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匪石 > 正文 52. 善男信女大 胆大妄为
    一月四日

    唐岫的形策考试一结束,宋修筠把家里的一猫一狗安置到唐家,难得带她在外边吃了顿饭,便一同前往广汉。

    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两方的家长太熟悉,又有唐昶允这么个大喇叭,为了不让他们受到惊吓,两人都不用开口谈论这个问题,就心照不宣地对他们现在的关系选择了保密。

    至于这趟旅程对家里人交代的法,还是很冠冕堂皇的:宋修筠去出差工作,顺便带上她参观研学,同门共促,快乐成长。鉴于他们两个人一直以来在家长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在场的根本没有半个人起疑。

    下午的飞落地已经是傍晚,夕阳落山,天空被染成雾霭一般的蓝色。

    宋修筠以往来出差,住的都是考古研究院提供的招待所,离工作地点近,带食堂,包三餐。但这趟带上了家属,超额再要一间房未免厚颜,便自觉在市区的酒店提前订了房间,落地后跟唐岫打车去登记入住。

    车开到中途,宋修筠接到赵赟的电话,问晚上要不要一块儿吃饭,还热烈邀请唐岫一块儿过去。

    宋修筠知道这趟过来省不了这一遭,用他们的话来,他难得一遇铁树开花,对象是无论如何要给他们开开眼的。闻言只问了句吃饭的都有谁,之后放下,转头问唐岫:“赵教授请我们吃饭,你想不想去?”

    “赵教授是赵赟教授吗?”唐岫问。

    “嗯。”宋修筠点点头。

    “啊我大二的考古学通论就是他上的,过去吃饭是不是会有点尴尬”唐岫看着他,迟疑道。

    “他教过你?”宋修筠微讶,想了想道,“可是不去好像更尴尬,让你一个人待在酒店吗?”

    “好像也是,”唐岫承认,转而问,“那我过去怎么介绍自己比较好我是你的学妹?”

    “学妹?”宋修筠听到这个称呼,眼睛睁大了一些,看了她一会儿,问,“不是女朋友吗?”

    “赵老师去年才教过我,你跟他又很熟,是女朋友会不会有点奇怪”唐岫解释着,讨好地伸戳戳他的衣袖。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所以邀请的是我们两个人。”宋修筠告诉她。

    “啊?”唐岫被惊到,“他怎么知道的,你跟他的?什么时候?”明明他们才在一起,居然就传出去了么。

    “嗯,”宋修筠应得不假思索,语气平静,“一早就了,现在名正言顺,当然要声名远扬。”

    “噗”唐岫被他这话听得又好笑又语塞,正准备收回放在他衣袖上的,他的指反过来勾住她,指腹在她的虎口轻轻摩挲,便点点头应了声“那就去吧”。

    广汉毕竟是个城市,三星堆附近的酒店也是这几年才新建了不少。宋修筠订的是以往领导莅临时博物馆方为他们接待下榻的酒店,前阵子才翻新过,作风略显老派的中式园林风格,占地颇大。

    唐岫下车时看到酒店几乎可以用富丽堂皇形容的牌楼时,的确有点被惊到:一来是她只有学全家出动旅游的时候会住这样的家庭式酒店,长大跟同学出去玩就再也没住过了,实在陌生;二来宋修筠一向不是铺张的人,这趟又不是纯粹来旅游的,她没想到他会另外在外面订这么有年龄感的酒店。

    不过惊讶之外,还是好笑的感觉更多。唐岫表面上没什么,看行李员帮他们把箱子从车上搬下来后,跟宋修筠去前台登记。

    “好的先生这边查询到您的预定,两间雅致大床房,四号入住六号退房,一共两晚,麻烦您核对一下。”前台接过他的身份证核验后,把打印出来的入住单递给他。

    “嗯,没问题。”宋修筠扫了一眼单子,略微颔首,脸上的表情无比正直。

    “”唐岫被他握在掌心的忍不住轻动了一下,要不是他们现在还牵着,就算被认为是一块儿出来旅行的叔侄似乎也很合理。

    虽然她事先也猜到他肯定会订两间,像宋修筠这么保守的人,才跟她确定关系三天,当然没做好跟她同床共枕的准备。

    他们这学期同居了整整四个月,别住一间房,她连他的房间都没看清过,过得那叫一个泾渭分明。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唐岫听他这么自然地“没问题”的时候,还是有一点酸溜溜的。

