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在规则世界吃怪升级 > 正文 第19章 第 19 章
    简直天助我也,季南心,至少她不用想如何跑出研究所了,会这不就凑到面前了吗。

    不考虑人员伤亡,也不想考虑人类的未来。

    自己果然是个很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她自语。

    眼见他们两个还在愣神,季南起身走到困住自己的铁栏杆面前,狠狠一拍。

    咣地一声巨响,那两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季南。

    她成功吸引到了两人的注意力。

    他们两个此刻心神不宁,如果能成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么自己接下来话语将对他们产生奇效。

    这是一种巧妙的暗示。

    季南毫无异状地直视守卫,大声喊道:“听着,先把我和白贺鸣放出来,然后向研究所里的人发出警报,动作快,教徒马上就要来了!”

    守卫被惊住,下意识地照做,他掏出钥匙走近牢门,却在马上就要将钥匙塞进锁头的前一刻反应过来:

    “凭什么要放你出去!谁知道你是不是”

    仿佛被自己不受控制的行为吓到,他想向后退,却被季南一把揪住了衣领。

    明明是一只纤细到一只就能握过腕的胳膊,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将守卫拉到自己眼前,速度快到他眼前一花。

    布料撕裂的声音仿佛落在耳后,守卫的脸与季南挨的极近,但他此刻却一点近距离欣赏美女的心思都没有,他的视野全部被季南黝黑的眼睛所占据了,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里世界建设三十多年,只有我一个在‘下班时间’出来的人类个体,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季南咄咄逼人:“这意味着如果把我研究透了,就能很大程度上避免人类被‘它’所占据的风险。你知道吗?这是多么难得的一次会。”

    “你目前纠结的的不应该是纠结我是人类还是‘它’的现在,而是关于人类的未来。”

    守卫几乎被季南服了,但正是因为自己如此轻易地相信季南的话,才让他倍感不安——只要是个里世界的人都知道,‘它’最擅长的就是欺骗,以及蛊惑人心。

    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它’所迷惑了?他以为自己还是个正常人,事实其实不然,他的精神值早就在接触‘它’的时候不断降低,所以他才会

    会不会?马上,马上自己的精神就会被‘它’所吞噬,变成一个拥有血红瞳孔的、被‘它’所支配的傀儡。

    但如果,他是如果,如果面前这个人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呢?

    如果他不放她出来,导致这个珍贵的实验体被教徒杀掉,或者被带走的话建设里世界三十五年才出现一个的特殊个体,且不保证有第二个。

    那他就是人类的罪人。

    守卫的内心天人交战,抓着钥匙的抬起又放下,优柔寡断到了极点。

    但季南并不担心,因为她这番话并不是单单对着守卫的。

    此时,一只拍上守卫的肩膀,将他从纠结与挣扎的海洋中解救出来。

    “我去拉警报,你照她的做吧,先把他们两个放出来。”

    他们口中的徐博士不在,那管事的就是陈助理,而她不可能不知道季南这样的实验体对于整个里世界人类的重要性。

    教徒上楼的速度很快,门的那边已经传来骚动。

    “这半年的研究成果已经上报给中央研究所了,不需要保护,而你面前这个人就是目前研究所里最珍贵的实验体。”陈助理对守卫。

    “我要你们用性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明白了吗!”

    “是!”守卫大声回答。

    陈助理深吸一口气,端出领导人的样子来,昂首挺胸,大

    步走了出去。

    她身后的白大褂扬起凛然弧度,但季南却瞟见陈助理微微颤抖的指尖。

    也是,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想来是还没经历过如此危的,如此表现已经算好的了。

    警报声响彻整层大楼,屋外的脚步声顿时嘈杂起来。

    ‘警报?为什么会响起警报,难道是‘它’出现了?’‘发生什么事了?’诸如此类的声音也一并出现。

    “教徒来袭,快联系警卫队队长!没做完的实验数据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就算了!自己的命最重要!尽快从后门撤离!”陈助理在组织人员撤退。

    半分钟后,季南听到一声轰响,与此同时,地面微微颤抖,细的碎屑从天花板上落下来。

    “可恶!是炸弹!”

