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重生在她中情毒的当天 > 正文 第54章 失失忆
    冬日干燥,佛堂阴暗五官,佛前的明灯长亮,顾夫人念经时不愿有人在旁,婢女们各自忙碌,等火势蔓延之际都不敢进屋去找人。

    裴府大火,烧毁了庭院,火势蔓延至门前的花卉草木,万幸无人受伤。唯一的伤者顾夫人还是被裴琛一掌劈晕的。

    顾夫人安顿在客院,青莞诊脉,裴琛追问她:“脑子那里的病症,你能查出来吗?”

    “脑子?顾夫人举止有异吗?”青莞问。

    裴琛心有余悸,念及那日顾夫人疯魔之色,她整个人麻木了,“偶尔,有没有药让人忘记旧事?”

    “你要让她忘记旧事?”青莞陡生疑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从懂事起至今日,心事过往都是一个人的秘密,如今要将这等秘密都抛弃,简直旷古罕见。

    她问驸马:“顾夫人过往有痛苦之事?”

    “我怀疑是她自己放火欲**,如此痛苦,不如忘了往事重新开始。”裴琛下定决心。

    过往如云烟,挣扎之中陷入万般痛苦,多年来奢望神明救赎,到头来反是一场空,兜兜转转选了最难堪的解决办法,不如主动忘怀。

    她也曾想过忘了那些旧事,奈何自己陷入太深,权势美人反而让自己愈发痛苦。度日如年,愧疚与爱似一座囚笼,越挣扎越痛苦。

    自己做不得主,皆因自己是棋中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青莞被得糊涂了,入府多日来,佛堂是一禁忌之地,顾夫人深居简出,除去公主驸马大婚外露面,几乎不出佛堂,似戴上枷锁般伴着青灯古佛。

    她轻轻叹了声气,“夫人愿意吗?”

    “她必然不愿意,她觉得活着是痛苦。”裴琛艰难地吐露出一句话。

    青莞震惊,“活着为何是痛苦?”

    “所以我想让她忘了前尘。”裴琛揉揉眉心,难过与无力齐齐涌上心口,嘱咐青莞:“你先去准备,我需入宫一趟。”

    她不能做决定,还需太后定夺。倘若太后与她意见一致,大可实行。若太后不愿,她也不能强制地喂药。

    一侧的溧阳久久无言,静静地听着两人言语,她亦在想:裴熙为何不用药忘了她。

    黄昏日光瑰丽无双,朦朦胧胧地映照着云层,她凝神皱眉,余晖落在肩至,衬出冰冷无暇的面容。

    裴琛匆匆入宫,青莞愈发觉得不安,她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谁愿意失去自己的记忆。

    “公主,驸马是不是疯了。”

    “顾夫人引火**,她疯了。”溧阳端坐窗下,端起茶水轻轻抿了口,齿间回香,她对上青莞不安的视线,“你是毒三娘,下毒都不怕,今日为何就慌了。”

    “我下毒都是得罪我之人,夫人好吃好喝待我,我无法下狠心啊。”青莞畏惧得厉害,顾夫人是皇亲国戚,稍有不慎,她脑袋就没了。

    她搬了凳子在溧阳跟前坐下,“顾夫人有什么过往吗?”

    “多年前有一桩事轰动江南,你可知晓是哪件事?”溧阳不隐瞒,青莞来自江湖,比她们年长些,应该有所耳闻。

    青莞算了算顾夫人的年岁,联想裴府耳闻,细细推算,道:“可是那桩官员出行被当地富绅绑架一事?”

    “你猜对了。”溧阳垂眸,神色冰冷。

    青莞咋舌:“与顾夫人有什么关系?”

    “那名官员是陛下,死的是顾夫人的姐妹。”

    “当时整个江南不宁,饶是如此惨烈,顾夫人为何困住自己?”青莞不明白,就算感情再是亲厚,人死了也怨恨不到自己。

    溧阳叹道:“陛下外放,央求顾夫人跟随,先帝不允,后驸马的姨娘顶了顾夫人的名字前去,顾夫人便扮作她留在家里。”

    青莞张大了嘴巴,“她们是孪生姐妹,一模一样?”