    当然不是她很着急的意思,也不是有多馋他身子吧只是照他这样的进度,明明都老大不了,居然没有一点紧迫感,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咳,更进一步。

    更何况这趟回去就要过年了,她就只能在自家待着,又找不到借口去找他,就算他过来,也都在唐昶允的眼皮子底下,严防死守的,岂不是丝毫没有跟他待在一起动动脚的会了么。

    唐岫腹诽着,越想越觉得错失良,但表面上只是老实递出自己的身份证,直到办完所有的续,从他中接过自己的那张房卡,才在出门坐车的时候声开口:“你怎么订两间房啊。”

    宋修筠闻言,不得要领地“嗯?”了声,旋即反应过来:“不然呢,订一间吗?”

    唐岫注意到他眼底的愕然,扭过头嘟囔:“就算不订一间,套房也可以啊,不然我们隔这么远,不是比在家里住还不如么”

    宋修筠听到最后,不免失笑,勾着她的拇指轻动了动,再次跟她确认:“那我们去换个套房?”

    唐岫矢口拒绝:“算了吧,我只是随便,就这样吧。”

    晚饭约在之前下了班常去的一家跷脚牛肉,还卖一些热炒,何觅玥她们都味道很不错,把那儿当成了半个单位食堂。只不过宋修筠不能吃辣,每次过去只在边上喝点牛肉汤,这趟带唐岫来,她远远闻到饭店飘出来的炒菜味道眼睛就直发光,来得才算值当。

    赵赟他们已经提前在包厢点好菜等着了,桌上的牛肉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满屋都飘香,一进门很快暖得让人想脱外套。

    只是顿便饭,来的人并不多,没有高朗这种咖位的在场。除了赵赟,就是几个目前还在三星堆做野外考古的熟面孔,还有两个在馆里做修复工作的a大学生,文博院拢共就这么些人,宋修筠对他们也算面熟,一一对唐岫介绍。

    这些人对唐岫来都是学姐学长,也就比她大个三四岁,她的心理压力骤减,只有在一开始面对赵赟的时候有点战战,一脸端正地跟人打招呼:“赵老师好。”

    “诶,你好你好,”赵赟之前从宋修筠口中知道她还在读本科,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只是话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觉得她眼熟,开口出了她的名字,“唐岫?”

    “嗯。”唐岫也看出他认出了自己,乖巧点头。

    “我之前是不是给你上过课,就去年的事儿吧。”赵赟道。

    “嗯。”唐岫接着点头。

    “这不巧了么,我们也算老熟人了,”赵赟一乐,转头对身边的人介绍,“老宋女朋友,唐岫,也是咱们文博院的,学的文物保护与修复吧我记得,今年大三。”

    “大三?大三今年多大来着?”何觅玥虽然一打眼就看出这姑娘不大,但听到这个年龄差还是有些惊讶,转头看向宋修筠,“不是吧老宋,好不容易谈一次恋爱,妥妥的老牛吃嫩草啊?”

    宋修筠早知道会被调侃,接过唐岫脱下来的外套挂好,面不改色地用上赵赟之前的词:“什么老牛,我们从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吧。”

    “咳、咳咳”唐岫才在位置上坐下,正准备倒杯茶给自己润一润嗓子,就听见这句惊世骇俗的“青梅竹马”,第一时间被呛到,默默放下里的茶杯。

    虽然硬要这么也没错,但听宋修筠这样挂出招牌来,还是有点怪怪的。

    这一呛就把李潇她们逗乐了,“扑哧”道:“得了吧,人家都不赞同你这法。”

    宋修筠也被唐岫这不给面子的反应看得无奈,视线落在她脸上,唇角依旧柔和地弯着,在她身边坐下后,帮忙用热茶给她烫餐具。

    “来,唐岫,你再看看还想吃什么,吃辣吗?”对方伸递来塑封的菜单,问。

    “吃的。”唐岫点点头,扫了眼菜单上的菜品,又转头去看他们已经点好的单子,侧过身问宋修筠,“你想吃什么?点的好像都是辣的。”

