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灼言这样着，眉眼却有些垂，表情分明与他的话不相符。</p>
弗清念从他中接过锦囊，捏在心里。</p>
此刻，她终于知晓初见时，北灼言那副恶劣的模样底下，压着怎样的血海深仇。</p>
弗清念压下心中隐约的触动，重复北灼言的话：</p>
“你讨厌人类。”</p>
北灼言点头。</p>
“讨厌。”</p>
弗清念盯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群，轻声道：</p>
“那我呢？”</p>
北灼言愣住。</p>
弗清念继续：“你也讨厌我么？”</p>
北灼言摇头，紧紧盯着她看，表情格外的认真。</p>
“不讨厌。”</p>
“我不讨厌你。”</p>
“可我也是人类，”弗清念问道，“你为何不讨厌我？”</p>
北灼言噎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惊觉无从起。</p>
他讨厌弗清念嘛？</p>
是讨厌的。</p>
在最开始的时候。</p>
但不知何时起，这样的厌恶一点一点消失了，然后升腾起另一种，他并不理解的情。</p>
明明，她是站在他对立面的那个种族。</p>
可心就是难以控制的向她靠拢，然后深深扎根。</p>
北灼言将过去的事情从头到尾理顺一遍，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p>
“你是不一样的。”</p>
和他所见的任何一个人类都不同。</p>
她对他没有任何企图，没有任何私心。</p>
她只是温和而平静的站在原地，就能吸引一切生活在暗处的可怜虫。</p>
所以他讨厌人类，但不讨厌弗清念。</p>
她是唯一的特例。</p>
弗清念闻言，勾了勾唇，继续问：</p>
“哪里不一样？”</p>
北灼言又被问住了。</p>
他有很多话想，但又不知如何表达。</p>
他努力措辞，最终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p>
“你很好。”</p>
“你是个好人。”</p>
直白单纯的妖给弗清念发了一张好人卡。</p>
弗清念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压了压唇角，才显得表情还算严肃认真。</p>
她轻咳一下，继续向下耐心追问：</p>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个好人？”</p>
北灼言再一次，又一次沉默了。</p>
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答：</p>
“因为你很好。”</p>
“对我很好。”</p>
妖发了第二张好人卡。</p>
弗清念这一次没笑，她举起中的锦囊，轻轻晃了晃：</p>
“那他们对你不好吗？”</p>
“你收到了新年礼物。”</p>
北灼言看了眼晃动的锦囊，随后又将头扭到一边，抿唇低声道：</p>
“不一样的。”</p>
“他们是人类，”北灼言声音很轻，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我讨厌人类。”</p>
他们挨得很近，弗清念自然听到了那一句。</p>
她放下，盯着北灼言的眼睛，认真：</p>
“我不是好人。”</p>
北灼言一愣，随后摇头反驳，“不，你是。”</p>
弗清念却道：“那只是对你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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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对你好，所以你认为我是好人。”</p>
“可我会杀人，会杀妖，在那些死在我中的生灵眼中，我便是十恶不赦的罪人。”</p>
北灼言皱眉，并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p>
弗清念指了指天，她：</p>
“世界万物皆有两面，有天便有地，有阴便有阳。”</p>
“有白天就有黑夜。”</p>
“人也一样，分善恶好坏。”</p>
她顿了顿，继续补充：</p>
“但人是一个复杂的种族，与天地阴阳不同，并不能仅仅由善恶区分。”</p>
“看待的角度不同，在不同人的眼里也就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p>
弗清念盯着北灼言眼睛道：</p>
“一个人是好是坏太难辨别了，更无法简单作出一个绝对的定义。”</p>
“所以，”弗清念点了点北灼言的心口，“要自己用心去看，去听，去体会。”</p>
“你过去遇到了很多伤害你的人，你当然可以恨他们，可以复仇。”</p>
弗清念握住北灼言的腕，将那个的锦囊放进他的掌心中。</p>
“可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对你施加恶意的人外，还有愿意为你付出真心的人。”</p>
“你可以和人类成为朋友。”</p>
“在对方真诚待你时。”</p>
弗清念拍了拍他的头，谆谆教诲：</p>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或许在未来的某天，朋友也会变成敌人。”</p>
“所以，你更要珍惜现在的这一份美好与真诚。”</p>
北灼言有些晃神，他抿住唇，死死禁锢内心的壁垒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隙。</p>
他换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四周变得明亮了起来。</p>
像是漫长冬季终于迎来久违的繁春。</p>
他可以和人类成为朋友。</p>
他不是与全世界为敌，孤军奋战。</p>
更不是所有人都卑劣，也会有人好好对他。</p>
北灼言捏着秦韵虞送的礼物，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他轻轻打开，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p>
是一储物袋的零嘴和灵果，秦韵虞自己做的卤味整齐堆在了一个角落。</p>
旁边还散着好几坛酒，看起来有些年份。</p>
当然，最显眼的就是那两大排的糖葫芦，红彤彤地插了满了草垛。</p>
北灼言沉默。</p>
他拿了一串糖葫芦出来，神色有些诡异。</p>
弗清念自然也看见了，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缓缓勾起了唇。</p>
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北灼言的真实身份。</p>
只是没想到秦韵虞如此细心。</p>
居然在那一次出门观察到了他喜欢吃这个，并一直记到现在。</p>
北灼言盯了糖葫芦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甜品的诱惑，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p>
很甜。</p>
容貌锐利的男人愉悦地眯起眼睛，却又极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享受的表情。</p>
猫咪一般的傲娇。</p>
北灼言咬了几口，突然问：</p>
“你人会变，那你呢？”</p>
他侧过头看她，“你也会变吗？”</p>
弗清念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停顿了一下才回答：</p>
“会的。”</p>
“我也不例外。”</p>
她的生命太漫长了，漫长到她早就不记得她曾经是何种模样。</p>
或许也曾和一个普通人一样，有着丰富而饱满的情感。</p>
不过她并不认为现在这样不好。</p>
淡薄的情绪更适合面对岁月里的离别，不至于沉溺在伤感中，无法自拔。</p>
北灼言默默咬着火红的糖葫芦，没再话。</p>
他其实很想问问她，她会不会一直这样对他好。</p>
但不知为何，有点莫名不出口。</p>
弗清念收敛起思绪，扭头对北灼言道：</p>
“在人类的世界里，若是收到礼物，是要还礼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