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我用古诗剧透历史[历史直播] > 正文 43. 【爱国诗】陆游 国子监的学生全都来了……
    秦桧当然不想死!

    他猛地扭过头,迎着赵构阴狠的目光几近嘶吼着大声道:“臣,秦桧——政和五年进士及第,得授中词学兼茂科,任太学学正。先皇之时,臣历任左司谏、御史中丞,今蒙圣恩,得任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秦桧这一系列自报家门把一旁的张俊搞蒙了。

    这死到临头了,报官名有个屁用?难不成还有他有太|祖的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可就算有又如何,也不看拿着丹书铁券的柴氏后人最后还不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难道他秦桧真以为自己能躲过一劫?

    百姓不懂,将军不懂,但皇帝却是懂了。赵构怒极反笑,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压低声音:“相公何必如此大声?”

    “臣怕陛下忘了‘勒石三戒’,特意提醒。”秦桧也放低了声音,面上端得一派正义凛然,唯独语调却如毒蛇般嘶嘶相对。

    一君一臣目光相撞,两人眼底的恨意竟然难分仲伯。

    秦桧都已公布答案,张俊这憨货这会儿总算听懂了:所谓勒石三戒,就是宋太|祖赵匡胤誓碑上刻的三条秘密祖训。

    这秘密祖训虽然由来已久,却神秘了百年,一直无人知晓其上内容。只因太|宗的誓碑立在太庙寝殿夹室,平时用销金黄幔遮蔽,门钥封闭甚严,不得出入,只有太庙四季祭祀和新天子即位时才会启封。

    而这恭读规矩也颇为复杂。谒庙礼毕,奏请天子上前恭读誓词。天子进屋时,身边只能留一名不识字的黄门在后跟随,其余侍从臣子皆要远立庭中,不可近前。此碑一直颇为神秘,北宋历代皇帝“皆踵故事,岁时伏谒,恭读如仪,不敢泄漏”,直到靖康之变,金人将祭祀礼器席卷而去,太庙之门洞开,人们方得窥见真相——

    这誓碑高七、八尺,阔四尺余,上刻誓词三行:

    一为“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一为“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一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而秦桧的意思,就是他乃进士及第出身,是正儿八经的士大夫。他这一系列报菜名般地报官职,则是在给自己层层加码——我不仅是士大夫,我还是两朝重臣,背后有无数拥趸。陛下若是杀我,不怕违背祖训遭天谴,不怕动摇士大夫的忠心吗?

    ——这倒的确是丹书铁券,甚至比丹书铁券还管用十倍。

    赵构垂在袖袍下的已经在自己掌心扣出了血,但他面上却只得强颜欢笑:“秦相公当真多心。太|祖之训,朕怎敢忘?”

    “陛下没忘就好。”秦桧敷衍地笑了笑,随即垂眸望向城墙下的百姓。他轻轻掸了掸衣裳,平淡地提醒赵构:“陛下登城墙所为何事?”

    赵构闻言一怔:对,差点忘了正事!他上城墙本意不在秦桧,而是为了解决这群胆大包天的贱民。

    这些贱民竟敢骂他完颜狗,甚至还顺从妖女的意思骂他阳痿,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杀光!

    一定要全部杀光!

    见赵构神色扭曲,秦桧知道他的陛下已经转移了杀心,不由轻声笑了起来,抬示意张俊上前。

    看完天幕后,张俊其实已经不想再同秦桧共事。他在一旁心急如焚,只盼陛下早日醒悟,赶紧杀了秦桧,也好救出自己。奈何赵构被秦桧三言两语转移了注意力,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他还未斩杀岳飞、酿成大错,但他几个时辰前美滋滋领着虎符出宫的模样却早被众人看在眼里,这一脚已经上了贼船,张俊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跟秦桧一黑到底。

    “陛下烦心,不知将军可否替陛下解忧?”

    赵构的视线顺着秦桧的话瞥向张俊,容不得张俊多思,赵构上前一步,干脆地下令:“把底下这群贱民都抓起来,关进大牢好好审问!审问清楚,刚才是谁在口出狂言污蔑圣名,朕要把那些人通通流放、不,通通处斩!”

    张俊心里叫苦不迭,他扫了一眼城墙下黑压压的人群。这人影密密麻麻,一直远远连向天际。

    “陛、陛下,人太多了!怕不是半个临安城的百姓都来了,别禁军人不够,就是大牢也关不下这么多人啊!”