    “蛋炒饭吧。”宋修筠熟练地报出菜名。

    “好吧。”唐岫大概也能猜到,忍着笑坐直,又给自己加了一份干锅兔。

    宋修筠这一圈认识的人性格脾气都很好,加上干考古的职业习惯,话吃饭轻声细语、不紧不慢的,刚开始聊的话题也都挺正经。听唐岫明天想去看看馆里修复室的工作,主动提出可以申请个参观证带她进去,明天刚好还有个自媒体的采访,她也可以在边上听。

    唐岫听到这样的安排,连连点头,张着被花椒麻到快失去知觉的嘴唇,了不知道多少个“太好了”。

    宋修筠看她脸颊被辣得通红,视线都飘忽起来,默默给她加了两瓶椰汁,插上吸管递给她。

    一顿饭吃到后面,除了宋修筠这个不沾荤腥的之外,大家都喝了点啤酒,不多,一个人两瓶的样子,话题便放开了,有人按捺不住八卦起文博院这颗远近闻名的高岭之花来:“老宋,话回来,你俩怎么认识的,怎么一直到现在才在一起,搞得我们还以为你这辈子没人要了?”

    “家里人认识得早,她姥姥跟我母亲是师姐妹,姥爷是唐昶允,我们两家做了快三十年的邻居了。”宋修筠回答得很官方,像给明天的发布会提早排演似的。

    “唐昶允,是写菜市旧寻的那个唐昶允吗?”李潇问道,见唐岫点头,大感震撼地往后仰了仰,“我高中晚自习特喜欢看他的散文,买了一整套,被老师没收了好几本,到现都没还我。”

    “那你俩还真挺门当户对的,文史不分家。”程陆嘉道,没意识到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艳羡的意味。

    在座的人多少对宋修筠的家境有些了解,本科学习阶段,有些课本和络上找不到照片的私人藏品,他甚至能拿出一资料。他爷爷是镜玥斋的创始人卢谦民,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开始从事文物收藏,过眼的藏品数不胜数。卢鹤麟虽然是次子,只分到了两间北城的铺子和拍卖行的股份,但家学延续,结识的人脉又广,家底儿依旧是厚的。

    果然这样的家境,能跟他做青梅竹马的也不是一般人,唐昶允连着十多年在中国作家福布斯榜上有名,是当代文坛排得上名号的人物。

    跟这样的人做同学跟好友,总归还是让人有些压力的,何觅玥笑笑,换个话题问:“那你俩早干嘛去了,还一直等到你这把年纪。”

    宋修筠今晚一直在被他们攻击年龄,这会儿已经被淬得刀枪不入,笑道:“她之前才多大,我过年还得给她包压岁钱,哪有这么丧心病狂。”

    “嚯,那我高中十五六岁就开始谈恋爱了,这算什么。”李潇道。

    唐岫顺着她的话算了算,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宋修筠刚读完本科,也不是不行。

    要真是这样,他们岂不是能多谈五年恋爱。

    不过以某人的脾气,未成年肯定是想都不会想的。

    “我倒是比较好奇你俩谁追的谁。”简林道。

    “诶”赵赟张了张嘴,这事儿他什么都知道,抓心挠肺地想把这堆猛料都抖出来,可惜正主儿在场,没法儿嘴碎,只能忍住。

    宋修筠得以光风霁月地坦诚:“我追的她。”

    唐岫抿了一下火辣辣的嘴唇,心下暗爽。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是姑娘胆子比较大,你怎么看都不像能开窍的人。”何觅玥有些诧异。

    “等一下,你知道追人什么意思么?人家跟你告白你答应这种事儿可不叫追人啊。”李潇补刀。

    “咳。”唐岫差点又被呛到,不愧是跟他共事这么久的人,每句吐槽都在点上。

    宋修筠听到这儿,一向淡然的眉眼总算轻轻蹙起,看看唐岫再看看面前的人,百思不得其解:“我以前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你们心目中,我的形象就这么不堪?”

