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下午时分，</p>
又是阴天雨停之后，</p>
屋外要比屋内明亮许多，</p>
外面的光亮映进楼内，愈发显得坐在窗前穿着夏衣的柴铮铮面容白皙。</p>
离柴铮铮有一丈多远的墙上悬着一副挂画，</p>
挂画下是条隐约蕴着朱斑的深褐色条案，</p>
条案正中摆着一尊造型庄重，炉体镂刻极为精致的香炉，</p>
香炉中飘出淡淡的青烟，青烟浮动，掠过了摆在条案一端的，插着鲜花的名贵瓷瓶。</p>
雨停了，</p>
方才下雨时不怎么鸣叫的夏蝉，此时也和宅院周围的蛙声唱和在了一起，这让柴铮铮眼中的美景，夏日的气息愈发浓厚。</p>
忽的，</p>
柴铮铮皱起了眉头，</p>
里的团扇摇动的速度也变快了不少。</p>
“云木。”</p>
柴铮铮轻声唤道。</p>
“姑娘，怎么了？”</p>
云木一边应着一边绕过屏风，朝柴铮铮走来。</p>
“方才听到蚊子叫了。”柴铮铮蹙眉道。</p>
来到柴铮铮身边的云木，赶忙用在柴铮铮身边挥了挥，道：“姑娘，这傍晚时分，还是雨后，正是起蚊子的时候。”</p>
“窗子上的轻纱又拆了，虽点着驱虫的焚香，但终究会有些蚊虫飞进来的。”</p>
“您要是想继续看风景，奴婢就把香炉搬得离您近一些？”</p>
柴铮铮点头：“也好。”</p>
“哎！姑娘稍候。”</p>
着，云木转身离开，搬来一个桌几放在柴铮铮近处，又把香炉给放了上去。</p>
云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柴铮铮没有看风景，而是侧身有些出神的看着云木的身影。</p>
忙完之后，云木朝椅子上的柴铮铮看去，笑道：“姑娘，可还有蚊子叫？”</p>
柴铮铮轻轻摇了摇头。</p>
心细如发的云木，看着自家姑娘眼中有些悲伤的神色，赶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p>
柴铮铮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事儿，只是想起些旧事罢了。”</p>
云木思忖片刻，柔声道：“姑娘，您是想到之前的事情了？”</p>
柴铮铮深呼吸了一下，点了下头。</p>
似乎阴天总会让人多愁善感，看着窗外的景色，柴铮铮轻声道：“转眼之间，你来我身边，居然是三年前的事情了。”</p>
一旁的云木，顺着柴铮铮的视线朝外看着，附和道：“姑娘的是，时间过的可真快。”</p>
完话，屋内安静下来。</p>
在屋外的蝉鸣和蛙声中，屏风后有踩着木梯上楼的声音传来。</p>
“姑娘，云木姐姐，夫人派人来叫了。”</p>
上楼的紫藤道。</p>
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柴铮铮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回去。”</p>
下了木楼，</p>
在院子门口上了马车，</p>
柴铮铮坐车出了宅院后，一行人朝着柴家驶去。</p>
回到家中，</p>
柴铮铮带着女使来到了柴夫人的院子。</p>
“姑娘来了。”</p>
在女使的通传声中，柴铮铮穿过门帘进到了正屋中。</p>
“母亲，嫂嫂。”</p>
柴铮铮看着屋内的两位妇人，笑着福了一礼。</p>
随后，柴铮铮的视线在坐着的两人身上一转。</p>
看着一脸笑容的柴夫人，以及有些羞涩的大嫂嫂，柴铮铮思忖片刻，道：“母亲，嫂嫂这是怎么了？难道咱们家里要有喜事了？”</p>
柴夫人笑着点了点柴铮铮，道：“你这眼睛倒是看得清楚。”</p>
柴铮铮面上一喜，走到嫂子卢氏身边，蹲着身子笑着道：“嫂嫂，我是要有侄儿了么？”</p>
卢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p>
