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三分热恋 > 正文 52. 0?52 如果因为你,你会不会留下?……
    深夜的医院格外寂静,灯光惨白,走廊内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尤枝坐在走廊的沙发上,目光怔忡放空地看着前方,脸色发白。

    她忘不了几个时前看见的画面——

    没有路灯的马路上,刺眼的车前灯照在谢承礼的身上,血沿着他的眉骨滑落,身上的白衬衣被斑驳的血迹染红,腿也艰难地站立着。

    偏偏他在对着车内的人笑着,温柔且诡异,和平时的他大不相同。

    然而这样的他,却在看见她的瞬间,眼底竟然多了恐慌。

    他在害怕什么呢?

    尤枝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一瞬间,她的大脑几乎是空白的,不出话,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盲目地听着程意唤她的名字,跟着一块上了车。

    之后,她来到了医院,孙奥和医生沟通着,程意不知所踪。

    尤枝的瞳仁微微动了动,其实,在医生推着谢承礼去急救室的时候,她还看见了一样东西。

    他的左腕上,戴着的不再是那个时时刻刻彰显他身份的腕表,而是那条不起眼的鲜红的平安绳。

    平安结上也染了血迹,颜色便显得越发暗沉。

    走廊深处传来脚步声。

    尤枝迷茫地朝那边看去。

    将谢承礼送到医院便不见的程意朝这边走来,停在她身边,安静地坐了下来:“中度脑震荡,右腿腿骨裂,肋骨断了两根,胸廓变形,血氧下降,正在进行术。”

    尤枝的睫毛轻颤了下,低低“嗯”了一声。

    程意顿了顿,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尤枝。”

    “嗯。”

    程意沉默了下,起的却是无关的话题:“时候有段时间,我看承礼挺不顺眼的,处处拉帮结派地和他作对。”

    尤枝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最严重的一次,是刚入学没多久,那时我们还是同一年级,”程意仔细回忆了下,“私立学校最多的就是什么所谓的亲子活动,有次我用我爷爷的名义骗他,他的爸妈也会来。”

    “于是他打发了司,一直等啊等,等到天黑。”

    “我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他一晚上没回家的,也幸好私立学校治安不错,没出什么大事,”程意笑了一声,“之后,所有人包括老师、爷爷、谢伯父都问他怎么回事,他是自己贪玩。”

    “那次,他被谢伯父关了三天,三天后才重新回到学校。”

    程意看向不远处的急救室:“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不把我出来,他,因为我爷爷对他不错。”

    尤枝看向他:“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程意短促地笑了一声:“还记得我去年刚开业那酒店吗?之前承礼可没少嗤之以鼻,可那块地皮最后还是他帮我拿下来的。”

    “他这人看起来冷漠,但纳入自己圈子的人,总会护着,可能方法不那么对。”

    “你别怕他。”

    别怕他。

    尤枝终于知道程意这番话的原因,她扪心自问,怕谢承礼吗?

    她好像不是怕,而是心慌到下意识想要逃避。

    中的再次震动起来,从刚刚就一直响个不停,此时尤枝才终于低头看了一眼。

    文舟舟和高奇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不接电话。

    团队的人艾特她,问她工作进度。

    主管也在,不回公司需要报备一声,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尤枝出神地看着,大脑却依旧纷纷杂杂,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程意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请的护工一会儿过来。”

    尤枝顿了顿,点点头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她将没办法再采访张诚的消息和团队的人了,又回复了主管的消息。

    回到出租屋尤枝便直接倒在了床上,这一晚心神不宁的,好像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节目播出的事还需要启动备用方案,尤枝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公司,主管显然也听了无法采访张诚的消息,将她叫到办公室询问情况。

    尤枝安静了一会儿,将昨天张诚做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地了。

    孙主管听后也沉默下来,许久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问题,谁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不要想太多。”

    “我联系一下千面的监制,临时更改拍摄计划,你们团队这几天可能要加班加点地忙一下。”

    尤枝道谢后走出办公室,团队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得知更换采访对象时,大家也都摆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反正我们有备用方案。”

    尤枝看着众人,感动的情绪在心中翻涌着。

    与此同时,她的响了一声,程意发来了一条消息:他醒了。

    *

    医院。

    谢承礼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尊石膏像,面无波澜地低垂着视线,沿着背的点滴,看向腕的平安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有走廊内偶尔响起几声动静,他才会抬眼朝门口看上一眼,随后又垂下眼帘。

    程意推开病房门时,看见的正是飞快抬眼的谢承礼,眼底深处像是有光芒乍现,只是这零星光芒在看见是他时黯然下去,垂眸不再看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程意走到病床前看着他,扬了扬眉梢,“看见我很失望?”

    谢承礼眸也没抬,无声地默认。

    程意微滞,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张诚和他妻子是商业联姻,如今张家不少业务都得靠着他妻子,俩人没多少感情,各玩各的,我昨晚已经见过他妻子了。”

    “他妻子了,只要不把这种事戳到公众面前,不影响自家的公司声誉和业务,她能做主接受任何形式的调解,顺便问你身体好。”

    到这里,程意看了谢承礼一眼,后者神情始终淡淡的。

    程意继续:“俱乐部那边也交代过了,不过这次张诚在圈子里的名声算是扬开了。喏,给对方的赔偿协议,看一眼?”

