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库,空气飘着阴冷，温度要比室外低好几度。
蒋意身上穿着吊带长裙，薄薄的面料,肩膀、胳膊、锁骨以及半个后背露在空气里，她竟然觉得有点儿冷。
她关上车门。
屏幕上显示来电者的姓名。
杜应景。
蒋吉东的助理。
蒋意接起电话。
杜应景打来电话，问她今年中秋节在哪儿过。
“蒋姐,今年中秋，请问您是回s市，陪董事长一起过节吗？”
被他提醒，蒋意想起来,原来马上要过中秋节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去年中秋发生的家庭闹剧犹在眼前,她还没忘掉当时的名场面。结果新的一年转眼又到。
她该什么。
蒋家远在s市,但是一直都在努力给她的生活增加戏剧性呢。
不得不，这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蒋意轻笑，停车场里有一点儿回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挺真诚的。她：“对啊。我肯定要陪爸爸一起过中秋。”
杜应景好。
“我会转达董事长。”
蒋意先挂电话。
她回想去年中秋的家庭闹剧。
去年中秋，姑妈的女儿带了一位当红男明星回蒋家赴家宴,号称是正在交往和了解中的对象。结果这顿家宴的菜还没上完,蒋意玩着就看到娱乐热搜突然爆了词条,这位男明星被狗仔爆料与多名女性同时交往，女友名单包括圈内新晋花、圈外富家女、金融行业ol
姑妈家的女儿当即就把圆桌上的热汤扣在那位男明星的头上。
蒋意当即有感，果然这个家里养出来的女儿都比较心狠辣。
这还没完。后来蒋意得知,这件事情的幕后推，原来是姑妈的大女儿。这位表姐斥巨资打点好娱乐圈里的关系，她请某家娱乐周刊曝出这条新闻，而且特意嘱咐，要在中秋当晚空降热搜,闹出腥风血雨。
所以，这条娱乐圈惊天丑闻的起因，其实是富豪家里的成年子女彼此争宠，只不过顺带毁掉了某位并不洁身自好的男明星的前途。
这就是蒋意的家庭。
她时常觉得，自己简直是那个家里最善良的孩子。
所以，谢源不可以觉得她做事情不乖。
他还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坏孩子。
等他见到了，他就会觉得，还是她好。
*
谢源睡醒。
他发现自己独自留在车里，车子停在区的地下停车库里。
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蒋意不知去向。
谢源的起床气和怨气相叠加，他狠狠地咬牙切齿。
她真是好样的，居然把他一个人扔在车里不管不顾。她也不怕他一氧化碳中毒，就这么直接死在车里。
谢源顶着隐隐怒气，环顾四周，然后他看到蒋意在车子外面。
她穿着森绿色吊带裙。绿色衬白。她整个人白得像在发光。
她正在打电话，没有抛弃他。
姑且算她还剩点儿良知。
好吧。
他错怪她了。
谢源的起床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他的双腿一阵发麻，脖颈和肩膀也传来酸痛感。
在车子里睡觉，睡醒以后的反应实在不怎么舒服。
谢源关上车门。
蒋意刚刚挂掉和杜应景的电话。
她慢悠悠地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扬起脸，冲他露出笑脸。
“睡得还好吗？我怕吵醒你，我都没在车里接电话。”
谢源移开眼，答非所问：“你应该直接把我叫醒。在车里睡觉睡久了，会死人的。”
他指的是一氧化碳中毒的事件。以前有一段时间，社会新闻面经常有类似的报道。
蒋意反驳：“我开着外循环呢。而且你那边的窗户我也帮你开了一点点。”
行。还算她有点儿生活常识。
“——我怕开着窗你吹风着凉，还给你盖了衣服。我自己冷死了。你看，我对你多好呀。”
他愣怔，后知后觉，他里这件西装原来是她的。
一时间，他身体里心脏跳动的存在感有点儿强。
谢源沉默。
她就站在离他近在咫尺的位置，仰着脸，笑得很甜很乖。
他明明知道，她写在脸上的甜和乖都是假象，但还是会忍不住——
有点儿喜欢她。
谢源错开眼神。
他忽然间有点儿不想看见她这张脸。
她太具有欺骗性。
不能久看。
谢源把她的脑袋轻轻地往下摁，然后把西装外套盖在她脸上，还给她。
蒋意的脸庞从西装底下挣脱出来。
谢源已经大步走向电梯间。
她锁好车门，追上去。
“谢源，你中秋节打算在哪里过？”
“b市。我去我爸妈家。”
蒋意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谢源是b市人，他爸妈在这儿，他当然留在b市过中秋。
不像她。
“我要回s市。”
“知道了。”
进了电梯，谢源又：“挺好的。十七楼能稍微清静两天。”他在内涵她。
蒋意恼怒地瞪他。
谢源掏出。
“谢源，你在干嘛？”
他瞥她一眼：“给你订票。”
蒋意轻哼，忍不住弯起嘴角。
他倒是很有眼力见。
谢源订票特别娴熟。电梯还没到十七楼，他已经给她买好一张票。
下周三是中秋。他给她订了周二晚上的票，b市飞s市，头等舱。
