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进口红酒,菜是法式大餐,就餐的人却跟法国没有半毛钱关系。</p>
景玉农代表红星厂做东,宴请再次来访的三禾株式会社三位大股东。</p>
李学武则叫了周干城一同作陪,对方有任务在身,也可算作是凑数的。</p>
“您喜欢吃西餐吗?”</p>
二宫和也抬了抬,作陪的三上悠亚便主动捧着酒瓶来帮李学武倒酒了。</p>
“如果是法国菜,东京有一家很正宗的餐厅,我倒是很想邀请您过去游玩呢。”</p>
景玉农眉毛微微一挑,眼神瞥了对面一眼,又扫向了李学武。</p>
李学武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表情,微笑着回应道:“很感谢二宫先生的心意。”</p>
“不过您或许是误会了,”他示意了面前的餐盘道:“其实我并不喜欢吃西餐。”</p>
“而且,即便我去东京,也不会要求您请我去法国餐厅吃饭。”</p>
他目光扫向了对面的三人,端起酒杯道:“要吃法国菜,我去巴黎就是了。”</p>
“去了东京,当然要吃正宗的日式料理,”李学武目光盯住了西田健一,淡淡地问道:“您呢,西田先生?”</p>
“您不仅是一位优秀的企业管理者,还是一位哲学家,美食家。”</p>
西田健一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十分恭维地道:“我真是敬佩不已——”</p>
“您评价的太高了——”</p>
李学武酒杯轻转方向,示意了中村秀二后,这才道:“我有点接不住了。”</p>
“哈哈哈——干杯!”</p>
叮地一声过后,众人酒杯微微收起,凑在嘴边轻啄慢饮,仔细品味,慢慢回味。</p>
“去年一整年,我和西田都忙于国内和国外的业务,”二宫和也一边动了刀叉,一边问候道:“也没来得及拜访红星厂的诸位。”</p>
“中村也忙于北美的业务,不知道驻京的办事处有没有做好沟通和服务工作。”</p>
他微笑着看了一眼坐在包厢一边的办事处几人,道:“如果有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谅解才是啊——”</p>
这话完,办事处的谷仓平二以及三上悠亚几人纷纷向餐桌这边鞠了一躬。</p>
周干城眉头一跳,却镇定地没有开口。</p>
景玉农则点点头,客气道:“在过去的一年里,红星厂与三禾株式会社合作的很好。”</p>
“在我们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各项业务有条不紊地推进和发展,这离不开我们双方沟通与交流的功劳,我在这里要代表红星厂。”</p>
她端起了酒杯,敬向了对面,道:“感谢你们再一次的来访,也祝我们的合作,一帆风顺,再创佳绩。”</p>
到底是领导,起场面话还真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p>
不踩对方道歉的坑,更不直接三禾株式会社驻京办的事,却已经回答了对方的提问。</p>
这是典型的外事辞令和沟通技巧,浅显地,就是你你的,我我的,互相当放屁。</p>
来的时候在车上李学武就同景玉农提醒过了,千万不要在意日商代表的道歉和鞠躬。</p>
馹本人的道歉不等于认错或者认输,这只是他们从接受教育的一种礼仪。</p>
他们之所以不断地道歉,是为了给对方带来了不好的感受而道歉,不是承认自己错了。</p>
鞠躬也是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p>
只当对方是在点头就好了,千万不要过度地理解和解读。</p>
景玉农当然认可李学武的意见,因为全红星厂都知道,最不把外国人当人的就是他了。</p>
当然了,红星厂现有的全部外商资源都只认他李学武一个人。</p>
这次外商代表二次组团来京,在接受私下的问询时表示最希望见到的人还是李学武。</p>