    “对,一模一样,无人能分清。后来的事情你都知晓,不必我多。”溧阳转首看向屋外,过往会让人一辈子痛苦。

    “也就是顾夫人顶着妹妹的名字活了下来?造孽啊,可是顾夫人为何不放自己?是她自己要去的,与顾夫人并无关系啊。”

    溧阳不答,她们之间的爱恨纠葛不宜被外人知晓。

    青莞也不追问了,皇家秘事知道多了,容易活不长久,她转身看向床榻上昏沉的妇人,哀叹道:“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外人能做什么,或许忘了那段记忆是最好的。”

    ****

    裴琛入宫简单明来意,太后直起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又闹自杀?”

    “以前闹过吗?”裴琛震惊,不是初犯啊。

    太后自觉失言,不肯再了。裴琛无语了,“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藏着掖着,孙儿准备求一味药让她忘了那些事情,重新开始。”

    “那你去求药吧,毕竟命最重要。”太后轻易就答应了,舒服地躺了下来,懒洋洋道:“她若忘了那些事情,指不定活得开朗些。毕竟她还年轻呢,再嫁也不是问题。”

    裴琛:“”太后娘娘思想可真想得开。

    “您不反对?”

    “不反对,放去做吧,她二人今生都解不开,至死方休。我也舒坦些,我犯的错,你去赎罪,恰好恰好。”太后着就将锅友好地递给了晚辈,丝毫不顾及裴琛的神色。

    裴琛直叹气,“您能不能些正经话,您又犯什么错了。”

    “当年我若不跟随先帝,她二人也不会离开余杭来京城与我作伴。”太后感叹过往。

    裴琛拔腿就跑,若这么,先帝也有错,不该收养陛下,压根就不能这么算。

    裴琛匆匆回府,进屋时累得喘气,溧阳守着顾夫人,唯恐她醒来再闹一出。裴琛走到她跟前坐下,将入宫的事情都了一遍,直嚷着太后不正经。

    “她若正经些,只怕早就跟随先帝去了。既然她答应,便让青莞配药。”溧阳轻笑,她懂事起,太后便与众不同,先帝那样厉害的人,杀伐果断,三言两语就被太后得抬不起头里。

    她轻轻一笑,如冰山融化,裴琛心里暖极了,“我有些不安。”

    “我也不安,只怕太后也是,将决定权才交给了你。做决定才是最艰难的人。”溧阳心神不定,此事是什么样的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顾夫人将陛下忘了,陛下会不会震怒。她本就孤寂,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那该怎么办。

    站在陛下的角度,她想都不敢想。或许,这是不一样的惩罚。

    我曾爱你,而我如今,将你忘怀,再见时,你我只是君臣。

    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情,坐在一起,溧阳圈住裴琛的腰肢,自己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床榻上的顾夫人并无醒来的迹象,裴琛惊魂未定,精神恹恹,目视前方,眼珠都不动了。

    夜色黑沉,徐徐吞噬着光明,几颗繁星忽闪忽闪,似婴儿调皮的眼睛。

    溧阳心疼裴琛,“你回去休息。”

    “我还没想好。殿下,我虽累,但心是满的。”裴琛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家人的时候才有烟火,我希望她能长长久久活着,如太后一般。”

    溧阳轻笑,如春风,她凝着近前的一盏灯火,火焰燃烧,“我明白你的感受。”

    裴熙自幼无母,五年孤寂,如今有母,顾夫人又是那般出尘,对她尽心,怎么会不喜欢呢。

    两人挨着守了半夜,裴琛推着溧阳回去,“你还要上朝呢,我守着就好。”

    “你问问夫人自己的意思,她若愿意,千好万好,若是不愿意,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免得刺激她。”

    溧阳被推至门外,深夜冷风灌入脖颈,冻得她发颤,裴琛回屋娶了大氅给她披好,殷切嘱咐:“我都晓得了,你快些回去休息,误了朝会,陛下会怪罪的。”

    溧阳依依不舍的离开。

    裴琛转身回屋,略微松了口气,床榻上的人翻身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孽障,你想做什么?”

