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我用古诗剧透历史[历史直播] > 正文 42. 【爱国诗】岳飞 【三合一】秦桧,去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陆游丢在官道上的张俊。

    他被一群侍卫扶着,哎哟哎哟地闯进了门,头上的血水混着沙尘,已然润湿了半身衣袍,简直触目惊心。

    “不好了!”

    张俊撞开门的第一句就是报丧,他的眼睛还坏着,根本没看清屋里的紧张局势,自顾自地大喊大叫起来:“陛下、相公,宫门口出事了!”

    “你先你这脑袋是怎么回事!”

    赵构简直恨死“出事”这两个字了,自从天幕开始放映,他身边已经接二连三出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当头破血流的张俊闯进来时,他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想要发疯。

    “臣、臣这脑袋”张俊也恨得牙痒痒,但他实在难以启齿真相:他堂堂大将军竟然被一个刚束发的童子耍了,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还没问出那童子的姓名,这下子连凶都没法指认。

    “臣这脑袋是宫道上骑马摔的。臣摔下马后,有人趁臣不备,掠了虎符书信。臣恐是那叛贼岳飞在宫中的耳目,想必此刻已经快到城门,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张将军征战沙场多年,骑马的技术不进反退,如今连这平整的宫道都能坠马,当真老当益壮,了不得、了不得。”刘光世偏头冷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意。

    “刘光世,你发什么癫?”张俊一脸莫名。

    他不过就是摔了一跤,怎么一回来这书房就变天了?秦桧不发一言,赵构暴躁如雷,而这刘光世刘光世不是朝堂上出名的沉默派,如今怎么就开始怼人了?!

    刘光世冷笑连连。

    余光见张俊和护卫们将书房大门堵了个结结实实,刘光世自知时已失,只能长叹一声收回。今日杀秦桧不成,日后必有血光之灾,如今他算是半只脚踏入地府,活死人自然是无所顾虑。

    “别吵了!”赵构一拍桌子,怒火中烧之下,他的气势是难得的威严:“竟然被人在宫道上抢了虎符,张俊,你惹了天大的麻烦!你可知,这虎符要是落到岳飞上”

    到这里,赵构突然神色一变。

    他释然般地松了口气,语气忽得和缓了许多:“你确定是岳飞的人?虎符要是落到岳飞上倒无大碍,着人去取回来便是。他那人素来死心眼,除非朕亲自把虎符给他,否则他是万万不敢动用的。”

    “这、这臣也不好是不是岳将军的人”

    刚才还血口喷人的张俊如今犹犹豫豫,含糊地狡辩:“臣刚才眼睛不好,没见着人,只知道是一束发之龄的九品登仕郎依臣之见,他大概、或许、应该是岳将军的人吧?”

    赵构抓起茶盏就掷向张俊,气急败坏:“你这蠢货!九品登仕郎尽是受恩荫的学生,多如牛毛不,个个都是功臣之后,这要如何去找?!”

    护卫们不着痕迹地偏头闪身,独留一个盲眼的张俊留在原地。青瓷在头上炸开,龙井的芬芳裹挟着鲜血的腥味升腾。

    张俊一声痛呼,刚刚止血的伤口被一杯热茶重新烫开,简直如挨了一遭酷刑。

    “官家不必忧心,臣早有安排。”

    角落里的秦桧理了理领子,终于恢复镇定的他阴恻恻地瞥了一眼刘光世,这才假笑着走上前,装模作样地向赵构拱。

    “臣一心一意为官家考虑,但这宫中别有用心之人不在少数,”到这里,秦桧又看了一眼刘光世:“为防止这些乱臣贼子趁乱犯上,天幕开始前,臣就已经下令封锁所有城门。除非拿着臣的令牌,否则今日无人能进出临安!”

    “如今这贼子拿了虎符,想必是向城门而去,陛下派人捉拿便是。城门既关,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禁军的搜捕。”

    “那我怎么出城?”张俊勃然大怒。

    他刚才出宫之时,秦桧可没有把令牌给他。这就是,即便他刚才顺利出宫,并成功带着亲卫冲到城门,可没有秦桧的指令,他一样出不去。

    “张将军你急什么。”秦桧慢条斯理,轻飘飘地怼了回去:“若在下猜的不错,你必然是先点兵再出城。将军点兵之时,在下自会让人把令牌带到城门处等你。”

    “秦相公倒是好算计。”张俊面上浮起怒色,只是这怒容里却又掺杂着诡异的幸灾乐祸:“您可知封城的后果?秦相公这次闯大祸了!”