听着有点贱是吧?</p>
没办法,能准确无误地与他们沟通,充分理解他们要表达的意思和态度的,只有李学武。</p>
一个很年轻,从未走出过内地的青年干部,是最了解他们贸易诉求的人。</p>
这话听起来都觉得诡异,可现实就是如此。</p>
也不是没有外商尝试着与红星厂其他领导沟通,企图蒙混过关,但多以失败告终。</p>
意大利吉利星船舶的安德鲁就找过比较开明和主动的程开元,结果呢?</p>
俩人谈了两次,差点恶心死,彼此厌恶。</p>
“我是没想到会面来的这么快。”</p>
李学武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着对面的三人讲道:“难得来一次京城,该好好转转的。”</p>
“实在是心痒难耐啊——”</p>
西田健一笑着看了身边的两人,解释道:“听闻中村的工作和条件没有能打动您的心,我和二宫感到很是惶恐和不安。”</p>
“所以推辞了红星厂为旅行团准备的旅行活动,在这里还是要声感谢和抱歉的。”</p>
三人一起鞠躬道歉,墙边坐着的谷仓等人也同时鞠躬,搞的景玉农很是不舒服。</p>
一次两次的还行,连续的鞠躬就有点胁迫和威压的意思了。</p>
其实鬼砸的礼貌是有这种企图的,耍无赖的思维嘛。</p>
李学武却并未在意,他都没拿对方当正经人来看,何来的不舒服啊。</p>
“听您这么,我也是很感激和激动的,”他看向了景玉农,微笑着道:“这证明了我们准备了这么久没有白费力气。”</p>
景玉农轻笑着点了点头,赞许了李学武的发言。</p>
“对于商贸旅行团的再次来访,我们充满了期待,”李学武看向了对面,讲道:“正因为有了三禾株式会社这样的企业相信我们,愿意并继续保持合作,才有了第二批旅行团。”</p>
“对此,我还是要一句。”</p>
他很是郑重地端起酒杯,讲道:“感谢诸位的信任,相信这一次会让诸位有所收获。”</p>
西田健一等人对视了一眼,虽然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失望和遗憾。</p>
但酒杯已经举起来了,他们也只好附和。</p>
在随后的酒宴中,双方几次博弈,都没有将话题引入正确的轨道上。</p>
当然了,这也不怪景玉农和李学武,是对方不讲武德,没有把这次的见面当回事。</p>
——</p>
“走一走吧,点话。”</p>
从国际饭店出来没多一会儿,景玉农主动叫停了汽车。</p>
对李学武了这么一句,她便打开车门下了汽车。</p>
李学武看了一眼副驾驶上回头来看他的李雪,嘴角一撇道:“看什么,领导要谈话。”</p>
“哼——”</p>
李雪撅了撅嘴,轻哼一声转身也跟着下了汽车。</p>
李学武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几年的兄妹关系,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p>
李雪倒是很懂规矩,落后了两人十几步远坠着,不远不近的,方便服务。</p>
二月里的京城还是有点冷的,尤其是下午这会儿,日头西斜,阳光减弱。</p>
从温暖的饭店出来,车里倒也暖和,可一下车便提醒了三人,现在还是早春。</p>
“喝酒了,可见不得风啊。”</p>
李学武追上了景玉农的脚步,出言提醒道:“尤其是红酒,后劲大,心头疼。”</p>
“呼——”景玉农长出了一口气,理了耳边的碎发,微微摇头道:“还行,不冷。”</p>
李学武都觉得风吹在身上有点麻麻的感觉,更何况是她呢。</p>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若是在办公区,或者饭店里,穿毛衣和大衣还行。</p>
走在街道上,经不起寒风的考验。</p>
“那就长话短吧,”李学武双插在了大衣兜里,开口道:“您想点什么?”</p>
“有点不耐烦了?”</p>
