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匪石 > 正文 13. 温风如酒 春始惊蛰
    尽管杯子里凭空变成了一双青梅,宋修筠神色如常,照样和那几个人一边尝酒一边闲聊。

    今年的中秋来得早,温风如酒,四周的浅声低语也如酒,直至月上中天,庭院地面水色空明。

    酒酿的梅子吃起来有瘾,唐岫一颗接着一颗慢慢嚼,含在嘴里仔细去吮甜香的酒液,没一会儿就去舀了第二杯。

    那些大人们都在推杯换盏,倒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果酸味舌头虽然尝不大出来了,牙齿倒还有感觉,两杯吃完,唐岫牙都软了,只好默默喝水。

    但水越喝脸越烫,正犹豫要不要再去舀最后一颗梅子时,宋修筠按住她的杯子,提醒:“别再吃了,再吃要喝醉了。”

    “哦”唐岫应了声,默默在嘴里用舌头去找自己的牙,越舔越软,只好一个劲地咽口水。

    然而被他拦下来之后,酒虽然没再喝,酒劲却一点点发上来了,唐岫口干脸热,只能托着下巴,一个劲用背贴自己的脸,借此降温。

    宋修筠看她的脖子都快支撑不住脑袋,坐在椅子上直往下溜,便出声提醒宋婉清:“时候不早了,喝完这一杯就别再喝了吧。”

    宋婉清看了眼腕上的表,点点头道:“诶,行,差不多该回去睡了,中秋也别都喝醉了。”

    “已经有人喝醉了。”宋修筠无奈地弯唇提醒。

    宋婉清这才注意到被他的身形挡住的唐岫,巴掌大的一张脸都红透了,两只撑着凳子还时不时晃荡。她觉着好玩,转头招呼那几个人一块儿看。

    “哟,这没喝酒的倒是先喝醉啦?”唐昶允直乐。

    “唉哟,前年这批是拿青花汾酒酿的,度数高着呢,这丫头这是偷吃了多少梅子”还是唐曼殊心疼孙女,转头去找酒罐,准备拿盖封上,却发现一晚上下来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

    “那今晚就先这样吧,九点了,咱们差不多回去收拾洗漱。”卢鹤麟开口吆喝收摊。

    一顿晚饭吃了三个时,差不多该散场,唐峪早早就回房洗澡去了,一行人也不拖延,都站起来帮着收拾。

    “我来就行了,让松绮送送你们。”管柯开口拦下宋家人的动作,毕竟是客人,哪有让他们收桌的道理。

    唐岫冷不丁听到这顿饭居然结束了,转头看看宋修筠,也想跟上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她妈妈拉住了,伸摸了摸她的额头,提醒:“去哪儿啊你,赶紧回去洗洗睡吧,路都走不清楚还打算送人家出门呢?”

    “不行不行我要送的。”唐岫刚刚才放话自己酒量还行,这会儿虽然知道自己醉了,但还强撑着不倒下。

    宋婉清头胎生得迟,没生出女儿来,后来想要二胎被卢鹤麟劝住了。眼下看这姑娘的样子心里直软,便伸揽过唐岫的肩膀,笑道:“你要送我们啊,那跟我们来吧,横竖人丢不了。”

    唐松绮闻言也作罢,看唐岫慢腾腾地跟着他们一家人出去,过了一阵,隔着垂花门听见宋婉清的声音:“成了,送到门口了,姨姥姥谢谢你,我再让修筠给你送回去。”

    唐岫听到宋修筠的名字,有些疑惑地歪歪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

    谁知道宋修筠也陪着他母亲多此一举,走近她面前,低声道:“走吧。”

    唐岫只好又脚踩棉花似的掉头往里。

    只是走了没两步,酒劲发得更厉害,肚子一阵一阵的烧,刚才出来时还记着留意脚下的门槛,这会儿全忘了。好在他听见她踩空的动静,及时伸出了,稍一用力,托着她的肘没让她跌跤。

    就这样又把人送进了垂花门,宋修筠松开,抬抬下巴示意:“就送到这儿吧,喝醉了就早点去睡,明早不定要头疼。”

    唐岫这回检索到“喝醉”这个关键词,眨了眨睫毛,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这样就能看起来清醒点:“我没喝醉!”

