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予春光 > 正文 51. Chapter 5e2 盛穗,别这样对……
    盛穗害怕争吵。

    时候,每当她被母亲塞进衣柜,耳朵隔着柜门、房门、甚至厚厚的灰墙,都能一字一句清晰听见父母争吵时,就会紧闭双眼开始倒数。

    永远不满一百个数,父母就会不顾邻里街坊的大声吵架。

    起初,两人还是势均力敌地辱骂,直到伴随一声不知是饭碗还是茶杯的碎裂,事态变为父亲单方面的殴打。

    如果父亲清醒,暴力会止于母亲;如果不巧男人喝了酒,那么盛穗就会成为父亲展示雄性魅力的绝佳靶子。

    充斥暴力的成长环境、难以启齿的身体状况,让盛穗自养出本能讨好和顺从的自我保护制;不仅是职场人际交往,甚至这场婚姻,反抗和表达自我感受,都鲜少出现在她的考虑选择中。

    像是被圈养的象,从被铁链绑住后肢,哪怕长成庞然大物、一脚就能轻松扯断细链,它也再想不起反抗。

    盛穗也不清楚,今晚是哪里生出的勇气,能和周时予对峙。

    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不喜欢”四个字清晰出口时,盛穗忽地意识到,有些话、有些事需要主动表达和争取才能得到想要结果,光等着对方给予是不可取的。

    两人没有再进一步争辩,不算宽敞的帐篷久久陷入沉默。

    长达一分钟的无声后,周时予终于沉沉开口:“我没想过刻意隐瞒,只是觉得出来会徒增两人痛苦的事,没必要日日强调。”

    “穗穗,我不想你背负那么多,”男人俯身望进盛穗双眼,顽固依旧,“你能陪在我身边,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药了。”

    盛穗这一刻觉得,她和周时予好像两头朝向相反的老倔牛,拴在同根绳上,背对着彼此,卯足劲地往前冲。

    “你——”

    她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见是邱斯正掀帘进来,身后跟着其余三人。

    “你们俩躲这么久干嘛呢,是不是又在偷偷摸摸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诶你掐我干嘛?!”

    邱斯痛地猛嘶出声,身后下不客气的肖茗上前半步,指了指外面:

    “吃太多撑了,打算玩会桌游,你们俩来不来?”

    在场气氛有些凝固,盛穗见好就收,弯眉笑了下:“我都可以。

    周时予淡淡应了声,算作答应。

    关系越好的人,闹起别扭就越明显;玩游戏时,平日连体婴儿般的两人远远对坐,连眼神交流都很少。

    六人玩的游戏名叫德国心脏病,玩家需根据扑克牌的花色和对应数,来决定要不要去拍中心的按铃。

    简而言之,这是个纯看反应力和速的比赛。

    盛穗整晚都玩的心不在焉,尤其在某次碰到周时予背、只觉得触感冰凉时,后半程连连晃神,很快就输光搜里所有的牌。

    依照规则,输家要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惩罚。

    正当其他人拍起哄时,沉默许久的周时予忽地低低出声:“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

    “”

    周时予平日面带笑意都让人忌惮三分,现在一身黑几乎隐没在黑夜中,唯独肤色冷白、镜片后的一双黑眸闪烁光点,面无表情的模样不怒自威。

    男人淡淡一句落下,其余几人纷纷闭嘴安静,连呼吸都有无意识放轻。

    盛穗这时却轻声开口,垂眸望着桌上按铃:“真心话和大冒险,分别都是什么。”

    邱斯目光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脸上流转,眼珠滴溜转,随后打了个响指:“真心话简单,坦白你俩今晚吵架的原因。”

    “至于大冒险么,”男人故意顿了顿,勾唇笑容有几分欠打:“也不难,盛老师亲我们周总一口吧——诶你怎么又掐我!”

    肖茗白眼快翻上天:“不会话,就闭嘴行吗。”

    “没看我这是好心嘛!”