    裴琛粲然笑了,“您醒了,您吓死我了,活着不好吗?就算死也换一种舒服的办法,引火**太痛苦了,烧成干尸,丑死了。”

    与顾夫人时间待久了,裴琛话也有些不正经。

    顾夫人冷声道:“,你想做什么?什么我不愿意就不要打草惊蛇,你二人欲对我做什么?”

    “先您为何想不开?”裴琛搬了凳子在顾夫人面前坐下,意欲审问。

    只她还没坐下,顾夫人抬脚踹翻凳子,她愣了下,“您这是做什么?我好歹守了您半夜呢。”

    “我生你的时候用了三天三夜。”顾夫人平静怒怼,“你冲进火场做什么,觉得自己活得长了?”

    裴琛品了品话意,悠悠一笑,“您关心我呢,我知晓您喜欢我的。”

    “别自恋,你要对我做什么?”顾夫人神色晦暗。

    裴琛呵呵一笑:“青莞有一种药,可以让您忘了过去的事,不如我们试试?”

    “你先给试试,让我看看效果?”顾夫人友好发问。

    裴琛一怔,“我吃它做什么,我又不痛苦。”

    “我觉得你挺痛苦的。”顾夫人面不改色的继续怼女儿。

    裴琛叹气,“我吵不过您,不如我跟你找几个姑娘,忘了陛下,如何?”

    “我给溧阳送几个姑娘,让她忘了你,如何?”

    “您好好话。”

    “你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去,管我的事是觉得活得时间长吗?”

    裴琛无语凝滞,灯火下的顾夫人如同街面上吵架的妇人,她能够用最优雅的方式最简洁的方式得你无言以对。

    裴琛烦躁地跺脚,顾夫人道:“地面不要钱吗?”

    “阿娘,我们回余杭,可好,我送您回去。回到余杭,您忘了陛下,忘了姨娘,重新生活。”裴琛苦口婆心地劝,恨不得将药灌进顾夫人的嘴里。

    “我给您送回余杭,你忘了公主,可好?”顾夫人故意学着女儿的口吻,眼梢微扬,“那是我活了这么多年留下的东西,你一副药就让我忘了,你想得美,滚出去。”

    “我在您的饭菜里下药。”裴琛黝黑的眼眸呈现几分不耐。

    顾夫人骤然起身,衣袖翻飞,掠起的风将榻前的烛火掀灭,吓得裴琛眼皮一跳,下意识转身就跑。

    跑出门不忘威胁一句:“您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吃饭喝水了。”

    “孽障。”顾夫人低声骂了一句,转而又笑了。

    她何时想寻死了,火是自己烧起来的,与人无关。

    ****

    裴府大火一事,左邻右舍都已知晓,唤了家仆前来慰问。裴府管事道婢女偷懒,佛堂里的烛火被风吹倒后烧了起来。

    女帝知晓后,特地将溧阳留下询问细节。

    溧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了出来,女帝高坐龙椅良久无言。大殿森严肃穆,寂静中透着冰冷,溧阳望向陛下,觑了一眼,陛下眼眶通红,似是极为难过。

    溧阳垂眸,徐徐退出大殿。

    她跨过门槛之际,女帝出声询问:“溧阳,她醒后可有什么?”

    “臣不知晓,不若陛下自己去看。”

    女帝再无言语。

    溧阳亦有几分难过,揖礼离开。

    出了大殿,年关将近,各部忙得脚不沾地,三公主明蕴忙得不见人。溧阳反而轻松良多,回到户部衙门,下属们都在忙,她四处走动,熬至午时回府去了。

    裴琛也从宫里刚回来,庭院被烧,请了工匠们开始翻修,府内进进出出,忙作一团。靠近年关,管事们都要见主子禀报事务。裴琛哪里有时间处置,索性都丢给顾夫人。

    顾夫人进府多年,第一回与管事碰面,中捧着账簿,犹豫不决,裴琛询问怎么了,她:“我不会看账簿。”

    裴琛捂住眼睛,“太祖母当年没有教您吗?”

