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屏息凝神，拿出殿试时的认真，以应对皇帝考问。</p>
不料，皇帝还真来了个殿试策问。</p>
“朕惟自古人君临御天下，必慎厥初，而为其臣者亦未尝不以慎处之告知。盖国家之忽治，君子、人之进退，世道之否泰，其皆系于此，诚不可不慎也。然，朕观之诗书所载，则亦不能无疑焉”</p>
朱厚熜的能力、学识、聪慧，都是上上之选，比之其兄，不逊色分毫，殿试策问张口就来。</p>
张居正细细聆听，不敢错过一个字。</p>
这场策问，可比殿试的难度还要高。</p>
没有纸稿，全凭口述</p>
当然，这也很考验皇帝的功底。</p>
事实证明，皇帝是真的强，长篇大论信拈来，语速轻快、流畅，都不带卡壳</p>
一旁，黄锦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眼睛满是泪花，学渣的他听不了这些，一听就困。</p>
不像大明轶闻录，全篇大白话，跟看故事书似的，这些咬文嚼字的东西，他听不了一点儿。</p>
“陆炳，你盯着，我去趟茅房。”</p>
陆炳好笑又无奈，“去吧去吧”</p>
黄锦如释重负，颠颠儿去了</p>
直到双腿发麻，才不得不出来，却正巧撞上张居正交答卷</p>
“有治法，有心法，酌其因革，制其缓急”</p>
黄锦只觉蚊蝇在脑门晃悠，恨不得就地而眠。</p>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早知如此，真该跟李青一起，去逛逛街，嗯，这会儿应该还没走远，现在追还能撵上</p>
黄锦眼珠转了转，朝陆炳声道：“陆炳，我回趟司礼监，你盯着。”</p>
陆炳哪想到浓眉眼的黄锦竟跟他玩心思，道：“忙的话就去吧。”</p>
“哎，好。”</p>
黄锦遥遥向主子行了个礼，见其没注意到，权当默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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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张居正也是个大人物？”朱厚照问。</p>
李青叹道：“我无形中影响了一些人，时下还会不会成为大人物，就不确定了”</p>
李雪儿：“影响就影响了呗，大明越来越好比什么都强，英雄多出自乱世，不能为了英雄制造乱世吧？”</p>
李青失笑道：“我不是遗憾什么，只是有些唏嘘。”</p>
“算了，不纠结这些了，过不久我就要随军出征了，这段时日好好玩儿。”李青豪气道，“一会儿去了大街，相中什么尽管挑，一切消费我买单！”</p>
“真的？”</p>
“自然！”</p>
“果咳咳，那我和姑可不客气了。”朱厚照挤眉弄眼道，“是不是啊姑？”</p>
李雪儿翻了个白眼儿，懒得搭理他。</p>
突然，一道呼哧带喘的声音传来。</p>
“李，李青，等等，等等我。”</p>
三人愕然转头。</p>
只见黄锦一身肥膘乱七八糟的狂颤，远远望去，圆圆滚滚。</p>
“这大胖子可真黏人”</p>
朱厚照有些无奈。</p>
李雪儿亦然。</p>
不过，李青都没什么，他们自也不好拒绝的话。</p>
不多时，</p>
黄锦总算追至近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可累死我了”</p>
李青哭笑不得，道：“你跑这么快做甚？有人追杀你啊！”</p>
“没，没人追杀”黄锦又喘了一阵儿，才苦着脸道，“这不是皇上策问张居正嘛，我在那儿直打瞌睡，听不了一点儿，这些咬文嚼字的古言，听着都费神，不像大明轶闻”</p>
黄锦倏地止住话头，瞧了姑侄俩一眼，哈哈道：“哎呀，我这跑的实在是太急了，嘴也瓢了，我刚没什么吧？”</p>
姑侄：“”</p>
李青：“歇好了没？”</p>
“好了。”</p>
“走吧。”李青迈步先行</p>
夏意愈发浓郁，时至晌午，已有了的燥热之感。</p>
李青却十分享受。</p>
不怕热点，就怕太冷</p>
迁都百余年，如今的京师，再不是当初的燕地了，如今它极度繁华，比之苏杭也不逊色多少。</p>
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汹涌。</p>
四人找了家酒楼，美美吃喝一顿，然后，人一杯酸梅汤，随人流涌动，欣赏盛世繁华</p>
如今的京师，莫比朱棣刚迁都那会儿，便是相比他第一次下山入京时的金陵，都强了不知多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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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p>
朱厚熜回想着张居正的臣对，感慨道：“李青还真是有一双慧眼呢。”</p>
陆炳沉吟了下，问：“皇上可是要？”</p>
“不急，该有的历练不能少了，先让他再沉淀沉淀”朱厚熜伸了个懒腰，“一个没注意，竟让黄锦给提前溜了，本还想着让他学习一下去，把他给朕叫来。”</p>
“是。”陆炳暗暗快意，坏笑着赶往司礼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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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拧了拧眉心，深吸一口气，提起朱笔，批阅今日余下的奏疏</p>
