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快穿] > 正文 46. 君臣已与时际会(46) 谁是主君?……
    骆修远没在悲伤中沉浸太久,常茂打断了他的思绪:“陛下,何将军已经回京,正在殿外等候。”

    “快请!”骆修远很担心沈明欢,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收到前线传来的消息了。

    沈明欢这次的打法既保守又激进,他保守,是因为这人很有耐心地稳扎稳打,不求速决,只采用能将伤亡降到最低的打法。

    而激进,则是因为这人完全没有主帅坐镇后方的觉悟,斗将、以身作饵、深入敌营之类的招数层出不穷,这场战胜利的决定因素就是这人领着一支队深入敌营,把对方的主帅杀了。

    骆修远收到战报的时候差点吓死,这人还很得意地这是擒贼先擒王的斩首战术。

    信的末尾沈明欢轻描淡写地战打完了他们准备回去了,之后骆修远就没收到他们的任何消息,连这人走到哪里了都不知道。

    何彰单膝跪地:“参见陛下。”

    “快起来,怎么只有你?明欢呢?”骆修远连连追问。

    何彰依言起身,抱拳道:“王爷与卓将军在后面,应该已经到燕陵城外了。臣先行一步,请陛下宣御医,王爷受伤了。”

    “明欢受伤了?”骆修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宣宣宣,常茂,你让所有的御医到明欢殿里等着。”

    他抓住何彰的,“他伤到哪了?伤得重不重?你们怎么就这么让他回来了,我可以派御医过去啊!”

    何彰想了想,诚实地:“挺重的,王爷斩杀敌将时被偷袭,后背中了毒箭,不过暂无性命之忧。”

    骆修远的还抓着何彰,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他的冷汗浸透衣襟,哪怕何彰无性命之忧也不能放下心。

    还在殿里的官员们对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各自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

    骆修远快步向外走,“备马,朕要去城外。”

    按理来,皇帝贸然出宫是很危险的,即便真要出去,也要提前下令,让侍卫做好准备。

    可此刻没有人上前阻止。

    沈明欢是祁朝的英雄,对陛下更是牺牲良多,若他回城的消息早点到,满朝文武十里相迎都不为过。

    他受伤了,虽然知道陛下亲自出去不太好,但要是劝阻,那他们还是人吗?

    *

    与此同时,城外。

    沈明欢正在遭受一场伏击。

    对方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们猜到沈明欢不会带太多人回来,毕竟燕陵城已经有五千将士待命了。

    可他们没猜到,沈明欢那是一个都没带!

    就算那个年老的车夫有点身,但他们人多啊,耗也能把他耗死。

    天哪,上天也太眷顾他们了!

    之前只觉得这是杀沈明欢最好的会,可没想到这个会简直好到过分了,他们良心都有些不安。

    卓飞尘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再加上对方发现他是个硬茬子之后就以拖延为主,缠着他不让他靠近,卓飞尘分身乏术。

    沈明欢的马车顿时暴露出来,孤零零地处在包围中心,就像一块肥美的肉。

    一部分人紧紧纠缠着卓飞尘,另一部分的人兴奋地举着武器砍向马车。

    “明欢!”卓飞尘一再试图回援,被对方找到会踹了一脚,离沈明欢的位置更远了。

    跑在最前面的人已经触到了马车的帘子,他眼里闪过贪婪阴狠,用力将帘子扯下,“逆贼,你的死期到了!”

    沈明欢平静地看着他,腕一转,袖中折扇如剑般出鞘。

    折扇于半空旋转展开,边缘划过那人的喉咙,鲜血飞溅,折扇又回到了沈明欢的上。

    沈明欢看了看晕染了扇面的血,甩了甩,有些嫌弃。

    那人脸上还残留着贪婪喜意,仰面倒下,或许是临死前还想着砍下沈明欢的头颅升官发财。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其他人被这诡异的杀人方式吓了一跳,一时半会没有动作。

    沈明欢慢悠悠走出马车,“崔家人?”

    来的不止是崔家人,附近有名的世家都有参与,但确实是崔家人攒的局,也是崔家长子带的队。

    崔良咬了咬牙,大喊一声:“都给我上!谁杀了沈澈,赏金千两!”

