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匪石 > 正文 53. 风姿绰约到 水到渠成
    博物馆早上八点半开放,修复馆工作人员的上班时间是九点半。唐岫跟宋修筠在酒店吃完早餐就直接进馆了,空出来的这一个时刚好用来看文物。

    跟考古工作者一起逛展的好处就在于她不用带讲解器,也不用埋头去看底下的文物名片,就会有某人有的放矢地给她介绍里头的文物,包括文物最开始的埋藏状况,某一处锈色产生的来源,还有不少拼对文物当初借助三维模型试验对接的种种故事。

    跟文物打交道,最重要的学习途径就是到现场多听多看。唐岫听着听着,脸上的神情就慢慢严肃起来,甚至有拿出本子记笔记的想法。她一开始跟家里人这趟来游学的,现在看来居然一点都不心虚,他讲得细之又细,几乎让她回到了前不久听他上课的感觉。

    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宋修筠谈起恋爱来,好像还挺喜欢跟她黏在一起的,全程牵着她的,直到两人逛到文创店,要给唐岫买冰淇淋吃,才暂时松开。

    吃完休息了会儿,时间刚刚好,宋修筠接到修复中心余孟余主任的电话,给唐岫领了个参观证,穿好白大褂带她进去。

    文物修复中心可以视作馆内的一个大型系列展,占地很不。从门口进去,依次是陶器修复室、玉器修复室、金属器修复室和象牙修复室。加上今天下午要开发布会,有不少媒体工作者提前来这边参观、录制素材,央视的纪录片团队也隔三差五会过来,修复室里难得一见的热闹。

    里边的大多数都是宋修筠的老熟人,负责五、六、七号坑的黎教授,金属器修复组的郭老师跟余主任,负责象牙修复的杨

    唐岫一一跟对方打招呼问过好,赵赟顺势给这群还没收到风声的人多介绍了一句。一大帮子人听到她居然是宋修筠的女朋友,都纷纷露出惊异的目光,看了他们俩好几眼,之后才一本正经地跟某人道恭喜,实在让人汗颜。

    虽然免不了被调侃,但唐岫这趟来广汉,的确认识了一大批在纪录片和论文里经常出现的人物,也算是对宋修筠这几年的工作和人际关系,有了更深一点的了解。

    寒暄过后,工作便正式开始,快要迈入年关,修复工作仍然是海量的,下周一放假,免不了要堆积跟拖延,关注度更高的活就得先做,尽量把年末工作报告的成绩单写得漂亮一点。

    眼下在馆里最“烫门”活,大概要数跨坑拼对的青铜器。上周3号坑出土的顶尊跪坐人像和号坑出土的青铜神兽已经完成了三维模型对接,实物拼对也开了好几次诊治会议,商讨出了好几套方案。今天纪录片的摄影一架上,郭老师带着这几天加班加点做出来的金属架就开工了。

    两件青铜器原先是借助一种类似榫卯原理的卡口固定的,但因为时间的侵蚀,卡槽跟椎体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形跟脆化,无法向最开始那样嵌合。加上现在文物修复讲究“可逆”,不好直接把这两件青铜器上焊一块儿,因此为了这次的特展,目前商讨出来的结果是先给人顶着的尊做矫形跟补配工作,再做上下两个支架,在视觉上还原两件器物原先的空间关系进行展出。

    修复工作本身是枯燥和缓慢的,文物在板车上拉过来之后,修复馆一下子就安静了。唐岫找了个好位置,在边上安安静静的看修复师清理收集文物表面的浮土,之后去除先前出土时给铜尊口沿打上的固定,开始给文物矫形。

    青铜器目前还是沿用加温矫形的传统方法,只是面对这样的重器,法更谨慎,每一个动作都细之又细,纪录片团队采了两段素材,只在修复馆里留下一个摄影师,出去给其中几位老师录采访。黎教授也带着下的研究生回自己的修复室了,留下的人不算太多。

    修复跟考古都是磨性子的工作,矫形工作又不好间断,宋修筠中途也上帮扶了两把,等铜器的器型逐渐变得规整,郭老师再次给口沿打上暂时的加固器。所有人松下一口气,回过神来一看时间,一晃将近三个时过去,早就过了平常吃午饭的点。余孟赶紧鼓动大家去吃饭,再迟就要收摊了。

