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人怎么死的？”</p>
秦姝披了一件衣服，站姿松弛地倚着门框，嗓音带着一丝慵懒。</p>
秦六叔公的声音很焦急，面上却挂着几分了然的笑意。</p>
“杨老头突然中风瘫在床上，他儿子也就是阿雪的继父，今晚跟村里的人喝多了酒，回家路上撞在树上，把自己给撞死了。”</p>
秦姝媚眼轻挑，笑眯眯道：“这倒是奇怪了，还有人会把自己给撞死？得多大的劲儿？”</p>
秦六叔公笑得意味深长：“是很奇怪，正常人来，醉酒后受到这么大的外力撞击疼痛，人怎么也该清醒了。”</p>
秦姝眸色微暗，撇嘴：“您老这么看我干嘛？”</p>
秦六叔公脸上的笑意收敛，轻叹道：“阿雪那孩子，也怪可怜的”</p>
阿雪被妈妈带着改嫁，嫁给了杨老头的儿子。</p>
杨家人对阿雪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丫头片子能有学上，还是继女，这在农村很少见。</p>
听，杨家把阿雪当自家孩子来疼爱。</p>
阿雪的妈妈见不得女儿好，对阿雪非打即骂，还总跟村里人抱怨。</p>
更过分的是，阿雪的妈妈身为人母，在外抹黑自己的女儿。</p>
阿雪穿得好看点，就骂她是不要脸吗，是狐狸精，想要去勾搭男人。</p>
很多人都庆幸阿雪，有杨老头一家护着，否则还不知道被生母糟蹋成什么样。</p>
秦六叔公从前，也是这样认为的。</p>
直到白天，得知阿雪怀孕，杨老头脸上的不自然表情，还有他对阿雪的亲昵动作，秦六叔公察觉出不对劲。</p>
在他心有疑虑的时候，杨家竟然出事了。</p>
秦姝全程面色淡漠，听完阿雪的遭遇。</p>
“哈——”</p>
她打了个哈欠，困倦道：“知道了，六叔公还有别的事吗？”</p>
秦六叔公瞧着她漫不经心的表情，明了来意。</p>
“阿雪那孩子，在杨家不好过，我想给她找户人家。”</p>
秦姝来了兴致：“您现在的同情心泛滥啊。”</p>
在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p>
阿雪的遭遇，秦姝也很同情，否则不会助她一臂之力。</p>
但送佛送到西，连阿雪的后半辈子都考虑了，不禁让人深思。</p>
秦六叔公讪笑：“这不是赶巧了，我觉得阿雪那孩子不错，给刘婆子当孙女挺好。”</p>
秦姝的眉心紧蹙，上下打量着秦六叔公。</p>
只听她严肃地问：“六叔公，您不会也欺负过阿雪吧？”</p>
秦六叔公：“”</p>
他气得浑身哆嗦，抬指着秦姝想要破口大骂。</p>
对上秦姝眼底的打趣，耐人寻味的笑意，秦六叔公深呼一口气。</p>
“这孩子，瞎什么呢！我都能做那孩子的曾爷爷了，我就是看咱们村的刘婆子岁数大了，想给她找个孙女养老送终。”</p>
这个刘婆子，秦姝是知道的，老人家在玉山村也是个奇人。</p>
老人家今年岁了，身子骨依旧硬朗，她年轻的时候因为家里重男轻女，为了给她哥哥娶媳妇，家里人把刘婆子卖给大户人家做妾，用来生儿子，继承香火。</p>
那时候的刘婆子十三四岁，年轻貌美如花，没少被正夫人磋磨。</p>
刘婆子肚子倒是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儿子。</p>
可惜，孩子都被正夫人抱走养了。</p>
再后来，世道乱了，大户人家举家逃离华夏，乘坐轮船前往海外。</p>
那时候的船票很紧张，有钱都买不到，船票没有刘婆子的份。</p>
刘婆子不想死，求着三个儿子带她离开。</p>
三个儿子被正夫人养得自私自利，对生母打心底就瞧不起，还非打即骂。</p>
老婆子被丢了，没人在乎她一个妾的生死。</p>
也幸亏她没跟着一起走，举家逃离的夫家，全家都遇海难死了。</p>
刘婆子这么多年都孤身一人，一直想养个孩子，养老送终。</p>
刘婆子奇就奇在，别人想养男孩，她偏要养女孩。</p>
不是没人不想给她送孩子，在乡下的大多家庭里，都认为女孩是赔钱货。</p>
可刘婆子，这个长得嘴眼歪斜，那个双眼满是算计，要不就长得太漂亮，日后心大了管不住。</p>
总之，刘婆子不仅挑三拣四，还嘴巴毒。</p>
时间长了，就没有人搭理她了。</p>
秦姝记得，前世刘婆子没能如愿收养孩子。</p>
不过，刘婆子死后，从她院子里挖出来很多金银财宝，还有价值不菲的古董。</p>
因为刘婆子没有任何亲属，她死后，那些东西都充公了。</p>
秦六叔公见秦姝不话，试探地问：“姝丫头，你看这事怎么样？”</p>
“挺好的。”</p>
秦姝真心觉得挺好的。</p>
只是，这件事跟她没太大关系。</p>
秦六叔公搓了搓，笑着：“你也觉得不错？那你帮忙牵个线？”</p>