    “陛下,臣刚才不好了,原来就是秦相公闯出的祸事啊!”

    “别叽叽歪歪的,到底什么不好了?!”赵构暴怒地拍着桌子,只恨桌上已无茶盏,他只好随抄过一本硬壳的奏折向张俊砸去。

    张俊这次也有了准备,他听声辨位,竟然生生躲过赵构这一击。或许是接下来的事情让张俊实在期待,他一竖起食指搭上嘴唇,一扬起朝门外指去,故弄玄虚:“陛下别急啊,您仔细听——”

    众人又气又烦,却也只得安静下来。

    书房一寂静,门外嘈杂的呼声顿时清晰,竟然是那些聚在宫门口的百姓声音。他们在大喊着秦桧的名字,几句响亮的“滚出来”“奸相”“城门”中间偶尔也会闪过一两声“阳痿”“完颜”之类的痛骂。

    “那些贱民竟然还没走?”赵构的眉宇蒙上了一层阴影,眼眸里闪烁着不耐和杀意:“那些废物在干什么?朕叫他们把贱民赶远点,他们就是这么糊弄朕的?”

    “恐怕赶不走啊陛下。”张俊火上浇油,他对着秦桧的方向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容:“城门被封了,出不去城的百姓都围在宫门口,想问相公要个法呢。”

    “要法,在下有什么法可给?在下一心为陛下,不像某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相公怎么会没法呢?这城门归三衙所管,据我了解,三衙的首司都是武将出身的都指挥使,秦相公一堂堂士大夫,没听过您兼任都指挥使呀?”

    “事急从权。”秦桧的脸色也阴了下来。

    他本以为张俊是半个自己人,这才成全他的好事,想办法让官家把那两块虎符给了他,也算是分他一点站队的甜头尝尝。没想到武将就是蠢笨,好处给了,是他张俊自己没拿稳,这会儿倒是分不清好赖,火急火燎反过来咬主人。

    “在下关城门乃为官家留后,自古兵法都言有备无患,您看,这后不正好用上了么。倒是某些人,闯出祸事只顾哭嚎。在下竟不知这宫中何时多了垂髫儿,聒噪得很。”

    “格老子的,秦桧你骂谁?”

    “在下不过随便,张将军为何如此气急?莫要急着对号入座。”

    张俊直白,嘴上各种粗俗脏话,将秦桧的祖宗十八代草个不停;秦桧自持身份,话委婉却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噎得人两眼翻白。书房里一时之间竟然全是将相两人的对骂声。

    底下的臣子互相吵架,赵构的心思却全然飞向了宫门。

    一旦开始刻意留心,听力就会越发敏锐。千百声的“奸相”中,赵构总能精准地捕捉到那一瞬而逝的“阳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构甚至开始产生了幻听,那“阳痿”“完颜”的呼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得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够了!”

    赵构拍案而起,杀心顿起:“张俊,你领着御龙诸直,随朕上城墙!”

    众人一怔,不由悚然。

    赵构的意思其实再明白不过,都点了御龙诸直,这俨然是要出动禁军镇压百姓。

    面对盛怒的皇帝,众人对视一眼,只好跟着赵构往外走。半瞎的张俊拿着令牌,殷勤地在前开路,刘光世被禁军左右包围着,也只能沉着一张脸跟在后面。短短几息,书房瞬间空了下来,唯有一人还在屋内踌躇不前。

    秦桧并不想上城墙。

    理智告诉他,现在赵构的情绪很不稳定,自己最好上前盯着他,以防他待会儿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祸事妨碍和议。但不知为何,秦桧此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毫无由来,甚至十分荒唐,竟然在督促着他快点逃出皇宫、逃出临安甚至逃出南宋

    “秦桧。”

    秦桧这一迟疑,就被走在最前的赵构点了名。

    赵构面色狰狞,眼睛殷红得像是渗血,但嘴角却挂着令人心悸的残忍笑意,俨然一副快要走火入魔的样子。他盯着秦桧,慢吞吞、阴恻恻:“秦相公,那些贱民在喊你的名字。朕都去了,相公还不愿走这一遭?”