    考古单位的食堂也深知他们的工作性质,午饭一直开到一点半。加上今天活动多,多多少少都拖了点时间,宋修筠他们到的时候,里头人还不少,只是餐台里的菜只剩几样了。

    余孟之前跟宋修筠在北城墙发掘阶段一块儿工作过一段时间,彼此比较熟悉,一路上还在聊隔壁坑的“烧烤”之后该怎么展出,唐岫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排队轮到他们选菜,话题稍稍中断,才回过神。

    现在还留在馆内工作的百分之八十是四川人,食堂做饭的阿姨也都是四川人,烧出来的自然是川菜。即便不是同一菜系,鱼香肉丝跟宫保鸡丁入蜀后也没一样不辣的,就连干锅花菜跟干锅卷心菜底下看着都是红油,放到其他地方,多少得在餐单上画两个辣椒。

    这些菜对唐岫来当然是合胃口的,只是对宋修筠不太友好。带辣椒的荤菜他一样也没拿,但为了健康,每顿饭总得吃点绿色,拿了一叠清炒油麦菜,上面也点缀着几粒红红的干辣椒。

    三个人一路慢慢移动到给他们打汤的阿姨那儿。宋修筠生着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跟身段,即便最近几个月不常在这边待着,对方一看到他还是马上就认出来了,不由分地给他打了两碗萝卜老鸭汤,放到他餐盘上,一碗纯汤,一碗带鸭肉,一边用对他:“这碗给你过个水。”

    前边的余孟闻言,回忆起之前一起共事的时候,转过头来揶揄:“宋过水,宋过水,还是没学会吃辣?”

    宋修筠这个绰号由来已久,笑着摇摇头,回答:“现在有好那么一点点吧。”

    “宋过水?是你吗?”唐岫听到这个名字,觉得好笑,伸头凑热闹。

    “是啊,除了他也没谁了,”余孟给她解释,“他刚来我们这边的时候不要太夸张,白菜丸子汤都尝出是辣的,要再过一边开水才能吃。之前还有个女同事,形容他这叫婴儿般的吃辣水平,搞得我们食堂阿姨那段时间每天刷锅都要多刷好几遍,怕串味了。”

    “扑哧——”唐岫被宋修筠这段历史逗笑。再想到他最近的表现,吃辣水平的确有进步那么一点点,早上还尝了一口她点的甜水面,喝了半瓶水,最后评价“面挺好吃的,就是太麻了”。

    等几个人找到位置坐下吃饭,没过一会儿,就听到身后有人问好:“高馆长今天这么早就来吃饭了?”

    这个头衔除了高朗也没有第一个人,对方笑着跟人打过招呼,很快找到宋修筠这一桌,道:“修筠,你一会儿提前去会场确认一下,电脑啊,屏幕啊,再帮我把我的讲演拷上去。”

    “好。”宋修筠点点头。

    高朗完,正准备去窗口打菜,才注意到他身边坐着的唐岫,仔细瞅了两眼,认出来了:“你是唐家那个丫头?”

    高朗跟唐昶允早年做过同学,关系挺好,唐岫时候就见过他好几次,眼下便点点头:“嗯,高爷爷好。”

    高朗闻言,轻嘶一声,又打量了她跟宋修筠两眼,问:“你俩这是,处着呢吗?”

    “嗯。”宋修筠面对自己的老师还是腼腆的,弯了弯唇,再次点头。

    “馆长不愧是馆长啊,就您眼尖,我们其他人一开始都没猜到呢。”余孟道。

    “我就,”高朗好不得意地一哼,“上回报告会他来这儿我就看出来了,在门口那文创店里买了一兜子巧克力走,这不送姑娘还能送谁?”

    话到这儿,目光往唐岫身上一瞟:“你,是不是送你的?”

    唐岫被这样一抖搂,免不了有些脸热,握着筷子老老实实点头。

    高朗看她乖乖巧巧的,也觉得乐呵:“行啊,这下你姥爷可高兴了,娃娃亲还真给他成了,过几年可别忘了请你高爷爷喝喜酒。”

    “嗯,呃”唐岫被这句“喜酒”扣上来,话音卡了壳,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转头看宋修筠。

    谁知道他脸皮倒挺厚,诚然应好:“您放心,到时候一定请您。”

    唐岫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背着高朗,满脸震撼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也敢应啊?他们才在一起三四天,万一之后没结婚呢,岂不是很尴尬?