景玉农斜瞥了他一眼,顿了顿,这才继续往前面走去,“算了——没心情了——”</p>
“嗬——”李学武轻笑一声,跟了上去,劝慰道:“吧,我听听您的酒后吐真言。”</p>
“我没喝多——”景玉农再次瞅了他一眼,问道:“你看我走路有失控的感觉吗?”</p>
“我刚刚提醒过你了。”</p>
李学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红酒都是后反劲,您虽然喝的不多,但也有量了。”</p>
“有你跟着呢,我不怕。”</p>
景玉农突然地笑了,道:“李主任带着你出去应酬,谁来了他都不怕。”</p>
“就算我醉了,你也不会把我丢在大街上的,对吧?”</p>
“嗯,听这话您快醉了。”</p>
李学武回头望了一眼跟着的李雪,以及再后面的汽车,提醒道:“明白话早点啊。”</p>
“你真的很无趣啊——”</p>
景玉农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站在了桥边,看着桥下的颓败景象摇头道:“无趣。”</p>
“怎么有趣?”</p>
李学武站在了她的身后一侧,挑眉问道:“我不会把你丢在大街上,而是丢床上?”</p>
“你——”最先受不了的还是景玉农,她的脸色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恼羞成怒,似是红酒那般的艳丽诱人。</p>
她有些受不了李学武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大街上,这种流氓的话。</p>
就算他再流氓的事都做过了,可还是觉得羞恼。</p>
不过回头望来,却见他一脸的微妙表情,她心里的那份跳动又偃旗息鼓了。</p>
“我决定了——”</p>
不想再看他的眼睛,景玉农别过头去,抱着胳膊看着远处道:“还是听你的建议。”</p>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的。”</p>
“我还过我命由我不由天呢。”</p>
李学武撇了撇嘴角,道:“您不是早就做出选择了嘛,又何必敲我的竹杠呢。”</p>
“再了,上一次还是您逼着我讲的,否则我也不会多此一举了,对吧?”</p>
“你觉得我冤枉你了啊?”</p>
景玉农转过身,看着他道:“先是劝我放弃联合工业的是你吧?”</p>
“又劝我放弃三产工业。”</p>
她面色虽然红润,但话语依旧条理清晰。</p>
“这些我都放弃了,现在呢?”</p>
景玉农有些不甘心地质问道:“我还得放弃销售工作,放弃贸易管理中心对不对?”</p>
“不要老想着失去了什么,”李学武面对发飙的母老虎也是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茶言茶语地道:“你得想想都留下了什么。”</p>
“你就是这么回答我啊?”景玉农一立眉毛,盯着他道:“都是我错付了,对吧?”</p>
“唉,什么错付了啊。”</p>
李学武瞅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李雪,示意她赶紧过来。</p>
可李雪根本没有过来救场的意思,甚至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还把头扭向了一边。</p>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这也不是我的问题啊,”李学武无奈地摊开,道:“这是形势所逼啊,我不也背井离乡了嘛。”</p>
随着红星厂晋级的文件下来,关于李怀德的任命文件也不会太久。</p>
在这期间,管委办班子最后的两块短板会在短时间内补齐。</p>
这也就意味着,今天的这场贸易会谈是景玉农负责此项工作的最后一次活动了。</p>
一想到自己的影响力在逐渐萎缩,丢盔弃甲,接连失地,她就郁闷的想要发泄。</p>