    容不得秦桧多思,他下意识挂起个笑,快步跟上:“臣晃神了,这就来。”

    岳庙之前为何会跪此四奸?来倒也简单。

    历朝历代,假借对方朝廷除掉对方大将的事情屡见不鲜,战国时的李牧,就是死在自己人的里。宋太祖赵匡胤在图谋南方之时,对江南第一猛将林仁肇有所忌惮,于是用了一招反间计,让昏庸的李煜上了钩,赐一杯鸩酒毒死了林仁肇。而完颜兀术要除掉岳飞,却是直截了当地下了一道命令——他着人给赵构送去了一封信:“必杀岳飞,然后和议可成”。

    中了对的反间计而错杀自己的统帅,这或许是李煜智谋不足。但接受敌人的命令杀害保家卫国的大将,赵构只配用“金奴”二字。但众所周知,岳飞是南宋著名的抗金名将、民族英雄,他忠心耿耿、正气凛然。这样一个敌人闻之丧胆,一个保家卫国的功臣,不是除掉就能除掉的。

    自古以来想杀功臣,必不可少的步骤就是罗织罪名。而这四人,正是冤杀岳飞的重要主谋。

    一日,秦桧在宰相府召见了中丞何铸、侍御史罗汝楫、谏议大夫万俟卨,秦桧向他们交代了一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此后发生的事情,都与这几个人有关。

    宫门前的百姓们仰头望天,只见天幕上出现了一栋宅子。这宅子眼熟的很,百姓们看到的第一眼就低声唾了句:“咸阳宫。”

    这宅子楼高六丈,居高临下,飞檐斗拱,傲视豪宅,气焰不可一世,还当真有点咸阳宫的派头。而宅子的不远处就是杭州的洞天福地望仙桥,此地临湖背山,看样子就是请大师论阴阳、看风水后精挑细选的宅子。

    这就是秦桧的相府。

    因人恨之,又不敢直呼其名,故以“咸阳”代指。盼其如秦,早日暴毙。

    视频里,一个戴着官帽留着长须的男人和秦桧挽着从宰相府中出来。秦桧与他举止亲昵,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背。两人又是拱又是大笑,好一会儿才终于在门前分别。

    这就是万俟卨了。

    秦桧对岳飞发起的第一次构陷,就是由万俟卨担任主攻。

    万俟卨是个是个典型的人,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睚眦必报。在此之前,他曾同岳飞积有旧怨,如今得此良,自然是喜不自胜。那么大家一定非常好奇,为人正直的岳飞究竟与他有何旧怨?来也好笑,这旧怨竟然是万俟卨一厢情愿的“旧怨”。

    当年,岳飞宣抚京湖,在鄂州祝捷的时候,万俟卨正在那里做提刑官。据,他每次去见岳飞,岳飞都没有给他好脸色。这个所谓的“臭脸”,或许只是岳飞当时心情不好而没有笑,或许是他遇到了什么难事所以皱着眉然而,见惯了笑脸相迎的万俟卨却将这件事牢记在心,并偏执地认为这是岳飞看不起他。

    在秦桧的授意下,万俟卨第一个站出来向岳飞发难。万俟卨上表弹劾岳飞,他在濠州之战中故意停留舒州,不支援淮西,导致濠州兵败。随后又岳飞最近到江淮视察,看样子是想放弃山阳,居心叵测。

    只要稍微了解岳飞的人都知道,岳飞可以是南宋朝廷中最想要战胜金兵、恢复中原的主战派代表人,就连在高宗逃难海上之时,他都不曾放弃抵抗,又怎会在此时放弃山阳?万俟卨这是显而易见的挟嫌污蔑,但赵构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竟然真就开始题大做、派人追查。

    得知此事的岳飞已然看破秦桧和万俟卨的阴谋,他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一怒之下,他向朝廷递交了辞呈。而赵构早就想从岳飞中夺回兵权,见此既然乐见其成,他并不挽留岳飞,只是随便封了他一个万寿观使的官,潦草打发了这名抗金大将。

    秦桧初战告捷,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找到了张俊再次密谋。

    而张俊,他原本和岳飞一样,属于朝廷中难得的主战派人物,他英勇善战,曾随种师中救援太原,又曾和韩世忠一起平定苗刘之乱。最重要的是,岳飞曾在他部下任职,受他举荐而开始独自领兵,从某种程度来,张俊甚至算得上是岳飞的伯乐之一。这样一位大将,原本应该是岳飞最好的战友,为何会与秦桧狼狈为奸?