    宋修筠收到她的反应,轻拍了拍她桌下的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刚才这话一半是为了应付长辈,一半也是实话实。纵观他身边的人,或许也跟行业有关,做事对人都比较专一耐心,婚恋方面基本没有多大波澜,都顺顺当当、平平和和的。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即便他们不会这么快结婚,但不管是十年还是一十年之后,身边的人依然会是她。

    唐岫收到他的视线,大差不差地读懂了他的意思,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好吧”。

    以宋修筠的迟钝程度来看,他们大概率是会在一起很久的。就算中途四十岁他突然不喜欢她了,也会直到八十岁才发现这件事,还是挺稳定的。

    相比之下,还是她突然移情别恋的可能性更大。

    吃过午餐,新展厅的媒体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没有午休的时间。

    唐岫在宋修筠给她安排的位置上坐下,喝了两口水,主持人就上去开场了。

    发布会的内容对专业外的人而言可能会有些枯燥,但唐岫全程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宋修筠上台的时候,鼓掌都格外精神。

    作为这次发布会的“门面”,他提前带了一套黑色正装来,在上台前换上了。衣服设计有点巧思,不是常规的西服,而是融入了传统立领和盘口元素的新中式,很适合这样的场合,是唐岫特意给他挑的。

    他这一亮相,被头顶的灯一打,盘靓条顺,面容清俊,总觉得会场都一下子亮堂了。底下短暂地引发了一阵躁动,随后是新闻媒体的闪光灯“卡嚓卡嚓”工作的动静,跟男明星似的对着他猛拍。

    何觅玥在唐岫边上坐着,同为女生,第一眼就注意到他这一身的巧思,感叹:“谈上了的人就是不一样哈,老宋这下直接回春到一十出头了。之前跟我们在坑里的时候哪有这么帅啊,每天就那几件衬衫换着穿。”

    唐岫被这话听笑,一边按下相的录制键,把他的发言全程录下来。

    毕竟不年轻了,宋修筠一十七岁绰约的容貌是看一天少一天。

    台上的人今天有家属在底下,跟以往开会发言时的状态也不太一样。心情实在太好,脸上的笑一直挂着,一边想要孔雀开屏,一边又还顾及博物馆的形象,尽量表现得端庄,握着话筒向台下介绍道:

    “除了这次即将开放的新展厅,三星堆博物馆新馆预计会在今年五月竣工,并在七月底正式开放。对于文物在新馆的陈列设计,将会借助我们现有的研究成果,在厘清八个埋藏坑的相对年代与埋藏性质的基础上,以此为轴心,全面调整馆内文物陈列思路,修正原先由于发掘时间差异而使文物之间原本紧密的联系发生断裂的情况,使新博物馆的规划布局更加贴近和还原古蜀人的活动方式与行为逻辑。”

    他的嗓音透过会议厅质量不错的音箱,听起来比平常要低沉一些。屏幕ppt上逐帧展示了新馆设计之初就规划好的几个大展厅及参观序列,之后是展出内容的策划以及将会展出的一系列已经完成修复跟命名的文物。

    “现在我们已经基本确认,一次发掘的三、四、七、八号坑与6年发掘的一、一号坑是同时规划布置、一次性挖掘埋器的遗存。这六个坑表面都覆盖有一层象牙,不少器物在掩埋前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人为破坏,使得同一件器物的残件被填埋在不同坑中。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当属鸟足曲身顶尊神像,从八号坑出土的顶尊蛇身铜人像与一号坑的青铜鸟脚人像残部的纹饰与浇筑范线高度吻合,在去年六月央视连续三天的直播期间完成拼对,反响热烈。因此在新馆中,这类同批填埋的拼对青铜器将会统一展列在‘文物重器专题’展厅内”

    “而五、六号坑坑穴较,未见象牙覆盖,六号坑形态不规则,埋有一口外表烧焦的大木箱,埋藏物较细碎,少见大型青铜器。由于六号坑叠压在七号坑之上,从地层关系可以证明六号坑时间较晚。加之此前a大考古文博学院年代学实验室提供的测年数据,证实两批次八个坑之间的年代距离很,因此,填埋情况相似的五、六号坑应为时隔不久后的一次埋藏坑[]”