    “他们是想把整栋楼炸掉吗?”

    “一群疯子!这样他们也会被一起活埋的!”

    “怎么专挑这个时候咱们才搬到这没多久,根本没有武器储备!”

    门外兵荒马乱。

    守卫的脚其实挺麻利,在爆破声响起的同时,两个牢房的锁也被打开,季南终于走出困了她不到一时的铁笼子。

    “发生什么了?是教徒要来了吗?”白贺鸣面色惨白,刚出牢门便扒着窗户往外看。

    “没事。”季南将他拉了回来。

    她笑着安抚了他几句,拉住他,握紧了他的。

    与现在季南的满面春风相比,刚刚揪着自己领子厉声威胁的少女简直就是个恶魔,守卫根本分不清那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察觉到守卫难以言喻的眼神,季南冲他温和地笑了笑。

    她这一笑,直接把守卫脑中还未完全散去的两枚渗人的黑色眼仁给勾出来了,实在的,他现在根本分不清季南到底是人类还是‘它’。

    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如果她是人类,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守卫根本不想面对恶魔的笑脸,但眼下也容不得他,只好拿出对讲:

    “这里是0,呼叫警卫队,收到请回复。”

    “警卫队收到,0请讲。”

    “马上携带重要实验体从监测室34沿一号逃生线路前往逃生出口,重复,一号逃生线路,请立即派一个队过来。”

    “警卫队收到。”

    没有问缘由,没有犹豫,他们只是单纯地服从。

    “后门在哪个方向?”季南忽然问。

    季南在守卫心中的形象算不上好,只能非常差,不管她什么,他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你不需要知道,跟着我走就行。”

    守卫认为季南想跑,用枪口示意季南先走,自己则在后面看着她。

    是了,自己身上还揣着枪。守卫才反应过来。

    想起刚刚他内心里纠结挣扎的丑态,守卫不忿,对季南也就越加没好脸色。

    “快走。”

    他简直要把枪口贴在季南身上。

    季南照做的同时开口试探:“陈助理不是让你保证我的安全吗?我看你答应的挺好。”

    言下之意,你拿枪对着我有什么用,又不能开枪。

    守卫轻哼,用看看乡巴佬的眼神炫耀道:“这是最新研究出来的。”他又补充:“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生物。”

    季南闻言一乐:“你还挺可爱的。”

    “闭嘴。”

    “二代人?”

    “与你无关。”

    季南嘴角轻扬,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会,她无比清晰地明白这点。

    若是警卫队赶来,自己恐怕插翅难飞,她怕的不是

    人数,而是他们上的武器。

    若是顺从他们,那她将会重新落入无穷无尽的痛苦深渊。

    比起身后的枪,季南更怕向她展露出獠牙的未来。

    正当季南打算出其不意先把守卫撂倒的同时,巨大的爆破声轰然响起,掺杂着庞然大物轰然倒地的闷响,近在耳旁,不像隔了一道墙那样遥远,即便声音停止,脑中依旧嗡嗡作响。

    世界被按下暂停键,过了几秒后,走廊中的人如梦初醒,指着大门大喊:

    “不好!大门被他们炸开了!”

    “快走!别管实验数据了!”

    检测室离大门不远,季南的耳朵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轰鸣摧残的够呛,但比爆破声更大更凶残的未来在她身后虎视眈眈,季南没有时间犹豫,她甚至没时间确认守卫的状况。

    她只能赌,赌守卫还没缓过神,赌守卫来不及开枪。

    然而比她更快的另有其人。

    ——白贺鸣忽然打开了面前的门,门外正被爆炸声炸愣神的研究人员与季南面面相觑。

    一双双同样懵逼的眼睛注视着季南,如果她现在动,目击者便从白贺鸣一个变成无数个。

    虽然季南面上不显,但她脑子里其实一片空白,连心都被白贺鸣这一出吓停了一个拍。

    谢邀,已经在抖了。

    “还愣着干嘛。”负责疏散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呵斥,“赶紧从后门撤!”

