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泱泱的一群人很快在纪音的驱赶下散了个干净。</p>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只余纪音和弗清念两人。</p>
烛火轻轻燃烧着，火光摇曳，在脸上打出好看的光影。</p>
“清念，”纪音的表情有些严肃，是不同于平常的认真，“你跟为师，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伤的你？”</p>
她完就紧紧盯着弗清念。</p>
可她却没有立刻回应，怔愣了片刻后居然缓缓垂下了眸子，长睫打下的阴影盖住眼睛，一半的脸颊收敛进阴影里，看不清神色。</p>
纪音迟迟没等到回应，不由得有些疑惑，“清念？”</p>
“我累了，师尊。”</p>
少女淡声回复，声音有些冷，她侧过头避开纪音的视线，是不愿多的模样。</p>
纪音突然有些心梗。</p>
莫名的暴躁居高不下。</p>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徒弟永远都是这副冷淡疏离的模样。</p>
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不允许靠近半分。</p>
苦与乐，喜与悲。</p>
一切情绪通通都被收敛起来，不展露分毫。</p>
不依靠，不信任，像是一座不允许踏足的孤岛。</p>
纪音突然后退一步，拳头紧握，她认认真真对弗清念问到：</p>
“清念，你可曾真心认我这个师尊？”</p>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短时间经历大起大落的情绪，纪音本就有些心力交瘁。</p>
此刻弗清念的反应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几乎无法抑制住情绪。</p>
纪音不等弗清念回答继续道，“你是不是从没将我当做师尊，当做一个值得依靠的人？”</p>
她苦笑着，字里行间满是自我厌弃。</p>
“居然让自己的徒弟一个人承担一切。”</p>
“我真是一个不合格的师尊。”</p>
弗清念愣愣地看着她，“师——”</p>
“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p>
她刚开口就被打断，纪音低着头沉默地离开，走的无声无息。</p>
门扉打开又合上，所有的声音消失的干脆利落。</p>
弗清念靠在床边，略微探出的慢慢收回，蜷缩着扣住被褥。</p>
纪音生气了。</p>
表现的很明显。</p>
她是在怪她的隐瞒。</p>
不被自己用心呵护的徒弟信任，的确该生气难过。</p>
这是人之常情。</p>
但弗清念却有些不知所措。</p>
她总归是要走的，告诉他们太多，不过是徒增烦恼。</p>
更何况</p>
伤她的是北灼言，但又不是北灼言。</p>
是阴谋，是刻意陷害。</p>
在没有结论之前，她不想让别人误会他。</p>
这件事情太复杂，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p>
只是她忘记了，人心是肉长的，不是精密的仪器。</p>
她的做法并没错，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p>
但最优解也最冰冷，最伤人。</p>
弗清念难得有些茫然，望着角落的盆栽有些失神。</p>
院门上的风铃突然响了一声，细碎的声音远远传来。</p>
有新客人来了。</p>
屋门再一次被推开又很快合上。</p>
风烨裹挟着初冬的冷霜走了进来，倚靠在屏风边，姿态懒散地站着。</p>
“风烨。”</p>
弗清念看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p>
风烨挑了挑眉，“你知道了？”</p>
白瓷般脆弱的人倚靠在床边，淡然安静，她捏着自己的指骨，顺着金色的纹路随意勾勒着。</p>
“不难猜。”</p>
唯一一个让她都感到危险的人，自然有能力封印她身上的诅咒。</p>
虽然只是暂时的。</p>
却足以让她多活一会儿。</p>
风烨笑了，折扇抵着自己的下巴轻轻敲着，“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p>
少女垂着眸，不理会他的恭维，开门见山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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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目的。”</p>
风烨却摇头：“没有目的。”</p>
弗清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p>
从初见起就刻意示好，如今还费力将她救回来，怎么可能会没有目的。</p>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p>
她完全不信他的鬼话。</p>
风烨扇着扇子，笑道：</p>
“我这人不喜挟恩图报，这一次我救你是我自作主张，你不需要还我这份恩情。”</p>
弗清念冷淡地看着他，有些摸不透这人的想法。</p>
“不过下一次，”风烨歪着头道，“我可要收报酬了哦。”</p>
他笑着，那双上挑的狐狸眼里闪着亮光。</p>
弗清念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继续把玩自己的指。</p>
所以，这人的确有目的，只不过现在不愿透露而已。</p>
如此大费周章，他到底想要她做什么？</p>
风烨站直了身体，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弗清念，“你身上的这个诅咒”</p>
弗清念一怔，旋即抬头看他，目光温温凉凉的。</p>
风烨对上的她的视线，扇着扇子的顿住，“算了，你先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再。”</p>
话语刚落他就迅速离开，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p>
弗清念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满是冰冷。</p>
神秘，强大，外界之人。</p>
风烨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且未知的危险源。</p>
许久之前就隐约的不安终于在此刻扩大，扰乱心智。</p>
腕反转，漆黑无光的匕首出现在心里，弗清念垂眸细细打量。</p>
刀脊微弯，刀刃锋利，整个刀面上呈现出一种水波纹的质感，漆黑的颜色透不过光线。</p>
她轻抚着，轻声开口，“系统。”</p>
往日寸步不离跟着她的系统此刻像是人间蒸发。</p>
没有留下半分痕迹。</p>
弗清念并不意外，只是再次重复。</p>
她叫了三遍，系统都不曾出现。</p>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少女的声音沙哑带着杀意。</p>
“要我亲自去找你么？”</p>
躲在阴暗处的系统浑身一颤，羽毛抖的厉害。</p>
“事不过三，系统。”弗清念下了最后的通牒。</p>
这一声落下，床底下便传来一丝细的动静。</p>
弗清念捏着匕首安静等待。</p>
许久之后，系统顶着凌乱的羽毛从床下爬了出来，蹲在很远的地方看她。</p>
苍白的少女靠在床边，黑发将人衬的更加憔悴透明。</p>
她很瘦，比较之前更加单薄，露出的锁骨轮廓清晰，随着呼吸缓慢起伏。</p>
羸弱，残喘，像霜中残花。</p>
系统抖了抖羽毛，不敢再看。</p>
“过来。”</p>
虚弱沙哑的声音传来。</p>
系统万分抗拒，不愿靠近。</p>
“我很累，”弗清念阖着眸，“别让我第二遍。”</p>
系统扛不住压力，终于磨磨蹭蹭的靠过去。</p>
它刚跳上床沿，脖颈上就落了一把刀，漆黑刀刃紧紧贴着羽毛。</p>
“宿、宿主”系统瞪大眼睛，抖成了筛子。</p>
弗清念掀开眼皮，歪着头看它，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冷的像是在看一个死物。</p>
“你认识这把匕首？”</p>
此话一出，系统突然不抖了，绿豆眼里满是惊恐，几乎忘记了呼吸。</p>
“不、我不认识。”</p>
系统结结巴巴地回答。</p>
但它那左顾右盼做贼心虚的样子将它暴露的彻底。</p>
弗清念将匕首往前送了几分，雪白的羽毛被刀刃斩断，根根落下，在半空中飘荡。</p>
“我讨厌谎话。”</p>
系统又开始抖了，它感受匕首上那熟悉的气息，只觉得脑子快要爆炸。</p>
“这这是”</p>
白鸟哆嗦着，狠狠闭上眼睛偏过头，自暴自弃。</p>
“这是空之极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