    檐下的灯把她的脸映得腻白,月盘似的,两颊却又烧得通红,眸子晃动着波光,让人想起年前夜游河上的桨声灯影,瑰丽无比。

    宋修筠转头,看宋婉清他们已经走远,再回过视线,眸光微动。

    但也只是抬起,食指贴上她的脸颊,试了试她这片的温度。

    果然烫极了,新揭蒸笼的打糕似的,软得摸不出棱角。宋修筠看着她,一时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探她的体温,喉结滑了滑,喃声道:“之前没看出来,原来还是个酒蒙子。”

    着,搭着她的肩膀将她背过身去,轻拍了拍,催促:“快回去吧,晚安。”

    “嗯,晚安”唐岫搞不太清状况,被他这么一转,定睛看前面确实是自家院子,只好一摇一摆地进去了。

    --

    中秋学校放三天假,家里人都知道唐岫昨天吃大了,早上没人来叫她起床。

    直到唐岫头疼得受不了,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唉声叹气地拖长音爬起来,才发现已经中午十二点。

    唐峪的房间在她隔壁,唐岫才爬起来就倒回床上去了,嗓子又干又疼,仰面喊了声:“哥,给我倒杯水。”

    没人应。

    唐岫努力提高嗓子:“哥,求你了,不喝水我会死掉——”

    不知道是唐峪出门了还是故意晾着她,半天没人理会。

    唐岫这下来了脾气,一骨碌爬起来,“刷”地拉开床头的窗帘,紧接着就被外头的阳光刺得闭上眼睛,哀嚎了声。

    等眼睛终于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四合院几乎被阳光洗透了,一砖一瓦都浸着暖阳,微风轻拂,树影游曳。

    她于是看到桂花树下的宋修筠,白衬衫的袖口挽起,靠在熟悉的躺椅上,腿上卧着莫奈,身旁是唐昶允种着碗莲的黑陶大瓮。

    或粉或白的莲花都出了水,在树下的光影中袅袅婷婷,莲叶上的光斑随着风扑朔,吸引莫奈伸腿去够,反而把花盘打得乱颤。

    随后被宋修筠抬护住,把她圈在怀里。

    莫奈左右跳不出,便一个劲摇着尾巴往他身上拱。他拗不过,仰头靠在椅背上,也被阳光晃得闭上眼睛,任她搓圆揉扁。

    大概是宿醉给人的感觉太强烈,宋修筠在这一刻竟然和记忆中的他重叠了,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让人目眩。

    只是印象中的木绣球却苍苍翠翠,蝉鸣也在秋风中渐熄。久远的记忆得到纠正,唐岫意识到木香是四月开的花,每次姥姥扫完地上白雪似的花瓣,她的生日就到了。

    所以她原来不是在夏天喜欢上他的,而是风日和暖的春季。

    没有蝉鸣,只有心跳。

    唐岫有些失神,贴近窗户看了好久,不远处的莫奈总算攀上宋修筠的肩膀,凑近在他的脖子旁嗅来嗅去,最后胆大妄为地在他喉结上舔了一下。

    “”唐岫睁大眼睛,她一早起来都没喝水,咽了咽嗓子,才发现喉间干得冒火,

    宋修筠也猛地睁眼,怕痒地往后仰,喉结的线条却在这个姿势下凸显得更明显,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轻轻的吸气声。

    但莫奈不知羞,孜孜不倦地在他身上蹭,甚至要去舔他的下巴,十分狂热地表达对他的喜欢。

    宋修筠起先还忙脚乱,不一会儿就被扑腾得放弃挣扎,无奈地伸去擦脸上脖子上的口水,坐起身来。

    唐岫还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眼睛弯得明明媚媚,似乎天底下的一切好春光都在里头了。

    心跳因此到达某个峰值,喉咙也发紧,带来隐约的窒息感。

    下一秒,宋修筠的视线不经意地掠向她的方向。

    她昨晚醉得太厉害,到现在还没起来,难免让人有些担心。

    谁知道淡红色的花鸟窗棂后,她正拉着窗帘往外看,巴掌大的一张脸,眉目秀丽如画,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他跟着怔住,一时忘了边的动作,下巴便掠上湿热的水痕。

    谁知道“刷”一下,里头的人一看见他便毫不留情地拉上帘子,只剩半片青绿色在窗后晃动。

    宋修筠脸上的神情缓缓变作疑惑,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她不会是还记得昨晚的事吧?

    气他什么呢摸了她的脸么?

    宋修筠垂眼,摁下怀里的莫奈,微微蹙眉。

    这头唐岫当然不是故意要甩他脸色,原本被抓住偷看就够窘的了,谁知道房门突然被敲响,这才吓得她火速远离窗户。

    唐峪刚才听到房间里气若游丝的声音了,端着水杯进来,就看她正坐在床上,神情鬼祟。

    于是伸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没有!”唐岫否认,“啪”一下打掉他的。

    这一巴掌倒是把唐峪给打懵了,气得“嘿”了声,把水杯和醒酒药搁她桌上:“怎么好心没好报呢我?赶紧把药吃了!昨天够可以的啊,妈你把姥姥一窖的青梅都干完了,怎么着,今儿打算上山打虎?”