酒桌上虽然有所控制,但还是饮了酒,在回来的路上,面对李学武也就有了发泄的借口。</p>
她还能对谁这些呢。</p>
“你的大局呢,你的算计呢?”</p>
景玉农看着李学武问道:“你用三产工业就换了程开元止步不前?就这些?”</p>
“还有老李的再蹲三年。”</p>
李学武知道她想听什么,要稳住她,只能坦白地讲了一些实际情况。</p>
“上面对他的意见很大,这次的进步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下一步”</p>
“然后呢?有什么用?”</p>
景玉农微微皱眉,抱着胳膊问道:“你到底在算计什么?拖他们的后腿?有仇啊?”</p>
“有仇就不用这么麻烦了。”</p>
李学武微微叹气道:“现在一步都不能错,老李不能飘,你们也挨不住上面的刀。”</p>
“你不相信我的话?”</p>
他看了眼沉默的景玉农,道:“晋级都要挨三场天劫,集团化的这两年怕不是有十八场天劫等着红星厂呢,没了他谁扛得住?”</p>
“换个空降兵下来,怕挨雷,一定会改变目前红星厂的发展模式,选择软着陆。</p>
李学武走到桥边,看着远处道:“选一个上去,你觉得谁能但此大任。”</p>
“谷副主任?薛副主任?还是你?”</p>
他长出了一口气,道:“你才下来两年,上面不可能用你的,班子里谁都一样。”</p>
“所以呢?”景玉农无语地看着他,问道:“你在红星厂进步和个人进步之间选择了不让李主任进步?”</p>
李学武再次叹了口气,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道:“他早晚会理解我的苦衷。”</p>
——</p>
周六下班,李学武特意从厂服务处买了些新到的青菜和羊肉,准备趁着冬天还没走,吃顿羊肉火锅。</p>
经过服务部那一趟砖瓦房的时候,他还特别留意了这里的经营状况。</p>
平时不觉得,一下班这里是人挤人,摩肩接踵也不为过。</p>
你想吧,几万人的吃喝,有了厂服务部都不想往家门口供销社去排队了。</p>
就算这里的菜价是随着市场经济而波动的,可也保证新鲜和供应啊。</p>
供销社和菜市场的菜价是稳定,但你也得豁得出去时间去排队,去受那个气啊。</p>
“呀!我这是看见谁了!”</p>
秦淮茹像是好久没见了似的,笑着调侃道:“李处长还亲自来买菜啊?”</p>
“瞧您这话的,我就不能来买菜啊?”</p>
李学武好笑地打量了她和她身边的葛淑琴一眼,问道:“你们姐俩这是凑一块了?”</p>
“领导好,”葛淑琴笑着打了招呼,解释道:“下班跟秦姐赶一起了。”</p>
“却是没想到在这见着您了,有点稀奇。”</p>
“没什么好稀奇的。”</p>
李学武示意了里的青菜,道:“民以食为天,我也不也得吃饭吃菜嘛。”</p>
“我瞧瞧您都买了啥。”</p>
秦淮茹倒是没跟他客气,扒拉着他里的布兜子,惊讶道:“怎么买了这么多啊?”</p>
“菜新鲜,想涮火锅了。”</p>
李学武笑着给两人指了前面的店面,道:“快去,还有豆芽和韭菜呢,一起炒可香了。”</p>
“故意馋我们呢是吧!”</p>
秦淮茹好笑地给兜子里收拾好了,这才递还给了他,道:“我们今天吃面条,省了。”</p>
“那我去买点豆芽,正想吃了。”</p>
葛淑琴愈加的敏,松开了秦淮茹的胳膊,示意了前面道:“您等我一下啊。”</p>
这么着,同李学武点点头,便往前面去了,故意给两人留下了话的空间。</p>
当然了,她并不知道秦淮茹和李学武到底有没有要在这里谈话的意思。</p>
只是她不能等着人家明示和暗示了,才知道躲开,那样就显得太没脸面了。</p>
“我是真挺意外,”李学武看着她离开,这才对秦淮茹问道:“怎么,是你主动的?”</p>
“嗨,哪有谁主动的一。”</p>
秦淮茹好笑道:“当你们爷们呢,闹别扭了还得找个理由,讲一个谁先谁后啊?”</p>
“我们女人是心眼,”她看了葛淑琴的背影一眼,这才又道:“可她也知道我没招惹她们家,三大爷的事怨谁,她们家清楚。”</p>