    “这有何难?”秦桧又凑了过来。

    他抬起,屈指在张俊腰侧的宝剑上一弹,轻飘飘道:“言者有意听者有心,那些没喊的贱民难道就是无罪的吗?”

    张俊瞪着秦桧,像是见到了一只毒蛇在口吐人言,他的目光充满了惊恐和畏惧:“秦、秦相公,你不会是想”

    “秦爱卿得对。”赵构打断了张俊,颇有些满意地点头:“喊的人,拔舌处死;听的人,锥耳处死——不过事急从权,直接斩首一些也是无妨的。张将军,你且领兵去吧,朕就在上面看着你。”

    张俊丧着一张脸下去了。

    上贼船和被逼上绝路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若刚才张俊还抱着一丝希望,指望着官家幡然醒悟,杀死秦桧然后带他上岸,那么现在张俊已经彻底绝望:宫门一开、宝刀一拔,南宋百姓的血溅上他脸颊的那一刻,他张俊就此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张俊磨磨唧唧地挨下了城墙,有磨磨蹭蹭地站到了宫门前点兵。他又是数人头又是排队伍,几百人的士兵被他翻来覆去点了又点——他的模样不像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倒像是第一次上前线的新兵,忧心忡忡、面如死灰。

    他的磨蹭自然被禁军们看出来了,这群禁军都是一三十的年轻好男儿。他们眼神明亮,目光里充满着对张俊的信任与敬仰,尽管天幕也曾强调赵构和张俊是罪人,但在他们淳朴的内心中,大部分人依然偏执地认为这都是奸臣秦桧的过错——这个巧言善辩的文人蒙骗了心善的君主、玩弄了单纯的名将,只要杀死秦桧,陛下和将军自然就会变好的!

    见张俊迟迟不下令,终于有禁军忍不住上前提醒:

    “将军,您把我们召集在此处,一会儿究竟要做何事?”

    “是啊将军,陛下有何吩咐?我等肝脑涂地,定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将军,我们听您指挥,您吩咐就是!”

    张俊眼神闪躲,不敢和那些禁军对视。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焦灼,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烈火炙烤:

    他要怎么?

    陛下命令你们去屠杀那群无寸铁的百姓?

    他要怎么?

    我要带领你们用杀敌的本事杀自己守护的国民?

    他要怎么?

    从今天起,你们这群恪尽职守的好男儿就会被钉上耻辱柱,遗臭万年被人唾弃?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来催促的黄门已经从城墙上下来了三次,口吻也从委婉的“请将军尽快”变成了凶恶的“马上动”。

    张俊握了握拳,就在他终于作出决定就要开口之际,却听得一门之隔的宫门外,忽然远远传来响亮的少年呼声——

    “国子监太学馆监生求见陛下!”

    “国子监四门管学生求见陛下!”

    “国子监国子馆学生求见陛下!”

    竟是那群学生来了?!

    宋朝的风气,是极为尊敬读书人的。

    熙熙攘攘的百姓们听到国子监各馆的学生来了,顿时如摩西分海般,生生往两边退去,为学生们让开了一条宽敞的大路直通宫门。

    这些国子监学生约莫几百人,各自穿着学院最正式的礼服。领头的少年郎一身白色襕衫,宽大的袖袍随着行走时带起的微风在身侧扬动,竟有一种莫名的凛然气势——他正是李集之!

    “秦相公当真是眼通天。”赵构望着那一群白衣的国子监学生由远及近,下意识以为这是秦桧请来的救星。秦桧刚才还拿太|宗勒石三戒威胁自己,如今就把真正的士大夫后备役请到了宫门,当真是雷霆段,让人心惊!

    唯一令赵构有些安慰的是,国子监里的宗子学没人前来闹事。所谓宗子学,就是皇室宗室子弟就读的地方。宗子学没人来,意味着他的这群皇亲国戚还算安分,没人趁乱觊觎皇位。但先不论宗子学,也不论那些太学,四门馆,光这国子学的学生就令赵构颇感头疼。能在国子学就读,祖上必是八品及以上的朝廷官员,这意味着这群少年郎虽然年纪轻轻,但背后的靠山却一个比一个硬秦桧真是好快的速度,好狠的谋算!