柴铮铮抬头看了眼柴夫人一眼，道：“母亲，大哥这成婚都几个月了，瞧着他那法，也不是多么灵验么！”</p>
柴夫人脸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瞪着柴铮铮道：“你这个年纪，知道些什么！听吴大娘子，这京中成婚多年还没有孩子的，不知道有多少！”</p>
“你嫂嫂几个月就怀上，那是喜事，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不是很灵验了？”</p>
柴铮铮抿着嘴，眼睛一转道：“我听荣家姑娘，她嫂嫂怀的可快了呢。”</p>
柴夫人摆了摆，道：“去去去，坐回去吧！你这丫头！第一次听有比这个的！”</p>
柴铮铮朝着卢氏笑了笑道：“嫂嫂，从今日开始，我便给你肚子里的这个准备礼物。”</p>
着，柴铮铮站起身坐回了椅子。</p>
卢氏笑道：“妹妹，哪用这么早？”</p>
柴夫人等儿媳和女儿完话，笑着道：“对了，今日城外神保观的道长来咱们家拜访了，问下旬的时候，要不要去烧头炉香。”</p>
柴铮铮笑问道：“母亲您和嫂嫂怎么的？”</p>
“自是要去的！得求着神仙保佑你们。”柴夫人拍着儿媳的道。</p>
“哦！”柴铮铮点头后，接过女使递来的温度适宜的饮子，喝了两口。</p>
喝的时候，眼中还有些思考的神色。</p>
柴夫人微微撇了下嘴，道：“我问过吴大娘子了，到神保观神生日那天，徐家”</p>
喝着饮子的柴铮铮抬眼看了过去，和柴夫人对视了一眼后，赶忙又看向了自己的茶盏。</p>
“徐家孙夫人，月份大了自是去不了的。”</p>
柴铮铮轻轻点着头，道：“母亲，那徐家的两位大娘子呢？”</p>
“嗯，她们倒是要去。”</p>
柴铮铮挑了下眉毛后，明亮的眼睛转了两下。</p>
“但，吴大娘子，徐家五郎前些年，在那两日总会出些事情，今年便和之前一般，也不去了。”</p>
“哦”柴铮铮点头应道：“他去不去的，和女儿又没关系！母亲你这个干什么。”</p>
着，柴铮铮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嫂嫂卢氏。</p>
对上卢氏带着笑意的眼睛，柴铮铮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p>
“哦哟，那是我多嘴了？”</p>
“嗯。”</p>
柴铮铮点头应道。</p>
晚些时候，</p>
柴家主君和柴铮铮的两位兄长回了家。</p>
夏日天长，且天气多变，</p>
柴家众人用完晚饭的时候，西边的天边居然直接由阴转晴。</p>
云气散尽后，更有一抹阳光撒到了汴京城中。</p>
趁着天色明亮，</p>
柴家人在园子里散步消食，</p>
散步的时候，柴家主君和柴勃走在最前面，中间是柴劲夫妇，柴夫人和柴铮铮挽着落在最后面。</p>
看着前面夕阳下散步的柴劲和儿媳，柴夫人低声道：“我听云木，今日你又想之前的事情了？”</p>
柴铮铮抿嘴点头：“嗯，女使的衣服款式颜色相近，今日云木搬香炉的时候，模样和晴雪有些相像，女儿就走了会儿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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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也闪过了些想法。”</p>
看着柴夫人询问的眼神，柴铮铮笑了笑：“母亲，就是些胡思乱想罢了。”</p>
柴夫人轻轻拍了拍柴铮铮的，低声道：“铮铮，你可是在想，要是徐家五郎不去金羊山会如何？”</p>
柴铮铮点了下头。</p>
柴夫人摇头，语重心长的道：“那些事情，多想无益！事情既然过去，咱们就该往前看才是。”</p>
“女儿知道。”</p>
转眼之间，</p>
日子便到了六月下旬，</p>