    太祖母虞氏当年生意横跨南北,赚得金银无数,顾夫人是在她跟前长大,竟然不会看账簿,出去要被人笑话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的不适,顾夫人轻飘飘地开口:“我不会,你姨娘会,你将你姨娘魂魄招回来替我看账簿。”

    闻声而来的溧阳听得发笑,眼看着裴琛再度吃亏,她上前揽过责任,“我来吧,驸马陪同夫人出去走走。”

    “我怕我会被气死。”裴琛坐下来,眼露星辰,唉声叹气地招呼溧阳近前,“殿下吃饭了吗?”

    “还没了,驸马用过?”

    “都没吃,你俩回去吃饭。”顾夫人看着账簿,打算再耗会劲。

    裴琛不肯走,拉着溧阳留下,“我们陪阿娘一起走,伺候您。”

    顾夫人:“”

    冬日里的午膳不如春日精致,时间不能放长,一路走来都冷了,大多的时候都会吃暖锅。顾夫人爱吃暖锅,中午三人坐在一起吃了暖锅。

    裴琛涮了片牛肉放在溧阳的碗内,勤快极了,又夹这个,又夹那个,顾夫人看了两眼,“要么安静吃,要么出去吃,选一个。”

    溧阳发笑,按住裴琛的左,微微一笑,温和美丽,“夫人,我昨日刚从余杭回来。”

    气氛陡然变了,顾夫人抬首,将夹来的青菜放在裴琛的碗里,慢悠悠道:“你查到什么了?”

    “乳娘年岁大了,了许多您和姨娘的事情,姐妹情分,感天动地。”溧阳直视顾夫人,“您不会泅水,对吗?”

    顾夫人恍若未闻般给了夹了块鱼肉,“我会泅水。”

    裴琛不信,不怕死地掺和一句:“不如您去水里试试?”

    “我将你丢进水里试试?”顾夫人横扫女儿一眼。

    裴琛得意笑:“我会泅水。”

    “少来糊弄我,你不会泅水。”顾夫人面色如旧,轻易戳破女儿的谎言。

    裴琛面色微变,一旁的溧阳反应极快,轻笑道:“成亲后,我教她的,她会泅水,您不会,但姨娘会。”

    顾夫人抬首,对上溧阳探究的视线,语气温和下来:“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我是谁,溧阳,你去余杭就为了查询旧事的话,你怕是白走一趟,我这个人无心,就算我知晓自己的身份,那又如何呢?”

    “好好活着,忘记旧事。”溧阳斩钉截铁,“不然我们随时给您喂药。”

    “口气不,你与陛下性子倒是不同。”顾夫人停下筷子,冷眼看着,眼中并无波澜,相反,她在给溧阳施加压力,“你若想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与明昭的事情,解不开。我死了会与她葬在一处。”

    裴琛又想话,溧阳睨她一眼,溧阳感觉出一阵苦涩。

    太苦太苦了,不如忘怀。

    她不话了,给裴琛夹了只鸡爪,示意她啃鸡爪,莫要话了。

    三人沉默,心思难解,再多的话都是浪费,舌灿莲花面对顾夫人也会落荒而逃。

    吃过饭,溧阳领着裴琛走了,不客气的将一众管事丢给顾夫人,并且了年礼一事,让顾夫人按照好安排。

    接着,两人扬长而去,窈窕身姿,顾夫人气得拍桌:“你不是你来吗?”

    来个鬼哦,公主也会骗人。顾夫人头疼不已,管事们将未处决之事如倒黄豆般出来。

    “宫里的年礼如何安排?”