    秦桧一面随着赵构往城墙上走,一面冷冷看着喜不自胜的张俊,心里暗骂蠢货。

    这天幕实在有失偏颇。什么叫和自己狼狈为奸?这张俊本就是个人皮畜生,掉进钱眼里的蛆虫。这月兮也不去打听打听,那句“占田遍天下,而家积巨万”的口号和那“钱串子”的谑称是怎么传出来的。

    张俊素来喜爱占据田产,至今共有良田一百多万亩。每年的收租总数是最富庶的绍兴府全年财政的两倍以上。除了良田,张俊豪宅也占得不少,都他秦桧的相府阔比咸阳宫,可比起张俊的园苑宅第,终究是巫见大巫。仅房租一项,张俊每年的收入就多达七万三千贯钱。

    贪财还不算,这张俊还是只铁公鸡。

    家里的银子堆积如山,为了防止被偷,张俊命人将那些银子铸成一千两(四十公斤)一个的大银球,戏名“没奈何”,意思就是偷来了也搬不动银球,全部都拿它们没办法秦桧打心眼里怀疑他张俊晚上都睡在库房里,要把那些银球挨个舔一遍。

    所以,张俊这钱串子,除了会领兵打仗,从一开始就是烂透了的玩意。若是生在太平世,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朝廷蛀虫,杨国忠第二!

    但与秦桧所料不同,天幕话锋一转,此刻竟又是回了赵构——

    第四次北伐时,张俊出兵之前,赵构曾在临安召见了他。刚一见面,赵构并没有问战事,只是问张俊是否读过郭子仪传。张俊似乎对郭子仪传没有兴趣,照直回答没听过,更没读过。

    “额”

    张俊上台阶的脚步一顿,他回身望向赵构,扬起一个笑:“陛、陛下,安史之乱的天幕后,臣就去补读了郭子仪传。”就是没读完,看了开头三句就困了。

    赵构哪里不知道张俊是什么货色,他撩起眼皮,不咸不淡道:“滚。”

    碰了一鼻子灰的张俊自讨没趣地转回身,迁怒地踹了一脚身侧侍卫:“扶稳我!”

    侍卫隐忍地低头,扶着张俊的紧了又紧。

    读没读其实并不重要,只是张俊是个榆木脑袋,他不仅没有领会到赵构的言外之意,还傻乎乎地暴露了自己头脑空空的笨蛋属性。赵构见张俊没有理会到自己的意图,只好亮出底牌,被迫坦白相告。

    他对张俊:“郭子仪身处乱世,虽然握重兵,却一心一意听朝廷的话,只要是朝廷的命令,他从不推诿,由此他的子孙后代都能享受高官厚禄。你现在也带了不少兵,但你心里要知道,这些兵都是朝廷的,而不是你的私家军。只要你好好地向郭子仪学习,将来你的子孙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到这里,张俊已经惊出一冷汗。但赵构仍未停下:“果有人仗着自己握重兵,轻视朝廷,将圣旨当成耳边风,不但他的子孙没有福享,恐怕连他自身的性命也难保全。”

    赵构找张俊这番话自由他的深意。南宋时的军队虽然都是中央军,但隐隐约约却带着一点半私人的性质,尤其是连军队名字都是“岳家军”、“韩家军”,这让身为南宋君主的赵构感到非常不满。

    在现任的几位大帅中,刘光世明哲保身,逐渐偏向于顺从赵构的心意同意主和。而剩下的三位主战派大将中,岳飞的兵力最强,也最不听话,而且还有公开的抗旨行为;韩世忠见了金兵便热血沸腾,还曾企图伏击金国使者,幸亏发现得早,没有酿成大祸,但也足以让赵构惊出一身冷汗。唯有张俊,他虽然也反对议和,却没有太过偏激的举动,加之他战功不及前二者,平时也多有不痛快,因此被赵构选为了突破口。