    这几个人闻言,不知道是想到了哪些受害者,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赵赟摆出一副体面的假笑,回答:“算了吧,往事随风,出来怕影响你们俩关系。”

    这话一出,唐岫的眼睛睁大了一些,没来得及惶恐,何觅玥适时替他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认识的朋友追过老宋,结果追了一年多,他半点没发现,杀人诛心于无形之中。”

    “那后来呢?”唐岫追问。

    “就拉倒了呗,跟当时在追她的人在一起了,现在结婚了。”何觅玥回答。

    “这样啊”唐岫听完,莫名其妙有点共情。都白月光杀伤力最大,像宋修筠这样的,要是现在没跟她在一起的话,估计等到十几年后,她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扼腕。

    宋修筠从他们牵起话头开始就毫无头绪,直到话题都完了,才反射弧极长地冒出一句:“你们谁?”

    一圈人闻言,都纷纷翻出一个无语凝噎的白眼,赵赟主动举起玻璃杯道:“不了不了,干杯。”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时,因为是同校同学院的,唐岫甚至很自然地加了他们的微信。

    回去的路上,她的肚子被饮料和晚饭撑得有点涨,便提出想先在酒店楼下散会儿步,消消食。宋修筠晚饭只吃了两碗蛋炒饭,一些牛肉,但也跟着她一起。

    四川是盆地,冬天比北城要暖和一些。酒店的园林式建筑里高高低低地亮着灯,是柔和的微黄色,以至入夜后的寂静在此刻也显得温存。

    天聊得很细碎,不知不觉就绕回到了晚间吃饭时的那个话题上,唐岫的在他的口袋里揣着,热乎乎的,一边问:“你我高中的时候,我们怎么没想过早恋?”

    宋修筠前几天知道了她暗恋自己很多年的事情,这会儿就敢顺着往下想,很快回答:“你高中那会儿辅导班这么多,周末都见不着人影,我又在你姥爷眼皮子底下,哪有这个胆子?”

    “你的意思是,要是我不报那么多补习班,你就会喜欢上那个时候的我?”唐岫仰起头来,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宋修筠考虑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点头:“会吧,你还是你,好像一直没怎么变过。”

    “更何况你姥爷总跟我你在高中就很有名了,写了好几次满分作文,全年段都要传阅学习,还有不少男生追你,生日的时候追到家附近来的都有。”

    “那都是他胡的”唐岫收回视线,没想到唐昶允居然又在背后打她的报告。

    “所以一个追你的都没有?”宋修筠紧了紧她的。

    “有好像是有几个吧,过节的时候收到过礼物,不过也就一阵子的事,毕业之后就没联系过了。”唐岫老实回答。

    “过的什么节?”宋修筠轻一挑眉。

    “二、二月十四”唐岫换了个委婉的法。

    等宋修筠反应过来这是情人节后,从鼻间轻“哼”了声,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那个年纪的男生,的确没什么分寸。”

    唐岫被他这语气听得有点想笑,踏过路灯在径上投下的竹影,拆穿他:“你不也给我送过么,万圣节居然送巧克力。”

    她要不,宋修筠还真把自己排除在外了,缄默半晌后,低头在她的发顶亲了一下,应道:“嗯,我也没分寸。”

    散完步,两个人在各自的房门前道了别。

    唐岫还是有些撑,没开房间里的暖气,整理了一下行李,带上浴袍去洗澡。

    时间其实还很早,洗完澡后,也还不到十点,好不容易放了假,这个点睡觉,总觉得有点可惜。

    更何况她刚谈的男朋友在隔壁,新鲜劲还没过去,唐岫吹干头发,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忍不住解锁给他发微信:

    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一句话也没有?

    狗敲门jpg

    刚一发完,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黏人了,但也没想着撤回,理直气壮地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等他的回复。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戒掉了静音的习惯,会把微信提示音开起来,回复消息的速度也自然变快:

    刚刚洗完澡,整理了一下明天的发言稿

    怎么了?

    唐岫看了几眼,才轻哼哼两声,给他打字:

    你打算睡了吗?

    宋修筠这位老年人健康作息倡导者难得一见地回答:

    还没

    你呢?

    唐岫当然不准备睡觉,犹豫了一下,问他:

    你想不想来我房间看电影?