    这边赵构思绪万千,那边秦桧也是暗自诧异。

    先不这些学生不是他喊来的,就算是他去喊,国子监离这里也有些距离,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赶到宫门的?

    这几百个学生来势汹汹,尤其是那领头的李集之——千万人中,秦桧独独与他对上了目光。

    李集之长得很像他父亲李纲。

    李纲也是朝中有名的主战派,当年宋钦宗即位之初,就是李纲率领汴京军民与金军殊死一战,使得孤军深入的完颜宗望不得不考虑议和退兵。去年,赋闲在家的李纲得知赵构、秦桧有意与金和议之后,对着前来传诏的使臣破口大骂,并且一气之下就此缠绵病榻,刚于年初撒人寰。

    秦桧自然没有错过李集之眼中的愤恨。

    于公,主战派的李集之天生与主和派的秦桧势同水火。

    于私,间接气死李纲的秦桧自然也是李集之的“杀父仇人”。

    秦桧暗叹一声,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他缓缓退后几步,用宽大的袖口遮掩动作,将令牌偷偷递给一旁的士兵。那个士兵是他埋伏在宫中的眼线,他收下令牌,抬头看了秦桧一眼,随即默不作声地退出人群,下了城墙。

    秦桧掐住掌心,恨恨望向天幕:“功成垂败,在此一举!”

    就在宫门口上下对峙之时,城门口的陆游也遇到了难题——

    城门竟然关了!

    紧闭的城门前摆着一排带有尖刺的拦路木桩,而士兵们执长戟在后虎视眈眈。棕色的汗血宝马不安地在原地踱步,它面前的不远处就是闪着寒芒的长戟,令它不敢靠近。

    陆游抚了抚马背,朗声道:“我有要事出城!”

    士兵们对视一眼,领头的官兵朝他拱行礼,随即隔着木桩长戟向陆游伸:

    “想要出城,就要有秦相令牌。还请大人出示令牌一观,莫要让的为难。”

    陆游一怔,暗叫不好。

    他哪里有什么秦相令牌!想必是张俊跟他耍心眼,刻意留了一没将出城令牌给他。此次他冒昧闯城门,怕不是中了秦桧和张俊的奸计!

    如此一想,陆游越发心急,他控马上前几步,加重了语气:

    “我奉陛下圣令,前往朱仙镇!”

    听到“朱仙镇”三个字,官兵神色却莫名有些不善。他上下打量着陆游,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温和,竟然冷硬了许多:“大人,还请拿出令牌一观!”

    陆游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从张俊处拿到的赵构密信。信封上留有赵构的亲笔御字,还有一枚他的红色私印:“这是陛下亲笔所写,我有密令在身!”

    官兵的目光在那封写着“完颜将军亲启”的书信上一撩而过,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他掀了掀眼皮,厌恶地望向陆游,恶声恶气:“我不识字,更不识官家私印。”

    “想要出城,出示令牌!”

    随着官兵的态度变化,士卒们中的长戟不断向前逼近,陆游的棕马嘶鸣一声,不由后退几步。

    陆游心急如焚,眼见那些守城官兵眼神越发不善,他咬了咬牙,终究是从怀中掏出虎符:“这是虎符,你总认得了吧?官家命我去军营点兵,还不快开城门?!”

    见到虎符,官兵的目光却越发凶恶,就连不远处的守城士卒们也逐渐向此处围来。他们看着陆游窃窃私语,谈话的内容陆游听不真切,却能清晰地看见这群士卒眼底的愤然恨意,像是恨不得立刻用长戟贯穿他的胸膛。

    “没有令牌,就不能出城!”

    陆游握着缰绳控制棕马不要后退,他俯视着这群油盐不进的士卒,心惊的同时却不由感到悲哀:秦桧的权势,竟然已经炽盛如此?就连城门的兵都唯他马首是瞻,只认秦相令牌,不认陛下虎符?!

    见陆游不语,士卒们对视一眼,神色越发阴沉。领头的官兵几近是憎恨地抬眼,咄咄逼人:“令、牌!”

    卫兵们举长戟向陆游逼近,远处的士卒也开始朝这里并列包抄。众人将陆游团团围住,神色凶恶的官兵抬一刺,闪着锋芒的戟尖直指陆游喉咙:

    “最后问你一遍——”

    “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