    “殿下嫁进来,公主府的年礼是不是走裴家的账目。”

    “已有几户人家送来年礼,我们该如何回。”

    “夫人、夫人、夫人”

    顾夫人端坐,目光沉沉,打量着账簿,溧阳比明昭更可恨,掐着她的软肋行事,这么一比较,明昭就会干吼,毫无心算。

    溧阳是一头狡猾的狐狸。

    午后,暖阳照人,树下摆了一张床,两人舒服地躺在床上,阳光眯住眼睛,溧阳睁不开眼睛,裴琛将纱帘一并扯下。

    朦朦胧胧间,纱帘萦绕,光微有黯淡,真真切切,隔了一道纱帘,外间人看不到床上的景。

    两人脱了外裳,身上盖着厚的毯子,裴琛寸寸逼近,溧阳冷冽的光落在她秀气的鼻梁上,目光幽深,“裴琛体弱,不会水的。”

    裴琛露出无所畏惧的神色,双圈住她的腰肢,溧阳不耐,道:“你看听到了。”

    “我听到了”

    裴琛话着,双臂忽而用力,被子盖过头顶,彻底阻绝了外间视线。

    被下黑蒙蒙,什么都看不清,唯有耳畔粗重炙热的呼吸。

    溧阳不适应,裴琛扣住她的双,肆意吻合着她的眉眼、鼻梁、侧脸,最后是耳朵,单单漏了唇角。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前者似乎多像一些。

    溧阳惊颤,裴琛散落的发梢似羽毛般清扫肌肤,落在了心口上,火在燃烧。

    被下空气稀薄,一人待着尚可,两人不肯出去,空气便不够用了,溧阳呼吸渐渐重,整个人晕晕乎乎,裴琛却如常人一般正常呼吸。

    折磨耳朵多时,她终究吻上了她的唇角。溧阳感觉整个人处于秋风中,缥缈不知去向。

    她快透不过气了。

    几息的功夫裴,裴琛松开她,她立即扬起脖子呼吸,裴琛趁咬住她的脖子。

    羞耻的声音自口间溢出。她急忙制止裴琛,话未出口,唇上一重,所有的话都被堵住。

    她想话,想制止,裴琛越发高兴。

    溧阳松开双,反而勾着她的脖子,鼻尖萦绕着她的体香,没有疏冷,略带几分香甜。她贪婪这缕气息,扬起脖子贴上裴琛的耳廓,问道:“倘若我忘了你,你会怎么办?”

    “我守着你即可。”裴琛心猿意马,随意回答,而后抵着她的额头,眼中含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被下太暗,溧阳视线一片模糊,眼前似被一层层薄纱笼罩,她看不清,呼吸微滞,她想掀开被子,窥一缕阳光。裴琛不肯给她会,甚至扣住她的双,不让她有所动作。

    依旧那么霸道不讲理。溧阳深想,她喜欢裴琛是霸道,爱是不讲理的。

    她轻笑一声,裴琛嗔怪道:“你笑什么呢?”

    “笑你傻。”溧阳主动吻上裴琛的唇角,柔弱无骨般贴向她的怀抱。

    红唇艳丽,如火燃烧,萦绕一缕梨花香,似乎多年的梨花醉,让人一醉不醒。

    裴琛意外她的主动,情丝徐徐将她二人缠绕在了一起。

    今年下过了两场大雪,原本以为年前都不会再有雪了,白日间晴空万里,晚间徐徐飘了雪花。

    裴府侧门停了一辆青布马车,马车规制中规中矩,并无特殊之处,也看不出府邸徽记,雪中久候,如磐石纹丝不动。

    雪花渐渐大了,如棉絮,不过片刻就将马车顶端淹没,车内中探出一只素净的,徐徐挑开车帘,露出一角。

    侧门的门人不知所措,马车不走,车内人也不下来,雪越发大了。

    不知何时,马车徐徐动步,如蹒跚老者在地上慢慢着,入宫门,哒哒继续前行,在寝殿前停下。

    明昭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雪花密密集集,她未曾动步,扬首望着天际,雪花落于眼睫上,迷住了视线。

    站了许久,浑身都是雪花,她如大梦初醒般抬脚,雪太冷,终究抵不过心冷。

    她抬脚,踩在雪花上,至寝殿前至止步,她望向象征大周权势的殿宇。

    权势,她有。

    她曾想做先帝一般的君王,驰骋沙场,平定四方,她接之际,四方太平,她愿意做一守成的君王,实行仁政。

    她并无过错,百姓和乐,海清河晏,可为何对她这么残忍呢。

    台阶就在眼前,她走不动了,痴痴的想,呆呆的望,她问:“朕的错,当真罄竹难书,无法原谅吗?”