    很久之前看过的恐怖片出了续集,我挺感兴趣的

    至于为什么想邀请他看恐怖片,当然是私心作祟。印象里,宋修筠不怎么看这个类型的电影,没准他胆子很,一会儿关了灯鬼影幢幢,他看着看着就躲到她怀里去了,岂不美哉。

    唐岫为自己不道德的想法感到暗爽,在半空中翘着的腿晃悠了两下,直到那头的人发回来一句好啊,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左顾右盼了一阵,发现房间到处都还算整齐,便抬理了理头发和躺皱了的睡衣,紧急打开电视投影屏。

    宋修筠的房间就在隔壁,没一会儿,门口响起铃声。

    唐岫跳下床,拖上从家里带来的拖鞋去给他开门。

    宋修筠虽然洗过澡了,但毕竟是冬天,睡衣是长袖长裤一整套的,遮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

    唐岫瞄了一眼他这衣着,略感失望,但还是对着他弯起眼睛,开门迎他进来。

    “你想看什么电影?”宋修筠心无旁骛,连找个地方坐下的空档都没有,直奔主题。

    “孤儿怨出了2,我刚刚买好观影券,”唐岫示意已经打开的投影屏,一边往床边走,掀开被子坐进去,转而看向他,“你上来跟我一起看吧?”

    酒店毕竟不比家里,没有足够宽敞的沙发,床是唯一合适的观影区域,她的提议顺理成章。

    宋修筠闻言,视线在她雪白的床单上落了落,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微微颔首,从另一头坐上来。

    大床房给他们两个人躺着绰绰有余,连靠枕都是双人份。唐岫按下播放键后,表现自然地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再躺下时,已经跟他贴近不少。

    宋修筠也会意,照着她的样子把枕头往床中间放了放,伸从身后环住她。

    唐岫目视着前方,感觉到他的动作,还以为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嘴角跟着咧了一下,沉肩往他怀里蹭了蹭,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端正表情。

    宋修筠比她坐得高一些,一切都尽收眼底,暗暗觉得好笑,收臂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有看电影的借口摆在这儿,尽管唐岫醉翁之意不在酒,该有的姿态还是得摆出来,强迫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认真欣赏这部电影。

    可惜这实在是彻头彻尾的大烂片,跟前作完全没法比。才看了几分钟,编剧的僵硬感就快冲出屏幕,硬是要把护工锁在房间里跟已然不再年幼的女主角脸贴脸,不但不恐怖,还让人觉得尴尬。

    唐岫有点坚持不下去,费劲地动了动脖子,偷偷转头去看宋修筠的反应。

    事先声明,她可不知道电影会这么差劲,现在已经后悔了,怕给他留下审美低俗的坏印象。

    谁知道才转过脸,就对上宋修筠的视线,深长的眸子在光下朦朦的,尾睫镀着细碎的光,雀鸟的羽翅一般。

    他似乎一直在观察她,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目光,轻声问:“怎么了?”

    唐岫脑袋还没转过弯,有一瞬间语塞,张了张唇问:“你觉得电影无聊吗?”

    宋修筠弯了弯唇,胸口微微震动:“有一点,电影的剧本写得太随意了,跟前作比起来差距有点大。”

    “你也看过上一部?”唐岫惊讶。

    “嗯,很久之前看的了。”宋修筠轻点点头。

    “好吧,那我们换部电影,”孤儿怨的确比较出名,他看过也不算太奇怪,唐岫从他怀里坐起来,拿出找高分恐怖电影榜单,末了一狠心,问他,“要不我们看咒怨?”

    她跟沈颖则在一块儿看过的恐怖片不少,但一直以来都对这一部敬而远之,是只看海报和影评里的截图都会睡不太着觉的程度。

    但宋修筠看烂片的反应太平静了,他又一向讲逻辑,别吓到他,估计再看下去会把他给逗笑,不祭出点猛料是不行了。

    宋修筠闻言,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问她:“咒怨么,怎么会想到看这么老的片子?这好像是我初中那会儿看的。”

    “你初中就看过了?全部?”唐岫挺起上半身,睁大眼睛。

    “嗯。”宋修筠点点头。

    唐岫再次语塞,没想到他在这方面也能阅片无数,她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只能悻悻开口:“你怎么看过这么多恐怖片啊,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

    “以前年纪的时候觉得刺激,现在确实没那么感兴趣了。毕竟是干考古的,地下埋着的东西太多了,要是相信鬼神之,恐怕每天下工回来都要做噩梦。”宋修筠带了几分玩笑地回答。

    “也是”唐岫泄气地点点头,重新枕进他的臂弯,语气也蔫了下来,“那我再换一部吧,不看恐怖片了。”

    “怎么了?”宋修筠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垂下眼帘,轻捏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是想让我陪你看咒怨吗?也可以的。”

    “不是不高兴,”唐岫被他的指一碰,怕痒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被子拉上来一些,“就是我本来觉得今天晚上可以不止是看电影的”

    他都这么问了,唐岫虽然得含糊,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们今天一整天,一次吻都还没接过呢,这对刚热恋的人来不合适吧?