    唐岫讪讪,接过药塞进嘴里,等到“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才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还会给我买醒酒药。”

    唐峪被她识破,轻一耸肩,倒也没想着抢功:“那你高看我了,醒酒药是隔壁姓宋的给你买的。该不,他不是半个恋爱都没谈过么?照顾女孩儿这方面倒是挺会,啧,佩服。”

    唐岫现在听不得宋修筠的名字,耳朵一烫,转身就往被子里钻,一边瓮声瓮气地回他:“你怎么不是你太野蛮了还能找着女朋友你就烧高香吧”

    “嘿,怎么有人光脚的笑话穿鞋的?你谈过么你,不跟那姓宋的一个样?”唐峪翘着尾巴反问,看她蚕蛹似的蒙在被子里不答应,拍拍屁股走人。

    --

    三天假期转眼就过,返校那一周少了一天课,过起来格外的快,回过神来又是周末。

    唐岫下午带莫奈到附近的公园跟其他狗联了个谊,回来才想着做作业。

    她这学期才把中国古代青铜器这门课选了,上课的老师年轻,才三十出头,每节课后会给她们布置一道题,让想办法给图片上的青铜器辨伪。

    文物鉴定是她们这个专业一项很重要的技能,但里头的学问太杂,单一件青铜器,要从铜质、造型、铸造工艺、锈色、纹饰、铭文等等方面综合判断,查的资料海了去了。这周的作业又是两把青铜剑,剑身还带铭文,比一般光面的更复杂。唐岫从下午四点一直坐到晚上七点,难得直抠脑袋。

    最后不得不请求外援,给唐松绮发消息:

    妈妈,您给我看看这青铜剑,像真的吗?

    唐松绮每天五点准时下班,这个点正好在家养生泡脚,很快回复语音:

    “诶呦,这剑挺有意思,柄上缠的绳子真奇了,就是锈看着怪里怪气我在青铜器这方面也不是专业的,要不帮你问问吕叔?”

    唐岫听完这一条,就看她紧接着发了第二条:

    “诶不是,都用不着打搅吕叔,修筠现在不在家么?他这方面对口,你拿青铜器给他瞧瞧啊。”

    唐岫看到这条消息,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想得到妈妈的首肯还是怎么,顿时定下了心,回了句好。

    虽然他没教她,不算她的老师,但怎么也算同院的学长吧,又是这方面的专家,找他问问青铜器也合理啊。

    这么想着,唐岫紧急把自己找到的资料又过了一遍,抱着平板到书房那儿敲了敲门。

    家里有条粘人又爱扒门的狗,宋修筠现在跟她一样,书房卧室都没法关门,开着条刚好容莫奈进出溜达的缝。

    他正在书桌前浏览着什么,戴着眼镜,看到门外的是她,很快了声“进”。

    唐岫暗暗清嗓,把pd放到他面前,摆出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师叔,我想请您看看这两把青铜剑是真的假的。”

    宋修筠注意到她开口称呼自己为“您”,好笑地抿了一下唇角,接过pd,一边问:“学过青铜器那门课了吗?”

    “这学期刚学的。”唐岫回答。

    “大三才学?”宋修筠抬眼,面容被光线映得白皙,很快意识到什么,“哦,你是文保专业,青铜器你们是选修。”

    唐岫慌忙不迭地点头。虽然之前听过他上课,可眼下面对面向他请教问题,明明他的调子不徐不疾的,表情也和煦,却还是让她紧张起来。

    宋修筠把平板上的图片放大,注意到pdf文件上的名字,眯起眼睛:“这个作业还挺有意思,哪个老师给你上的?”

    唐岫:“曹老师。”

    “曹飞阳?”宋修筠问,听她“嗯”了声,顺口道,“他是我的直系学长,挺有趣的一个人,你要是对青铜器感兴趣,明年暑假可以跟着他实习。”

    “嗯”唐岫应下,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不过我之前上完秦川老师的课,更喜欢古陶瓷,以后想学陶瓷修复。”

    她时候常跟她妈妈去宫里逛,见识过库里成箱成箱的陶瓷片,加上各地窑址不断出土的,还不知道得修多少年呢。

    宋修筠还是第一次听她起对专业的规划,沉吟片刻,笑着道:“也是,你有国画基础,以后从事文物修复确实更对口一些。”

    “嗯。”唐岫没想到他记得自己学过国画,浅浅抿了一下嘴角。

    宋修筠回到正题,问她:“这把青铜剑你怎么看?”