    “为何宁死不肯原谅呢。”

    “顾上雪,你当真如眼前的白雪,冰冷无情。”

    她的心绞痛不已,二十年了,何时能结束,当真不死不休吗?

    她看着面前的雪,捂住心口,再见即是地狱,不见又是思念,她该怎么做呢。

    伺候女帝的女官见状不敢上前,刚想开口就见陛下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脚下的血花,人却稳稳地站在原处。

    女官惊恐,立即扑上前,“陛下。”

    明昭摆示意她莫要惊慌,自己抬上台阶,一步步上前,先帝帝王本就无情,哪怕有情也要忍着,不可露于人前。

    她听话地使尽力气走上台阶,一步步,踩至最后一阶上,她回身俯视众生,努力睁开眼睛。

    先帝,您教的,朕都在做。

    可您未曾教朕,如何面对心爱之人。

    当年那一刀,朕忍了,可她依旧不肯饶过朕。不肯绕过朕便也罢了,她放过自己,可好。

    “陛下”

    “陛下”

    女官惊恐地借住了女帝倒下的身子,口中大呼太医。

    明昭卧于地上,临睡前接住了一片冰冷的雪花,顾上雪啊,朕不奢求你的原谅了,放过自己吧。

    错的是朕。

    陛下晕倒,女管惊恐地去寿宁宫求救。太后闻言,叹息一声,“我就知晓她会出事,何苦呢。”

    太后躺于榻上,面色凝重,女官跪地苦苦哀求,太后道:“瞒住此事,去裴府找那名叫青莞的大夫。”

    大雪纷飞,内侍敲开了裴府的大门,女官亲自求见公主驸马,禀明内情。

    溧阳倒吸一口冷气,前世两人未曾有交集,这辈子因为她们儿亲事多有几面,如今看来,这样的见面并非是善事。

    陛下是大周天子,若有好歹,天下臣民该怎么办。她茫然,裴琛微叹:“不如不见的好。”

    “既然太后要青莞,我送青莞入宫。驸马,我晚上住清凉殿。”溧阳放心不下,令人备下衣物,又披上大氅。

    裴琛送她出门,握着灯笼,将自己的炉塞给她,声道:“夫人处,我让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不会有事。”

    “我知道了,你身子弱,快些回屋。”溧阳被雪花眯住了眼睛,眼睫轻颤,雪花融化成水。裴琛抬擦去那滴雪水,目露温柔,“她们的事情,先帝与太后都无法解决,且看天意。”

    溧阳领着青莞登上马车,青莞记得那个故事,再观公主冰冷的神色,她不敢言语。

    马车在寝殿前停下,两人匆匆下车,内侍替青莞提着药箱,趁与溧阳道:“解不开的情结不如用情蛊解。”

    “她连活都不想活了,如何会在意情蛊呢。”溧阳不赞同。

    青莞道:“倘若中情蛊的一方是陛下呢?”

    她窥破了故事未完的一面,尽力地出了馊主意。

    溧阳脚步不停,风雪眯住眼睛,回道:“可若她不肯,眼睁睁地看着陛下驾崩呢?”

    “那、那就不是情,是恨。”青莞打了哆嗦,不知是被吓得还是风雪冻得,总之,她害怕了。

    入寝殿,青莞至榻前诊脉,溧阳询问几句内情。女官道陛下出宫,回来后在雪中久立,先吐了一口血,至丹陛上便晕了。

    溧阳凝眸,沉默许久。青莞诊脉后,问了几句平日饮食情况,提笔开了药方。

    她下笔很快,写完后递给溧阳。溧阳不懂药方,吩咐人去煎药。她问道:“是何病症?”