    他以为季南是研究所的研究人员。

    “教徒教徒要进来了!”

    有了这一句提醒,人流重新向一个方向涌动,出于对自身生命的珍惜,撤离队伍毫无秩序,你推我挤,不知道是否珍贵的实验数据被人群撕得粉碎,化作谁脚下的泥。

    要混进人群中吗?

    这个想法在季南眼里只停留了一瞬。

    因为另一件更引人注目的事,或者,更让人感到惊悚的事正在发生。

    一群教徒,为什么季南能这么肯定他们就是教徒,因为他们穿的实在是太怪异了——带着兜帽的黑色斗篷,长指脚踝,电影里标配的徒形象。

    他们站的很远。

    其中一人走过来,不顾他人的制止与威胁,慢慢将斗篷撩开,这时候季南才发现他身上绑着密密麻麻的炸弹,里拿着的正是引爆器。

    “快走!”有人认出来那是什么,大喊。

    在混乱与尖叫中,季南听见他:“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吧,真的,我已经等不及了。”

    与此同时,季南也看到从他脸上绽放的扭曲笑容,他张嘴大笑了一会,看着面前人们所遭受的苦难,脸上竟又出现类似于悲天悯人的慈悲来。

    “为祂献出生命是我们的荣耀,愿我们在永恒的乐土中再次相遇。”

    着,他张开双臂,仰头看向被建筑遮盖的天空,用最为虔诚的姿态迎接‘神’的垂目。

    世界被拆成了无数片,一帧一帧地在季南视野中播放,时间似乎变得无限缓,又似乎变得无限快。

    上一秒活生生的人转瞬变成耀眼的花,花芯是火焰,花瓣则是四处飞溅的血肉。

    人的大脑会在某些时刻擅自停止运行,就像现在,他成功从一个人转变成另一种季南无法理解的存在。

    热浪铺面,浓重的火药味与血腥味宛如细密的针刺,天花板不堪重负,成块落下,溅起大片尘埃。季南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扑倒在地的,等她缓过来再一次睁眼,重影中,季南看见人间地狱

    ——在她前面,距离爆炸源更近的几米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成堆的石块,被炸出一个大窟窿的地板,以及天空她瞧见一只从废墟缝隙中探出来,奋力想要抓住

    什么,却在下一刻无力垂下。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味。

    季南能活着仅仅是因为运气不错,堵在前面的人太多,恰好充当了身后人的盾牌。

    一切都是因为恰好,而不是出自于他们的主动行动,所以季南对他们的死亡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触。

    停滞的头脑缓缓开始运转,季南理解了情况,脑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对教徒的辱骂:他们究竟是群什么类型的疯子!

    她预想到事态会变得糟糕,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他们用自己的肉身作为代价突进内部,连命都不要了,时间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停滞不前?

    “不要吓到他们,让他们随我们一起,在祥和中前往乐土。”教徒中一人如此,脸上的仁慈半点不带作假,他微笑着:“刚才那个太恶趣味了。”

    季南见此情形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是真心以为自己在做好事!

    于此同时,他上前,脱掉累赘一样的外套,露出和前一个教徒一模一样的满身凶器。

    得赶紧

    季南试着起身,身体刚动,腿脚却传来火辣的疼痛感,她低头一看,发现腿上一道斜长伤口正冲她露出狰狞的笑,血液浸湿裤脚,携着灰黑色的焦土,泥泞不堪。

    不过还好,季南试着动了动,只是伤到皮肉,并没有伤筋动骨。

    守卫不知道到哪去了,季南意识到这是个逃走的会(只要她不死在这),当下忍着眼前重影与与耳中嗡鸣挤到人群中,顺着记忆中人流的方向跑去。

    与她一同逃跑的还有无数工作人员。

    “喂!别跑!”