    他当然不会直接告诉她答案,考古文博类的专业需要大量经验积累,她才刚起步,任何摸索和尝试都是有益的。

    唐岫之前学的都是文物的显微形态,对传统眼学没怎么接触,过眼的器物太少,去博物馆看到的不少都是复制品,更别上去摸、去闻。这会儿只能对照论文里的辨伪方法照本宣科:

    “这两把剑看形制比较好判断,实心园茎、双箍、有格、有首,是很典型的楚系墓葬器物,多半是春秋晚期到战国年代的。

    “最特别的是这剑柄还缠着绳,状态很好,估计也只有水坑刚出墓的才这样。我查了资料,浙博的越王者旨于暘剑就缠有这样的缑,而图片这两把剑的绳子甚至更新,缠法很紧密。

    “但要是水坑的话,剑身锈的颜色又很奇怪,跟书上写的不大一样,上面还錾着字儿所以我判断不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修筠听着,没给出特别明显的反应,只是追问:“那这几个字儿你怎么看?”

    唐岫瞄了眼他的表情,心道不妙,吞了吞口水道:“我查了楚帛书和年代相近的楚地出土的青铜器铭文,看着居然跟越王勾践剑的鸟篆风格最相似,有三个字还能对上写的可能是‘競之申自乍剑’六个字,难不成是楚平王儿子公子申的佩剑么?那倒确实是能用鸟虫篆的贵族了,但之前考古有推测可能性很大的公子申墓了,在河南郭庄,跟水坑又差得远了”

    唐岫查到这儿的时候,都快让图书馆的铭文拓本给看晕了,越越没底气:“而且我总觉得太巧了,也是鸟篆,也是‘自乍剑’,这要拿去评级,怎么也得二级文物以上了吧”

    真要有这个等级,她之前怎么没见过这两把剑呢

    总不会是她学术态度不端正,查漏了吧?

    宋修筠注意到她犹豫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到最后声音都有点抖,便放下里的平板,挑眉问:“对着我很紧张?”

    唐岫语塞,幅度点头:“有一点”

    她怕自己没头苍蝇似的查的资料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怕在他面前出丑。

    宋修筠闻言,缓和了脸上的神情,笑着道:“我又不是你的老师,对着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唐岫抿了抿唇,总不能因为他自带威压,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还有,平时就别喊我师叔了吧,你本来也没怎么这么叫过,听着太奇怪了。”宋修筠又道。

    “那我喊你什么”唐岫问。

    “你要是不嫌我年纪大,喊学长就好,或者连名带姓地喊,我也不介意。”他回。

    连名带姓的喊岂不是更没大没了吗。唐岫想着,嘴上轻声应了句:“哦学长。”

    宋修筠这才觉得自然许多,收回视线:“回到正题吧,你刚才分析得很好。”

    唐岫听他夸好,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下来,轻出一口气。

    “先结论,这剑是真的,铭文是假的。”宋修筠接着道。

    “怎么看出来的?”唐岫眼前一亮,没想到跟她之前的猜测基本对上了。

    “其实也巧,我看过这两把剑。前阵子打了个盗墓的,上找人直播鉴定,拿出来的就是这两把。当时录的视频里还不长这样,包浆和锈的状态很明白,跟湖北博物馆、荆州博物馆藏的青铜剑状态很像,就是楚地的陪葬器物。”

    宋修筠到这儿,放大图片上的铭文:“那两把剑的缑给我的印象很深,所以记住了,没想到在你这图片上居然变成这样了。大概率为了炒价,文物贩子找地儿瞎錾了铭文,拿越王勾践剑仿的鸟虫篆,錾完瞧着字儿太新,又整体做了一遍旧,看着像‘漆地磨光’的,画虎不成反类犬,才把你看迷糊了。”

    唐岫这才了然,难怪字能跟名气这么大的剑对上号,剑主人的名却横竖不通。

    青铜器有铭文跟没铭文的价值差了大了,本身这剑保存的状态就很理想,还带着簇新的绳,要真被不懂行的把铭文也当了真,加上“楚国贵族”“越王勾践剑它兄弟”的噱头,估计能有个八位数,再倒进国外的拍卖行就更不准了。

    想到这儿,唐岫忙问:“那现在这两把剑怎么样了?盗墓的抓了吗?”