    谢承礼扫了眼文件,没有看,只是沉默着,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仍很虚弱:“昨晚,她都知道了?”

    程意凝滞了下,而后反应过来:“尤枝只看见你站在车边了,应该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吧。

    谢承礼也不知道信没信,唇紧抿着,眼底少见的惴惴不安。

    程意看着他,心中感叹一声他是真的栽了,转身靠着桌子,故作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理智了?”

    想到昨晚看见的画面,程意仍心有余悸,那样的谢承礼,明明在笑着,眼中却像是带着要毁灭一切的疯狂。

    谢承礼平静地:“我从来没有不理智。”

    程意一愣。

    谢承礼看了眼自己的右腿及胸口的绷带,目光落在渗出血的背上:“这就是我理智思考后的决定。”

    从头到尾,他都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程意怔怔地看着他,有一瞬间突然觉得眼前人熟悉又陌生,许久,他忍不住叹了一声:“真不知道你是在报复张诚,还是在惩罚自己。”

    谢承礼的指尖一顿。

    当开着车撞上去的那一瞬间,其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要惩罚的人是谁。

    是那个对尤枝出言不逊的张诚,还是带给她诸多伤害的自私自负的自己。

    他只知道,当刺骨的痛意袭来,涌入他心底的,除了生理上的痛苦,还是心理上的快感。

    程意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下午程意公司仍有事,便叫来了护工匆忙离开了。

    谢承礼傍晚时发了一场高烧,负责vip病房的医生团队脚步匆忙地进进出出,他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脸色苍白,唇却烧得嫣红,整张脸出奇的俊美,甚至透着几分昳丽。

    可他全程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口中呢喃着什么,没人能听清。

    直到第二天清晨,谢承礼的烧才终于退了下去,人也恢复了冷淡,拿着摩挲着,一次次按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一次次却又退出通话。

    谢承礼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胆怯。

    怕她害怕自己现在的模样,怕她早就在心中与他划开了距离,他再没有一丝可能性。

    尤枝出现在医院,是在谢承礼入院的第三天傍晚。

    谢承礼面色死寂地靠着病床,垂着视线,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平安绳,眼中再没有半点光亮。

    也是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敲了下,谢承礼最初只以为是医生如常来定时为他检查,头也没有抬。

    直到察觉到门口一阵沉默,他猛地反应过来,抬起头便看见尤枝穿着米白的大衣站在那里,及肩的头发拂在白净的脸颊旁,中提着一个花篮看着他。

    那一秒,谢承礼没想到自己竟会有一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尤枝静静地将花篮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声音很轻:“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谢承礼的喉结动了下,心中莫名有些委屈,他垂下眼帘:“好多了。”

    随后便发现尤枝沉默了下来,谢承礼顿了顿,抬头朝她看去,却发现她的视线定在了自己的腕上。

    谢承礼的指微僵:“可能,你的平安绳起了作用。”

    尤枝回过神来,收回落在平安绳上的视线,解释道:“我前几天在忙着工作的事。”

    谢承礼神情滞了滞,似乎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解释:“那你忙完了吗?”

    尤枝点点头。

    谢承礼忍不住弯了弯唇:“所以来看我了?”

    所以,不是因为怕他。

    尤枝微怔,却也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最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病房内逐渐安静下来,谢承礼看着安静坐在一旁的尤枝,第一次想主动找点什么话题,却不知道该什么,最终在看见她始终低垂的视线时顿了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挺吓人的?”

    他知道自己的额头被碎玻璃割了一道血口子,脸颊上也有细碎的划伤,看起来大概好看不到哪里去。

    所以,她才不愿意看他。

    尤枝没想到谢承礼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却在接触到那双太过深邃的眸子时偏了偏视线,没有回答他:“我听张诚也住院了,伤得不轻。”

    “为什么”尤枝问得迟疑。

    谢承礼的身躯微僵,折断的肋骨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传来,脸色一瞬间白得近乎透明。

    他觉得自己这几天像极了等待行刑的死囚,不知道头顶的铡刀什么时候落下来。

    而他到底还是等到了这一刻。

    谢承礼艰涩地问:“你看见了?”

    尤枝犹豫了下,点点头。

    她只看见后方的布加迪疾驰着地朝前撞去,疯狂至极。

    谢承礼紧抿着唇,心中的侥幸彻底消失,眼神漆黑暗淡。

    尤枝还在等着他的回应,见他始终不话,皱了皱眉刚要点什么,响了起来。

    尤枝拿出来看了一眼,随后微怔。

    裴然。

    谢承礼也瞥见了那个名字,神情越发僵凝。

    尤枝抱歉地起身:“我先出去一下。”

    完就要朝门口走去。

    下秒,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尤枝停顿了下,低头看向抓住自己腕的那只苍白的,以及强忍着疼痛狼狈坐起身的人。

    谢承礼知道用道德裹挟人的自己有多卑鄙,他没有看她,近乎自暴自弃地:“如果我因为你,你会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