    “那还想做什么?”宋修筠含笑看着她,显然一早就意识到了什么,喉结轻动了动。

    末了,搭在她肩上的微微撑起,扣住她的下颌,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这样吗?”他的嗓音温温的,眸色却暗下来。

    唐岫被他一亲,埋在被子下的腿因为悸动,条件反射地往上一缩,眼睛一时也忘了闭上,怔怔地看着他。

    脸颊很快有了升温的趋势,其实很想笑出来,又莫名其妙觉得应该憋住,视线忸怩地往一旁瞟去,声嘟囔:“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她是想做这种事。

    宋修筠被她的反应看得实在心动,眸色在弯起的笑眼中酝酿得温柔,抬臂把她搂得更靠近一些,双环着她的腰,亲吻她。

    唐岫的腿紧张地缩着,眼睛闭得很紧,睫毛便颤颤的,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样绵长的吻,腿重新平复下来,埋回到被子深处,抬环住他的脖子。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他们现在的吻比之前要默契许多,不会再不留神撞到鼻尖,或是磕疼唇角。

    他吻得很仔细,领口的皮肤上浸染了酒店沐浴露的山茶花香味,不算浓烈,但毕竟是白花香气,像山峦间湿濡的雾气,萦绕着久久不散。

    唐岫很快就被亲得迷蒙起来,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就像撒娇似的,揉碎开来,藏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方寸空间中,只有他们能听见。

    等到她实在快应付不过来的时候,便习惯性往后仰,宋修筠的便适时扣住她的后脑勺,素白的指伸进她的发丝里,同绸缎般的长发温热地纠缠在一起。

    直到唐岫总算能做到一边口呼吸一边跟他接吻,才轻哼着攀上他的肩膀,想跟他贴得更近一些。

    宋修筠敏感地微微侧开身,伸扣住她的后腰,免得她不心碰到自己。

    原本还算平整的床单很快因为两人的动作变皱,像是初春柳树下一圈又一圈泛起涟漪的潭水。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惊动了水面,只知道春天的一切都汩汩流动着,泛着柔嫩的桃红色。

    虽然唐岫的还算规矩,只敢在长吻中趁乱去抚他耳下柔软的碎发,不敢真的扒开他的衣服瞧个仔细,但被子下的腿出于某种本能,在某一刻径直跨了上去,压在他的腰侧。

    宋修筠的动作显而易见地僵了一下,下意识伸扣住她的腿弯,移开脸时,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浴袍散开的领口浮现出动情的粉色。

    他一时没开口,只是看着她,大概脑袋也是晕的,不知道该什么好。

    唐岫茫然地跟他大眼瞪眼了半晌,才意识到什么,微动了动被他紧紧抓住的腿,有种作奸犯科被当场制服的错觉。

    末了,宋修筠抬头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跟她拉开距离,声音含着几分哑,提醒:“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吧。”

    “什么?”唐岫的腿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又翘了起来,问他,“你还要回去睡么?”

    “?”宋修筠的神情再次一怔,给了她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我还以为你可以跟我一起睡。”唐岫飞快冒出一句。事已至此,她觉得自己应该大胆一点,以宋修筠的脾气,只要她提出来,他其实都会满足的吧。

    “你确定吗?”大概是人老了,宋修筠承认自己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轻抿了一下逐渐干涩的唇瓣,问,“今天就这样的话,不会太快了?”