    “当然是准备送出去的时候被抓了,要不曹飞阳也不好给你们做这道题,这图片看着像公安发出来的。”宋修筠叹了口气,放大图片上剑柄的位置,“还好是给抓回来了,先不往上錾字破坏文物罪这一出,国内剑柄系绳保存这么好的青铜剑不多,光是缑的系法就很有研究价值。”

    也只有盗墓贼看不懂里边的历史文化价值,胡乱往上錾字做锈,把原本好好的剑的形制全破坏了,还生造了个王子王孙出来。

    唐岫也觉得唏嘘,这片土地上前人留下的遗迹太多,官方考古不会主动发掘墓地,却反而让盗墓贼得了道,几十年来流失海外的文物数量甚至很难给出具体的统计数值,让人痛心。

    宋修筠讲完这道题,放下平板,顺便给她拓展点别的:“曹飞阳出的这道题也很典型,虽然真器反过来的做旧的例子少,但真器假铭的例子很多。博物馆里也有,我这儿有几张照片可以给你看看。”

    宋修筠把电脑上原先的页收成窗,找出硬盘里存储的照片,里面的文件虽然多,但命名得很整齐,一下就找到了。

    唐岫在一旁俯身靠近,看他鼠标指着的位置。

    发梢在不经意间拂上他的臂,垂柳丝似的,宋修筠的指尖动了动,按下心神,低声开口:

    “比如浙某博收藏的这件商代铜尊,七个伪字刻在器底不容易操作,是先刻在铜片上,替换下原来的底再做锈处理的。或者有从真器上截一块下来刻好铭文再焊回去的,都叫‘开天窗’。但你仔细看接痕这边的锈色,做得生硬,把这块绿锈的边缘做断了,要能拿到里,一刮就看出来了”

    唐岫一边听一边点头,发丝绕上他的指尖。

    宋修筠的话音顿了一阵,才又接上:“青铜器铭文相比纹饰难仿得多,造假的没读过什么书,就容易露馅儿,像山西某博物馆的这件春秋铜壶,底下的“举父丁”铭文在商代用的多,到了春秋就弃用了。还有铭文跟器型对不上的,比如这件鼎”

    唐岫一连看了数十件,隐隐摸到了些门道,问他:“这些都是你自己拍的吗?”

    一转头,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靠得太近,呼吸一乱,自觉直起身来。

    宋修筠也察觉到什么,往后靠了靠,道:“我有个师弟是专门研究青铜器铭文的,之前吃饭的时候聊起来你要是感兴趣,他有几篇考证伪铭文的论文,我发给你看看。”

    “好。”唐岫答应,意识到话题似乎就这样结束了,想起刚才瞥见的他电脑上的资料,忍不住问,“你刚才在做三星堆的工作吗?”

    宋修筠听她感兴趣,也不避着她,重新把报告打开:“下周广汉有个阶段性工作成果报告要开,有部分内容需要我过去做汇报。”

    唐岫看着上边详细的工作记录,意识到:“那你岂不是要出差?”

    “嗯,下周三上完课走。”

    他居然也不提前一声,唐岫追问:“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最迟周一之前吧,顺便要去香港一趟,有个预展想请我过去看看。”宋修筠这阵子把那几个硕士生的论文写作思路改了改,考古专业的论文选题有一点好,就是挖什么写什么,不能凭空捏造,也省了异想天开的力气。最近等研究生把初稿交上来就行,他得了空能做点其他工作。

    唐岫算算日子,也才去四天,便放下心来:“那你继续忙吧,我先不打扰你工作了。”

    宋修筠颔首,目送她转身出去,在她带上门之前补充:“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问我。”

    “好。”唐岫对他弯起眼睛,认真应下。

    外边很快响起莫奈跑的啪嗒啪嗒声,宋修筠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轻咳了声,去看电脑上写到一半的讲稿。

    --

    a大的第二轮退选课在这个周末结束,因为某人课直播时的脸在学校里狠狠出圈了一把,中国古玉器鉴赏这门课的人数直接翻了两番,要不是通选课限制人数一百二,估计能报出几百号人来。

    沈颖则能成功选上主要是唐岫的功劳,她们俩约着深夜十一点三十七分,一个退课一个秒选,成功占领一席之地。

    唐岫退课后另选了历史学类通选课中的中国古代妇女史,这门课也是近期的大热,好在她大三了,优先级稍微高一些,成功中签。时间在周三上午第三节,笃行楼四楼的阶梯教室,能坐两百号人,有足够的余座让学生旁听。

    学生名单出来之后,第三周的古玉器鉴赏便正式开始线下课,课程人数满额,又同是历史类课程,学校把这门课也安排在了四楼阶梯教室,宋修筠和唐岫刚好一前一后。

    唐岫今天虽然没有早八,但还是七点就起来了,跟他一块儿吃了早餐,蹭他的车去学校。

    宋修筠也意外她今天的勤奋,车驶入校门时问她:“你在哪儿下车,图书馆吗?”