    两人拌嘴不停时,盛穗已经走到周时予面前,在男人沉沉注视中俯身落吻。

    青丝散落,一温一冷的两对唇瓣严丝合缝地相贴,随后一触即分。

    她动作干脆利落,在众人反应过来时,盛穗人已经回到座位,毫不拖泥带水的模样,仿佛不是在亲吻爱人,而是嘴唇随便贴在一块皮肉上。

    女人只是微笑轻声:“我选大冒险。”

    “”

    话都到这份上,看来这矛盾不是众人能解决的了。

    晚上分敞篷睡觉时,原定是两对情侣睡双人帐篷,剩下两位单身各睡一张单人。

    盛穗却临时改口,表示宁可挤一挤,也想和肖茗同睡一张帐篷。

    另一对情侣照旧,顺其自然的,被剩下的邱斯和周时予就自动成为一组。

    “诶我,你到底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盛穗脾气那么好的人,都能给你弄生气啊。”

    从外搬行李进来时,邱斯就见周时予抱着,眉头微皱,好心道:“我刚才看她自己在外面洗漱,想道歉就快去。”

    对话框整晚无人回应,周时予黑眸沉沉,闻言起身离开帐篷。

    漆黑夜色中,他一眼看清几米外的野营专用户外水桶旁,正弯腰接水洗脸的盛穗。

    听见他走近脚步声,女人动作一顿,一言不发地继续将清水拍在脸上。

    “换个帐篷睡吧,我们这边暖和些。”

    周时予见她几缕发丝零落沾湿,抬替她拢到耳后,低声又提对话框里未得答复的问话:

    “穗穗,晚上打针了吗。”

    “没关系,你和邱斯睡大帐篷吧,我和肖茗两个女生正好睡单人帐篷,不挤也不冷的。”

    盛穗没有避开他的亲近动作,没有顽固不化地再提起他吃药的事情。

    同样的,也对她打针的事绝口不提。

    一来一句对话结束,盛穗洗完脸微微颔首,柔声同他了句晚安后,转身朝帐篷走去。

    周时予安静望着她果断离去的背影,忽地想起两人初见时,盛穗就是刚才模样,疏离而客气。

    -

    盛穗几乎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睡前洗漱时,周时予同她话时的神态语气。

    许是夜风让人产生错觉,她居然从周时予的短短两句里,听出几分讨好和服软。

    伴着身侧肖茗平稳的呼吸声,枕边被盛穗黑屏又解锁,反反复复地看周时予发来的短信。

    z:晚餐的酱汁加了不少糖,现在血糖还好么

    z:别忘记十点打针

    z:我在你们帐篷放了几张毛毯,记得盖好,不要让腿上着凉

    z:晚安,好梦

    “”

    几乎话翻来覆去看的结果,是盛穗也不晓得她有没有睡着、又或者睡了多久。

    总之再迷迷糊糊睁眼时,已有深春晨曦自帐篷缝隙钻进来,带着几分湿漉漉的朝寒。

    脑子昏昏沉沉,无奈六点半的生物钟难改,人窝在睡袋里不能动也十分难受。

    盛穗决定起床,去帐篷外面呼吸些新鲜空气。

    林间清晨的气温比想象要低,盛穗在帐篷外长吸口气时,冷空气侵入肺腔,让她忍不住轻咳两声。

    怕咳嗽和脚步声吵醒其他人,她特意走去较远的溪边,打算在昨晚吃饭的折叠椅上坐着休息,顺便欣赏下早间湖景。

    谁知清晨泥土松软,盛穗不留神踩在一根断枝时,只听脚下传来清脆断裂声响,鞋底陷入湿软土地,脚踝跟着崴了下。

    重心有片刻失离,她连忙抬去扶身边的粗壮树干,结果祸不单行,反应过来时,心已被粗粝的树皮刮蹭破皮,右掌心满是大片红色,

    连绵痛感无法忽视,盛穗心中感叹自己笨笨脚,半气笑着走去昨晚吃饭那边,在堆放杂物、工具和桌游的木桌上,很快找到临时医药箱。

    伤口很浅,用清水和医用酒精清洗即可,只是擦伤的面积较大,盛穗上过红药水后,决定用药箱里仅有的纱布,将右掌包起来。

    左不常用,上药和包扎时的动作略显笨拙;一分钟后,盛穗看着她熊爪似的白胖,无奈地摇头笑了下。

    正想着这样会不会太夸张时,耳边传来远远脚步声。

    盛穗抬头,就见同样早起的周时予站在几米外,目光精准落在她举起的受伤右。

    “怎么了。”

    男人眉头倏地紧皱,话时迈着长腿过来,扫过她身旁的烧烤架,低声罕见有几分急切:“怎么弄的。”

    盛穗想,周时予大概误以为她伤口来自金属架子,担心破伤风才语气急切。

    “没事。”她将右背到身后,抿唇。

    “但你的还在出血,都从纱布里渗出来,”周时予俯身,逼迫盛穗同他对视,瞳孔漆黑直直盯着她,“让我看一眼,不会弄痛你的,我保证。”

    “”

