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站在一旁，十分懂事地扶着赵廷。</p>
她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半块发霉的硬饼，有拇指大。</p>
“老伯伯，你吃点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p>
“乖，好孩子，你自已吃吧。”</p>
成老摆了摆，蹲在墙角歇息了会儿，久久出神地望着城门。</p>
好不容易抵达中州，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p>
值得吗？</p>
一路上，淮州沦陷，梁州避之不及。</p>
中州已是他们能够抵达的最近的地方。</p>
乖扯了扯成老的衣角，扬起蜡黄的脸，“老伯伯，我们能进城吗？”</p>
“城里的人会让我们进去吗？”</p>
乖开始想念游雪姐姐了。</p>
游雪姐姐会关心他们，给他们送吃食，会担心他们的身体。</p>
可是现在，洛南城已经没了。</p>
她已经没有家乡，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p>
大家也一样。</p>
成老道：“会的，一定会的。”</p>
他自言自语，安慰着乖，一句句念道。</p>
苍老的面容充满着沟壑和皱褶，低垂的眉眼夹杂着不出的愁苦。</p>
苦了大半辈子，临到头来，饿死荒野，连埋葬在家乡都是一种奢望。</p>
成老何尝不苦。</p>
他目光转向身旁的赵廷，少年蜷缩在墙角，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p>
十五六岁的年纪，面临着这样大的灾祸，可即便是这样，也要努力活下去，不是吗？</p>
乖紧紧贴着赵廷，相互依偎着，像是两只互相取暖的幼崽。</p>
不远处，灾民们饿的发慌。</p>
他们开始疯狂踢着城门，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连叫喊都省了。</p>
一群人开始成群结队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维持着为数不多的体力。</p>
大雪散落在肩膀，积累起浅薄的雪层。</p>
轰隆一声巨响。</p>
铁铸的城门发出嘶鸣，在地面磨蹭，传出滋啦的声响。</p>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p>
有人惊喜高喊。</p>
“门开了！门开了！”</p>
巨大的铁门打开后，飘出一阵米香味。</p>
这种味道让所有难民饥肠辘辘，肚子散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p>
“好香的味道”</p>
“是中州的知府大人知道我们来了，专门迎接我们吗？”</p>
第一视线中出现的不是人影，而是板车装上的木桶。</p>
木桶足足有半人高，约一米左右，冒着热气腾腾的米香味。</p>
一中年男子见到城外的百姓大喊。</p>
“救济粮来了！”</p>
人群乌泱泱地挤了过来，人头攒动，十分拥挤。</p>
不断在人群中大叫，维护秩序的人正是岳老板。</p>
岳老板后跟随着好几人，正是商队的同伴。</p>
几日前，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中州，而是选择留了下来，一直留在客栈之中帮助江知府。</p>
之前江知府、苏乡君帮助他们这么多。</p>
他又怎是不知恩图报的人？</p>
这次苏乡君专程找上来，扛着一袋袋大米，请求他帮忙，他岂会不同意。</p>
随着岳老板分发米粥，苏瑶姗姗来迟。</p>
她推着一木桶出来，身旁站着慕灵秀。</p>
身后跟随的太监们纷纷举着火把，照亮了苏瑶的脸，白皙清丽的容颜呈现在众人面前，宛若天仙般，让人不敢直视。</p>
灾民轰动了起来。</p>
“是官老爷，是官老爷给我们分发东西了吗？”</p>
“苍天有眼啊！”</p>
在锦衣卫维持的秩序下，乱糟糟的人群开始井然有序地排队。</p>
岳老板分发的米粥。</p>
苏瑶负责的是药。</p>
准备这些东西花费了不少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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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是维持能量的必需品，而药则是苏瑶自已研制出来的，辅佐了少量的灵泉，能够预防瘟疫。</p>