来也是好笑，谢源在b市读完本科和研究生，其实他自己根本不需要经常买票。偏偏因为蒋意，他在大学期间对购买票这件事情积累起不少经验。他买过最多的航线就是b市和s市之间的往返航班，全部都是买给蒋意的。
她的身份证号码，他能倒着背。
“什么时候回来？”
“周三晚上吧。周四还要上班呢。”
谢源把蒋意回程的票也一并买好。
“行了。”
他把航班信息发给她。
蒋意打开看了看。
谢源单插兜，表情酷酷的，开口：“不谢谢么？”
蒋意嘻嘻两声，转头朝他露出好看的笑脸：“谢谢你。谢源最好了。”
谢源哼笑。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不用谢。”
*
随着中秋和国庆节将至，办公室里茶余饭后的话题，基本都和假期相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张辛迪，她打算国庆节去海岛度假。她要什么都不管，不读邮件，不登te，不回微信，连笔记本电脑都不带，两空空去度假，最后带着满满当当的好心情回来。
鲍师傅，他要参加同学的婚礼，他这个年龄段的人似乎最近都在扎堆结婚，国庆七天假期，他居然得参加三场婚礼。
老大朱伟星哪儿都不去，留守b市。
“我得在家鸡娃。钢琴班、围棋班、奥数班、舞蹈班平时工作太忙，都没时间陪朋友，休息在家我正好可以亲自接送她到兴趣班，让两边老人能好好休息。朋友还想去环球影城，估计我得有一整天泡在环球影城里面排队。”
鲍师傅表示，非常同情老大的女儿。
“你家宝贝才多大呀。你应该给她创造一个快乐的童年。什么狗屁兴趣班，国庆节还要上课，这到底让不让朋友们愉快玩耍啦。”
张辛迪戳戳蒋意，问她中秋和国庆有什么安排。
“我中秋要回s市。”
“可是中秋只休息周三一天。”
“嗯。我周二晚上的飞，然后周三晚上回来。”
“听起来好累啊。所以我中秋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睡懒觉，一觉睡到下午，然后直接起来就吃晚饭。大摆烂。”
张辛迪话很有意思。
她又问：“那国庆节呢？你有什么安排吗？”
蒋意摇头，她没想好。
估计应该是拉着谢源一起干点儿有趣的事情吧。
不着急，慢慢想。有的是时间。
*
世上常有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情。
中秋节的前一天，周二晚上，谢源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个法其实有问题。
他本来就是一个人住，理所当然应该是一个人待在家。只不过，平时每天晚上都有一个家伙跑过来蹭饭，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让他几乎失去私人空间。
今晚是一个例外。
蒋意坐飞回s市过中秋去了。
谢源不用给她做饭。
如他所想，十七楼很清静。
谢源自己吃晚饭，吃得就很简单，没那么讲究。他难得做了一顿健身餐，煮了一块鸡胸肉，半棵西兰花，还有一些菠菜。
他把这些东西吃掉，然后洗碗，看了一会儿书，九点多又换了运动裤下楼去跑步。
谢源耳朵上戴着骨传导耳，快速地跑步。他的心率维持在稳定的区间内，不过，步频和配速稍稍比他之前读研究生的时候要落后一些。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工作让人衰老。
他平时工作太忙，花在蒋意身上的时间也很多。他没什么会能够出来跑步。
像今晚这种情况，简直是重获自由。
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谢源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此刻的这种想法，实在太像一个女朋友临时不在家的男人。
跑完步，谢源回家。
电梯载着他缓缓停在十七楼，电梯轿厢的门还没打开，谢源忽然觉得有一阵像是听见蒋意话的声音。
他是幻听了吗？
谢源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儿不争气。
莫不是他真的被蒋意作出受虐倾向了吧？
她才走多久。
电梯门打开。
蒋意站在0室门外。
“谢源，你在不在家？给我开门嘛，开门——”
就差跟猫似的直接上挠门。
谢源摘下耳。
“蒋意？”
还真是她。
蒋意回过头，她也没想到，谢源居然从电梯里面走出来。
也就是，他刚从外面回来。
她看了眼上的时间。
十点零八分。
这么晚了，他不在家里，在外面做什么？
蒋意心里是生气的，嘴唇立马撅起来，一脸不高兴。但是她现在没有力气跟他闹腾。她向着谢源走近一步，脑袋轻轻撞上他的肩膀，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塞进他的怀里。
谢源刚要用抵住她的脑袋，阻止她贴过来，他就听见她——
“谢源，我好累啊。”
她的语调听起来有点儿委屈。
她既能逞强，也太会示弱，永远都让谢源对她狠不下心。
谢源想要拒绝的堪堪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