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新作发表</p>
美琪大戏院。</p>
观众们在指引员的带领下陆续进场，一脸激动的坐在椅子上，对早已放出消息的姜文、刘庆、江弦三人翘首以盼。</p>
“这电影很好，简直是一味清醒剂，有了这部电影，我这才知道我们的政是多变的。”一名工人跟身旁的影迷分享道。</p>
“您看过了”</p>
“我在试映的时候看了一遍。”这名工人同志得意道：“我是职工影视评论协会的。”</p>
“哟，失敬失敬！”</p>
职工影视评论协会，是4年在上海成立的组织，名誉会长的是上海电影局局长张骏祥，会长是工会的副主席陈秀凤。</p>
光是从这两个名字，就能看出这个组织的不一般。</p>
话在0年代，上海的职工影视评论非常活跃。</p>
所谓职工影视评论，就是工人、职员们看完电影以后，给电影写上一份反馈意见，来表达自己对电影的感受。</p>
0年代，上海职工的参与度极高，官方扶持力度也很大。</p>
芙蓉镇在上海的几次试映，观看成员主要就是这些职工影视评论协会的成员。</p>
“谢导，观众们都差不多到齐了，您看”</p>
后台，谢晋身着中山装，眉宇间带着一抹难色。</p>
熟悉体制的知道，体制内工作，一般有个“勾兑”的过程。</p>
什么意思呢</p>
简而言之，就是先把要做的事情向领导口头汇报，或者私下给领导写信汇报。</p>
领导要是觉得想法不错，或者事情可以做，就会：你打个报告来，我批一下。</p>
这么一“勾兑”，才有纸面能看到的正式报告。</p>
芙蓉镇的这次首映式，上影厂和广电已经提前“勾兑”好了。</p>
所以，他们这边先筹备上映，后面上影厂再补个文件，走个过场。</p>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环节会出岔子。</p>
“谢导，等下您也别出面了，我去给观众们明一下情况。”</p>
“算了，我是导演，一切责任我来担。”</p>
是人都有三分火气。</p>
谢晋也火大。</p>
首映式举办在即，上面让他们做这样一个根本没得选的选择！</p>
可是芙蓉镇能上映，谢晋已经足够感激了。</p>
要知道芙蓉镇这部影片，被审查了将近三个月，最后才能“修改后”发行。</p>
在这个发行前后，加了一个“仅限于国内发行”的框子。</p>
不过对于谢晋和上影厂来，这已属万幸！</p>
谢晋可是知道，要枪毙这部影片的意见，曾经一度占了上风。</p>
主要是群叔。</p>
题材重大且敏感的芙蓉镇，一送审就被群叔划在“化”内了。</p>
好在，最后群叔的老友乔木给影片解了围。</p>
没错，这对一向被人们归为其声相同的老朋友，这一次观点却不一致。</p>
乔木给陈荒煤打了电话，要陈荒煤给他提供有关芙蓉镇从到电影的一些背景材料。</p>
谢晋至今仍记得乔木的那通电话，他：“我要为芙蓉镇辩护！”</p>
音调里颇有几分打抱不平的英雄气概。</p>
有了他的辩护，群叔同意放行，但提了一堆修改意见，谢晋那些耍聪明的夹带私货，都没逃过他的眼睛，删了个干干净净。</p>
“同志们好，我是谢晋。”</p>
话间，谢晋来到银幕前，向观众们打声招呼。</p>
“哗哗哗。”</p>
台下掌声雷动，观众们热切的看向这位导演。</p>
谢晋深鞠一躬，开口道：“今天呢，江弦同志、刘庆同志、姜文同志没能抵达现场，向大家声抱歉。”</p>
哄。</p>
台下观众们都急了。</p>
“没来我起个大早就是为刘庆来的啊！”</p>
“你们这不是骗人么！”</p>
“对啊，欺骗观众！”</p>
“什么情况啊明明都把消息公布出去了，怎么能没来呢”</p>
“我们特意从唐山赶来的，就为了见刘庆一面。”</p>
“退钱！”</p>
观众们当场就哄了。</p>
情绪激动者甚至往台上扔东西。</p>
孟明杰便是其中一员，他千里迢迢，从浙江老家坐车过来，就是为了见江弦一面。</p>
可如今这样的情形，他不理解，也不能理解。</p>
“退钱！”</p>
紧接着，各种道消息弥漫在影院，：芙蓉镇这个影片上面争论很激烈，能不能公映还是一个问题，所以京城不让他们来！</p>