    “我的通选课跟你在一个教室,去图书馆再绕回来有点远,能不能先去你那儿旁听一下,十点的时候再上下一节?”唐岫问,有之前被拒绝的阴影在,语气很心。

    “可以,阶梯教室的位置很空,要是觉得我的课太简单,你在下面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宋修筠之前拒绝她,一是为了避嫌,二是觉得她上自己的课没什么意义,眼下没有这两者顾虑,答应得很轻松。

    在教学楼后的停车位上停下后,他甚至等了等她,跟她一块儿上的楼梯。

    他的外表挑不出瑕疵,要脸蛋有脸蛋,要身高有身高,要气质有气质,今天的衬衫也熨得很好,路过的人基本都会多看两眼。

    唐岫很快就感受到今天非同一般的回头率,教室在四楼,还有一段路得走,转头瞄了他一眼后,默默放慢脚步,落到他身后去。

    谁知道一下就被他注意到了,低头问她:“怎么了,什么东西落了?”

    “没什么”唐岫下意识认怂,好在跟上去没一会儿就想到了理由,“你先进教室吧,我朋友选了这门课,我等她来一起坐。”

    沈颖则早就好奇宋修筠的庐山真面目,还自封“鉴男女皇帝”,不惜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也要来上这门早八课。

    宋修筠听到这个理由,应了声“好”就上楼了。

    唐岫在楼梯上磨蹭了一会儿,眼看跟他拉开距离,才从阶梯教室的后门进去。

    八点的课他们七点四十就到了,进去的时候教室里的人还不多,只把前三排占满了。

    唐岫远远一看,她只是个蹭听的,去占前排的座儿太不合适,默默在倒数第一排捡了个边角料的座儿,把包放在外面,给沈颖则留了个位置。

    讲台桌前的宋修筠拷完ppt,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她孤零零在吊车尾的位置坐着,醒目得很。

    早八课的学生很快陆陆续续进来,进门后先往讲台的方向一看,便交头接耳地往里走,挑着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

    等到八点,阶梯教室的位置居然坐满了,里面至少有八十个人是来蹭课的,不知道是该a大学生的学习热情高涨,还是该美貌是第一生产力。唐岫一连对三个人摇头了,“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才总算挨到上课打铃,翻开桌上的笔记本。

    线下课有不少是新生,宋修筠课前又简单自我介绍了一遍,便进入正题:“前两节课我们已经聊过玉石与古玉器的概念,按照历史进程概括性地介绍了距今八千二百年前至六千年前发现的七处文化遗址”

    他的语速不快,在大屏幕上回顾了这七处遗址的发现地、时代、出土玉器及玉质,随后进入今天的新课:

    “今天这节课上,我们把时间推至距今六千至五千年前,也是学术界所谓的新石器时代晚期玉文化的第一次发展高峰,具体介绍四处文化遗址:红山文化遗址、凌家滩文化遗址、青莲岗文化遗址和大溪文化遗址。其中,红山文化发掘时间早、研究深、影响广,会在这节课作重点介绍”

    这部分内容唐岫之前学中国考古探索发现的时候就接触过了,但沈颖则这会儿还没现身,她便帮她顺把笔记做了,免得她期中交不了差。

    刚把这几处遗址的名字写到笔记上,出现了第四个问她身边有没有人的学生,唐岫抱歉地冲对方摇摇头,了句不好意思。

    等对方走远,唐岫看了眼上的时间,忍不住发微信问沈颖则:

    你怎么还没到?

    直到写了整整半页纸的笔记,才收到她的回复:

    对不起,我太困了,下次一定,晚安

    唐旭轻叹了口气,以沈颖则之前翘早八课的频率来看,今天起不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默默把隔壁座位上的书包收回来。

    也好,她不来,还能让个座儿给别人听。

    课到这会儿已经上了二十多分钟,唐岫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人进教室,正为之前来问座的那四个人感到问心有愧,谁知道后门又被打开,进来的男生毫不客气地在她边上坐下,脱下连帽衫的帽子,往椅子上一靠。

    他个子太高,坐下来占了很大一块位置,唐岫拉着笔记本往旁边挪了一点,免得碰到他的臂。

    谁知道对方转过头来问她:“刚才签到了吗?”

    除去他看着像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乱发,是个长得挺不错的男生,鼻梁很高,棱角分明。

    唐岫被对方的自来熟听得愣了一下,摇摇头。

    “那就好,”程煊熠松了口气,中途注意到她的脸,顿了一下又问,“考核要求了吗?”

    “之前课的时候了你也是来旁听的吗?”唐岫看他什么也不知道,忍不住反问。

    “不是,我选完课忘了加群,之前的课都没上,课有考勤吗?”对方抓了抓脑袋,抽空瞥了眼讲台,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选上了这门课,光看ppt就觉得头疼。

    唐岫只好告诉他:“之前没有,不过接下来应该会签到的,算平时成绩。”

    “而谈到红山文化的出土玉器,我们就要先认识与新疆和田玉、陕西蓝田玉、河南南阳玉并称四大名玉的岫岩玉。”宋修筠到这儿,大概是因为名字相同,下意识看了眼教室后排的唐岫。

    却发现她身边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男生,正转过头来跟她话,似乎很熟络的样子。

    宋修筠的眉心微微一跳,没想到她先前对自己的“朋友”是个男生。

    也是,她上大学的这几年和他没怎么来往过,他的确不知道她平时在学校的社交圈子。

    只是这算什么朋友,男朋友吗?

