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陛下</p>
翌日一早，江弦才刚吃过早饭，就有各大报刊记者上门拜访。</p>
这其中就有他的老朋友，中青报的记者潘英。</p>
“江弦同志，恭喜恭喜！现在感觉怎么样很开心吧”</p>
江弦想了想，最后微笑着了四个字：</p>
“天空晴朗。”</p>
“来，坐下喝茶。”</p>
他给潘英倒上一杯热茶，潘英看着他，满脸的欣慰之色。</p>
她也是一路看着江弦成长过来的，从京城文学招待所球场上那个年轻作家，到现在这个荣誉满身的年轻作家。</p>
“真是马中赤兔，人中吕布。”</p>
“潘记者，啥呢”</p>
江弦可不乐意了。</p>
“我虽然投稿的杂志比较多，您也不能我是吕布啊。”</p>
“哈哈哈。”</p>
潘英笑了笑，“您真幽默，我是您有吕布之勇，甭误会。”</p>
闲谈几句，潘英就问起江弦获奖以后的反应。</p>
江弦端起杯子，喝一口水，微笑道：</p>
“那天我正在菜市场买菜，纠结着是买贵的西红柿还是便宜的茄子，就在这时，我在人民文学的编辑王扶同志竟然找了过来，通知我获了奖。</p>
我扭过头，豪气的对售货员同志：‘最贵的西红柿，来两斤！’”</p>
“哈哈。”潘英被江弦这个买西红柿的事儿逗乐了，“您和我见过的一些个文坛前辈还真不一样。”</p>
“您是我俗”</p>
“不是不是。”潘英摆了摆。</p>
“那就是我张扬。”</p>
“没，我真没这意思。”</p>
“害，其实没什么。”</p>
江弦坦言道：</p>
“拿了奖，我就是非常高兴，这是对我的长篇的一种肯定，为什么不高兴</p>
当然了，我也要，写作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奖，但奖的意义是认可。</p>
作家在创作时精神是自由的，天马行空，但作家本人仍生活在尘世，如果得了奖而我不在乎这个奖，那似乎是清高，实则是矫情。</p>
我的态度是：能获奖，我高兴；获不了，不丧气；获了奖，我还要写作。</p>
写作里有我的兴趣也有我的使命，我永远热爱文学、相信读者。”</p>
潘英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忍不住为江弦鼓起了掌。</p>
“真好！您的真好！”</p>
这思想，这觉悟，要不怎么是人家得奖不是别人。</p>
潘英又采访了一会，走了，因为又有电影厂的人找了过来。</p>
来的也是江弦的老熟人，北影厂的文学编辑刘燕驰，正是陈大导演的娘。</p>
“江副主任。”刘燕驰给江弦打一招呼，毕竟江弦担任电影文学副主编，在北影厂文学部里算是副主任级别，正是刘燕驰的领导。</p>
“坐、坐。”</p>
刘燕驰和江弦不生分，坐下喝一杯茶，笑道：“都是自己厂的，我也不跟您藏着掖着了。”</p>
她这回来的目的非常明确：翻拍芙蓉镇！</p>
作为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之一，芙蓉镇可是一直都没有被改编成电影，无缘登上大银幕。</p>
而同为获奖作品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被北影厂和八一厂抢着翻拍，上映以后收获的成功，都是有目共睹的。</p>
北影厂经历了上次和八一厂竞争的事情，这一回自然是要提前下，以最快速度拿下芙蓉镇的改编权。</p>
而拿下这个改编权的事儿又没啥难度。</p>
毕竟江弦和北影厂的关系摆在这儿。</p>
芙蓉镇不给我们北影厂，难道给外人去</p>
觉得这事儿很容易促成，刘燕驰便信心满满的向文学部主动请了缨。</p>
“您也知道，江主任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要将芙蓉镇改编成电影。”刘燕驰开口道。</p>
“江怀延主任啊，嗯，他是很早之前就和我芙蓉镇的事情了。”</p>
江弦也记得这桩往事，当时芙蓉镇还是在人民文学上分期刊发的，江怀延追着读完以后，就和他叨叨起了要改变芙蓉镇的事儿。</p>
“江怀延主任很欣赏我的，和我聊了很多，我当时呢，也很想把芙蓉镇交给咱们自己厂里来拍，不过”</p>
江弦到这里顿了顿，“芙蓉镇是我在9年发表的了，那已经是三年以前，更别提，马上过了2月就是3年了。</p>
记得当时刚发表，我很想给厂里拍，江主任也要改拍。</p>
但是燕驰同志你看。</p>
