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西苑赏月</p>
西苑万寿宫宫门外。</p>
太子朱载坖身穿朱色十二章纹五爪团龙袍，头戴乌纱翼善冠，下了步辇，双腿发软，一把抓着旁边的黄锦。</p>
颤抖着声音，轻声问道：“黄公，今儿父皇真的是叫我来中秋赏月的”</p>
“太子殿下，没错的，今儿皇爷请了您和太孙殿下，三人在万寿宫赏月度中秋。”</p>
“好吧，你这么一，我的腿没那么软了。”</p>
朱载坖转头一看，朱翊钧下了后面的步辇，施施然走了过来。</p>
他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窜上去，抓住朱翊钧的胳膊。</p>
“老大，咱们可是亲父子啊，血浓于水啊。”</p>
朱翊钧哭笑不得，“父王，儿臣与你父子同心，肯定是血浓于水。”</p>
“那你可不要瞒为父，伱皇爷爷把咱们爷俩，关键是我，叫到万寿宫来干什么二龙不相见，皇上难道忘记了吗”</p>
朱翊钧默然几息，黯然道：“自入秋以来，皇爷爷身体不大好了。”</p>
朱载坖一愣，抓住朱翊钧胳膊的松开，抬头看着万寿宫宫门匾额，目光深沉，几十息后才缓缓道：“是啊，父皇已经甲了。”</p>
甩着宽大的衣袖，朱载坖率先走在前面，进了宫门，沿着甬道走到螭陛前。</p>
提起衣襟，从两边的台阶走上去，刚到万寿宫大殿外面的平台上，朱载坖心里一突，又胆怯了。</p>
一个转身，把朱翊钧推到了前面去。</p>
“老大，你是皇上的嫡长孙，走前面。”</p>
“父王，你还是皇爷爷的太子呢！哪有儿子走父亲前面的”</p>
朱载坖眼珠子一转，“我们爷俩一般大，并排走。”</p>
朱翊钧很无奈地答道：“父王，不行，这不合礼法，要是被外臣知道了，会被弹劾的。”</p>
“你还怕弹劾吗你跟那些文官斗心眼，不是很厉害的吗你根本不怕他们的。”</p>
朱翊钧无奈，只好祭出番天印：“父王，你如此这般，惊到了皇爷爷，会吃挂落的。”</p>
朱载坖一惊，对啊。</p>
连忙走上前，双笼在袖子里，垂臂低头，猛走几步，眼看要迈过门槛，被人在后面拉住了腰带。</p>
朱载坖转头一看，轻声喝道：“老大，什么意思”</p>
“父王，等会，现在皇爷爷在运转周天。”</p>
“运转周天那得等到什么时候”</p>
“三”</p>
“什么，三刻钟”</p>
“二”</p>
“二，二十息”</p>
“一”</p>
朱载坖正要问，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铜罄声，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随即又眯着眼睛，摇头晃脑。</p>
“哦，朝野闻名的西苑铜罄声，原来是这个声，好听，回东宫我也搞个敲一敲。</p>
朱翊钧很无奈地在背后戳了戳朱载坖，走了，往前走啊！</p>
朱载坖这才恍然大悟，提起衣襟，迈过殿门的门槛，走了进去。</p>
看着他的背影，朱翊钧忍不住思考起来，放养长大的人，都是这么跳脱逗逼吗</p>
听在德安府病逝的四皇叔，盘桓在京城时，也是出了名的大逗逼。</p>
或许，他俩没疯都已经算是心理健康了。</p>
朱载坖雄赳赳，气昂昂，迈着六亲不认地步子，走进大殿。</p>
走了十几步，眼睛从外面强烈的光线适应了殿里的亮度，一下子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位老者，身穿赭黄道袍，戴着紫金道冠，瘦长的脸，一双浑浊的三角眼，正盯着自己。</p>
朱载坖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儿儿儿臣拜见父皇。”</p>
朱翊钧在他身后轻轻跪下，“臣孙拜见皇爷爷。”</p>
“都起来。”嘉靖帝在李芳的搀扶下，慢慢地从蒲团上站起来。</p>
站定后，身子摇晃了两下，这才站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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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和太孙，都起来吧。”嘉靖帝努力挺直了腰，挥了挥衣袖。</p>