    宋修筠的语速不快,所有内容都是娓娓道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谦逊矜重。眼下是他能最大限度展现专业魅力的时刻,唐岫听着听着,觉得自己像泡在已经被煮冒泡的糖水里,只差一点就要被迷昏头了。

    虽然也不是头一次花痴,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一定程度上属于她,在花痴之外,还有一点沾沾自喜的味道。

    以至于她的嘴角全程控制不住地扬着,直到他介绍完新馆有关的内容,换高朗上去接受媒体的提问,才稍稍松懈,缓和了一下心情,给沈颖则传来前线电报:

    [图片]

    发布会快结束了

    沈颖则难得能吃一口她谈恋爱的饭,会的很快:

    我去,芥末帅??

    这三十岁帅得有点离谱了吧,建议严查他的基因

    唐岫严谨地提醒她:

    一十七岁!

    要到今年九月才一十八呢,离三十岁还有两年半

    沈颖则:

    [猴子无语jpg]

    行,珍惜你最后的欢乐时光吧

    发布会最后由高馆长收尾,圆满结束后,一伙人又不去吃食堂,打着庆功宴的由头到外头下馆子。

    这一顿有高馆在,虽然也喝酒,边吃边聊,但八卦不多,聊的都是生活日常跟工作相关的。过程中提到宋修筠最新申报的课题,研究方向依旧是三星堆。他选题好,可发掘的内容多,通过的概率很大。即便之后留在a大工作站,项目跟头衔都挂在a大,人还是得常来。项目少得两三年才能结束,隔壁的教授都做好了跟三星堆再打十一十年交道的准备了。

    这话题宋修筠跟唐岫提到过,她之后的工作重心在北城,一星期免不了有四五天是异地恋,还问她能不能接受,如果觉得不合适,他可以换个研究课题。

    但唐岫之前看他填申请材料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在这边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继续深挖研究下去,所以对这事接受得挺良好。加上她也有自己的学业要顾,之后就跟这学期差不多,工作日好好学习,周末跟他在一起呆两天,挺不错的。

    一顿饭吃到最后,跟昨晚不太一样的是,宋修筠在高朗面前是逃不掉酒的,到散场的时候拢共喝了一瓶半的啤酒,神色便在过程中一点点松懈下来,不管席上在什么,他都会跟着笑,一点平常生人勿扰的样子都没了。

    唐岫被他的样子看得好笑,加上川菜口味重,配啤酒再合适不过,不知不觉也喝了两瓶,最后要走的时候怕回去的路上口渴,还顺便把宋修筠剩的半瓶喝了。

    以至于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她得给车窗开一条缝,总疑心自己已经喝醉了,必须要吹点冷风清醒清醒。

    上楼之后,宋修筠的行李还在隔壁没挪动,加上他们都喝过酒,得先洗个澡,便各回各的房间。

    当然,这只是唐岫的理解,等她吹完头发擦好身体乳,在床上坐着看时间的时候,几度怀疑宋修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或者已经喝醉睡着了。

    毕竟昨晚的话,有可能只是他为了拖延时间才编出来的,今天就栓起门来不认账了。

    更何况他们回来的一路都是直接打车的,根本没会去买计生用品。

    房间里的电视没开,安静得让人有点不太习惯。唐岫静坐着想了一会儿,估计今晚泡汤了,又趁着酒意发了一会儿呆,便关灯埋进被子里,准备睡觉。

    明天中午要赶飞回北城,今晚早点睡也好。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点生闷气的意思,觉得宋修筠多少是有点不知好歹了,居然婉拒了她的邀请。

    但另一方面,这种事情毕竟要含蓄一点,含蓄的空间多了,就有了很多替他解释的理由:有可能是忘了买安全套,起来又怕尴尬,索性就不跟她了;也有可能是酒量太差,已经喝蒙了,这会儿睡死了没办法过来,甚至那个方面的功能也被酒精影响了,有心也无力。

    唐岫胡乱想着,考虑到今晚得一个人睡,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大,这会儿盖着被子,就闷得人有点头晕,害得她没心思去分析自己现在的心情,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怎么样。

    就在唐岫被闷得受不了,犹豫自己是忍一忍还是爬起来把暖气调低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谨慎的敲门声。

    宋修筠就算只是敲门,也能让人一下子就认出他来,只敲了两下,间隔时间很长,之后就是安静的等待。

    唐岫从床上一跃而起,幸亏她耳朵尖,要是这会儿在看电视,还真听不见这样细微的动静。

    开门之前,她顺把空调下调到十九度,透过猫眼确认是他后,把门打开来。

    宋修筠看她从门缝后露出脸来,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多此一问:“我能进来吗?”