    果不其然,此次面谈之后,张俊终于领会了赵构的意图,再也不敢反对议和。而他这次回朝后,便半推半就地同赵构、秦桧配合,在杀害岳飞一事上充当了帮凶的角色。

    张俊先在岳飞的部队里面放话,谁能揭发岳飞的罪过,重赏。用这一招对付纪律严明的岳家军并不起效,压根没人搭理他。

    张俊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把目光锁在岳飞的副王贵身上。为什么要选择王贵呢?因为王贵曾因违犯军纪而遭到岳飞的重罚,差一点丢了性命。谁挨了打都不会高兴,张俊以此推断,王贵一定对岳飞恨之入骨,找他来揭发岳飞的罪行,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谁知王贵并没有如他所愿,甚至主张岳将军此举甚对,自己违反军纪,的确该打,岳将军打得有理,不打不足以振君威。这一下子可把张俊气蒙了,他苦口婆心地劝导王贵,可王贵就是认准死理不肯开窍。见状,张俊只好拿出了自己的撒锏。

    到这里,天幕突然没了声音。

    众人疑惑地抬头望去,却见天幕上的张俊一脸阴笑地凑近王贵,示意他附耳过来。王贵厌恶地皱眉,碍于上下有别,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向张俊靠近。

    张俊抬掩口,在王贵耳边低语了几句。

    众人听不见张俊了什么,只看得王贵几乎是豁然变色。他整个人一晃,随即就摔下了凳。

    王贵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张俊背着晃悠到他的面前,面色无比得意。

    约莫半炷香后,王贵终于回过了神。他跪在张俊的脚下,艰难地点头

    朱仙镇

    “王贵,你他妈到底是留了什么把柄被那钱串子捉到了?”

    王贵被岳家军的兄弟们扭送到了岳飞面前,大伙儿站在他身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叛徒”:“岳将军最信任你了,你这样对得起将军吗?!”

    王贵不敢抬头看岳飞,跪在原地讷讷。

    半晌后,他突然左右开弓地开始抽自己耳光,一边打一边骂:“是我对不起将军,是我对不起将军!”

    岳飞急急上前,抬摁住王贵,不让他再自抽耳光:“此事尚未发生,你又何必如此?”

    岳飞这俨然还是信任的意思。

    闻言,王贵留下了两行眼泪,突然嚎哭一声,猛地伏地流泪,一副痛不欲生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众人不由沉默。

    “钱串子捉了你什么把柄?你倒是出来,让兄弟们想办法给你解决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众人如梦初醒,七嘴八舌地应和:

    “是啊王贵,都是兄弟,你和我们,兄弟们帮你解决了。”

    “要钱,我们凑,要人,我们去!总有办法给你解决的!”

    岳飞倒是没有急着开口,他抬摁在王贵颤抖不止的肩膀上,微一用力,扶着王贵直起身。他对上王贵那双泪流不止的眼睛,郑重道:“王贵,你永远是我的兵,是我岳飞的兄弟。”

    王贵呜咽着点点头:“将军,我自己去领罚!”

    如果,王贵是被迫参与秦桧的阴谋,那么岳飞下另一位人物——王俊,则是积极主动地加入到陷害岳飞的行列。王俊绰号雕儿,为人狡黠,既奸又贪,由于受到岳飞爱将张宪的抑制,他早就对岳飞心怀不满。

    王俊是个人,他最拿的把戏就是无中生有,加上有张俊这位高在旁参谋,他做起事来更是得心应。因为万俟卨,岳飞已经被罢免兵权、闲任卑职。于是在张俊的指点下,王俊立即编造了一个张宪与岳云密谋发动兵变想要迎回岳飞重掌兵权的故事。

    张俊亲自动笔写了一封诬告信,让王俊充当马前卒,将诬告信送到枢密院去举报。诬告信经过一个短暂的旅行,便又重新回到了张俊的里。他收到信后,立即派王贵将张宪抓入大牢。

    一番酷刑过后,体无完肤的张宪拒不承认有图谋兵变这件事。张俊本来想把张宪屈打成招,在陷害岳飞这件事上抢个头功,不料碰到了张宪这个硬骨头,弄得他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张俊只好捏造了一份假口供交给秦桧,将张宪重新关进大牢。

    天幕上的张宪奄奄一息,朱仙镇的张宪却怒气勃发。

    他随解下缠在铁架上的长鞭,扬就朝王俊抽去——

    “岳将军救我,饶命啊将军!”