“不过话又回来了。”</p>
她抿了抿嘴角,给李学武讲道:“就算再怎么着,跟她又没有什么冲突和矛盾。”</p>
“反倒是因为这件事,她还有了那啥的会呢,怎么可能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的。”</p>
“挺聪明一人,是吧。”</p>
李学武微笑着点点头,道:“咱们院里的当家媳妇都不白给啊。”</p>
“你这话意有所指吧?”</p>
秦淮茹瞟了他一眼,瞅了眼葛淑琴的方向,这才道:“好听点,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好听点,低头不见抬头见,对吧?”</p>
“她不想招惹我,怕我心里惦记着她和她们家,主动来找我和好,我还能做坏人啊?”</p>
“行啊,事情都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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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武点点头,表示了理解,换了个话题问道:“棒梗怎么样,没受什么影响吧?”</p>
“也难受了好几天呢。”</p>
秦淮茹叹了口气,道:“尤其是院里邻居的冷眼,不过也是他自作自受,活该。”</p>
“挺老大的孩子了,一点灵劲儿都没有,什么祸都敢闯,这次算长点教训了。”</p>
“是得好好叮嘱,越是无所顾忌的年龄,越是不知道深浅。”</p>
李学武提醒道:“有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后悔都不知道啥滋味。”</p>
“就是呢,这么大了,打已经没用了,只能苦口婆心地念叨着。”</p>
秦淮茹叹了一口气,道:“且先看看吧,要是学习还不成,就得给他找事干了。”</p>
“太了,坚持几年吧。”</p>
李学武打量着她的状态,问道:“赔了一百块钱,你婆婆心疼坏了吧,没吵架啊?”</p>
“没有,又不是她的钱。”</p>
秦淮茹一撇嘴,道:“到昨儿还念叨这点事儿呢,是提起来就觉得心里窝得慌。”</p>
“念叨着闫老师早不走晚不走的,偏偏让我们家破财免灾反正就念叨呗。”</p>
“嘶,这话不像是贾大妈的,”李学武见她真没在意,便打趣道:“倒像是你润色加工过的,原话一定很不中听吧。”</p>
“知道了你还问——”</p>
秦淮茹嗔了他一眼,也是很心疼地道:“好不容易攒了四五个月,结果一晚上折腾没了,我才是最心疼的那个,可又没处去。”</p>
“行了啊,一大爷也你聪明呢。”</p>
李学武瞅了瞅她,道:“快刀斩乱麻,事儿拖的越久,对你和棒梗越不利。”</p>
“既然已经缓和关系了。”</p>
他示意了那边的葛淑琴,道:“就继续往下处,往后她当家了,你们也方便话。”</p>
“都在一个厂,又在一个院,你损失一百穷不了,闫家得那一百也富不了哪去。”</p>
“这话我倒是理解,”秦淮茹扯了扯嘴角道:“葛淑琴跟我了,她婆婆也没拿到钱,还是给了他们哥几个准备用来买车了。”</p>
“嗯,你到买车我想起来了。”</p>
李学武想到了一点,挑眉问道:“棒梗的鸡是不是都收拾了?街道给你们通知了吧?”</p>
“卖了大半,就留了十只。”</p>
秦淮茹叹了一口气,道:“也因为这件事,棒梗上了火,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p>
今年以来对私人经济的约束比前两年严肃的多,李学武也知道,严就严在了这两年。</p>
六八和六九以前都没狠抓,七零和七一经济转型了,没人再狠盯这个了。</p>
要不他怎么停了红星厂的大项目谈判工作呢,经济工作波动的情况下,心无妄之灾。</p>
“给你了啊,刘婶那我都好了的。”</p>