    沈明欢必须死!他若不死,他们的家族将断送在今日。

    骆修远这次出来得突然,身边只跟了常茂和何彰,人远远地就听到了打斗声。

    骆修远心生不安:“常茂,你去找舅舅,让他带着陷阵营过来。”

    “可是”常茂有些犹豫。

    骆修远催促:“快去。”他莫名有种预感,打斗的两拨人中,一定有一方是沈明欢。

    何彰表情严肃:“臣会誓死保护陛下。”

    常茂知道自己的身不如何彰,且他去义父会更加信任,虽然担忧,他还是领命掉转方向,疾驰而去。

    骆修远听着前方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眉宇间有些凛冽,“何彰,走。”

    他倒要看看,谁敢在大祁的国土上,伏击他的挚友。

    骆修远虽然总自己不想当皇帝,但他其实很适合,至少何彰看着他夹杂着愤怒与杀意的眼神,从没那么深刻地意识到,面前这人是天下之主,有着让这世间伏尸百万的权力。

    何彰道:“陛下,您在这里等候,臣去帮忙。”

    骆修远仍挥动马鞭,不顾一切地向前,“何彰,你不懂。”

    前面的人才是未来的天子,沈明欢的命,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要。

    骆修远一直都知道沈明欢的身很好,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人出。

    沈明欢拿着一枝折断的腊梅,末端还有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他看上去游刃有余,衣袂飘飘,举投足间不像是在杀人,倒像是一段剑舞。

    可骆修远没有忘记,这人身上是有伤的,还有未解的毒,他定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

    “少爷,少爷有人来了。”厮紧张地大喊,提醒在一旁观战的崔良。

    “本少爷没瞎。”崔良眼神中划过一丝阴狠:“一起杀了。”

    何彰护在骆修远身前:“你敢?这是当今陛下!”

    “陛、陛下?”人群有一瞬间的骚乱。

    崔良冷笑一声:“慌什么?再尊贵的人,被刀砍了一样会死,动!”

    他自然知道那是陛下,更知道当今陛下与沈明欢情同足。骆修远既然看到了这一幕,又怎么会放过崔家?

    幸好这一个个的都是白痴,没有出门带侍卫的习惯。

    崔良甚至觉得这是上天给崔氏一族的会,新帝无子,他死之后,他们世家完全可以另拥护一个听话的君主。

    总之,今日要么荣耀满身无限风光,要么九族尽坠阿鼻地狱。

    骆修远也会一点武功,只不过当初学的时候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没有在这方面多费工夫。

    他从就是太子,身边不缺人保护,曲正诚那时也觉得他会顺顺利利继承皇位,教得更多的还是治国之术。

    因此武功与在场的人比起来,就有些相形见绌。

    但他还是从何彰的身后走出,忙脚乱得应付起对方的攻势,“将军,不必管我,去保护明欢。”

    “陛下!”何彰没有离开。

    对方有武器,骆修远险些被砍到,幸好被何彰拉了一把。

    骆修远气喘吁吁:“你要抗旨吗?何将军,想想你的承诺,你过会效忠朕,听从朕的一切吩咐。”

    那是何彰捧着玉玺去见骆修远时的话,但骆修远生性仁善,从未以此逼迫过他,这还是第一次。

    为了沈明欢。

    何彰再一次认识到了沈明欢在骆修远心目中的地位,也再一次见证了那人的人格魅力。

    倒也不奇怪,那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人人都甘愿为他肝脑涂地,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