    见盛穗垂眸依旧无动于衷,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低声是不容拒绝的绝对压迫感:“我只是想看下你的伤口,这也不可以吗。”

    对于眼前场景,盛穗觉得莫名熟悉,同昨晚相比,只不过是两人身份对掉。

    她并不解释纱布的隐隐血红色来自药水,回想昨晚被搪塞的回应,含糊其辞:

    “你不用担心,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

    周遭死寂的氛围凝固,她避开对方视线,又狠狠心、直接挪用周时予昨晚同她过的原话:

    “以及,难得出来一次,我们一定要这些——”

    “”

    她话音未落,忍耐到极限的男人不再废话,两侧咬肌绷紧,直接弯腰将盛穗打横抱起,冷着脸朝远处的停车处走去。

    盛穗不想周时予受累,更知道她体力上的反抗毫无疑义,只垂着眼,任由着被抱到副驾驶的车门边,再被放下。

    她后腰抵在坚硬车门,凉意隔着衣料从背脊钻进骨缝,右仍死死背在身后,无声地表达抗议。

    从男人压抑隐忍的深呼吸中,盛穗能清晰感受到周时予处于临界点的怒意。

    “是金属物品划伤的吗。”

    最终周时予也只将她圈困在怀中,强势的冷木气味铺天盖地;男人用前额抵着她的,声线沙哑、却不难听出在竭力放柔和:“如果是,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盛穗快被他炙热的吐息灼伤皮肤,耳边回荡昨晚男人死不坦诚的辞,梗着脖子,闭眼扭头:

    “我没想过刻意隐瞒——”

    下一秒,盛穗下唇被人狠狠封咬住,卷席而来的刺痛感,瞬间盖过右的擦伤。

    不容拒绝的亲吻来势汹汹,带有几分警告惩戒、几分恼羞成怒、和几分走投无路的意味。

    这是印象中,周时予第一次在她面前、彻彻底底的情绪失控。

    蛰伏在男人骨血里的野兽被唤醒,盛穗被紧紧压在车门不留一丝缝隙,更因为周时予的不断逼近与索‘////取,到最后连呼吸都艰难。

    她紧攥着衣袖不肯示弱,在逐渐泛上的窒息感中,同样感知着男人此时加倍的无言委屈和深刻痛苦,最后竟为她终于能有片刻的感同身受,而荒谬地生出几分满足与快‘/////’感。

    不知多久过去,周时予终于肯放过她,薄唇向后退去半寸,就见盛穗头无力的埋在他肩膀,急促而剧烈地大口喘‘///’息着。

    “药每天都会吃,没有固定时间,通常会等待你睡着再去,药的名字我会整理好发给你。”

    神思恍惚间,盛穗就听头顶传来周时予嘶哑且疲惫的声音:“穗穗,你可以对我发脾气、可以骂我、甚至可以动。”

    语气微顿,她听见男人轻颤着深吸口气,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般,只能将人抱的更紧。

    乞求般,是周时予低低在她耳边开口:“只是别这样对我。”

    “”

    “真的没事,不是金属架子蹭破,只是不心蹭在树皮上,擦破皮而已;你看到的血,其实是我红药水倒多了。”

    盛穗坦白的话得飞快,只觉得再慢一秒、她人就会被自责的海浪淹没。

    “刚才让你担心是我的错,”她抬回抱住周时予,轻拍他后背安抚,该的话也没忘记,

    “可是周时予,你以前就是这样对我的——我甚至不敢多问,每天从早晨醒来就只能靠猜,到睡前也不清楚你到底好不好。”

    又是一阵长久沉默过去。

    最终周时予将头埋进她温热颈窝,闷闷声线从她肩膀处传出来:

    “对不起。”

    嘴角咬痕还隐隐作痛,盛穗耳听着来之不易的三个字,怎么都只觉出委屈巴巴,无可奈何地笑了下:

    “怎么像是我好像在欺负你一样。”

    话落她又感觉到耳朵一痛,原来是周时予的齿关抵在她耳骨,低声沉沉:

    “你是在欺负我。”

    浅尝辄止显然无法再满足男人的报复心,男人尖齿碾过盛穗穗弱的耳骨后,又寸寸向下,啃噬过耳垂、颈侧。

    “你仗着我拿你没办法、所以在我的世界为所欲为。”

    最终周时予紧搂着人,薄唇停在笔直修长的锁‘//’骨,见盛穗难自控地微仰起头息,低眼仿佛在自言自语:

    “盛穗,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总是会对你妥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