秦淮茹叹气过后,又整理了情绪,给李学武道:“你家,你妈家,傻柱家,我们家,一大爷家,咱们五家各领两只鸡。”</p>
“也不用你照顾,鸡蛋我也不给你了。”</p>
她笑着道:“等棒梗长大了再还你们这份人情了。”</p>
“好么,一杆子支出去多少年啊这是。”</p>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看她,道:“刚才我还想了呢,闫家买车的事,柱哥儿了吗?”</p>
“他什么了?”秦淮茹诧异地问道:“他也要买车啊?买什么车,三轮摩托车?”</p>
“是有这么个想法,跟我和一大爷来着,兴许是吧,”李学武解释道:“就那天晚上的事,我还给他,让他带徒弟办席面。”</p>
“席面?出去给人包席吗?”</p>
秦淮茹挑了挑眉毛,笑着打趣道:“他是想咔嗤一大爷帮他买车吧?”</p>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的是棒梗。”</p>
李学武笑着道:“你要是对他的学业没信心,倒不如趁现在给他找个师父学艺。”</p>
“跟傻柱学厨?这咋”</p>
秦淮茹刚想反驳,话却了一半便止住了,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p>
“这这能行吗?”</p>
“你自己先考虑考虑,再回家问问柱哥儿愿不愿意教徒弟,然后再去问棒梗愿不愿意学这门艺,你们得就这件事达成一致才成。”</p>
李学武给她道:“你要以棒梗能在学业上有所成就来标记他的未来,那就当我没。”</p>
“我刚刚也跟你了,是在对他的学业没有信心的前提下”</p>
“他的学业”秦淮茹叹了一口气,道:“我哪里会自欺欺人呢。”</p>
“那就果决一点,这也是个出路。”</p>
李学武认真地道:“要想学厨,还真就得从这个年龄开始学起,再大一点就晚了。”</p>
“还有,学厨也不耽误他上学,他的学习成绩也没有多少空间可被耽误的。”</p>
“话是这样,我回去问问吧。”</p>
秦淮茹看了他,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他考不进厂,但要以厨师的身份就”</p>
“我可啥都没啊!”</p>
李学武笑着提醒她道:“反正联合学校现在还没有厨师专业,未来有没有我不知道。”</p>
“不过食堂的厨子你也都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少一两个工人可以,少一个厨子成吗?”</p>
“嘶——我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p>
秦淮茹眼睛突然地亮了起来,道:“傻柱是还想着去外头做包席来着,是吧?”</p>
“哎!别耍歪心眼啊!”</p>
李学武点了点她,提醒道:“要学徒就正经地拜师父,否则学不着真艺的。”</p>
“你想哪去了——”</p>
秦淮茹嗔道:“我还能跟傻柱要那两个辛苦钱啊,我是想着他不凑借钱给他呢。”</p>
着话一挑眉毛道:“这样也好开口不是,他也能用心教啊。”</p>
“哎呀,给你精明完了——”</p>
李学武好笑地道:“大院里的心眼子共一石,你占一石半,我们都欠你半石是吧!”</p>
“去你的——”秦淮茹笑着嗔道:“我再多的心眼儿,还能有你多啊!”</p>
——</p>
“哒哒哒——哒哒哒——”</p>
“咯咯咯——哈哈哈——”</p>
李学武双拎着菜兜子,一进屋便被闺女给埋伏了,家伙都会叠掩体了。</p>
“啊——我中枪了——”</p>
他也是真配合,绘声绘色地给闺女表演他浮夸的中枪演技,比电影都浮夸的那种。</p>
好在是闺女买账,他怎么表演,李姝都能笑的前仰后合。</p>
“哒哒哒——”</p>
她搂着爬过来的弟弟,躲在了沙发抱枕堆起来的掩体后面,学着姨的样子继续开枪。</p>
李学武将里的菜兜子交给了迎出来的秦京茹,好笑地问道:“你都教她啥战术了?”</p>
“能埋伏你的战术——”</p>