一会儿拧起眉头，一会儿眉头舒展，想到长生唉声叹气，想到收割大富又神采飞扬</p>
朱厚熜的效率挺高，陆炳去司礼监一个来回，便完成了。</p>
“人呢？”</p>
“皇上，黄锦不在司礼监，他压根儿就没回司礼监！”陆炳愤愤不平道，“他指定是跟永青侯逛大街去了，这个黄锦开始有心眼儿了。”</p>
朱厚熜一笑置之，不以为意，轻快道：</p>
“有点心眼儿也挺好，至少不那么蠢笨了，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幸李青也不长待京师，倒也不至于把他带坏，算啦，就当给他放个假。”</p>
其实，我也想放假陆炳在心里抗议。</p>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p>
徐府。</p>
“叔大，今日又去连家屯儿了？”</p>
“是的徐师，上午去了一趟。”张居正点点头。</p>
“这次还没有收获吗？”徐阶苦笑道，“以后还是别去了，李青这人”</p>
“徐师，这次有收获。”张居正矜持的，“今日遇着了皇上，勉强给皇上留了个好印象。”</p>
徐阶惊愕。</p>
皇帝去连家屯儿找李青，他不奇怪，张居正与皇帝碰面他也不奇怪，可按道理来，皇上不太会搭理张居正才对</p>
“仔细。”</p>
张居正点点头，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了。</p>
“原来如此，这就合理了”徐阶轻轻点头，振奋道，“可算是搭上李青这条线了，叔大，你要好好把握才是。”</p>
张居正知道徐阶是想通过他，也与李青搭上线，他倒不排斥这个，毕竟，他这个国子监司业，还是徐阶帮的忙</p>
奈何</p>
张居正苦涩道：“徐师，永青侯明了，不会行拔苗助长之举。就差没明‘别再来烦我了’。”</p>
徐阶颓然，随即又释然。</p>
历经十帝的永青侯，如此脾气太正常了。</p>
“唉，可惜了”徐阶惋惜，接着又是一笑，“不过也好，总算没有白费功夫，这次在皇上面前露把脸儿，往后能少走好几年弯路。”</p>
张居正忙拱道：“都是徐师教的好。”</p>
闻言，徐阶的阴霾心情一下开朗许多。</p>
这个学生是个干大事的人，且敏又仁义，未来可做政治生命的延续</p>
念及于此，徐阶不再惋惜遗憾，道：</p>
“既然人都这么了，那日后就不要去了，省得相宜不成，反而相厌。”</p>
徐阶缓缓道：“你的那番臣对堪称经典，皇上定然对你另眼相待，不过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p>
张居正沉吟了下，问：“徐师的意思是从今日开始，我才有资格让皇上考验，亦或观察？”</p>
“正是！”</p>
徐阶教道，“你刚升任司业不久，短时间内不会再次晋升了，一来，滥赏则不知恩重，二来，晋升过快易滋生骄狂；</p>
皇上即便喜欢哪个臣子，也绝不会明显表现出来，这两年，你最应该做的就是沉住气，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你要更加努力，更加谦虚才行”</p>
“谢徐师指点。”张居正重重点头。</p>
奈何，张居正终是年轻，且想进步的心思太重了，道理明白，却仍患得患失。</p>
“徐师，皇上日理万，时间一长，要是皇上忘了咋办啊？”</p>
徐阶呵呵笑了，“记着，永远不要低估皇上，咱们的这个皇上，可谓是极端英明睿智，这种可能根本不存在。要沉住气！”</p>
“呃，是。”张居正讪讪点头，“学生记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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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心情轻快，虽没得到实惠，却实打实在仕途上迈进了一大步。</p>
收获感满满！</p>
唯一遗憾的是，永青侯这份儿姑且称之为人情的情分，算是彻底消耗光了。</p>
不过，还是值得的</p>
离实现心中抱负又近了一步！</p>
此刻的张居正，最是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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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p>
逛了半日的一行人，总算是尽了兴，开始往回赶</p>
黄锦这会儿知道心慌了，胖脸都要皱成麻花了，拉着李青走到一边，讪讪道：“你要不要进宫啊？”</p>
“这都啥时辰了？”李青白眼道，“逛了一天都挺累的，各回各家，好好休息。”</p>
“不是你可是仙人唉，这就累啦？”</p>
李青道：“于我来，逛街比高强度赶路，要累的多得多。”</p>
黄锦：--||“就帮个忙呗。”</p>
“不就玩了半天嘛，这有啥啊？”李青好笑道，“弄得跟不去逛街，你就会做事一样。”</p>
“不一样嘛”黄锦悻悻道，“皇上要是知道我撇下他，跟你出去玩儿，肯定又要生气了。”</p>
李青：“你有无想过，让我跟你进宫，岂不是不打自招？”</p>
黄锦：()</p>
有道理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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