二十四日这天，乃是神保观神生日，</p>
城西神保观外，一如往年那般的热闹非凡。</p>
但这些，和徐载靖却是没什么关系。</p>
这天他一早便去了盛家，上了一天学后才回的勇毅侯府。</p>
今日盛家人也不多，载章，长枫和三个兰都告了假，出城游玩。</p>
只有徐载靖等四人在学堂中。</p>
等徐载靖回勇毅侯府的时候，</p>
看到了跑马场边停着的马车，便也知道谢氏华兰和载章等此时已然回府。</p>
徐载靖又和自己的坐骑，玩闹了一会儿后便去了后院儿。</p>
“五公子来了。”</p>
在女使的通传声中，沐浴之后换了一身新衣的徐载靖，低头进到了厅堂中。</p>
“母亲，大嫂”</p>
徐载靖同母亲兄嫂拱见礼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大侄儿兴代，正高兴的抱着一个长长的绸囊，朝他走来。</p>
边走边道：“叔，叔，这是一位姐姑姑送给你的礼物。”</p>
听到此话，徐载靖有些好奇的看向载章等人。</p>
“什么东西这是？”</p>
着话，徐载靖笑着蹲下身，从侄儿中接过绸囊。</p>
坐在一旁抱着女儿的谢氏，面上有些无奈的笑容，道：“五，是今日在神保观外，我们逛着玩儿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柴夫人一家。”</p>
“两家一起话的时候，代哥儿和铮铮姑娘不知怎么聊了起来。”</p>
“结果代哥儿他”谢氏恨恨的虚空点了点儿子，道：“人家铮铮姑娘只是客气了两句，他居然真的讨要玩具。”</p>
“问他为什么要这东西，这子也是死活不开口，真是气人！”</p>
徐载靖看着大侄儿，声音和蔼的笑着问道：“哦？代哥儿，你要啥玩具了？”</p>
徐兴代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叔，我没要什么和你里的这个一样，就是些罢了。”</p>
徐载靖此时也打开了长长的绸囊，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p>
却是一张和强弓造型十分相似的‘弹弓’。</p>
弹弓和弓箭不同的地方，就在弓弦的上多加了一个放弹子的皮兜，发射的不是羽箭，而是或金属，或石质，或泥质的弹子。</p>
传神保观神也就是二郎神，使用的武器便是这种弹弓。</p>
所以，今日神保观神生日，观外自然有很多售卖这般东西的摊子。</p>
徐载靖看里的东西时，徐兴代也兴冲冲跑到孙氏身边，从罗汉椅上拿出一张很多的弹弓，道：“叔，这就是柴家姑姑送我的玩具。”</p>
着又指了指徐载靖中的弹弓，道：“柴家姑姑她家的嬷嬷还，叔你那个，是我这个附送的。这个东西，它威力大不大呀？”</p>
徐载靖看着里做工极好，弓弦上皮兜极为精致，弓臂油光水滑，单看便知道弓臂力量极大的弹弓，笑道：“只要射中，威力是不容觑的！代哥儿，那叔得先谢谢你咯。”</p>
徐兴代有些得意的抬头挺胸，道：“叔，你送我那么多玩具，这个就当是侄儿还你的。”</p>
徐载靖笑着摇头，又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兄长载章。</p>
明白徐载靖意思的载章，笑着摇头道：“这东西是咱家一开始是没想要的，可临走的时候，柴夫人身边的嬷嬷亲自送来的。”</p>
“柴家嬷嬷盛情难却，代哥儿也喜欢的紧抱着不松，我们也不好拒绝，就带回来了。”</p>
看着身前抱紧弹弓的徐兴代，徐载靖继续蹲着，笑着摸了摸侄儿的脑袋，道：“代哥儿，你怎么想到要这个东西了？”</p>
徐兴代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脑袋蹭了蹭徐载靖的心，朝徐载靖一笑，低头看着里的东西，道：“叔，爹爹他去军中之前，有和我过两句这个东西”</p>
听到此话，</p>