秦京茹好笑地看了眼李姝,道:“玩一会儿就成了啊,妈妈要回来了。”</p>
“我都——我都还没玩够呢——”</p>
李姝从抱枕堆后面爬了起来,看着被弟弟破坏掉的掩体,胡乱地扒拉开眼前的头发。</p>
她看着爸爸问道:“爸爸你跟我玩啊?”</p>
“没问题,但你得等我一会。”</p>
李学武弯腰点了点闺女的脑门,笑着道:“爸爸要去楼上洗个澡,再换身衣服。”</p>
“那得多久啊——”</p>
李姝瞅了瞅门外,道:“妈妈一会儿就要回来了,我——我就玩儿不成了。”</p>
“没关系,爸爸跟妈妈,通融一下。”</p>
李学武眨了眨眼睛,道:“爸爸话,妈妈能不给面子嘛,今天咱们玩定了。”</p>
“咦——还是算了吧!”</p>
李姝早就领教过爸爸在妈妈那里的排面了,不能一点没有,但也不多。</p>
完全不够支撑她现在的玩法。</p>
“你这是什么态度?”</p>
李学武好笑地保证道:“你等着,我现在就上楼,你别走啊,等我啊!”</p>
“这是干啥呢?”</p>
来也是赶巧了,李学武刚上了楼梯,顾宁便进了门厅。</p>
她一进来便看见门口这儿堆了沙发垫子,李宁正爬上爬下地玩着。</p>
而李姝则端着枪,满脸惊讶和慌张地看着她。</p>
“把垫子都拿下来了啊,地上多脏啊。”</p>
“是李姝拿的,她还不想收起来。”</p>
当李姝求助似地看向楼梯方向的爸爸时,李学武很果决地出卖了闺女。</p>
“爸爸——你骗人!”</p>
李姝果然急眼了,举着里的枪冲着他一顿突突啊,这一刻父女情深具象化了。</p>
晚饭的时候,李姝还记得这个仇呢,每当爸爸看向她的时候,都会哼地一声扭过头去。</p>
但当爸爸不看她了,又会气鼓鼓地盯着爸爸,心里不知道多委屈,多难过呢。</p>
“哎呀,冻豆腐真好吃啊。”</p>
李学武故意似的,夹着块冻豆腐在李姝的面前划过,尤其是在她的嘴边停顿那么一下。</p>
李姝就跟倔驴似的嘟着嘴,想吃又不甘心,不吃又怕下一口吃不到而后悔。</p>
“你要再逗哭了,可得自己哄了啊。”</p>
秦京茹好笑地往火锅里放青菜,同时又盯了一眼灶里的炭火。</p>
“这玩意儿就这么好吃?”</p>
“大冷天的,图一个热闹。”</p>
李学武笑着把凉了的冻豆腐放在了闺女的盘子里,由着她自己用叉子叉着吃。</p>
“咱家里都吃不得辣,清汤锅就吃个新鲜,吃个冬天就要过去的时髦。”</p>
“这时髦有点费钱啊,”秦京茹笑着夹了羊肉,道:“够做一桌子菜的了。”</p>
“都一样进肚子里,在意的还不是口舌之欲?”李学武笑着看了顾宁问道:“怎么样,你觉得这么吃好,还是炒菜吃好?”</p>
“我觉得怎么都好。”</p>
顾宁吃的也很喜欢,抬起头看了他,难得地玩笑道:“只要不用我做,都好,都好。”</p>
“哈哈哈——”</p>
——</p>
“呦,这都出来晒阳阳了。”</p>
李学武在院门口停好了车,一进垂花门,便见几个老太太人一个娃娃。</p>
老太太有点不合适,因为这些人里就属他奶奶的岁数大,可老太太也才59岁。</p>
老太太怀里哄着李唐,一大妈怀里哄着何壮,三大妈怀里哄着闫芳</p>
贾张氏没有出席今天的晒太阳会,一是因为槐花大了,已经上一年级了。</p>
二一个是因为看见三大妈在这,难免的会想起“那一夜”和那一百块钱。</p>
掏钱的秦淮茹和收钱的葛淑琴都互相谅解了,一毛钱没掏和一毛钱没落着的这俩人还僵着呢,颇有划江而治,有你没我的架势。</p>
瞧见李学武进院了,哄着孩子的几人纷纷点头应了声好,也都跟他打了招呼。</p>
李学武蹲在了闻远的前面,张开逗着他,要抱抱他,却得了个后脑勺。</p>
“是大哥啊,忘了啊?”</p>
费善英笑着教了儿子道:“妈妈不是教给你叫人的嘛,哥哥怎么来着?”</p>
闻远扎巴扎巴地躲在母亲的怀里,偷偷瞧着李学武,不敢认人。</p>
“让我抱抱你,我带你溜溜儿去——”</p>
李学武对闻远格外地偏爱,每次见到都要逗一逗,可闻远却也是最怕他的。</p>