    唐岫往后退了一步,努力给自己做表情管理。

    房间里一片黑,宋修筠看到后微怔了怔,只是出于某方面的考虑,不开灯似乎更好,便没有指出这一点。

    等门重新关上,他把防盗锁扣好,在黑暗中往里走了两步。

    ?

    他们俩都还是第一次,其实不太明白人跟人到底在做这种事之前到底要怎么开场,气氛显而易见地变得局促,像电视剧里那样飞扑过去之后马上啃来啃去是无法可想的,也好在现在灯关着,他们在黑暗中不至于面面相觑起来。

    末了,还是唐岫先岔开话题,问他:“你今天没喝多吗?”

    声音听起来挺冷静的,只是往床边走的这两步,腿紧张得有点发抖。

    “还好”宋修筠回答,听见地毯窸窣的响动,也跟着往里走了一些,“晚上没喝太多,洗完澡就醒得差不多了。”

    “哦,那那就好。”唐岫有点语无伦次。

    “嗯。”宋修筠跟她一样词穷。

    “那你、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吗?”她问。

    “嗯。”

    “那睡、睡吧”唐岫掀开她那一角的被子,脱掉拖鞋钻进去。

    宋修筠低应,声音温温的,脱掉外面披着的浴袍后,把口袋里放着的纸袋拎出来,犹豫了一下,没放在床头,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之后才躺下来。

    就只是这样躺着,唐岫的呼吸依旧有点乱,闭上眼睛,脑袋里的想法多得快冒出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片刻后,宋修筠从身侧环住了她的腰,低头在她的耳廓上清浅地吻了一下,轻声征询:“我们昨天的,今天要继续吗?”

    他既然主动提起来,唐岫确认自己没会错意,悬着的心就放下去了,在他臂弯里挪近了一点,侧过身,脑袋刚好在靠近他下巴的位置,声问:“可是我们今天不是没来得及买那些东西吗?”

    “我刚刚买了。”宋修筠感觉到她的靠近,在她耳边字斟句酌地回答。

    “什么?”唐岫惊讶地抬起头,差点一猛子撞到他,之后才想起来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买的?”

    “外卖。”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跟做贼似的这样话,但宋修筠默默践行了跟她莫名其妙的默契。

    “哦”唐岫点点头。难怪他这么迟才来敲门。

    所以他刚才拿出来的东西,就是那些东西?

    可是不对啊,怎么感觉刚才放到沙发上的声音,听起来挺重的。

    他买了多少啊??

    唐岫的天马行空才开了个头,好在宋修筠已经会意,轻柔地吻下来。

    黑暗中先是找到了她的眉毛,随后是睫毛翕动的眼尾,辗转落至唇角。

    唐岫的呼吸一滞,之后才适应,仰起脸来,侧枕着跟他接吻。

    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行到这一步,刚开始的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不大熟练地需要用双才能解开她睡衣的第一颗扣子,掌扣着她的腰,把她往枕头上托了托,俯身去吻她的侧颈。

    “哼”熟悉的感觉席卷而上,唐岫闷哼了声,几乎打了一个激灵,把自己的脖子紧紧缩起来。

    “你”宋修筠没料到她的反应这么大,一时无从下,重新移到她的耳边,在她柔软的耳垂上轻吻了吻,问,“这个反应,是好还是不好?”

    唐岫被他一亲,只觉得半边身子都痒起来,指紧紧抓着他肩头的睡衣,仰头埋在他肩上,无颜回答。

    她几乎在底下颤抖,宋修筠顿了顿,又沿着她的耳朵向下,在她的颈窝含混地吻着,果然引发她纤细的啜音,话音微微扬起:“这样呢?”