    还未踏出监察室的守卫侥幸逃过一劫,他想追上季南,却因为人群束束脚,只能看着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相比于拥堵的人群,季南跑的并不慢,即便是伤了条腿,也能慢慢挤到靠前的位置。

    “为祂献出生命是我们的荣耀,愿我们在永恒的乐土中再次相遇。”

    如同判决的宣告无比清晰,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

    爆炸声紧随其后,刺耳的轰鸣直冲脑髓,季南在这宛如噩梦的场景中械地移动双腿,她看见慌不择路的人群向岔路的两边汇去,而负责指路的工作人员在接连两场爆炸中不知去向。

    该往哪走?

    被摧残到迟钝的头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季南没时间回头,如果走错一步,她就会随着爆炸声化作粉末。

    她看向窗边,楼外的世界一片祥和。

    要不从这跳下去算了,不定还能活,季南不合时宜地想。

    “走这边。”

    有个稚嫩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等等,底下?

    那人完拽着她直接向其中一个岔路走。

    季南垂眸一看,拉着她走的这个孩不正是白贺鸣吗?自己力气比常人大,白贺鸣又那么一个,容易被忽视,结果她竟真的忘了自己还拉着这么一个人。

    将一个大活人完完全全地忽视掉,季南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果然,那个特意点对她的影响很大,她将原因归到美术馆上。

    同学聚会,诡异美术馆,进入新世界,再到现在名为教徒组织主导的自爆式袭击,季南经历这一切所用的时间还不到两天,难免应接不暇。

    他们进入后门,向下走了好几段楼梯,却迟迟看不到出口的所在,到最后,季南看着还未完全修建好的隧道恍然大悟。

    原来后门通向的并不是地面,而是地下。

    他们研究所刚建起来不久,有些地方还未修缮完全,地下这条道便是如此,隧道上方裸露着电线的灯泡发出岌岌可危的昏黄灯光,随着地面上一声声闷响忽

    明忽暗。

    “安保队应该快来了吧?”有人问。

    季南听得清楚。

    “保安队?”有人不屑,“如果保安队能及时来的话,那南方研究所也不会”

    到这,他猛然捂住嘴,一脸菜色:“你去现场看过没有?”

    “没啊,我只看过新闻。”

    “没去过最好,反正别指望安保队。”他不再话。

    季南靠在墙边,还没等喘口气,忽然,头顶悬挂着的灯泡像秋千似的摇晃,坚硬的碎屑掉在脸上,泛出点点刺痛。

    灯灭了。

    人们乱做一团。

    “地震?!”有人惊呼。

    不,不是的。

    季南看向上方。

    ——是楼塌了。

    震动渐渐减弱,直到停止,地下的灯都没再亮起过。

    视线一片漆黑,季南伸出,别五指,连半点轮廓都看不到,她甚至产生自己根本没有伸的错觉。

    人群惊慌失措,喊声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季南身在其中,却根本不敢动弹,因为她还知道自己现在面向的是前方,一旦胡乱逃窜,她恐怕连左右都分不清。

    就在此时,另一只拉着白贺鸣的传来一股力,是白贺鸣,他拉着她向一个方向走。

    季南愣了下,便顺着他的力道任由他拉着。

    白贺鸣似乎很清楚研究所的构造,每到岔路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拉着季南左窜右窜,要不是最后终于见到了光,季南就要怀疑他是胡乱走的了。

    但当视线渐明,季南看着白贺鸣的背影,心中疑惑更甚:为什么他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清楚到闭上眼睛也能走出去。