闻三儿不在家,把媳妇和孩子都交给了他,他也必须得对得起闻三儿。</p>
叫一声三舅,就得认这门亲戚。</p>
所以生活上极力满足费善英娘仨,吃穿一切用度都是由沈国栋和燕负责的。</p>
李学武知道她有一颗刚强心,不会要他的钱,便叮嘱沈国栋多关注。</p>
一进门李唐便发现了二叔,张开要抱,他都只可着闻远,便能看出他的在意。</p>
李唐等着急了,迈着步子晃晃悠悠地自己来了,还张着要他快点扶一下。</p>
“谁要抱你了——”</p>
李学武接了大侄子,笑呵呵地亲了他一下,穿的多,跟肉球似的。</p>
李唐也不嫌自己二叔丑,笑嘿嘿地凑着脑袋瓜跟他顶了个哞。</p>
“宁他们怎么没来呢?”</p>
费善英给儿子抻了抻衣服,询问道:“上周就没来吧?”</p>
“昨晚上想来了,时间却赶不上了。”</p>
李学武拍了拍侄子的屁股,扶着他走了几步,道:“李姝的作业没写完,在家学习呢。”</p>
“哎呦,那么一个!”</p>
一大妈笑着道:“这么早就开始教认字了啊,上次来还在院里背古诗来着呢。”</p>
“没怎么认真教,玩着学。”</p>
李学武给解释道:“她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对啥都好奇,学的倒是还算快。”</p>
“可以了,够可以的了。”</p>
老太太有些心疼地道:“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呢,不着急学那个。”</p>
“呵呵,您做新鞋了啊?”</p>
李学武没在意奶奶的话,关于教育,每一代人与上一代、上上一代的观念都有所不同。</p>
也不能谁的更先进,谁的更好,只能个人理解,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p>
他把话题引到了老太太的新布鞋上,又看了看一大妈的脚上,这才笑问道:“一起做的?”</p>
“哪儿啊,迪丽雅给做的。”</p>
一大妈很是欣慰地笑着解释道:“还是年前给拿来的呢,天冷一直都没穿上。”</p>
“我都不麻烦她,非要给做的。”</p>
老太太却也是笑着道:“本来上班就够辛苦的了,还要客气这个。”</p>
“成啊,孙媳妇都还没给做鞋呢,先穿着侄儿孙媳妇的鞋了。”</p>
李学武逗趣道:“回去我就跟顾宁,赶紧准备着,给您做双鞋。”</p>
完他还故意强调道:“先别跟我大嫂和毓秀啊,我媳妇学的慢,您先别着急。”</p>
“去——哈哈哈!”</p>
老太太虽然打了孙子一下,却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她哪里需要孙媳妇儿给做鞋啊。</p>
其他聚在这里的老婆儿们也都是一个个地笑着看了老太太。</p>
人到老了更容易知足。</p>
啥鞋不鞋的,真有那么三个好孙媳妇儿,就是不穿鞋光脚丫也高兴啊。</p>
尤其是李学武这样的干部身份,还舍得下脸承欢膝下,逗着老太太开心,比啥不强啊。</p>
院里正笑着,李学才哼着曲儿,里转着车钥匙从院门外进来。</p>
初时他还没瞧见呢,因为李学武背着身蹲在地上,他恍惚了一下。</p>
直到李学武顺着众人的目光回头看了过来,李学才这才吓的僵在了那里。</p>
“二二哥”</p>
李学才尴尬地收起了里的钥匙,紧张地打了个招呼。</p>
李学武却是没搭理他,转过头继续哄着李唐走路,家伙能走四五步了。</p>
李学才从奶奶的眼神里看出了自求多福的意味,心翼翼地凑到了二哥身边轻声解释道:“我的驾驶本考下来了,正好国栋哥要用车,我就帮忙送了一趟人,没往远了开。”</p>
“嗯,知道了,忙你的去。”</p>
李学武给弟弟留足了面子,当然不会当着院里人批评他嘚瑟,毕竟都二十岁的人了。</p>
“听刘光福相亲了?”</p>
他看向了老太太和一大妈等人,笑着问道:“姑娘是哪儿的人啊,相成没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