    “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或许是好事。”青莞道,“但是长此以往,不出五年,殿下该懂。”

    溧阳闻言后算了算,陛下确实还有不到五年的时间了。陛下身子挺好的,鲜少生病,去得的时候反而在笑。

    那时她不懂陛下为何笑,如今懂了。

    殿内温暖寂静,青莞寻了一处坐下,病人未醒,做大夫的就要留下。

    溧阳实在榻前,陛下脸色苍白,唇角亦是如此,紧皱眉头,想来梦中也不舒坦。她坐下后,心反而不宁。在陛下身上,她看到了裴熙。她死后,裴熙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风雪肆虐,殿内温暖如春,青莞昏昏欲睡,宫娥贴心地搬来一张软榻供她休息,她倍感贴心,倒下来就要睡,想起一事抓住宫娥的:“明早可以吃鸡吗?”

    “啊”宫娥被问傻了眼。

    青莞松开她的,嘟囔一句:“明早吃鸡哈,别忘了。”

    宫娥反应过来,乖巧地应了一声,青莞这才舒心睡去。

    溧阳不困,坐在榻前守着陛下,眼中浮现裴熙的相貌,心疼得厉害。

    裴府内的裴琛躺下,同样不眠,披衣而起,走到客院前,屋内灯火依旧明亮,她靠近,示意婢女莫要出声。

    她走到窗下,里面不时传来念经的声音。佛堂烧了又如何,只要有心,处处都是佛堂。

    她推开门,屋内的霍然抬头,对上裴琛如霜似雪的琉璃眸子,她有些迟缓,裴琛道:“阿娘该睡了。”

    “不困。”顾夫人垂眸,低头间,发间一缕白发露了出来,沧桑不已。

    裴琛:“您昨夜如何睡的?”

    “你敢。”顾夫人站起来,恶狠狠地望向女儿。

    裴琛笑靥如花,乖巧道:“我敢。”

    顾夫人气呼呼地丢下经书,走向内屋,裴琛跟了过去,如看犯人一般看着顾夫人脱衣上榻,然后她也脱了衣裳,迅速爬上床。

    顾夫人气炸了,“我不想看见你,你还往我床上爬,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我喜欢您,从未和母亲睡过觉,想和您睡一夜,试试有母亲关怀的滋味。”裴琛利落地钻进被窝里。

    顾夫人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孩子是自己生的,自己忍着,她咬牙问:“你妻子呢?”

    “入宫照顾她娘去了。我独守闺房,我就来照顾您了,好了,睡觉,不要话,大灰狼来吃你了。”

    裴琛拉着顾夫人停下,掖好被角,舒坦地闭上眼睛,丝毫没有理会顾夫人吃人的眼神。

    母女二人歇在一处,顾夫人有些尴尬,睁眼看着屋顶,身侧的孩子很快入睡,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侧身,看着裴琛恬静的睡颜,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空了,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那张脸太熟悉了,好似妹妹还活着,不曾受到虐待。

    闭上眼睛,她回到年少,清晨就会看到妹妹明媚的脸,她握住了裴琛的,心中燃起些许希望。

    阿晗。

    雪落了一整夜,清晨起还未停,明昭如常醒来,睁开眼睛的瞬息,溧阳惊喜:“陛下,您醒了。”

    “嗯,该上朝了。”明昭坐起,眼中无光,神色憔悴外,并无其他异样。她看向溧阳,再看向伺候自己的女官,道:“朕无事,上朝吧。”

    溧阳退开,女官扶着陛下落地,宫娥鱼贯而入,秦子义站在角落里,溧阳抬眸,两人四目相对。

    溧阳先侧开身形,秦子义俯身揖礼,姿态优雅极了,煞是好看,精致的五官配上官袍,无端显出飒爽之色。

    望着她,溧阳生起古怪的心思:若陛下真的喜欢秦子义,该有多好。

    然而这么多年来,无数美人送至陛下跟前,陛下若喜欢,也不会有今日。

    陛下与先帝一样钟情,却没有先帝的运气。

    大雪纷飞,朝会如旧,已近年底,奏疏如雪花般飘向大殿。散朝后,溧阳被召进寿安宫。

    太后坐在躺椅上吃烤红薯,大方地赏赐溧阳一块,溧阳没有胃口,太后懒洋洋道:“不必在意她们的事情,你婆母大婚的时候,陛下闹着去抢亲,我让她去抢了。先帝与我闹一回,我没搭理。我给了陛下会,她也抓住了你婆母的,最终呢。”

    “陛下没成功吗?”

