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阳府。</p>
寅时未到，天不见亮之时，薛梨便将友人从被窝中拽了起来，帮对方简单梳洗打扮后，又拽着人奔向了布庄。</p>
夜色漆黑，空气湿润，四周时不时传来狗叫声，吓得二人越跑越快。</p>
“寅时都还没到啊！”友人一提着灯，一拎着裙摆，控诉道：“薛梨，你还是人吗？布庄辰时才开业，咱们去这么早作甚，在门口吹冷风吗！”</p>
“我睡不着。”薛梨一笑起来，两颊就有两个酒窝，“芽，咱们早些去，排在最前面，不准就能见着沈大人了。”</p>
芽一声哀嚎，指着漆黑的天幕道：“咱们这叫早一些？再，你之前不是见过沈大人了吗？就她在你家客栈下榻那会儿，你不是还，后头你还给沈大人引过路，你二人独处了吗！这难道还不够吗！来我都还未亲眼见过沈大人，都没你这么急色！”</p>
想起那时，薛梨面上笑意更深，“只见一次怎么够呢？见多少次都不够的。”</p>
“你的好像也不无道理。”芽实在是跑累了，停下来喘气道：“可若沈大人没来呢？”</p>
薛梨笑容不减，仿佛早已想过这个可能。</p>
“若沈大人没来，咱们也能买到同安县织出的棉布呀，若去晚了，不准就没有了呢。芽，你不想买棉布做衣裳吗？”</p>
“想肯定想呀。”芽换了只提灯，“就凭咱们去这么早，有谁能与咱们争！”</p>
话间，二人拐了个弯，进入了熹源街。</p>
街内称不上灯火通明，但也论得上有点点星光。</p>
看着眼前一幕，芽愣了，“这、这真有人与咱们争啊”</p>
只见布庄门前，已有好几人在等候。</p>
这些人比她们来得更早，甚至还有人裹着袄，在门前打起了瞌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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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p>
爆竹炸完，烟雾逐渐散去，同安布庄门口人声鼎沸。</p>
这些人中，大多是真心想来买棉布的，但也有部分是来看热闹的。</p>
布庄门前站着的，是莫轻晚与王广进，另还有十几名布庄店员，身着统一衣裳，站在大门左右两侧。</p>
莫轻晚抬头看天，压道：“诸位——”</p>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p>
莫轻晚面上带笑，“让诸位久等，我们便长话短，免得耽误大家时间了。”</p>
此话赢得不少百姓笑脸，认得她之人笑着回应道：“莫掌柜，你还是与咱们介绍介绍布庄吧！”</p>
莫轻晚笑着摇头，“我不是掌柜，我旁边这位公子才是，他姓王。”</p>
“这不是同安商会的王会长吗！”众人热情喊道，“我们之前便见过王会长，不对，今日该唤王掌柜了！”</p>
王广进与众人打了个招呼。</p>
他与莫轻晚二人，分别管理男女装区。</p>
也就是，一楼男装由他看顾管理，他暂称“掌柜”，二楼女装区由莫轻晚看管，暂称“副掌柜”。</p>
但其实他们都不是正儿八经的掌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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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布庄掌柜，可能会是他们身旁任意一人——十几名店员中，有一半都是商会培养的人才，或者“预备掌柜”。</p>
换句话，能者居上。</p>
对店员们来，这是能力的展示，亦是商会给他们的考验。</p>
王广进收回目光，高声道：“诸位，同安布庄今日正式开业，内售棉布布匹、棉布成衣，男客官入一楼，女客官烦请移步二楼。庄内布匹与衣裳皆明码标价，还请客官们自行选购！因今日刚开业，故布匹每人限购两匹，成衣限购两件，望大家多多见谅！”</p>
一听到“限购”，排在前面的人难免失落。</p>
还想着帮亲友带几匹呢！</p>
两匹好像就只够自家做衣裳了。</p>
莫轻晚适时开口：“开业初期限购，是为了让更多人买到棉布，穿上棉布衣裳。同样，也为了防止有人恶意垄断，扰乱棉布市场，从中赚取百姓银钱，望大家理解！”</p>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几人立刻变了脸色，默默低下了头，其余百姓反应过来，皆在叫好。</p>
莫轻晚当没看那些人，笑着对店员道：“迎客！”</p>
店员们训练有素，自发分成三批，二人留在门口迎客，剩下一半进了一楼，一半上了二楼。</p>
“女客上二楼”薛梨抬头看向二楼，与众人一起上了台阶。</p>
台阶一点都不陡，甚至称得上又低又平。</p>
随着一步步迈步，众人到二楼之时，视野骤然明亮，眼前的一切，都让她们感到新奇又惊喜。</p>
“哇——”</p>
“天呐——”</p>
同安布庄给她们的感觉，和所有布庄都不一样。</p>
货架上，无数棉布按色摆放，层层相叠，让她们仿若坠落在五彩斑斓的世界，棉脂暖香丝毫不腻人，争先恐后涌入众人鼻腔。</p>
“好多棉布原来棉布是这样的啊，摸起来软软的，温温的，一点都不冰人，听棉花就是这样的。”</p>
“上面还有绒毛，若能贴身穿，肯定舒服！”</p>
“拜托，咱们排在前面买棉衣，是为了贴身穿的吗？那必须穿在外面，让所有人都看到啊！”</p>
墙上还挂着许多成衣，无论是样式还是花色，都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新奇模样。</p>
红色大方，鹅黄色可人，浅蓝色温婉，嫩绿色活泼，宝蓝色端庄。</p>
只一眼，众人便选中了自己心仪的衣裳。</p>
“呀！那个！那个是木头人？为什么它穿上衣服这么好看啊！它身上那件衣裳还有吗？我也想要一件！”</p>
“有的客官，我去帮您拿新的，这边可以试衣裳哦，请随我来。”</p>
别人都开始试衣服了，薛梨都还站在原地，呆呆发愣。</p>
芽凑过来声道：“排在前头的这些人，好像都不缺钱似的，都没人看价钱，搞得我也不好意思去看了”</p>
布匹的标价木牌挂在货柜上，成衣的木牌则直接挂在衣裳上，若顾客想看，一目了然。</p>
薛梨不知在想些什么，径直走向纯白棉布货架，缓缓伸，拿起了标价木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