    出了地下,季南拍了拍身上的灰,没用,这些灰像长在上面,根本拍不下来。

    他们就如同两颗黑煤球,太引人注目,很难跑远。好在出口位置偏僻,附近没人,季南拉着白贺鸣进到一处破旧居民楼,期间还被白贺鸣强拉着拐了个弯,这里他走过,前面不通。

    运气不错,没人住,但是有水。

    季南回想去研究所的那一路,发现这样看似摆设的建筑貌似不少。

    水储量不多,但聊胜于无,季南简单将自己收拾下,把外套反过来穿,总算像是个人了,而不是不知道从那冒出来的黑煤鬼。

    事情没完,她还得解决白贺鸣。

    白贺鸣带自己出来这个事实无可反驳,但并不代表他被划分为己方阵营,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但也没有利益上的一致性。

    她只相信自己。

    或许这样想有些不近人情,但有些时候,人情味只配某一部分人拥有。

    季南低头看向神情不安的孩子,下意识露出微笑。

    至少要保证他不会出去乱。

    看到季南的笑容后,白贺鸣的忐忑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明显。

    季南嘴角有些挂不住,视线微微游移,瞥到一面镜子,镜子不大,已经碎成几块,却恰恰照出她的上半身。

    她看见自己唇角扭曲,眉眼中的疲惫如同化不开的雾,在镜子裂痕的割裂下更加不伦不类。

    于是季南不再勉强自己笑。

    一直被忽略的疲惫挣脱枷锁,如同涨潮慢慢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仿佛昨天根本没睡过似的,她现在只想地为床天为被一头扎到水泥地上再也不睁眼。

    “那个谢谢你救我出来。”白贺鸣,他开口的第一件事是道谢。

    救?

    季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你一直拉着,我应该已经被炸死了。”他解释。

    原来如此。

    季南看着他矮的身板,已然明白了这个‘救’字究竟是怎么来的:教徒一个接一个地炸,人群又过于拥挤,他必然挤不到前排,而落后的结局只有一个。

    但自己拉他出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他。

    季南移目。

    或许是有一部分‘这孩子我还蛮喜欢的,看着他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的心理在作祟,但季南拉他出来的更大目的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把他当做人质。

    危言耸听他的精神值马上要跌破五十,如果不放她走所有人一起死之类。

    他能带自己出来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季南将目光拽回来,但视野中白贺鸣清澈纯粹的眼睛又将她的目光放飞。

    总感觉自己像个人渣。

    愧疚,对,她现在感到愧疚。

    这没什么不对,她会在某些时候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她是个人。

    如同拥有上帝视角的第三者,她将自己的情绪剖开品鉴。

    “不用谢。”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语气,“你也把我带出来了,我们两清。”

    季南转移话题:“话你是怎么知道路的?比工作人员还清楚。”

    白贺鸣愣了,迟疑几秒才回应:“我记忆力很好,走过一遍基本就能记住。”

    “走过一遍?”

    “嗯,之前也来过一次,当时研究所刚修好,大门好像出问题了,打不开,只能从后门走。”

    “今天的事”

    话还没完,就被白贺鸣打断:

    “我不会出的!”

    “因为季姐是第一个知道我有精神畸变症还对我很好的人。”他。

    面前的男孩坚定又纯粹,不似是在谎,季南微怔,忽然想起了埋葬着郑开麒的花盆。

    它被掩埋在层层砖墙之下,也被掩埋在无数生命之中,季南甚至不知道这对于一个坟墓来算是死亡还是新生。

    又或许,它只是被这个世界无情地夺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但季南环顾四周,却不知下一步应该如何。

    风划过破碎的玻璃,轻抚季南半湿不干的长发,她头皮发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一栋栋建筑遮挡视野,她看不见远方,也估不清未来。

    如同深陷迷雾。

    “我得走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白贺鸣拦住季南:“不行,你这样哪都去不了。”

    季南看着他,她在等一个解释。

    “你还没注射id芯片,一旦经过扫描口就会被立马抓起来。”

    听到这句话,季南想起她曾被研究所的激光扫描过一遍,白贺鸣有id号,而她身份不明。

    “id芯片的注射由监察所负责,他们会组织新生儿或者刚从特异点出来的一代人统一注射,相当于身份标志,代表这个人属于城邦,而不是外面的。”

    身份证是吧,懂了。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想办法溜进去?”季南问。

    “很难,他们登记非常严谨,每个人都要细细核对。”白贺鸣回答。

    “如果没有id芯片?”