    何彰仍有些犹豫,实在的,骆修远的身在他看来实在太差了,他七岁的水平都比这高。

    何彰觉得自己只要一离开,骆修远恐怕活不过秒。

    “何彰,你护好陛下,我这用不到你。”沈明欢冷下脸发号施令时,一身气势尤为骇人,让人不自觉地就想顺着他的话去做。

    何彰想了想,最终还是守在骆修远身边。

    或许是因为骆修远被卷入了战局,沈明欢的攻势愈发凌厉,他将中的腊梅枝掷出,反夺过了对方的武器。

    他握着剑,像永远也不会倒下的神明。

    也许是沈明欢只想尽快解决在场的人,以确保骆修远的安全,于是便顾及不到他雪白的衣裳。

    血迹攀附上他的衣摆,像是亡者的诅咒,要拉着他一同坠亡。

    在沈明欢神乎其技的攻击下,周围很快就躺了一地的人,或哀嚎惨叫或永远静默。

    沈明欢随将剑扔下,仿佛很嫌弃这块破铜烂铁。

    他眉宇间还凝结着未散的杀气,可是却无端地一点都不让人害怕。

    “明欢。”骆修远松了一口气,就要上前走到他身边。

    还是卓飞尘的轻功更快一步,他急匆匆地上前,“明欢,有没有事?”

    他的扶上沈明欢的时候,原本还站得笔直的人像是忽然失了力气,瘫软着倒在了卓飞尘身上。

    “明欢!”

    “你们别担心,我没事。”他又看向骆修远,展颜一笑:“陛下,我回来了。”

    完就侧头吐了一口血。

    “你管这叫没事?”卓飞尘眼睛都红了,颤抖地:“明欢,你别吓我。”

    沈明欢脸色苍白,嘴角还沾染着血迹,隐隐能看出他的唇色泛着青紫。

    “是毒?”骆修远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到沈明欢身边的:“没关系没关系,御医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回去,你一定会没事的。”

    像是在安慰自己。

    “算了,不回去了,爷爷看到我这样定要骂我的。”沈明欢语气依然轻松:“我倒不怕他骂我,我怕他伤心。”

    “你别话了。”卓飞尘吼他,像是之前他不听话把帘子掀开时一样,“我带你去找御医。”

    “将军,来不及啦。”沈明欢咳了一声,笑着:“你不如不要动我,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少胡,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铁骨铮铮的卓飞尘话已经带上了哭腔,他将沈明欢抱起,就要带着他回城。

    然而沈明欢很坚决,他拽了拽卓飞尘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对方把他放下:“别麻烦了,让我再和你们几句话吧。”

    卓飞尘能感知到这人生命的流逝,他曾在无数战友身上看到这一过程,以至于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沈明欢已经回天乏术了。

    卓飞尘忽然冷静下来,与其是冷静,不如他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只凭借着本能在行动,他听见自己淡漠地:“陛下,你陪明欢话吧。”

    骆修远瞪着眼睛,看卓飞尘慢慢把沈明欢放到地上,他嘶吼着道:“你干什么!我们之间有的是时间话,你现在先带他回宫!”

    “修远。”沈明欢护犊子:“你吼他做什么?是我不让的。”

    沈明欢已经很久没叫过他“修远”了,先是殿下,后是陛下,生气的时候就连名带姓叫他“骆修远”。

    他的语气熟稔,一如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模样,那是骆修远最快乐的时候,如今想来,已经恍如隔世。

    这一声仿佛唤回了骆修远的理智,他不再抱着自欺欺人的念想,去逼着两位将军带沈明欢回宫。

    骆修远双腿一软,跪坐在沈明欢旁边,忽然就泪流满面。

    他已经写好了禅位的圣旨,预备将天下作为礼物,助他的挚友登临九霄。

    可他的礼物送不出去了。

    “我要去北境。”

    “我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好吧好吧,我按你的发誓还不行嘛。我要是没活着回来,就让骆修远死无葬身之地?”

    “”

    “陛下,我回来了。”

    上天见证了你我相遇,所以这应该不算失约。

    骆修远捂着脸,颤抖不止。

    “修远,”沈明欢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唯有一双眼亮得出奇,像盛满了漫天星辰:“我在路上都听到了,谢谢你为我费了这么多心思。”

    “我”骆修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哽咽地不出话,他用力摇头。

    他做的这点事情算什么?那本就是属于沈明欢的荣耀。

    “祁朝不能存在能与朝堂并肩的势力,所以世家必须消失。”沈明欢又咳了两声,“修远,你得为我报仇啊。”

    之前骆修远崔家素有美名,没有理由对他们下,如今,沈明欢的死,就是最正义的理由。

    没有人能拿这件事指摘骆修远,因为祁朝无人不称颂的好官、当今陛下最信任最看重的挚友沈明欢,死在了他们里。

    “对不起,对不起”骆修远泣不成声。

    他不该向沈明欢力保崔家的,他就该不顾一切屠了崔家满门!

