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景孟瑶就回去了。
出租车等在路边。她向蒋意挥道别：“下次带上谢源，我们再聚。”
蒋意点头好。
景孟瑶低笑一声：“你们两个赶紧让我听到好消息。”
蒋意也笑，眼睛里亮闪闪的,虽然她被师姐打趣，但她一点儿也不害羞,“这可由不得我了算，得看谢源的表现。”
景孟瑶莞尔,再一次跟蒋意拜拜,然后上了出租车。
蒋意慢悠悠地往公司大楼走去。
*
下午,蒋意仍然没车，所以她还是坐谢源的车回家。
她和谢源坐同一部电梯下楼。
电梯到五楼停了下,上来两个男人。他们认识谢源,跟他打招呼。
谢源朝他们点点头。
随后,他们看见了站在谢源身后的蒋意。
她低着头,在看。
两人眼睛一亮。
其中一个人准确地出蒋意的姓名：
“蒋意，grplnk项目,对吧。”
他们认识蒋意。
蒋意抬起头，眼神扫过，她不记得她认识他们。她甚至都没印象见过这两张脸。
她的脸上微微露出迟疑的表情,“你们是——”
“我们是puk组的,李燎的同事。”其中一个人，“你不认识我们很正常，哈哈,但我们都认识你。你那天下午在八楼我们组里待着,帮许林杰写代码。”
另一个人马上补充：“你超级厉害。”
蒋意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她开玩笑：“是吗,好巧，我也觉得自己超级厉害的。”
谢源站在旁边听到这段对话，他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了下。
这种回答，也只有她才能无比自信地出来。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明艳，一点儿也不乖，一点儿也不循规蹈矩。
谢源右插兜，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他根本不认识蒋意。
蒋意只要愿意，她跟谁都能谈得来。
她与那两个男人聊了几句，然后她突然指了指谢源，一脸好奇，问道：“你们也认识谢源吗？”
她有自己的算盘。
其中一人，笑着问出同样的问题：“你也认识谢源？”
蒋意点头，一脸理所当然，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谢源瞥见，顿时心生警惕。
蒋意笑眯眯地：“对啊。我当然认识谢源了。我跟他是住在——”
谢源径直打断：“我和蒋意以前是同学。”
一人回应：“噢噢，原来如此。”
另一个人，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谢源左拎着的两只电脑包。
一只电脑包是深空灰色的，另一只是浅紫色的。
显而易见，谢源拿着的电脑包里，有一个是蒋意的。
电梯到b。
电梯里的人陆陆续续往外走。
puk组的两位程序员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谢源这么会照顾人呐。
这位蒋意真的只是女同学吗？
不见得。
*
蒋意和谢源要坐同一辆车，所以出了电梯，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
谢源大步走在前面，蒋意慢悠悠跟在后面。
看他俩的背影，完全不像每天同乘一辆车上下班的关系。
等到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蒋意快步追上来，她轻轻一步跳上前，猛地挽住谢源的臂。
谢源被她整个人扑了一下，仍然走得很稳。他直接把她的扒拉下去。
蒋意不言弃。她继续勾住他的臂，挽住，无视他汹汹的眼神。
如是重复几回。
谢源的脸色渐渐变黑。
“放开。”
“不要。”
蒋意扬起脑袋，甚至故意挽得更近，基本上就像是抱着谢源的整条胳膊，把他的右锁在怀里。
谢源有健身的习惯，身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肌肉量。他稍稍用力，蒋意明显能感觉到怀里挽着的这条臂肌肉微微鼓起来。现在仍然是穿短袖的季节，男人的体温清晰地传递过来，存在感很强。
她的脖颈微微泛红。
但是镇定自若。
蒋意逗他：“谢源，你不是，在公司里要和我划清界限吗？可是，你刚才为什么那么主动，跟他们讲，我们是同学？”
谢源低头瞥她。
明知故问。
她刚才想什么，她自己心里没数吗？
如果他没有及时打断，恐怕她就把他们住隔壁的事情直接昭告天下了，甚至可能还会故意地添油加醋，引人想入非非。
他能由着她信口开河吗？
两人走到谢源的车子旁边。
谢源左拎着他和蒋意的两个电脑包，右被蒋意牢牢地挽着抱着。
他根本腾不出拿车钥匙。
他看着蒋意，用商量的口吻，：“现在可以松开了吧。”
蒋意微笑，终于放开。
谢源拉开车门，右在用力的时候，感觉不对，一阵酸一阵疼。
他检查了一下。
臂上有一圈红印。
这是被蒋意弄出来的。
“你劲儿怎么这么大？这条胳膊都被你压麻了。”
还好，这红印应该一会儿就能退掉。
谢源没继续计较，他坐进车里。
蒋意坐上副驾驶座。
谢源发动车子，设置好导航，然后眼皮抖了下，下意识打了个哈欠。
蒋意扣好安全带。
谢源又打了个哈欠。
蒋意低头把上的后台软件清理掉。
谢源跟着还是打哈欠。
蒋意扭头看他。