    王俊被抽得哭爹喊娘,在沙地里不停打滚,可他每每要逃出张宪鞭子的进攻范围时,总有旁观的士兵飞起一脚,将他踹回中央。

    岳飞看了会,迟疑着起身想要开口。一众士兵赶紧蜂拥而上,七八脚地将他按进主座,他们左一句“这种阴险人,我可不敢把后背交给这种贼人,将军必要给他惩戒”,右一句“张将军因为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这才打了几鞭子,这嚎得比死了爹妈还响,一看就是个软骨头”

    “我”

    “岳将军,这就是您的不对啦!张将军正在气头上,您好歹让他出口恶气!”

    “不是,我”

    “岳将军,王俊这孬种不杀已经算便宜他了,打几下出不了人命,张将军最有分寸了。”

    又是来回几次,岳飞终于见缝插针地找到了开口时。他深深叹了口气,无奈解释:“我是想,那是我新绞的兜子,拿来套马的,不是鞭。旁边那么多玩意,别抽坏了我的新兜子。”

    众人这才放松下来。

    张宪一边抽人一边留意着岳将军这里的动静,他将岳飞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抽人间隙还俏皮回头:

    “得令!”

    张宪嘿嘿一笑,把将军的兜子仔细折好,拿衣裳抹掉上面的沙尘血迹,这才好生交还给身后的士兵。

    兵极为灵,左边拽着一根马鞭,右边拿着一根长棍——都是天幕上张俊拿来折磨张宪的工具。在王俊目眦欲裂的目光中,兵一边将两样玩意递给张宪,一边兴致勃勃地询问:“将军,要刀不,俺以前村口骟猪的,一刀下去,保管王俊比完颜九萎还要萎。”

    “听起来不错,挨个来一番,弄死为止。”张宪拿马鞭在空气中试了试,鞭子破空的声音凌厉而响亮,王俊两眼一翻,身下顿时传来一阵骚臭。

    “晕了!”兵狠踹了几脚王俊,确定他晕过去之后,这才悄悄凑到张宪身边,不好意思地忸怩道:“将军,俺不会骟猪。”

    “我知道!”张宪瞪了他一眼:“我也不是钱串子那畜生。拖下去,过几天按军法处置便是。”

    秦桧随即假传圣旨,将岳飞父子逮捕下狱。他命令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审讯这件案子。

    面对飞来横祸,岳飞并非没有警觉,但他坚信公道自在人心,面对何铸、周三畏二人,岳飞一脸坦然。他在公堂上撕破自己衣裳,露出后背。众人放眼望去,只见岳飞背上剌了“尽忠报国”四个大字,深人肌理,赫然在目。

    周三畏看到岳飞背上的四个字后不由肃然起敬,就连同为秦桧党羽的何铸竟也良心发现,幡然顿悟。一番审讯之后,两人越发坚定岳飞无辜。他们将岳飞好生送回牢房,随即匆匆去找秦桧报告真相。

    面对这样的结果,秦桧自然是大发雷霆。他怒斥何铸在官场白混多年,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好。何铸也是气急,竟然当场顶撞上司,直白地替岳飞打抱不平:“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

    对此,秦桧冷冷回以三个字:“上意也。”

    秦桧的意思非常直白,甚至可以得上是赤|裸裸的逼迫:这案子不是我要你审,而是皇帝要你审。言下之意,何铸若是拿不出赵构想要的“答案”,那他这官也就做到头了。

    狐假虎威这一招,秦桧百试不爽。奈何这次他碰到了两个硬茬。周三畏见秦桧执意陷害岳飞,不愿做他帮凶,一怒之下竟然挂冠而去。而何铸也是硬气,他明明是秦党,但愣是不肯再审,逼得秦桧只好换人。

    这一换,主审官就换成了一个熟人——谏议大夫万俟卨。

    万俟卨本就与岳飞有怨,审讯时更是不吝严刑拷打。一代名将,在代表着正义的公堂上被一个人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可尽管用遍了酷刑,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岳飞宁死不自诬,乃至以绝食抗争。幸有其子岳雷照顾,才勉强支撑下来。

    秦桧、张俊、万俟卨迫害岳飞的行为,激起了朝中一班忠臣的愤慨。他们纷纷站出来为岳飞鸣冤,如大理卿薛仁辅、寺丞李若朴、何彦猷等百余人联名担保,岳飞是冤枉的。

    就连当时赋闲在家的韩世忠都被此事惊动,他本已不问世事,但听岳飞蒙此不白之冤,韩世忠竟然怒闯宰相府,当面质问秦桧:“岳飞何罪?”

