卓的孙女董白。

    董卓当权,子嗣皆封侯,连他尚未及笄的孙女都得封渭阳君之号,位列诸公卿大臣之上。

    “渭阳君体弱,本应随天子先行,因病耽误了时候。”

    亲兵解释道。

    荀晏漠然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渭阳君如何与他却是没有什么关系。

    这个幸运的女郎与这些哭泣的人仿佛不在一个世界,她生活在父辈的光辉与庇护下。

    第二天,他却不得不和这位渭阳君发生了交集。

    董卓身边的人总是很暴躁,所以他孙女边上的人也很暴躁。

    可能是荀晏这些时日看诊比较多,被这些流民传来传去,他的医术在他们的口中得到了妖魔化的提升,已经到了被他看一眼就能百病痊愈的地步。

    所以荀晏久违的又经历了一番乌羊式的邀请,被强请进了渭阳君的地盘。

    左右还有叔父看着,他不至于被一个十四岁的姑娘给怎么的,荀晏呈现出了安详的躺平姿势。

    渭阳君的车驾大概是荀晏见过最豪华的了,车内极其宽敞,不知名的皮毛铺在地上,还有精致的点心放在案上,车内燃着幽幽的熏香。

    以荀晏这么些年的经验,这种熏香估计金贵着呢。

    “见过渭阳君。”

    他有些随意的问候道,一边悄咪咪抬眼看向了这位年仅十四岁的渭阳君。

    他从未见过董卓,但不得不,董白生得还是非常好的。

    少女肤色雪白,五官秀致还未褪去稚气,她穿着昂贵而美丽的蜀锦制成的衣裙,乌发间点缀着精巧的首饰,神色平静,宛如一个美丽的人偶。

    渭阳君同样好奇的盯着眼前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看着,末了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出了她少有的少女的朝气,发间的首饰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荀晏垂下了眼眸。

    [我应该问问君侯为何发笑吗?]

    他问道。

    [女孩的心思总是不好猜的,建议你装作无事发生吧。]

    清之迟疑了一下道。

    荀晏干脆大着胆子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道:

    “渭阳君无病,为何唤晏前来?”

    眼前的少女虽纤弱,但观其面色却不像是有病的模样,甚至可以比他自己还要健康。

    渭阳君眨了眨眼睛,却未曾话,反倒是她身旁的老妪怒目而视了过来。

    “是医术精妙,却连病在何处都看不出,看来也不过是庸医罢了!”

    老妪怒道。

    渭阳君抿着唇向那老妪做了个势,老妪才复又垂首坐了回去,只是眼角余光仍盯着荀晏看着,仿佛恶犬在无时无刻的保卫主人不受欺负。

    荀晏见两人间的互动,忽而灵光一现,才想起自他进来后,眼前的女郎便一言不发,连半点声音都没出过。

    “君侯患有喑哑之疾?”

    他有些迟疑的道。

    年轻的女郎微笑着点头。

    渭阳君董白竟是个哑巴?

    还不待荀晏细想,那老妪又一次发问,语气较先前温和了一些,但仍然硬邦邦的。

    “能治否?”

    “能。”

    但得补习一下老师的笔记。

    荀晏有些心虚的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而道:

    “但需用药,用很多药材。”

    他一本正经的认真道。

    有大户不薅是傻子。

    ————

    大户确实是大户,但再大的户放在数以万计的流民中也要被吃穷。

    短短几日时间,渭阳君这个大户就被荀晏薅秃了,顺便他还收到了来自渭阳君身边侍从左右的怒火。

    他这般大的用量,是个人都会发觉不对劲,也就渭阳君不曾发话,默许了荀晏的所做所为,才让荀晏能够挥霍到现在。

    只是荀晏却没空搭理他们,他开始学起了自己时候曾经鄙夷的做法。

    “煮开水,然后以草泡之,饮后即可病愈。”

    他认真的向着身前一个个骨瘦如柴,面带病色的难民道。

    那些难民如听圣音一般,将他的话奉为圣旨,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想要尝试喝下这种药,获得新的生命的活力。

    荀晏微笑着看着他们,低下头却觉眼睛酸涩,他捂住了脸,感觉额头有些微微发烫,他缓了一会才撑着膝盖站起了身。

    幼时他曾向张仲景指责黄巾皆是骗子,用符水治病诓骗于人,如今他却是莫名有些理解了这番做法。

    他救不了他们,再好的医者,没有药材,什么也没有,那也是救不了人的,他只能给他们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一个若即若离的美梦。

    让他们抱着希望死去。

    董白遥遥望着他,她少有的走出了车,在太阳底下坐下,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面上有些懵懂,似乎不理解荀晏在做什么,待荀晏过来后,她做出了几个势。

    相处了几日,荀晏也算是勉强能看得懂渭阳君势的含义,人类在语言上不共通,但在肢体语言上总是神奇的相通。

    “他们太痛苦了我希望他们可以走得不那么痛苦。”

    他斟酌着道,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

    董白歪了歪头,似乎不大理解,但随后她突然拍了拍,脸上绽放出了如花一般的笑靥,将身侧的侍者招来偷偷比划着什么。

    还是个姑娘啊。

    荀晏这般想着,每每面对董白,他总是很难将她与董卓联系在一起,反而频频想起家中年幼的安安。

    都是年幼不谙世事疾苦的女郎而已,这个世界有再多苦难都与她们没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阿兄带着宗族迁徙如今怎么样了,路途中有无发生意外

    有董白身边的亲兵押着一个骨瘦如柴的流民走了过来,那流民的面容被黑布包裹着看不见,身体微微在颤抖着。

    荀晏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猛的起身,眼前却因起得太猛骤然一黑,下一刻耳边听到了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

    他扶着一旁,鼻间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待眼前黑雾散尽后,他看到了倒在眼前的尸体。

    阳光下,天真而美丽的女郎正在向他笑着,白皙如玉的在比划着什么。

    她在,

    你看,他走得很快,不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