“你怎么连打这么多哈欠？”
谢源没理睬她。
她怎么管得这么宽？还管他打哈欠次数多。
蒋意：“我感觉你看起来好疲惫。”
她的脸一下子凑到近处。
谢源不动声色地往座椅上躲了下，喉结上下一滚，突然间莫名口干舌燥。
她靠得太近了。
他：“可能是因为中午和下午都没喝咖啡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异样。
但他其实在强装镇定。
蒋意好似没有察觉。她伸摆弄他的脸庞，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嘴唇，然后又把他的脸推向另一边，看看他的脖颈，像医生在检查病人，“那你为什么没喝咖啡？”
她的呼吸落在他脖颈的肌肤上。
谢源别开脸：“没时间。”
他这么，蒋意就想起来了。
谢源今天午休的时间都在开会，所以他没时间跟她一起去和师姐吃饭。
她捏捏他的下巴：“嗯，你怎么这么可怜呀。”
谢源轻轻打掉她的，把她推远。
“是啊。我很可怜，现在要开车送某人回家。到家之后，还得接着给某人做饭。”
蒋意哼。
她撩起眼，：“那我来开车。”
谢源看她不像在开玩笑。
她想了想，又：“不过，晚饭还是得你来做。我不会。”她得理直气壮。
“——或者，我们也可以点外卖。”
很难得见她主动提出要帮忙。谢源居然体会出一丝欣慰。
他都行。
他跟她换位置。
蒋意坐到驾驶座上，不用谢源指点，她很熟练地把座椅的高度和前后位置调整好。
“走了。”
谢源给蒋意当了好多次司，这是他第一次享受乘客待遇。
但他没敢彻底放心。在蒋意变道和转弯的时候，他都替她留意着右侧盲区里的情况。路边出现行人和非动车的时候，他紧紧盯住他们，生怕他们突然间冲上马路。
谢源就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陪着拿到驾照第一天开车上路的孩子。
前面的路况显示拥堵。不远处的高架桥上，车流正在降速慢下来。但前车始终保持着较快的车速，没亮刹车灯。蒋意跟在后面，车距不近不远，车速相当。
谢源忍不住提醒：“心，前面那辆车要踩刹车了——”
蒋意平稳地控制住车速。
她：“谢源，闭嘴。”
现在，他成了在车上烦人的家伙。
谢源意识到，蒋意开车很熟练，她完全是一个经验老道的驾驶员，用不着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替她提心吊胆。
谢源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蒋意专心开车，还浑然不觉。
谢源渐渐琢磨过来。
蒋意在路上开车这么老练，她怎么可能倒车倒不进车位呢？
那次在公司楼下，她百般撒娇，让他帮她倒车，其实是在跟他装模作样吧。
他就知道，她总是如此这般。
谢源看穿她的谎言，又一次。
蒋意是一个不怎么真诚的姑娘。
不能让人放心托付终身。
车道堵车，一动不动。一水的刹车灯，红彤彤的，排成队冒在眼前。
蒋意接收到谢源的注视，于是她把脸转过来，冲着他甜甜地笑了下。
谢源回以冷笑。
很好。
既然她这么喜欢撒谎，就应该变成皮诺曹，有一根长长的木头鼻子。到时候看她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好看。
还好，只有一段路堵车。熬过这段路，再往前，车道很快恢复畅通。
蒋意渐渐提速，车身又快又稳。
蒋意开车，谢源还算放心。
他放松下来。
困意涌来。
眼皮越来越重。
谢源抬眸，道路不断向前再向前，高楼林立，灯火炽眼，天空薰染妃色，迟迟不肯褪淡，此刻如同是繁华大都市最为浪漫的模样。
他又看了一眼蒋意。
她在他身边，下班后，开着车，往家驶去。
他的想象力向来贫瘠。
这大概就是他所能构想出的，生活最美好的模样。
谢源闭起眼睛，靠着座椅假寐。
瞌睡由浅变沉，直到他彻底睡熟过去。
*
到家。
蒋意把车停到车位上。
她一转头，看到谢源还没醒。
他靠着座椅，眼睫低垂，嘴唇紧闭，睡得很沉。
谢源醒着的时候，蒋意敢闹腾他。
但是现在他睡着，眼下显出淡淡的青黑，她就舍不得闹腾他了。
他太辛苦。
她不忍心叫醒他。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舍不得他呀。她只是娇蛮地想要占据他所有的时间，想要以此获得他更多的在意，想要他的眼睛里面只装着她一个人。
她喜欢他，但是喜欢他的方式有点儿野蛮，有点儿不讲道理。
蒋意温柔地注视了他一会儿。
然后，她注意到，他其实睡得并不舒服。
谢源个子太高，腿也太长，他没调副驾驶座的前后位置，所以长腿并没有太多空间可以收放。整个人睡得束束脚。而且腰椎的位置悬空，和座椅靠背本身的弧度并不十分贴合。
毕竟，这是车里的座椅，不是床垫。
蒋意把自己身上搭配吊带裙的外搭西装脱下来，盖在谢源身上。
别吹着凉了。
等了一会儿。
她的屏幕忽然亮起，来电显示，下一秒就要响起铃声。
蒋意眼疾快地按掉音量。
铃声没响。
蒋意捂着胸口，感觉一阵心跳如擂，如同在分秒间拯救了世界。
还好还好。
没有吵醒谢源。
咔嗒一下微弱的声响，蒋意轻轻解掉自己的安全带。
她再看一眼谢源，眼目温软，满心欢喜。
蒋意下车到外面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