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些地方的春天到的总好像特别迟些。</p>
还有一些地方甚至好像永无春天。</p>
其实，你若是想知道春天是否来了，用不着去看枝头的新绿，也用不着去问春江的野鸭。</p>
你只需要问你自己。</p>
因为真正的春天既不在绿枝上，也不在暖水中，真正的春天就在你的心里。</p>
云州周报上的这段话，特木其乐一直都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但他打工的那家掌柜特别喜欢。</p>
在店里不忙的时候，掌柜总喜欢捧着一本书，端着一碗茶，坐在靠窗的位置，抬头望着晴朗的天，呢喃着这段话。</p>
特木其乐总会很实诚地告诉他，还有多少天就能到春天了，届时，草原上冰冻的溪会重新流淌，鸟雀会从南方飞回来，在草长莺飞的时候，筑巢下蛋。</p>
这时候，掌柜就会笑，会问特木其乐，雍州有过春天吗？</p>
特木其乐看不懂掌柜眼神里的复杂情绪，或许，掌柜的春天和自己的春天不一样？</p>
可惜，特木其乐再也没办法问掌柜这个问题了，因为掌柜在深秋的时候，在进货的路上，被马匪截杀了。</p>
所有的人，包括官府的人，都这是一场意外，一场不幸的遭遇。</p>
但特木其乐知道，事实并非如此。</p>
他依然记得，掌柜曾经过，如果有一天他遭遇到意外，让特木其乐立刻离开雍州，永远不要回来，除非春临雍州。</p>
什么叫春临雍州？</p>
特木其乐困惑着，他看着积雪消融，看着草坚强地冒头，看着太阳一日比一日暖和。</p>
他心里有一处声音在告诉他，这都不是掌柜要的春天。</p>
直到昨夜，直到那群来客带来云国公的旨意，特木其乐听到心里深处咔擦一声。</p>
那是寒冰碎裂的声音。</p>
那是春的脚步。</p>
特木其乐终于知道掌柜要的春天是什么了，因为那也是他要的春！</p>
“特木其乐，你，族长会听从大将军的旨意吗？”</p>
一群年轻的壮伙，守在族长帐篷门口。</p>
族老们都在帐篷里开会，商议吉利吉思部的未来。</p>
西夏人来了，云州人也来了。</p>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吉利吉思部又站到命运的十字路口。</p>
特木其乐眼神坚定，毫不犹豫道：“会的！大将军用实力证明，她才是草原的王。我们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p>
吉利吉思部的族长也是这么想的！</p>
他们之所以迟迟不敢向云国公靠近，就是因为他们不曾展现出自己的价值。</p>
草原各部落的关系很简单。</p>
弱的部落想要依附于强大的部落，就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例如为对方冲锋陷阵，例如把自己部族中最强大的战士送给对方。</p>
现在，云国公终于向吉利吉思部提条件了！不，是下达任务。</p>
族长灰败的脸上，重新焕发荣光：“草原上有不长眼的鬣狗，在挑衅狼王的威严。我们该怎么做？”</p>
“杀了他们！”</p>
帐篷内，众人的脸上全是狂热，战意在胸中燃烧。</p>
战斗吧，用敌人的鲜血，展现我们对云国公的忠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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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p>
平静的湖面上，一名戴着斗笠的老者坐在船上，垂钓。</p>
四周散布着数条船，船上精壮又五官深邃的汉子们，像雕塑一般，一动也不动，唯有眼睛一直盯在老者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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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钓半晌，无一条鱼上钩。</p>
老者叹气。</p>
离他最近的一名汉子眼神微动，要不派人潜入水下，偷偷给家主的鱼钩上挂几条鱼？</p>
“竹竿袅袅波无际，不知何者吞吾钩？”老者摇头晃脑一番。</p>
水面晃动。</p>
老者大喜，拽线，甩杆。</p>
喜得水草一团。</p>
老者的表情僵在脸上，气呼呼地扔下鱼竿，招招，就立即有人驾驶着舟过来，接老者回岸边。</p>
岸边早有下人们等着，只待老者上岸，就为老者洗漱，焚香更衣。</p>
只须臾间，老者摇身一变，从钓鱼翁变成大权在握的燕家家主。</p>
“祖父，又去喂鱼了？”</p>
燕家家主刚回府，就听见自己家的麒麟儿，噎死人不偿命的问话。</p>
“大郎，我是去钓鱼的。”</p>
“鱼呢？”</p>
“愿者上钩。今儿个，它们心情不美丽，不愿意上钩。”</p>
燕大郎耸耸肩：“您是祖父，您了算。”</p>
自家孩子，就算最嘴毒，又能怎么办？还能不要他吗？</p>
燕家家主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李明德他们走了？”</p>
燕大郎扶着祖父的胳膊：“走了。帮他们寻了一艘海船，从津港出发，估摸着，现在已经踏上高丽的地界。”</p>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p>
“高丽那头不大太平，王建已经老了，他二十几个儿子都在争权，乱的很。”</p>
王建有29位妃子，共生了25位王子，基本上个个都和贵族联姻。</p>
对此，燕家家主点点头，没多点评。</p>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华夏历史悠远，只要翻翻史书，全都能找到前车之鉴。</p>
“让人注意点海上，如果李明德在海上遇到危险，务必及时救援。”</p>
毕竟，李明德是云国公的义子，若是死在冀州，太引人注目。</p>
燕家最不想要的的，就是引人注目。</p>
“我已派人守在津港。”燕大郎扶祖父坐下。</p>
钓鱼时，祖父精神奕奕，一谈到正事，他就胳膊疼腿疼，哪哪都疼。</p>
燕大郎无奈，自己家的老人，除了宠着，还能咋办？</p>
燕大郎又叫人去取信：“高家，韩家都写信过来问询，雍州谢家的事，咱们管不管？”</p>
燕大郎三叔家的第五子，娶的正是谢家女，当时是鞑子给做的媒。</p>
幽云十六州落入鞑子之后，大部分百姓过得苦不堪言，被鞑子当做两脚羊。</p>
但总有一部分人，可以混得风生水起。</p>
谢家，高家，燕家，韩家就是混得风生水起那一波。</p>
谢家的作风，纵使燕大郎远在蓟州，也有所耳闻。</p>
燕家家主扯扯嘴角，眼神冰冷又无情：“谢家死到临头犹不知，我们何必蹚浑水？不去为难谢家女，已是我们仁义。”</p>
燕大郎也是这么想的。</p>
韩家，高家只看到云国公宽宏，便也想和谢家一般。殊不知，云国公的视线已经落到高丽，在对高丽动之前，自然要把家里的篱笆扎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