    ——是他害了明欢。

    “道歉做什么,你又没错。”沈明欢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卓飞尘:“卓将军,我在马车里给你留了礼物,你记得看。”

    他的声音慢慢变得微弱:“我好困,我想睡觉了。”

    何彰茫然地站在原地,他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时辰前还在马车上对他笑得开怀的沈明欢,怎么忽然就苍白地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沈明欢,困惑地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发现沈明欢也转头看向了他,对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你会永远尊崇他的意旨,做他中的剑吗?”

    “就是缺一个恩情吧”

    “你现在还是很想杀我吗?”

    那些沈明欢过的话一字一句划过脑海,他莫名懂了沈明欢眼神中的含义。

    你看,我死了,我是为了骆修远死的,四舍五入,就是骆修远替你报的仇,你可以放心效忠他了。

    啊对了,希望你不要再有别的仇人了。

    这人的逻辑一向这么霸道,也不想想,他完全是太不安分才自己把自己害到如今这幅模样。

    照这个道理来,何彰的恩人分明是沈明欢才对,该效忠的也是沈明欢才对。

    何彰摇晃地向前一步,沈明欢艰难地对他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仿佛真如他所,只是困了,所以要睡一觉。

    *

    常茂来禀告时曲正诚也在场,他肩负着骆修远给他的任务,要来服顾成霖,只是还没开口,就听到常茂着急的声音:“义父,你快带上将士,陛下和王爷有危险!”

    曲正诚听到那个本该远在北境的人的名字,他心头突地一跳,迅速起身,抢了陷阵营的一匹马,奔驰出营。

    这一系列动作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等他终于能平复下心神思考的时候,人已经在马上了。

    陷阵营本就在城外,曲正诚没有犹豫地朝送别亭的方向而去,那是回城的必经之路。

    他脑海中有着无数猜测,心里不安极了。

    等他终于到达,看到骆修远、卓飞尘、何彰都流着泪跪坐在地,他们的中间,是悄无声息躺着的沈明欢。

    曲正诚只觉得脑中轰鸣一声。

    他在路上有过那么多的猜测,万万没想到,应验的是最可怕的那个。

    曲正诚有些晕眩,还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翻身下马,对着骆修远的方向直直跪了下去:“陛下节哀。”

    他们已经失去了沈明欢,不能再失去骆修远了。

    卓飞尘跌跌撞撞地起身,木然地重复:“陛下节哀。”

    卓飞尘对骆修远的好感已然消失殆尽,这人背负骂名是为了他,孤身入敌营也是为了他,而今临到死了,还惦记着用自己的命铺就对方的坦途。

    骆修远怎么配?!

    他不过一缕萤火,哪值得天上皓月为他步入人间、百般筹谋?哪值得这人自污以成全他的圣名,哪值得这人熬尽了心血替他造一个清平盛世?

    哪值得这人为他而死啊?

    可这人又的的确确为了骆修远做出了以上种种,卓飞尘厌恶他,却又得护着他。

    一句“节哀”已是他的底线。

    卓飞尘行尸走肉一般地爬上了马车,沈明欢留给他的礼物很好找,就放在马车正中的桌子上。

    那是一张图文并茂的纸,最上方写着四个大字:

    折柳战法。

    “就算你这么多,我也不会教你折柳兵法的。”

    “更珍贵的战术你都毫无保留,为何独独不肯教我折柳?”

    “折柳是以弱胜强、玉石俱焚”

    “到了万不得已,我也希望你不要冒险”

    ——“反正,我总是会去救你的。”

    卓飞尘捧着这份他曾经求而不得的兵法,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救他了。

    他会遇到万不得已的时刻,然后得自己冒险一搏。

    因为那个会无条件跨越艰难险阻救他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