我这一等就是三年。</p>
三年了，厂里也没给我一个要开拍的消息。</p>
我想，万一我这回又答应下来，再一等，三年之后又是三年，那我这，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拍的出来”</p>
江弦这话的就很巧妙。</p>
作为北影厂的人，要是芙蓉镇不交给北影厂，确实容易被厂里三道四，更何况江怀延还很早就和他提了这件事情。</p>
但是让江弦这么一。</p>
你看，不是不给咱们厂拍。</p>
实在是三年之后又三年。</p>
等怕了！</p>
总之，是你们北影厂先对不起我的，所以别指责我江弦吃里扒外。</p>
“这、这”</p>
刘燕驰傻了。</p>
她完全没想到会得到江弦这么个回应。</p>
这会儿看着江弦。</p>
那哪还是个人</p>
那完全是一朵白莲，又白又润又干净。</p>
刘燕驰慌了起来。</p>
她可是跟文学部立了军令状，哪能让这事儿砸里</p>
赶忙苦口婆心的劝：“江主任，以前那不是没给放到计划里头么，这回你放心，厂里面肯定重视。”</p>
“燕驰同志，我都理解，你看今天时间仓促，我也需要点时间再考虑考虑。”江弦开口道。</p>
“唉，好吧。”</p>
刘燕驰忐忑的站起身，“那您好好想想，我等您的消息。”</p>
“放心、放心。”</p>
江弦满脸和煦的笑。</p>
他是不愿意把芙蓉镇交给北影厂的，相较于北影厂，他还是更愿意给上影厂，给谢晋。</p>
毕竟谢晋导演的芙蓉镇太经典了，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导演，江弦都不相信能比谢晋里拍出来的好。</p>
第三代的导演里头，江弦还想多和谢晋合作的，他欣赏这位导演，当然愿意成就他，当然这也是他和谢晋的双赢。</p>
别看谢晋名声大，其实在上影厂混的挺不容易。</p>
很多人都不喜欢他，排挤他。</p>
嗡嗡嗡结束以后，很多人都过，谢晋这个人绝对不能再用，因为他拍过样板戏，拍过春苗，其中有一些人甚至是他的朋友。</p>
包括这几年，谢晋在上影厂拼死拼活地干，但很少受到表扬，有一年他被评为劳动模范，很多人还提意见，非常反对。</p>
江弦家里头又来了好几趟人，好不容易有个空闲，准备写一篇颁奖致辞，朱琳和朱虹俩姐妹回来了。</p>
“姐，慢一点、慢一点。”朱虹一惊一乍的，护在朱琳四周，“姐夫，你快来。”</p>
“怎么咋咋呼呼的”</p>
江弦慢悠悠从他的书房里出来，“怎么样医生怎么的”</p>
“姐夫，你都不知道”朱虹刚要开口，被朱琳拦住。</p>
她坐在沙发上，轻咳一声。</p>
朱虹马上意会，“姐，姐夫，你们聊，我回学校，不，我要先回家。”</p>
“这就走了”</p>
江弦一阵奇怪，见朱虹推门离开，这才重新看向朱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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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啊”“江弦。”</p>
朱琳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姣好的面容浮现出一抹郑重。</p>
“怎么了”</p>
江弦察觉到什么，在她身边坐下。</p>
朱琳抱住他结实的胳膊，脑袋轻轻依偎在江弦肩上，杏眸中闪过一丝温馨。</p>
“你要当爸爸了。”</p>
“嗯”</p>
朱琳一阵呢喃，江弦没有听清，抬起头，目光和朱琳触碰在一起。</p>
“你什么”</p>
“我。”</p>
朱琳唇角微微扬起几分，“你要当爸爸了。”</p>
“”</p>
江弦一下子愣住。</p>
茅奖结果公布的那天，他买了两斤西红柿回家，中午吃的是鸡蛋西红柿面。</p>
不过他没觉得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确实很一样，没有任何的区别，鸡蛋就是鸡蛋，西红柿就是西红柿，不会因为外在事物的改变而发生事物内部的改变。</p>
但是当朱琳对他出这句话的时候，江弦的那碗西红柿鸡蛋面忽然变得不一样了，鸡蛋不是鸡蛋，西红柿不是西红柿。</p>
一切都要因为一个新生命的到来而变得不同。</p>
“我当爸爸了”</p>
江弦恍惚那么一瞬之后，微微颤抖着放在朱琳的肚子上。</p>