“大家静一下，大家静一下！”</p>
谢晋双下压，站在台上解释道：</p>
“江弦、刘庆和姜文他们都在京城生活，这次没来，是没有买到车票。”</p>
给大家鞠了个躬表示歉意，谢晋又信誓旦旦地跟观众承诺道：</p>
“你们把票根留着，我们还要举行一次，电影明星还要来一次。”</p>
“再来，你们就不用买票了，这张票根就可以再看。”</p>
其实，谢晋自己也不知道，这下次是什么时候。</p>
不过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他也只能出此下策，对观众们许下这个承诺。</p>
准备大干一场的芙蓉镇首映式，以这样的形式潦草结束。</p>
而关于首映式的事情，很快见诸于上海的各大报纸。</p>
上海晚报报道：</p>
“今日，备受期待的影片芙蓉镇在上海美琪大戏院举行首映礼，导演谢晋携原著作者江弦、电影明星刘庆、姜文等主创出席活动，与影迷互动。”</p>
“然而，现场却出现意外一幕：江弦、刘庆、姜文均未现身，引发观众强烈不满。”</p>
“据影院工作人员透露，首映礼前主办方曾宣传三位主演将到场。”</p>
“当日，影院座无虚席，票价一度被炒至20元，但开场前半时，主办方仅简单通报‘三人因故无法出席’，未作详细解释。”</p>
“影迷情绪激动，高呼‘退票’‘欺骗观众’，现场秩序一度混乱。”</p>
“值得一提，芙蓉镇因题材敏感，此前已历经多次审查与删减，原片64分钟被删至30分钟，有猜测称，主创缺席或与影片过审压力有关，但此法未获证实。”</p>
“”</p>
各种道消息传的满天飞。</p>
不过芙蓉镇，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正式上映。</p>
对电影，观众们好评如潮着，然而对芙蓉镇的这次首映礼事件，观众们毫不留情的指责。</p>
电影拍的好，可是你们主创团队不干人事儿啊！</p>
在电影的好评，和主创团队的恶评相互对冲之下，一种微妙的平衡产生了。</p>
主管意识形态的登时松了一大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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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映式结束以后，江弦又在上海住了段日子，拜访了下他在上海的家人以及朋友。</p>
首映式的事情，很多人都听了。</p>
像是张乐平、巴金都能听到些风声，因而对芙蓉镇剧组遭受的这场无妄之灾都感到有些愤慨。</p>
但又没办法替他做什么，只能对江弦些安慰性的话。</p>
回到京城，江弦还没在家里焐热屁股，就被王濛喊了过去。</p>
“王老师，怎么了”</p>
“前几天你在上海，我也刚好去了疆地，中作协开了个会，会上了点事情。”王濛给江弦倒一杯水，脸色不太好看。</p>
“什么了”</p>
“主要还是批评新刊物。”</p>
王濛苦笑一声，“冯沐同志批评了几篇文章，这个在我预料之中，不过我没想到他们要在人民文摘上做文章。”</p>
“人民文摘”</p>
“有人举报人民文摘账务情况不明，要介入调查，人民文摘的办刊风格也被拿出来事儿了，总而言之，让你们先停刊整改。”</p>
“停刊整改”</p>
江弦敲了敲桌子，“4月刊的稿子都快组好了，这时候让我们停刊整改”</p>
“4月的接着发，5月的停一停。”</p>
王濛叹了口气，“我已经去找贺井之同志理论过了，但这次他的态度很强硬，要么人民文摘接受停刊整改，要么人民文摘就此停办。”</p>
“”</p>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p>
江弦心里跟明镜似得。</p>
他跟王濛这回的阳谋，结结实实让老家伙们吃了个大亏。</p>
不过那群老家伙也不是吃干饭的。</p>
这次看似是对人民文摘动，其实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p>