    白贺鸣指了指横在外面的大马路:“城邦安全法规定,每五百米至少设置一个扫描点,重要设施门口也都有,这些都是明面上的。”

    “还有暗处的?”

    她想起刚刚白贺鸣硬拉着自己绕的远,他怎么的来着:此路不通?

    白贺鸣没察觉季南心里的那点波动,点头道:“暗处扫描点直属安保局,一旦检测出身份不明的立即派人抓捕。”

    政府这么严谨不是没有必要,他们刚刚才看到教徒入侵的后果。

    这对季南来

    并不是个好消息,她怀疑过这些话的真实性,但考虑自己的处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她沉默。

    在这没有id芯片可能比没有身份证还要难混。

    “就没有办黑证,不,办假id芯片的地方吗?要不教徒是怎么混进来的。”

    季南只是问问,她根本不期望白贺鸣能告诉自己答案,毕竟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谁知道白贺鸣思考了一下,居然:“有倒是有,但是办事的人少,也不太好用。id芯片本更新的频率很快,那些人总要慢上好几拍。”

    那些人指的自然是的。

    紧接着,白贺鸣又:“每次本更新后都有一个期限,如果在期限过后被扫描到没有更换芯片也会被仔细盘问在身份这方面,政府抓得很严。”

    事还不少。

    季南想扯开嘴角,奈何它实在不听话,便放弃,眯着眼睛慢悠悠地:

    “你懂得可真多。”

    颇有些意味深长。

    白贺鸣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季南看到他眼睛乱瞟了几下,又听他干笑两声:“记忆力太好,也没办法呀。”

    季南脑海中浮现了四个大字——做贼心虚。

    这孩子有问题。

    他心思敏感,能靠微弱的变化分辨出天气。知道研究所后门的逃生路线,甚至知道做假id芯片本更新要比政府慢上几拍,将这两件事归结到白贺鸣记忆力远超常人,这也就罢了。

    但他过什么?

    ——“我其实不太懂。”

    “我是很可怕的存在吗?因为这个病?”

    这样的孩子竟然不懂精神值五十以下意味着什么,竟然不懂‘它’意味着什么吗?

    未免也太不对劲。

    即便是才到达这个世界短短两天的季南,也深知‘它’的恐怖,那可是随便一炸就能生成恐怖美术馆的存在,颠覆人类三观,将人类几千年来研究的科学踩在脚底的怪物。

    学校教他表世界如何如何,却不教他里世界最忌惮的东西?别开玩笑了。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或许只有季南认为现在的情况诡异,她看出白贺鸣的纠结。

    这孩子未免也太好懂了。

    “要不季姐,你跟我去见叔叔吧,他不定会有办法。”他。

    “你叔叔?”

    “对。”白贺鸣点点头,“领养我的叔叔。”

    “你跟他一起生活?”季南试探。

    他又点点头。

    季南陷入默然,时刻环绕在周身的无力感又增加一分。

    假如白贺鸣真的有问题,一个孩子,不难想象他的监护人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可如果季南拒绝之后又能去哪,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能立足的只有脚下一点,四处都是万丈深渊。

    她没得选。

    季南跟着白贺鸣走出居民楼,东窜西绕贴墙步行了二十分钟才到最近的主干路,路上人不算多,但也称不上荒凉。

    行人大多形单影只,很少有三五成群,她看见人类脸上的麻木,这种麻木与季南在表世界所看到的麻木不同,更像是火焰燃尽后剩余的灰。

    身着白色工作服的人持枪巡视,将外套反穿的季南混在满身补丁的人群中倒也不显突兀,他们擦肩而过,各走各的。

    “行行好吧”