就好像掌放在哪里的时候，能感觉到一个崭新的生命。</p>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喜当爹，眼眶不知怎么的就湿热起来，然后坐在朱琳身旁傻笑。</p>
女王陛下的肚子里。</p>
有了一个陛下。</p>
“多久了”</p>
“一个月。”</p>
朱琳擦拭下他的眼角，“我昨天晚上就有感觉，我想，我那个都好长时间没来，我想可能会是这个情况，大家都有了以后那个会不来，但是又怕不是这个结果，让你空欢喜一场，就没敢和你。”</p>
“怕什么，咱俩知根知底的。”江弦罢，也是一阵感慨。</p>
孕吐这么明显的反应，他竟然愣是没意识到。</p>
大概也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的注意力全在茅奖上，没有往这一层想。</p>
“男孩还是女孩”</p>
“你傻啊，现在哪能知道。”</p>
朱琳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p>
“我喜欢女孩。</p>
男孩也凑活，不过女孩更好。”</p>
“别人都是重男轻女，你怎么重女轻男”</p>
“我和他们能一样</p>
而且我有预感，咱家一定是个女孩，是个丫头。”</p>
“德性。”</p>
朱琳乜他一眼，轻笑着，“你能知道医生都不知道。”</p>
“我当然知道，我是她爹，跟她心连着心，有感应。”</p>
江弦光是想着以后身边一个大陛下，一个陛下，就觉得幸福到不行。</p>
“哎呀，别摸了。”</p>
朱琳把他的大从肚子上拿开，“你在家一天干嘛了颁奖致辞写的怎么样了”</p>
“还没写呢。”</p>
“那还不快去写，过几天都颁奖了。”</p>
“不写了，我有其他事儿忙呢。”</p>
“干嘛呀”</p>
“给我闺女起名。”</p>
江弦兴冲冲的跑进书房里头，翻开一本9年商务印书馆印刷的新华字典。</p>
朱琳看见这一幕就忍不住笑。</p>
“堂堂大作家，给人物起名那么厉害，怎么给闺女起个名字还要翻字典。”</p>
“那哪能一样，哪部作品也没我家的陛下宝贵。”</p>
江弦完全女儿奴模样，这一刻竟然也能些许理解平凹兄，宠女儿这件事儿那是真克制不住。</p>
朱父朱母，还有江弦爹妈，知道消息以后马上就过来了。</p>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着朱琳怀上下一代了，一个个那叫一个欣慰。</p>
江弦他妈饶月梅当即表示，“不能在这儿住了，三层楼每天上楼下楼的，万一出事儿咋办。”</p>
饶月梅一张罗，剩下几位长辈都纷纷赞同。</p>
最后一合计，还是让朱琳搬回景山东的院儿里，饶月梅还能帮忙照顾着点儿。</p>
江弦也没意见。</p>
男人总归是个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心细，让他妈来照顾朱琳的话他也比较放心。</p>
他这边儿正为当爹高兴呢，茅奖评委会的人找上他了。</p>
找他是问他要在颁奖典礼上的发言稿。</p>
这种发言稿之类的东西，当然要在颁奖之前拿去提前审核个一遍。</p>
有时候还要听取点领导的意见，做些修改。</p>
江弦不好意思的笑笑。</p>
“我还没来得及写。”</p>
“您还没写”</p>
作协的同志这下可急了。</p>
江弦这次是作为代表作家，代表六位获奖作家发言，责任重大。</p>
结果这都快颁奖了，稿子都还没写，这可够操蛋的。</p>
“你放心，我尽快写出来。”江弦也知道事情重大，虽然这会儿他只想关心陛下，但既然作协的同志和茅奖的评委会信任他，交给他这个发言的任务，他也不能辜负大家伙。</p>
就这么不情不愿的，按捺住初为人父的激动，赶紧写了一篇发言稿，给作协交了上去。</p>
时间很快就到2月的20日。</p>
这天，江弦起了个大早，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然后找出自己在红都定制的那身灰色中山装，往身上一穿，整个人显得特挺括。</p>
“怎么样”他问。</p>
朱琳看了一眼，“很精神！”</p>
江弦笑了笑，跟爹妈打声招呼，收拾好东西，就往大会堂的方向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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