    秦桧答:“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

    所谓“莫须有”,只是一个表示推断的语气词,大意就是“也许可能有”。秦桧拿不出证据,只能红嘴白牙地吐出一句空话。见状,韩世忠愤然问道:“相公,‘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秦桧默然不应。

    几日后,替岳飞鸣冤的李若朴、何彦猷被罢官处分,而以全家百口担保岳飞无罪的宗正卿赵士?则被革职逐出临安。就连军功赫赫、有从龙之功的韩世忠也从此闭门谢客。

    事情就此又胶着了几日,直至二十月二十九日,秦桧同妻子王氏在家围炉饮酒之时,门卒忽然送来一封书信。秦桧拆开一看,原是万俟卨送来的叫苦信。

    万俟卨在信中,建州布衣刘允升,和数千士卒百姓一同联名上书为岳飞鸣冤。他不敢决断,又恐激起民变,只能请示秦桧。

    秦桧看后眉头紧锁,斟酌的间隙不由取过暖炉边的柑橘把玩,吃完果肉,秦桧仍未想出对策,他不由烦躁地用指甲扣挠柑橘果皮。见状,王氏不由发问,秦桧便将书信交给她看。

    王氏素来狠毒,阴私段甚至更胜秦桧。看完万俟卨的“求救信”,王氏冷笑一声,竟然当即有了决断:“老汉何一无决耶?捉虎易,放虎难也。”

    听完此言,秦桧当即下定决心,取过纸笔写下数语。他仔细地折好,又派了一名干练的家仆秘密将此信送出。

    得到暗示的万俟卨当即上报奏状,提出将岳飞处斩刑,张宪处绞刑,岳云处徒刑。宋高宗赵构当日批复:“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或许是心虚,赵构还在其末特意加了一句“仍多差兵将防护”。

    这天晚上,传出了岳飞的死讯。

    一代爱国英雄陨落,年仅三十九岁。

    岳飞的最后一封供状,上面只留了八个绝笔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听到这里,赵构竟然噗嗤笑出了声。

    他已经登上城墙,此刻正在禁军的拥护下俯视百姓。

    天上是“天日昭昭”的沉痛高呼,脚下是此起彼伏的百姓哭声,而赵构站在天地中间,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放声大笑。

    哭声渐渐地停了。

    赵构声音很大,像是在刻意给谁听,他注视着秦桧,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朕的秦相公好生威风。”

    “假传圣旨,狐假虎威,何铸在官场白混几年,朕看相公倒是如鱼得水、日有所进呐!”

    城墙上,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转向躲在人群最后的秦桧。

    秦桧心里暗叫不好,他仔细环视周身局势,刘光世面色狰狞,张俊神色不善,身后的禁军看样子也有些蠢蠢欲动。如今之际,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

    秦桧一个箭步撞开张俊,强行地挤到了赵构身边。他正想松口气给官家解释,身体本能却先于意识,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冷颤。

    上汗毛一同立起,心如擂鼓,脑中丝弦齐齐崩裂。这种感觉如同被万千弩箭同时瞄准,刚才隐约的预感此刻竟像有了声音,抓着秦桧的耳朵嘶声力竭地尖叫:快逃!快逃!快逃!!

    秦桧缓缓转头——

    数米高的城墙下,站着密密麻麻的百姓。

    有表演杂耍的艺人,有叫卖货物的摊贩,有怀抱儿女的穷苦农民,有穿着罗缎的富家公子黑发黄面,人头交错。

    若是平时,秦桧必要故弄玄虚地叹一声“众生蝼蚁”,但如今,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句话。

    那些“蝼蚁”,他们在看他!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他们都在看他!

    被众人视线攫住的瞬间,秦桧耳边警铃般地“快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召唤——

    万千只黑白的眼珠注视着他。

    他们无声地尖叫:“秦桧,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