    “你婆母拿着匕首一刀划向她的腕,险些将整只剁了。溧阳,顾家的女子性子之烈,皇权律法都奈何不得。”太后用勺子挖了一勺红薯,冷笑一声:“你们别掺和了,恨着也不错。”

    溧阳起身行礼,“臣明白了。”

    “你婆母肯吃药吗?”太后问一句。

    “不肯。”

    “偷偷的下。她觉得自己忘了更加对不起阿晗,唯有时刻记着。她念经是信任神明吗?她奢求自己心静,奢求自己无欲无求。人活着,心中有情,便生贪念。”太后道。

    溧阳不知该如何接话了,站在原地默默听着。

    “好了,长辈的事情不必去管了。”

    “太后,我知晓她是顾上雪。也有办法证明她是顾上雪。”溧阳沉吟良久,道:“乳娘大姑娘肩上有个红豆大的印记,二姑娘会泅水,大姑娘不会。”

    太后抬首,望向溧阳精致的五官,“你证明她是顾上雪又能怎样?”

    “她该以自己的名字活着。”

    “那又能怎样?她会如常人一般好好活着了?你昭告天下她是顾上雪,你信不信,晚间她就能自尽离开。”太后砸了勺子,喘了两口气,道:“我过,皇权律法都奈何不了她。她的命不是命,是罪过。我与先帝尝过很多种办法,解不开。”

    明昭跪在她面前忏悔,痛哭流涕,不见她有丝毫动容。

    先帝曾问:“她那么美丽端庄,为何如此烈性。”

    溧阳阖眸,她尽力了,对不起,裴琛。

    雪在午时停了下来,裴琛拉着顾夫人出门走动,走着走着,裴琛捏了个雪团放入顾夫人的后颈。

    顾夫人再也端不住了,丢了碍人的大氅,团了一大团雪就要去报仇。裴琛左挡又躲,一脚滑下,顾夫人立即追了上来,斜勾了唇角,大方地将雪铺在了裴琛的面容上。

    “要不是你身子差,我必将你做成雪人供他们观赏。”

    裴琛抓了一团雪直接摔在了顾夫人的面容上,翻身,迅速爬开,然后逃之夭夭。

    顾夫人被冰得打了冷颤,喊着孽障别跑,婢女们笑作一团。顾夫人站起来,晕头转向,呼唤两声无果后,只能之下哑巴亏。

    她留情,裴琛反而猖狂。果然,孩子不能宠,要狠狠摔着。

    顾夫人四处去寻孽障,先去了新房,不在。

    找去书房,只见三两幕僚在话,不在。

    顾夫人精疲力尽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客院,门口堆了一个雪人,拿扫把,外披着她的大氅,活脱脱的泼妇骂街。

    “告诉账房,三月内不准公子去支取银钱。”

    裴琛从屋内走了出来,嬉笑一阵,道:“我早就不用家里的钱了,你奈何不得我。”

    顾夫人一脚踢倒雪人,凌厉非凡,慢悠悠地抬首看向裴琛:“我也练过功夫的。”

    先帝跟前三个女孩皆善骑射,更由名师教导,岂会是寻常弱女子。裴琛惊讶,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回到卧房惊魂不定,她深吸一口气,直接倒在了软榻上,太吓人了。

    她刚喘了口气,门就被推开了,吓得她坐起来,做好随时翻窗逃跑。

    来人是元辰,她探首看向驸马,“属下有事禀告公主。”

    “公主不在,你先是何事?”裴琛坐了下来,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做好事真难啊。

    元辰心翼翼道:“那日裴铭截杀我们,公主设计,他吃大大亏,弓箭追至河畔,他与下属跳入河内。弓箭不肯放过,朝水中放箭,河水红了,不知他有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