徐载靖脸上笑容一滞，看着眼前抱着弹弓的侄儿，心中一酸，随即伸将侄儿抱在怀里。</p>
自家大哥徐载端乃是勇毅侯世子，作为家中长子又是从军，自然和儿子徐兴代聚少离多。</p>
徐兴代已经六岁，已然开始思念他的父亲了。</p>
厅堂中的其他人，表情也都有了些变化。</p>
坐在椅子上的载章，咬紧牙关，表情十分自责的攥了攥拳头。</p>
抱着儿子的华兰，赶忙伸盖住载章的，看向大侄儿的眼神，也满是心疼。</p>
谢氏深呼吸了一下，压下鼻腔中的酸涩和眼中温热，道：“代儿，你，你在城外怎么不和母亲？”</p>
听到此话，</p>
徐兴代在徐载靖怀里扭了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谢氏，道：“娘，爹爹临去军中之前，和我过娘还要看妹妹，让我懂事些。”</p>
“我要这个弹弓，有些不懂事，我就没敢。”</p>
徐载靖也深呼吸了一下，笑着抱起徐兴代，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好大侄儿！这弹弓你可会玩儿？”</p>
徐兴代摇头。</p>
徐载靖笑道：“那叔教你。”</p>
“嗯。”徐兴代笑着重重点头。</p>
看着叔侄二人出了厅堂，谢氏的眼泪便一下流了出来。</p>
华兰赶忙把儿子交给载章，坐到了谢氏身边安慰着。</p>
谢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看着孙氏正要话，孙氏摆道：“大郎家的别了，这些日子我对代儿，也有些看顾不上。”</p>
着，孙氏看向了一旁十分自责的载章，道：“三郎，你也别自责了！你们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p>
载章摇头：“母亲，正是如此，儿子才心中更加过意不去。代哥儿紧抱着这东西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儿的。”</p>
孙氏深呼吸了一下，抚了抚自己的大肚子，道：“今日你能想到，那便是好事，以后多多注意便是。”</p>
一旁的华兰握了握嫂子谢氏的，道：“嫂嫂，别哭了，等会儿代哥儿回来，看到你哭，可能又要自责了。”</p>
“对，对，华兰你的是。”谢氏赶忙深呼吸整理心情。</p>
心情舒缓了一会儿后，听着厅堂外徐兴代的笑声，谢氏看了眼婆母道：“母亲，得亏代儿他向来和五亲近，否则不知道要多久，媳妇才能察觉到代儿的心思。”</p>
孙氏笑着点头。</p>
宫城以东，</p>
柴家，</p>
秋声苑，</p>
正屋中，</p>
出门在外天热容易出汗，柴铮铮一回家，便沐浴一番准备换身新衣服。</p>
当女使云木用干燥的毛巾，帮柴铮铮擦拭头发的时候，</p>
“夫人来了。”</p>
门外女使的通传声传来。</p>
看着进屋的柴夫人，柴铮铮笑道：“母亲，您怎么来了。”</p>
柴夫人有些无奈的看着柴铮铮，道：“方才有嬷嬷，徐家回城的时候，你给徐家送了礼物？”</p>
柴铮铮点头：“是的母亲。”</p>
柴夫人有些嗔怪的看着自家女儿：“铮铮你这神保观外人多眼杂，你这么干也不怕连累你的名声！”</p>
“母亲所以女儿让您身边的嬷嬷送去的呀。”柴铮铮笑道。</p>
柴夫人摇头：“徐家那三郎和两位大娘子，都推脱不要了，你还硬送”</p>
柴铮铮略有所感的叹了口气，道：“母亲，你听女儿么，女儿硬要送是因为代哥儿”</p>
听完柴铮铮的话，柴夫人满是感慨的叹了口气，随即肯定的道：“铮铮，这事，你做得对！”</p>
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柴夫人嘴角露出了笑容，怅然道：“徐家五郎要是知道这事”</p>
“他知不知道，和女儿这样做没什么关系！”柴铮铮抿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