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州。</p>
明明和幽云十六州的其他几个州在差不多的纬度，新州的天气却暖和一些，春日也来得早些。</p>
一阵带着鲜花芳香的春风正吹过新州大地，温柔的就仿佛情人的呼吸。</p>
绿水在春风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一双燕子刚从林中飞出来，落在桥的朱红栏杆上，呢喃私语，也不知在些什么。</p>
一群打马而过的少年郎放松了缰绳，让坐下的马慢慢度过桥，暖风迎面吹过来，吹乱他们的衣袍。</p>
“高七郎，你们家怎么个章程？我可是听了，云州那头有大动作，貌似在调兵遣将。”</p>
话的少年跨坐在马上玄策镜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影，发丝随风飞扬，剑眉英挺，目若朗星，透着不羁与傲然。</p>
被唤作高七郎的少年，身穿淡蓝色长衫，腰悬白玉，身姿优雅，里拿着马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韩三郎，着什么急？少在那危言耸听，西夏主扣下苏三娘子，这才是云州调兵的原因。”</p>
韩三郎脸上没有一丝被戳破的恼怒：“顾南夕用兵诡谲，你就那么肯定她是奔着西夏去，而不是奔着雍州？”</p>
高七郎嘴角噙着笑，似笑非笑道：“怎么？被云州大炮吓破胆了？顾南夕还没开始动作呢，你就如惊弓之鸟，颠颠地从瀛州跑来？”</p>
韩三郎脸上的神情一僵，眼里闪过一丝不悦。</p>
他们瀛州城，被顾南夕派兵用火药一顿炸，至今，城门口还留着炸药的痕迹。</p>
当日宛若末世一般的景象，也在韩三郎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p>
韩三郎深吸口气，笑道：“没办法，我们是和顾南夕当面迎战过的，自然知晓她的可怕。你们高家就幸运许多。”</p>
可不是幸运吗？</p>
新州当日守城的士卒，一大半是汉人。还没等高家做出最终的选择，这群守城士兵就大开城门，迎云国公大军入城。</p>
高七郎冷哼一声，韩三郎这是埋汰他们高家，对新州城的掌控，不过如此。</p>
两人两看相厌，碍于双方家族的关系，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交好的模样，内心都快呕死了。</p>
俞四郎默默地欣赏春景，好似在他眼里，栖在枝头的鸟比顾南夕更重要。</p>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总想试与天比高。</p>
家中长辈们提起来都心肝发颤的名字，在他们的嘴里，阿猫阿狗一般。</p>
殊不知，他们的家长们此时都快愁白了头发。</p>
韩家派来的是韩大姐，韩家家主的亲妹妹，平日里雷厉风行，段很辣。</p>
以前有鞑子觊觎她美色，想要迎娶她，被她毫不犹豫地回绝。</p>
那人想用强，却被韩大姐一剑戳穿命根子。</p>
自此以后，无人敢向韩家提亲。</p>
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韩大姐，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忧虑：“谢家跟西夏有往来。”</p>
那位大人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p>
看着幽云十六州沦陷多年的份上，她对十六州多有优待。</p>
但瞧瞧她在朔州，在河中府做的事，显然，她不是个软和的人。</p>
性格软和的人，也带不了兵。</p>
韩大姐可不相信，谢家如此出格，那位大人还能容得下谢家。</p>
“不能吧。她还能同时对上大周，西夏和谢家？”高家家主抚摸胡须，质疑道。</p>
这得多大的胆子，会选择在后院起火的情况下，双线开战？</p>
俞家家主纠正道：“燕家来信，她派人去高丽了，明面上是去经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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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出来，三岁孩子都不会信！</p>
高丽和大周朝廷关系很好，经常有高丽商人去泉州港，进行交易。</p>
云州走西面，可以和西域交易，赚的钱可比和高丽交易赚的多多了。</p>
顾南夕想对西夏动，可以理解。</p>
因为西夏掌控着河西走廊，在中间吃回扣。顾南夕吃独食吃习惯了，自然不希望有人趴在她身上吸血。</p>
她对高丽动，图啥？！</p>
高丽可不是高句丽，地盘了不是一星半点，土地贫瘠，底盘打下来，都得犯愁什么如何去治理。</p>
俞家家主：“她的想法，全天下，有谁猜对过？反正从行动上来看，她对西夏和高丽肯定有所图谋。至于谢家”</p>
高家家主嗤笑：“你该不会想，她会灭了谢家吧？她疯了？谢家做事是出格了些，但还不至于抄家灭族。再了，她就不害怕寒了我们的心吗？”</p>
俞家家主眸光闪烁，迟疑不定：“你的也有道理。我们幽云十六州总归是不一样的。”</p>
顾南夕对朔州重拳出击，杀人无数，对幽云十六州颇有优待，更有耐心，想要收拢人心。</p>
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对谢家动。</p>
吧？！</p>
不知为何，俞家家主眼皮子直跳，好似有不好的事会发生。</p>
高家家主忽略心头的一丝不安，像是对俞家家主，也像是在对自己。</p>
“放宽心。除非她想成为个暴君，否则肯定会做事留一线的。再了，我们又没做什么，迁怒不到我们身上。”</p>
无非就是收税的时候，多收了点。</p>
上报田地的时候，少报了点。</p>
考科举的时候，对自己人优待了点。</p>
任命当地官员的时候，多录取自己人点。</p>
筹办工坊，挖矿产的时候，从中间多抽了点。</p>
这是什么大错吗？</p>
他们不也协助官府修桥修路，治理当地了吗？</p>
托人办事，都需要给点好处，何况像他们这样，需要劳心劳力治理一个州。</p>
给点的优待，过分吗？</p>
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没毛病！大周不少封疆大吏，比自家做的更过火呢！</p>
皇帝也没拿他们怎么样呀！</p>
高家家主和俞家家主都心安了。</p>
韩家大姐心脏突突跳个不停，眼前似乎又看见满天的火光，耳边是雷鸣般的爆炸声，痛苦的哀嚎声。</p>
她的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留下，屁股下的凳子好像钉了钉子似的，让她坐立难安。</p>
她突然想到燕家，燕家低调如斯，甚至连几家的聚会都没来参加，是不是他们知道点什么？</p>
一想到这里，韩大姐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后悔，不该来参家聚会的。</p>
这是在干什么？</p>
若是在朝堂上，算是结党营私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