    “你觉得太快了吗?”唐岫邀请失败,连平时吹干后喜欢到处乱飞的头发都耷拉下来,收回视线,“可是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不是有什么研究证明了吗,皮肤饥渴症好像是跟人的基因有关的,可能宋修筠分泌的费洛蒙特别吸引她吧,她恨不得二十四时都跟他贴在一起。

    宋修筠看她又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神情,担心她误会,靠近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我们第一次出门就睡一张床,起来是不是太——”

    话音到这儿,一时竟然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唐岫便接过他的话头反问:“起来什么?可是谁会起来?我们又不会告诉别人。”

    宋修筠顿了两秒,看着她绯红的脸,居然被她三两句给服了。本来就没有第三个人,他并不需要用他人的眼光过高地约束自己,只要他们彼此觉得合适就够了。

    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想走,失笑地伸抱住她,应下:“好,那就不回去了。”

    “好!”唐岫成功动摇了他,心情大好,转头重重地亲了他一下,不过落脚点没把握好,亲在了耳朵上。

    宋修筠的耳朵本来就够红了,亲起来也热热的,抱着她轻咳一声,道:“关灯吧,睡觉了。”

    “嗯”唐岫身上穿的本来就是睡衣,又洗漱过了,不需要再准备什么,第一时间钻进被窝,只露出脑袋看着他。

    宋修筠收到她的目光,脱浴袍的动作莫名变得有些拘束,解下放到一旁的沙发上,便伸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掀开被子躺上来。

    房间一下子暗了,唐岫不着痕迹地清了清嗓子,往他的方向蹭过去些许。

    只是被子在过程中沙沙作响,暴露了她的意图。

    宋修筠从鼻间轻笑了一下,侧身靠近,问:“怎么了?”

    “可以再亲一个吗?”唐岫仰头问。

    片刻安静后,羽绒被的窸窸窣窣再次响起,他搂住她的后腰,在她的下巴和脸颊上试错了两次,最后找到她的唇。

    尽管也许,并不是找错了地方,只是想循序渐进而已。

    唐岫也是直到谈了恋爱,才发现上所谓接几个时的吻并不是空穴来风,本能作祟,这种事情的确让人上瘾。

    更何况他这会儿没穿浴袍,透过薄薄的真丝睡衣,唐岫能清晰地摸到他肩膀的肌肉线条,再往下是肩胛骨漂亮的弧度,往上是他后颈的椎骨,总之就是到处都想摸一摸试试。

    他也的确值得这样仔细品味,像是打磨得很好的工艺品,他的身量骨架并不,肩膀很宽,但肌肉并不夸张,像他一样内敛,在丝绸的经纬下起伏有度,抱起来让人觉得很安心。

    相比她到处摸索的,他就显得内敛多了,中途有几次向往下滑,又都适时制止住了自己,只在她的腰间逡巡,却反而点火似的害她发痒,只能靠在他身上轻蹭缓解。

    黑暗中细碎的声音被放大,像月光下的深潭,涟漪糅在银光中,水声幽微。直到良久后,他的吻愈发向下,吻上了她柔软的脖颈,似乎才醒悟过来,松开她的肩膀,嗓音比刚才还要低,像是压抑着什么:“唐岫”

    “唔嗯?”唐岫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的正在他的领口不安分,想把那儿的扣子解开,眼下理智回归,动作才缩回去不少。

    宋修筠强忍着长舒一口气,抬头在她的发间轻吻:“睡吧,已经很晚了。”

    唐岫一时没回答,紧了紧嗓子后,才问:“可是为什么不继续?”

    黑暗中的沉默蔓延了良久。

    才听他接着问,话音被呼吸冲撞得有些散:“你知道我们在什么吗?”

    “我知道啊,”唐岫的声音绵绵的,像是打发后的蛋白,动了动酸胀的后腰,问他,“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忍着。”

    “什”宋修筠再次被她震撼到,喉结滑动,跟她确认,“你想继续?”

    “嗯。”唐岫应得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假思索。

    “会不会太着急了”宋修筠第一次体会到焦头烂额的感觉,才三言两语,居然觉得自己快要因为她的话而控制不住。

    “怎么样算是着急?”唐岫几乎猜到像他这么保守的人会冒出这一句,故意往他的方向凑近了一点儿,在他耳边问,“你不是也想跟我做吗?”