    路边的乞丐长发蓬乱,衣不蔽体,双合十,低着头向路过的人祈祷。

    “行行好吧”他一直在重复着同一句话,但是没人分给他一个眼神。

    这个世界并没有对他残酷到底,没有四季之分,他至少不会被冻死,季南想。

    思绪中,季南忽然发现自己现在也没比他富裕到哪去,除了身上有件能穿的衣服外,身无分文。

    乞丐与行人各成世界,宛如两条相背行驶的河流。

    白贺鸣则是那个逆行者。

    季南给白贺鸣的标签又多了一个——善心。

    他走到乞丐面前,掏出一个巧的仪器,类似于电子表表盘,乞丐看着那东西愣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地连忙掏出个差不多的东西来。

    两者对接,白贺鸣按了几个按钮,只听滴滴两声,乞丐看着表面上显示出来的数字抬头道谢:

    “好人一生平安好人一生平安”

    蓬头垢发下是一张年轻的脸。

    很奇怪。

    他四肢齐全,年龄也不大,至于心智掏东西的反应不算太慢,应该不是个傻的。

    这样的人竟然沦落到当乞丐的地步?

    奇怪是奇怪,但季南并不关心他的命运,她对两人里的仪器更感兴趣。

    路上,季南问:“那个东西是什么?”她绝不放过任何能打探情报的会。

    白贺鸣反应几秒,又将那东西掏出来:“是这个吗?这是积分表盘,因为里世界资源紧缺,没有多余的纸张,所以表世界的货币在这里并不通用。”

    懂了,电子钱包。

    “你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季南决定先打听打听。

    “怎么样的人?”他思量几秒,“我不太好,但印象中,他似乎总是在笑着的。”

    白贺鸣以为季南在担心,出言安慰道:“别担心,我觉得叔叔会帮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额,乐于助人?”

    他完,似乎也觉得这理由太蹩脚,忙低下头。

    “他真的能帮到我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季南换了个法,“如果你们贸然决定帮我的话,不定还会被牵连进去。”

    如果只是这孩子单纯一番好心的话,那还是算了。

    “应该没关系的。”他不假思索,对此确信无疑,“其实我叔叔是——”

    “在下c区监察所局长,吴邈非。”

    对面坐着的男人笑脸盈盈,面容清秀,白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看面貌也就二十五六,气质温吞,儒雅随和,如同满腹经纶诗赋的书生,与季南想象中权高位重老叔叔的形象不能一模一样,只能毫无关系。

    吴邈非面前摆着一套茶具,他起沏茶,动作流畅不带一丝卡顿,甚至称得上赏心悦目。

    有那么几秒钟,季南忽略了阴沉的从未变过一分的天空,以为自己只是在茶馆里等着先生泡茶的普通人。

    直到茶杯轻声落到自己面前,季南才恍然回神。

    “吴先生谦虚了。”

    季南虚握杯沿,一直高悬不落的警惕感不允许她将这杯茶送入口中。

    “我可称不上您用在下二字。”

    吴邈非呵呵一笑:“不必在意,在下只是对表世界的古文化感兴趣而已,算是个人爱好。”

    他看季南没有喝茶的意思,转而:“看季姐应该来自茶文化起源国家,不打算尝尝吴某的艺吗?”

    吴邈非笑容不变,依旧彬彬有礼的样子,季南却感觉他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不停地晃呀晃。

    “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茶文化有研究,像我这样的,即便将整壶茶都喝下去,也品不出吴先生水平十分之一。”

    这种奉承话她出来自己都觉得虚伪,可又能怎么办呢,眼下她有求于人,能搏多少好感度就搏多少好感度。

    两人相视而

    笑,季南不知道他是什么感受,反正自己的脸已经笑僵了。

    吴邈非率先开口:“季姐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很遗憾,我作为城邦政府人员,很难答应季姐的请求。”

    “季姐应该知道政府对城邦内部安全的重视程度,为了人民的安全”

    话到一半,他叹了口气。

    一直没插嘴的白贺鸣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面对拒绝,季南却笑了。

    要论虚伪,这人与自己相比也不逞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