秦姝问：“您怎么不亲自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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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六叔公：“那孩子有那样的遭遇，我一个老头子不好跟她搭话。”</p>
秦姝眼神狐疑地看着他，半晌，幽幽地问：“六叔公，您不会跟刘婆子有一腿吧？”</p>
否则，怎么会对这事这么上心。</p>
秦六叔公：“”</p>
先是被怀疑欺负阿雪，如今又怀疑跟刘婆子有一腿。</p>
老人家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了。</p>
他面色略扭曲，咬牙道：“没有！刘婆子当年对咱们秦家有恩，救过族中辈”</p>
当年战乱的时候，秦家的青壮年都上了战场，家里的孩子们看不过来。</p>
秦家的一个孩子掉进河里，是刘婆子把人给救上来的。</p>
秦姝没想到在村子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刘婆子，跟自家有这样的渊源。</p>
她表情一肃：“行，等阿雪来找我的时候，我跟她提一提。”</p>
“好，我等你好消息，刘婆子一个人也怪可怜的，估计没几年了，让她死也能瞑目就好。”</p>
秦姝心道，那您可想多了。</p>
刘婆子是个长寿的，前世活到99岁。</p>
“知道了——”</p>
秦姝回房，看到从隔壁跑出来的谢宸南。</p>
“你怎么跑出来了？”</p>
穿着睡衣的谢宸南，表情纠结地：“妈妈，我睡不着。”</p>
“哈——”</p>
秦姝打了个哈欠，懒声：“年纪正是贪睡的时候，你有什么心事？”</p>
谢宸南拉着她的衣袖，问：“妈妈，那个阿雪明明怀孕了，你为什么要没怀？”</p>
因为这个问题，他好纠结，晚上都睡不着了。</p>
秦姝怀孕的时候，他每天都要摸脉，往阿雪的脉上一搭，就知道是滑脉，不可能出错的！</p>
“这就叫善意的谎言。”</p>
秦姝唇角弯起一抹慵懒，泛着冷意的笑意弧度。</p>
她看到阿雪的时候，以为姑娘有男朋友，哪知道估算错误，是一桩家丑。</p>
谢宸南得知自己的诊断没错，拍了拍心口。</p>
他开心地：“我没错就好。”</p>
秦姝把儿子哄回房后，也回屋睡觉去了。</p>
*</p>
这天下午。</p>
谢宸南在给一个老寒腿的老人针灸。</p>
秦姝按照儿子开的药方抓药，唇角一直保持上翘的弧度。</p>
不得不，谢宸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p>
这些日子的问诊过程，虽然有瑕疵，但没有什么大的问题。</p>
“秦姐姐——”</p>
房门口，传来熟悉的女孩声音。</p>
秦姝回头看到阿雪，领着一个长发姑娘来了。</p>
秦姝笑了：“阿雪来了，进来坐。”</p>
她目光落在跟进来的长发姑娘身上，这姑娘身段好，气质出众，人长得也很漂亮，只是左脸被烫伤的丑陋疤痕，看着有些刺目。</p>
阿雪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眉眼间却萦绕着坚毅，少了几分胆怯。</p>
她走到秦姝跟前，把里的钱递过去。</p>
“秦姐姐，这是之前看诊的钱。”</p>
秦姝低头看了一眼，大概三四十块的样子。</p>
她下颌轻抬：“放桌上吧，你们先坐会，等我收拾完。”</p>
阿雪乖巧点头：“好——”</p>
两个姑娘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看起来有点拘谨。</p>
秦姝拍了拍上的药渣，坐在主位上，视线不受控制，再次落在长发姑娘的身上。</p>
她疑惑地问：“这位是？”</p>
阿雪紧张地开口：“这是我同学，叶静娴。”</p>
秦姝颔首，发现叶静娴的双眼雾蒙蒙的，不拿正眼看人。</p>
阿雪双揪着裤子，鼓足了勇气：“秦姐姐，叶静娴是咱们云圳的医学生，他是被导师看重的好苗子，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可她的眼睛瞎了，你能不能治好她？”</p>
秦姝心下诧异，怪不得叶静娴不拿正眼看人，原来是眼瞎了。</p>
她起身上前，捏着叶静娴的下巴轻抬。</p>
“一点都看不到了吗？”</p>
“嗯。”</p>
声音娇娇软软的，一开口就让人心尖酥麻。</p>
秦姝盯着叶静娴的目光深了几分，这姑娘声音婉转销魂，哪怕相貌毁了，言行举止依旧让人心生涟漪，增生惑人神韵。</p>
看这姑娘穿着打扮，家庭情况一般。</p>
这般高敏体质，对于家境普通的叶静娴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