她心中有底，联想起之前在州府中听到的消息，特地备好了药，其中加了自已培育的中药材。</p>
能够更大程度地预防疾病。</p>
苏瑶早在之前就吩咐下去，每个人领一碗米粥，再加上一碗药。</p>
中州的天气冷了下来，夜晚集市没刚来几天灯火通明，冷清不少。</p>
捧着土瓷碗的赵廷随地蹲坐着，心翼翼护着碗中稠密的米粥。</p>
乖露出骨碌碌的大眼睛，瘦得可怜，扯着他的衣角，十分乖巧。</p>
哪怕再饿她也只是乖巧地等待着。</p>
赵廷摸了摸乖的脑袋，温柔地把吹凉的米粥递了过去。</p>
“吃吧，多吃点。”</p>
他放不下乖，排队的时候生怕其余人把乖拐走了。</p>
哪怕这群一起逃难的人是洛南城一同出来的。</p>
人心难测。</p>
乖抿了一口，把剩下的碗推给赵廷，“哥哥，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p>
赵廷摇摇头，咳嗽好几声，他的病情还没好。</p>
“你先吃，吃完了，哥哥再去排队讨粥。”</p>
等赵廷完这句话，成老不知从何时站在身旁，上端着两碗粥，递给他。</p>
“赵子，救济的人粥管饱，一会儿还会给我们一人发放一碗药，是预防瘟疫的。”</p>
“怕什么，你多吃几碗也没事，大家伙都是从洛南城逃出来，乡里乡亲的，哪会拐了乖这丫头。”</p>
成老笑着：“听是乡君发了善心，中州知府不允许放我们这群灾民进去，提前预警过了。我们这是撞了大运，遇上了好心的乡君分发米粥，还是这般稠密的粥，这粥里的米可是上好的精米呢！”</p>
赵廷抿了一口粥，感受到胃囊中划过的暖流，才好受了些。</p>
他好奇，“是哪家的乡君？”</p>
“听是天子亲自册封的乡君，和七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不定啊，这乡君是七爷失踪后专门在此处等候我们，为了彻底安置我们留下的段。”</p>
成老乐呵呵道，十分乐观，言语之间对慕子期十分推崇。</p>
洛南城的人谁不知道。</p>
宸王就是从天而降的英雄！</p>
十六岁时亲自披甲上战场，把荆国的敌将杀得个人仰马翻，闯出了赫赫威名，被荆国誉为煞神。</p>
此后，只要宸王在洛南城镇守，荆国的人就不敢放肆进攻。</p>
哪知道一场瘟疫，一次敌军的突袭，宸王在战场彻底失去了下落。</p>
他们这些人就像随风飘零的落叶，四处分散。</p>
直到抵达中州，在城门外被苏乡君施粥善待，才感受到一丝远离家乡后的温暖。</p>
“苏乡君是难得一见的好人。”赵廷触碰掌中碗的温度，滚烫无比，连缓慢的心脏都逐渐回温，逐渐上升。</p>
他感激，有这一碗粥，自已和乖才能继续活下去。</p>
成老没再多聊几句，他咕噜咕噜喝完了一碗粥，拍了拍赵廷的肩膀，激励了几句，跑到人群中继续排队。</p>
“年轻人，别想太多，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发现，原来活下来是最重要的事。”</p>
成老的背影拉得很长，混合在人群中，再也不见。</p>
赵廷垂了垂眸。</p>
他怎会不知活下来是最重要的，但他身边有乖，不能只靠这一次施舍存活。</p>
他得找个稳定的事情做</p>
哪怕给人当牛做马，给人做狗，总归是要活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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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棚是岳老板在负责。</p>
这次施粥，江知府没来，他在房间中守着钱鄂、柳秀烟两人。</p>
两人经过了苏瑶的治疗，仍在昏迷之中。</p>
药棚是苏瑶在负责，慕灵秀打下，站在一旁递碗。</p>
几个太监围在身边，警戒地看着四周，十分惧怕这些难民一涌而上，把苏乡君和公主抓走了。</p>
苏瑶面前排了十几人的长队。</p>
他们听这边可以治病，吆三喝四，成群结伴地赶过来，其中不乏生病高烧的孩。</p>
抱着幼童的妇人急得不行，就差哭起来。</p>
苏瑶舀了一碗药汤，再加上之前在清平县研制的药丸。</p>
两管齐下，立竿见影。</p>
妇人抱着孩童，跪在苏瑶面前，不断磕头，“多谢乡君救命之恩，多谢！”</p>
她话带着口音，足以让顺公公抬起眼皮。</p>
他悄然上前，声道：“苏乡君，这人不是附近州府的难民，倒像是淮州人士。”</p>
淮州人口音偏重，顺公公有幸听过一次淮州人的口音，与眼前的妇人极其相似。</p>
“这群人应该是自从淮州逃难而来。”</p>
到这里，顺公公心中稀奇，淮州不是有宸王坐镇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