    想到这儿,宋修筠意识到自己的思路被打断,抬指推镜框,收回视线,继续解释岫岩玉的种类划分。

    然而这头程煊熠还在问唐岫有关这门课的事:“这课挂科率高不高?期末怎么给分,要考试吗?”

    “应该不太可能挂科吧,平时成绩算百分之三十,期中交课堂笔记百分之三十,这里就有六十分了,期末有个随堂测验,应该比较简单的。”唐岫好脾气地回答。

    “哦”程煊熠闻言,瞄了眼她里的笔记,似乎放下心来,冲她笑了笑就趴下去睡觉了。

    留下唐岫语塞地抿唇,也不好什么,转回去继续听课。

    宋修筠看她的注意力总算回归,一清嗓子,问底下的学生:“讲到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前排一个女生举:“宋老师,我怎么记得岫玉挺便宜的,几十块的都有。”

    通选课相对专业课程来会轻松一些,宋修筠也不介意这样的题外话,回答:“对现代玉器而言,价值的判定主要来自原料的品质、大及雕刻工艺的好坏。岫岩玉是地域概念上的笼统称谓,成分较复杂,产量又大,相比蓝田玉、和田等玉石,品质较低的岫玉价格的确不高。”

    到这儿,他把ppt跳了几页,出示跽坐玉人与凤形玉器图片:“一个比较直观的例子,我们比较妇好墓中出土的和田玉器和红山文化出土的玉猪龙、玉箍形器,就会发现这些岫玉制品的原料较粗糙,斑点杂质较多,之前也有同学提到,觉得我展示的玉猪龙更像石头制品。

    “但岫岩玉的意义并不在于光润美丽的外形,不论是在八千二百年前的兴隆洼遗址还是距今五千多年前的红山文化遗址,用于神巫祭祀活动的‘神玉’多为就地取材,其中最主要的原料就是辽宁岫岩玉,我们也因此称这种开发最早、历史最悠久的玉为‘最原始的玉’。”

    唐岫听到这儿,因为同名所带来的亲近感,不由弯起嘴角。

    起来,她的名字还是宋修筠的父亲给起的。他们家有唐峪在先,姥爷想起得工整一些,也带个山字旁,姥姥就嫌山字旁那些字太笨,男孩皮实,磋磨一下也就算了,女孩儿可不能这么养活。后来是卢鹤麟给提了“岫”这个字,大家才都满意。是玉而匪石,钟灵毓秀,坚韧不移。

    这个话题被打开后,又有学生举问:“宋老师,那和田玉大概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原开始使用的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不错,宋修筠脸上浮现很淡的笑意,解释道:“早期的和田玉其实并非产自新疆和田,而在昆仑,所谓‘金生丽水,玉出昆冈’,是当地游牧部落向中原进贡或做贸易交换的宝贵资源。而最早的和田玉在兴隆洼文化遗址中就已经出现,只是件数极少。

    “到大量开发使用是在三千年前,周易记载:‘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对于这场战争,结合甲骨文中有关‘取玉’‘征玉’的文字记载,目前比较统一的认识是在商王朝鼎盛时期,商王武丁为了获取昆仑的玉石原料,征伐了一个叫做鬼方的游牧部落。

    “战争胜利过后,一条绵延数千公里的玉石通道就此打开,取玉也从昆仑深入新疆和田,玉门关因此得名。”宋修筠讲到这儿,索性在黑板上为他们把这条路线画了出来:

    “玉石从新疆和田到若羌,通过玉门关后两次东渡黄河,最后由雁门关抵达商王朝的政治权利中心——殷墟。中原由此获得产量稳定的和田美玉,作为‘神玉’的岫岩玉也逐渐淡出中国玉文化的核心位置。这部分内容我们会在后续的课堂上详细介绍。”

    他的解释详实又清晰,嗓音不徐不疾,当真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因此尽管通选课是学生普遍认为的“水课”,拿学分很简单,在座的学生也基本没有分心玩的,都在认真听讲,刷刷地做笔记。

    除了唐岫边上的这个男生。

    两学时的课程中间不下课,总觉得才听了没多久,铃声便打响了。宋修筠看了眼表上的时间,示意众人:“凌家滩的这套玉玉龟目前学术界有很多假设和考证,有兴趣的同学回去后可以自主查阅资料,下节课我们再来详细探讨。”