“儿臣/臣孙谢父皇/皇爷爷。”等到朱载坖和朱翊钧都站起来，嘉靖帝双笼在袖子里，走到跟前，上下打量着朱载坖。</p>
“长大了，都成了爹了，朕有十年没见你了吧”</p>
“十一年零七个月。”朱载坖老实地答道。</p>
嘉靖帝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慢慢地聚集着泪光，“十一年零七个月，这么久了吗”</p>
他猛地一转身，背对着朱载坖和朱翊钧。</p>
“这么久了，真是没有想到。”</p>
朱载坖心地问道：“父皇，陶真人不是，二龙不相见吗”</p>
嘉靖帝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独子，枯瘦灰青的脸上，想笑又笑不出来，想怒又不知从何怒。</p>
他长叹了一口气，双笼在袖子里，直起身子向后微倾，微微俯视着朱载坖，“这里只有二龙吗明明三条龙。”</p>
朱载坖眼睛一亮，“对啊，父皇一条龙，我是一条龙，老大也是一条龙，三条龙。什么二龙不相见的局，就给破了！</p>
父皇，你真的好聪明啊。”</p>
嘉靖帝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朕这么聪明，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愚钝的玩意你担心什么，二龙不相见，要克，也只是克朕了。”</p>
朱载坖脱口而出：“克父皇就不好了，儿臣宁可不见父皇。”</p>
嘉靖帝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率先往外走去，“走吧。”</p>
“去哪里”朱载坖傻傻地问道。</p>
“去外面的亭子里。赏月，这大殿里怎么赏月。”</p>
“是啊。”朱载坖连忙提起衣襟，屁颠屁颠地跟在嘉靖帝身后。</p>
朱翊钧笑了笑，也跟在身后。</p>
走到万寿宫大殿后侧，视线骤然开阔，左边、后面是水天一色、山林一体的西苑，右边是巍峨的紫禁城。</p>
嘉靖帝突然停住了脚步。</p>
朱载坖跟得急，一个没收住，差点撞到嘉靖帝的后背上。</p>
“太子。”</p>
“儿臣在。”朱载坖心翼翼地答道。</p>
“朕把紫禁城留给了你，这西苑，朕留给了钧儿。”</p>
朱载坖嘿嘿一笑，“我跟老大是父子俩，不分彼此。”</p>
嘉靖帝转头，盯着他。</p>
朱载坖吓得一激灵，讪讪地问道：“父皇，儿臣哪句话错了”</p>
“以后你们既是父子，也是君臣，懂吗”</p>
朱载坖猛地点头：“儿臣知道了。”</p>
嘉靖帝摇了摇头，率先下了台阶，穿廊走道。</p>
朱载坖一路上东张西望，看着奇异草，榭台楼阁，啧啧称奇。</p>
老爷子把这西苑修葺得真漂亮，这得多少银子啊。</p>
朱翊钧悄然上前，跟在右边，扶住嘉靖帝。</p>
他转头看了一眼朱翊钧，慈祥地笑了笑。</p>
朱载坖东看西看，突然看到朱翊钧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前面，扶着嘉靖帝。</p>
他看着嘉靖帝枯瘦的身影，迟疑一下，也走上前，走到嘉靖帝的左边，扶着他的臂。</p>
嘉靖帝一愣，转头一看，百味交集，没有出声。</p>
黄锦走在后面，低着头，弯着腰，眼睛里噙着泪光。</p>
走到中海边上一处临水的榭阁里，里面摆好了瓜果佳肴。</p>
“坐吧，这里赏月，景色最好。”</p>
三人坐下。</p>
嘉靖帝看着对面的朱载坖，突然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声：“老三啊。”</p>
朱载坖突然听到父皇叫着自己年少时的乳名，愣了一下，低垂着头，泪水噗噗地掉落，哽咽着答道：“儿子在”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