    唐岫被他勾得哆嗦,不得不回答:“好,是好。”

    “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宋修筠的这个问题并不是什么蓄意挑逗,而是纯粹对她的生理反应感到陌生。

    “不是我只是痒。”唐岫在床单上纠结的脚趾已经紧紧蜷起,但嘴还是硬的。

    “只是痒么?”宋修筠对这句话是不大相信的,指腹轻轻拨开她锁骨上的碎发,又轻吻了一下。

    果然,她的腿不受控地轻挣了一下,紧攥的指在他背上收紧,逐渐哼哼起来。

    唐岫不太理解,年近三十的男人,在这方面怎么会是这样的。

    是她平常看到的上的信息有误吗,还是这是个体差异,又或者,男性这方面的精力是一个恒定值,跟年龄无关,因为他之前没怎么用过,所以现在还处于出厂设置,就像一样,越新续航能力越好。

    可问题是,他现在的年纪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今晚这情况是均值还是高值,万一沈颖则一语成谶,这就是他青春的尾巴,黄金时期的余响了怎么办?

    唐岫在他怀里缩着,承认自己有一点杞人忧天。

    总之就是人吃饱了撑的时候,的确容易胡思乱想。

    末了觉得有点好奇,伸戳戳他的脸颊,问:“你现在跟我做这种事,没有罪恶感吗?”

    “什么罪恶感?”宋修筠不解,低下头来。

    “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朋友吗?”唐岫戳完,把缩回被子,重新抱住他的腰,“你去年刚跟我住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没想过,我们会像现在这样吧?”

    “是没想过,”宋修筠下意识回答,只是话音一顿,又想起什么,喉结微微滚动,“但前半句话不太对跟你同居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朋友。”

    “嗯?”唐岫被他这样一,觉得奇怪,努力回想第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低头在她的肩头轻咬了一口,另一只顺着被子深处的热源,扣住了她光洁的腿。

    唐岫一下子想起来了。

    好像是她刚好在洗澡,听到门铃匆匆忙忙跑出来的时候

    她有点不敢相信:“啊?不是吧你那天,不会真的有反应吧?”

    宋修筠似乎也觉得这种情况不太体面,低头埋在她细软的发丝间,嗓音隔着长发,听起来闷闷的:“有的。”

    --

    次日

    昨晚睡前消耗了不少精力,加上逐渐适应了两个人一起睡觉,相比起前天晚上,宋修筠的睡眠质量要好上不少,没有再出现半夜被她踹醒的情况。

    只是一早醒来时,他的左臂是全麻的。唐岫的睡姿依旧不拘一格,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树懒似的抱着他,左腿高高挂在他腰间。

    宋修筠动了动,索性把她整个揽到身上,缓解一些左臂的压力。另一只血液还在循环的环住她的腰,免得她滑下去。

    等左重新恢复知觉,他看了眼上的时间,居然已经七点多了,生物钟像是被屏蔽了,完全睡过了头。

    他轻舒了一口气,这样倒是也好,免得她早上起来找不到他,又像昨天一样发起床气。

    就这样抱着她走了一会儿神,开着暖气的清晨的确容易让人睡回笼觉,宋修筠在迷蒙间感觉到身上压着的人反反复复换了好几个睡姿,最后终于不再赖床,撑着他爬起来,翘着脑袋打量身边的状况。

    “醒了?”宋修筠一早就被她像靠枕似的拍来打去,眼下总算获得解放。

    唐岫听到他的声音,低头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才意识到什么,慢吞吞从他身上滑下来,枕回到隔壁属于她的枕头上去,闭上眼睛的档口,差点又睡过去。

    好在她残留的意念还在提醒她注意形象,过了一会儿,又默默把被子拉过头顶,拒绝被他看见自己睡得神志不清的样子。

    “你”唐岫闭着眼睛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哑了大半,调整了一下发声方式,才勉强发出声音,“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今天不晨练吗?”

    “不心睡过了,下午回了北城再补上吧。”宋修筠回答,声音隔着被子,听起来懒懒的,也带着点哑。

    “哦”唐岫吱了声。

    过了好半天,才缓缓挪动,钻进他的衣摆。

    但实在太困,就算是揩油,也只是象征性的,心贴着他腹肌的线条轻蹭了一下。

    嘴里模糊地提醒他:“你不能懈怠要继续保持我喜欢你现在的身材。”

    “好”宋修筠被她的动作拨得痒,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看她没追上来,才忍俊不禁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