王濛敢大改人民文学，底气正是人民文摘。</p>
人民文摘一倒，他们顺理成章便能对王濛动了。</p>
“擦，一个比一个阴。”江弦骂了一句。</p>
不只是人民文摘的事儿，也包括了芙蓉镇的首映礼。</p>
翠胡同。</p>
人民文摘的院子里。</p>
“刘蓓同志，刘蓓同志。”</p>
余华气喘吁吁的追过去，“这是我刚写的一篇文章，你帮我看看。”</p>
“你找编辑看啊，找我看啥”</p>
刘蓓辫子一甩，推着自行车往院外面走，她今天请了假，要去一个剧组试角儿。</p>
正寻思着，一辆漆黑的伏尔加迎面驶来，缓缓停下。</p>
“主编，您回来了！”</p>
看着车上下来的江弦，刘蓓笑容灿烂的打个招呼。</p>
“嗯。”</p>
江弦冲她点点头，“麻烦你帮我把朱伟编辑喊到我办公室。”</p>
“瞧您的，不麻烦。”</p>
朱伟很快得了消息，放下上的事儿，快步进到江弦的办公室里。</p>
“主编，多会从上海回来的”朱伟问了一句，瞥见江弦正从公文包往外取着一沓沓的稿纸。</p>
“老朱，坐下，跟你个事情。”</p>
见江弦一脸严肃，朱伟赶紧坐下。</p>
“您。”</p>
“第一件事，咱们刊物要停刊整改一段时间，你安抚好大家的情绪。”</p>
“真要停刊整改”</p>
朱伟腾一下站了起来，最近他也听了一些消息，不过一直不太相信。</p>
“你先不要着急，咱们4月刊还是要发的。”</p>
江弦把一份稿子推到他的面前，“这是第二件事情，我这篇，你帮我发在咱们的4月刊上。”</p>
4月，中影公司给芙蓉镇加订的拷贝很快流到各省市的影院。</p>
一场更热烈的观影狂潮被掀起了。</p>
很多人看了一遍都不够，一有空就去电影院，二刷、三刷。</p>
“老孟，晚上去看芙蓉镇不”</p>
这天下班以后，工段长甩着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凑到孟明杰身边儿，铝饭盒在他腰间叮当作响。</p>
“文化宫七点半场，刘庆那身段，啧啧”</p>
他挤眉弄眼地用在胸前比划波浪，引得旁边几个青工哄笑起来。</p>
“不了。”</p>
孟明杰把工具收进铁皮工具箱，弯腰锁工具箱时，一张泛黄的芙蓉镇首映票从箱子里掉出来。</p>
回到老家以后，孟明杰对芙蓉镇的主创怀揣着一股怨气。</p>
没买到车票就不来了</p>
主创团队这么敷衍的态度，那是根本就没把他们这些观众当回事。</p>
因此，除了首映式，孟明杰一场芙蓉镇都没再去看，心里总觉一阵膈应。</p>
不过最近几天，又听来一种新的法：</p>
据上面给了芙蓉镇的主创团队一个选择，要么芙蓉镇首映式停办，要么就别让江弦、刘庆、姜文这些人登场。</p>
看似有的选，实则没得选。</p>
不过这种法从没得到证实，目前摆在孟明杰面前的，只有主创团队敷衍的事实。</p>
对于孟明杰这个江弦的忠实读者来，刘庆、姜文其实都无所谓，他是真的希望江弦站出来，站出来解释一下。</p>
至少不要是“没买上车票”这么荒谬的理由。</p>
可惜，时间过去这么久，江弦始终没有站出来，也没有发过声。</p>
厂办新装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p>
孟明杰往车间外面走，瞥见工段长后颈蜈蚣似的疤痕，听是去年抢修炼钢炉时被崩飞的铁屑留下的。</p>
“孟不是挺爱看电影的么怎么芙蓉镇都不看。”</p>
“听去上海看首映式来着，估计心里窝火呢。”</p>
“哎呦，专门去上海看的那可亏大了，那首映式办的，报纸上都，一言难尽。”</p>
“”</p>
孟明杰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妻子也刚下工回来。</p>
“刚才回来时候，在兴业街那儿买了本新杂志。”</p>
“啥杂志”</p>
孟明杰捧到上，一看</p>
——95年第四期人民文摘。</p>
孟明杰简单一翻，目录上的一个名字吸引了他：</p>
江弦。</p>
他顺着这个名字，往前看去，与这个名字对应的文章名叫：</p>
你别无选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