    毕竟是线下课,学生都安分,没有出现之前忘记关麦的大社死事件。宋修筠表情轻松地宣布下课后,教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收拾桌子的动静,还有不少学生簇拥到讲台前,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他提问。

    唐岫看他转眼就被拥在人堆里,也知道他如今的受欢迎程度了,总觉得心里不太是滋味,低头合上给某人写下的笔记。

    边上那个睡了整节课的神人也醒了,揉揉眼睛,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唐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对自己话,直到他又问了第二次,才“啊”了声,转头看向他。

    他似乎还没睡饱,侧着脸枕在臂上,碎发半遮住一只眼睛。即使是这种姿势,t恤下臂的肌肉线条很明显,皮肤是健康的麦色。

    唐岫看到这儿总算明白了,他大概是个体育生,文化课成绩比较弱,难怪刚进来时在担心挂科这事儿。

    正走着神,顺口就对他交代了自己的名字:“唐岫。”

    “哪个秀?”对方坐起来,从抽屉里拿出。

    “岫玉的岫,就是今天课上讲到的那个。”唐岫回答。

    “哦”对方点点头,对她亮出屏幕,“我叫程煊熠,能加个微信吗?我是体育特长生,这课听不太懂。”

    唐岫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这么直接地要微信,迎着他的视线,发现他的眼神很认真,加上他长得确实挺帅,慢慢点了点头。

    程煊熠听到这话,又对她笑了笑,这回能看出一点腼腆的意思,主动伸出扫她,一边问:“你是哪个院的?”

    “考古文博院。”唐岫听到扫码清脆的“滴”声,心里莫名打鼓。

    “哦,学考古的啊”这专业对他而言挺稀奇,飞快提交申请后问,“你大几了?”

    唐岫脸,五官也,皮肤又白净,种种秀气组合在一块儿,现在去理发还要被问在哪个高中读书。

    以至于程煊熠听到她回答“大三”时,诧异地愣了一下,旋即展开眉眼,扬扬上的验证通过的消息,笑着道:“谢了学姐,我还有训练,先走了。”

    他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这会儿空着就走了。一站起来才让人感叹他的身高,穿着短裤,露出来的腿笔直修长,肌肉线条分明。

    唐岫被他这一声“学姐”喊得懵了懵,这阵子跟宋修筠待太久了,都快忘了对本科生来自己算大的。

    这男生看着傻傻的,不定是今年刚录取的新生。

    意识到对方年纪比自己,唐岫对鬼使神差跟人加了微信的事也不怎么介意了,继续在原位等下一节课开始,托着下巴望远处的讲台。

    那儿气氛依旧火热,“宋老师”“宋老师”地喊着,听得她牙酸地啧了声,索性站起来,去外面透透气。

    不远处的宋修筠此刻没法脱身,有所感应地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唐岫跟那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这个点各个教室都下课了,上百号学生涌出来,走廊有些嘈杂。唐岫到自动售卖买水的路上,有几个女生跟她同路,刚好是古玉器鉴赏这个班的,正在讨论刚才这堂课:

    “你不觉得这老师本人比课上的截图还帅吗,高高瘦瘦的,人又白,我真的会吃一些戴眼镜好看的男的。”

    “你上课看到他的腿没有,比讲台还高出来一截,之前上近代史的老师会把他的肚子搁在讲台上,这腿长也太离谱了”

    “他名字也好听啊,宋修筠,还教玉文化的,bff直接叠满了,什么叫‘君子如玉,触也温’啊,这不就是君子如玉”

    “而且课上得也不错,我这节课居然记了三页笔记,明天就成玉文化专家。”

    到这里都还只是夸他,直到有人叹了一口气:“但不是他英年早婚了么,我还挺好奇他老婆长什么样,肯定也很优秀。”

    唐岫听到“英年早婚”四个字,差点被脚下平坦的地面绊到。倒不是故意要听她们话,只是讨论的对象是宋修筠,这些字眼就格外清晰地飘过来了。

    “郑依课的时候听见声音了啊,她老婆听着很甜妹,年纪好像也不大救,好强的年上感,已经开始觉得般配了”

    唐岫深吸一口气,心下惴惴,埋头快步离开。

    等她带着买好的水重新回到阶梯教室,里边已经空了,她拿出平板,打开中国古代妇女史研究入门的pdf文档,刚好收到某人的消息:

    我出差去了,晚上记得早点回家喂莫奈

    这几天在家不要乱吃饭,冷冻室里还有虾饺,早上记得蒸着吃了,回来我会检查

    他难得主动给她发微信,居然字字句句都是叮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