    “我”宋修筠听清这句话,只觉得觉得脑袋“嗡”地一下,浑身的热血都猛地往一处涌,过了好久才找回理智,“抱歉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准备。”

    “什么准备?”唐岫被他的反应看得心头痒痒的,觉得有些得意。

    “安全套。”他答,咬字谨慎,而且清晰。

    “啊?哦哦哦”唐岫还以为他是想没做好心理准备,想不到他居然真会考虑可行性,还一下子想到这上边去了,反过来打了她一个措不及,哑然片刻后回,“床头柜里好像有。”

    宋修筠闻言,尽管在黑暗中看不清,还是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听她的话,翻身打开床头灯,拉开抽屉。

    但很快就合上了,重新关掉灯,躺回到她身侧,闭了闭眼平复心绪,道:“还是明天吧让你用酒店的,我不大放心”

    “哦好”唐岫本来也没想过他们今晚真的能像开火箭似的一气呵成做到底,只是看他这么容易害羞,又古板,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想逗逗他而已。

    至于这个理由,也不是不合理,酒店里放着的东西,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碰过,的确不太安全。

    可是他“明天”,倒是让唐岫有点不确定了,他不会真这么快就做好准备了吧?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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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岫昨晚睡前的思维过于活跃,最后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大概还要归功于坐飞长途跋涉比较累人,加上两个人一个被窝很暖和,脚都暖烘烘的,入睡并不困难。

    只是她睡好了,宋修筠却没那么好运,长这么大头一回跟女朋友同床,脚都摆不太开,不能离她太远,也不能离得太近,横竖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加上他昨晚初次见识了唐岫的睡相,也让他有些意外,倒不是有多坏,只是喜欢趴着睡,其中一条腿又不安分,总想抬起来压住点什么才安心。宋修筠夜里便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大喇喇地往他腹上压,即便他想着法子转身,再抽出身来,她依旧孜孜不倦地尝试着,颇有一种不征服他不罢休的气势。

    到头来他实在太困,没心思再跟她的睡相作斗争,只能任由她压着,伸揉揉她的头发,抱着她睡着了。

    唐岫这一觉睡得还不错,只是一早被窗外的光线亮醒的时候,闭着眼睛在床上换了好几个姿势,才察觉出什么不对,睁开眼睛,在床上照了照。

    宋修筠已经不见了。

    她意识到这一点后,顿时醒了,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一时竟然判断不出昨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残存的梦境也后知后觉地浮上来,虽然只有几个无法串联的画面,像漏了墨的钢笔,梦境带来的感觉却很清晰,让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是个不太好的梦,甚至只要她尝试回想,就会觉得难过。

    就这样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唐岫找到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

    如果昨天他们真的一起睡了的话,宋修筠大概是晨练去了。

    这臭男人,居然今天早上也不忘晨练,这可是他们的第一次诶。

    因为梦境的缘故,唐岫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高兴,唇角耷拉下来,就这样赌气地坐着。

    好在她醒的这个点不算太早,宋修筠没一会儿就在隔壁房间洗漱好,推门进来了,看她粽子似的摆在床中央,下意识跟她打招呼:“醒了?”

    唐岫幽幽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脸上的怨气快要喷射而出。

    “怎么了?”宋修筠被她看得一愣,走近了两步,在床沿坐下,伸摸摸她的发顶。

    “你出去为什么不跟我一声?”唐岫的起床气酝酿得正浓烈,语气很不好。

    “你还在睡觉,怕吵到你。”宋修筠温声答。

    “那你也可以跟我一声的。”唐岫不讲理地开口,又生了两秒闷气,才接着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我跟你表白,但是被你拒绝了,只能一边哭一边拖着行李箱回家,结果半路迷路了,让莫奈回家找姥姥来接我,一直找不到,叫梅干去也找不到”

    她的梦到后面就变得奇怪了,宋修筠听到最后,也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俯身抱住她。

    唐岫本来也只是在撒起床气,并没有实质性生气的理由,被这样一抱,身上的气焰便熄灭了,低头枕在他的肩上,困倦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底下的动了动,不忘环住他的腰,光明正大地揩油。

    宋修筠的腰很好抱,薄薄的,而且紧实,她昨天趁他不备,摸到了腹肌的轮廓,明他这段时间健身成果很不错,只可惜到后面他都没脱衣服,没法更加仔细地鉴定。

    宋修筠倒是不知道她脑袋里这些奇怪的想法,贴近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便低下头来。

    唐岫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刷”地睁眼,飞快伸捂住自己的嘴,提醒他:“等一下,我还没刷牙!”

    “好吧,”宋修筠莞尔,转变目标,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快去吧,洗漱完了带你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