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行路难，有惊无险。</p>
“哔——”</p>
老鹰张开巨大的双翼，于空中盘旋。</p>
一抹亮黄色的鸟喙极为显眼的张开，唤出一声悠长嘹亮的啼鸣，带着尖锐的波动从四周扩散开来。</p>
其身后的天空阴沉晦暗，遮住阳光的铅灰色云层镶了一层金边，沉重得几欲坠落在这绵延万里的深山之中。</p>
锐利黝黑的眼中，千米之下的原始山林，被浓密的白色瘴气笼罩。</p>
在山风的裹挟下，于山涧中涌动，像一条瘴气的河流。</p>
深山，老林，湍急的溪流，时而响彻山林的虎啸熊吼，令人心惊胆颤。</p>
被植被覆盖的山腰处，一个长条蜿蜒的猎物在浓绿的植被，灰黑色的山岩下晃动，引起了老鹰的注意。</p>
“唰唰——”</p>
老鹰收缩双翼，身影急速下坠，猛烈的罡风振动双翼发出刺耳的声响。</p>
很快，两者距离急速缩短，模糊的生物也清晰的出现在眼前。</p>
原是一群全副武装的人类，牵着驮有大量物资的骡子，在崎岖狭长，被浓密的不知名植株覆盖的山涧路中行走。</p>
“大家心一点，注意脚下，慢一点不要紧。”</p>
程开颜走在中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还不忘冷静的提醒大家。</p>
自从走上这条山路起，他就打起了百分之一百二的警惕心。</p>
一切为了生命安全着想。</p>
这条隐蔽的崎岖山路，历经附近山民数十年修建而成，后来战士们到来又进行了加固和维护，是以成了一条送往前线补给的绝密路线。</p>
左侧是坡度达四十度至六十度的山坡，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p>
稍有不慎，一失足摔下去必死无疑，甚至会连累走在后面的人。</p>
程开颜看向最前方，几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持砍刀棍棒心翼翼走在队伍最前面，为队伍清理出一个相对安全路线出来。</p>
起落，一路上杂草，荆棘藤蔓，细的树枝纷纷倒伏。</p>
然后被身后的战士被扫到一边，空中落了下去。</p>
“知道了，好累啊，我们能不能歇一歇啊又热又累。”</p>
王安忆听见程开颜的提醒，忍了半天的埋怨终于忍不住诉诸于口。</p>
另外两个女同志也跟着叫苦。</p>
这次物资运输任务，她们这些采风作家其实和累赘没有多大区别。</p>
因此大家早上从军营出来后，就一直跟着运输队的脚步没有停歇。</p>
但她们是娇滴滴的城里姑娘，比不得经常训练的战士。</p>
再经过这一个多时的长途跋涉，早就腰酸腿痛，四肢酸软了。</p>
甚至王安忆脚底都磨出几个水泡来了。</p>
“也是该休息了，大家七点出发，现在都快九点了。”</p>
蒋子龙跟在队伍后面，大口喘着粗气，罕见的了句。</p>
同行牵着骡子的战士下意识皱了皱眉，想些什么，但想到他们只是采风的作家，便闷不作声。</p>
领队的是一个面色坚毅的中年男人，叫洪建国，今年三十五岁，身材壮硕高大，听见大家的意见，他思索一番便道：“既然大家都累了，大家就在前面那棵大树下休息半时。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大家，等下要是下雨，这条路可就更难走了。”</p>
洪建国完便看向程开颜，出行前领导向他交代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和这位采风工作组的程副组长商量。</p>
起先洪建国还不以为然，后来才得知这位在部队里待过，甚至还熟悉老山附近的地理环境，顿时改变了心中的看法。</p>
“那就休息一下吧，这雨恐怕会不，等会儿大家都把雨衣拿出来换上，以防万一。”</p>
程开颜回应似得点头，同意。</p>
于是采风的作家们纷纷露出笑容，就连战士们也松了口气。</p>
他们不是不累，而是怕下雨延误任务。</p>
大家看着不远处大树下的那颗大青石，心情愉悦，脚步都轻快了许多。</p>
抵达树下。</p>
程开颜看了看，发现是一颗大青松，足足有十几米高，生长在悬崖边的大青石上，丛生的根茎树干和青石纠缠在一起，经年累月后形成了一个不的平台。</p>
但树下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大家就分散开。</p>
也不讲什么形象，众人直接席地而坐。</p>
几个娇滴滴的女同志则坐在大青石凸出的一块岩石上，揉着酸胀的腿脚，声的聊着天。</p>
程开颜靠在身后正在滴水的湿润山岩，一边扯着缝隙中不知名植物的树叶，一边喝着军用水壶里的水。</p>
干燥的口腔经由清冽的山泉水滋润，顿时舒服起来。</p>
喝完水，他闭着眼休息起来，一边扯着衣领扇风。</p>
在这潮湿闷热的天气下，别后背了，裤衩子都湿透了。</p>
十分钟后，精神状态和体力都补充好。</p>
程开颜从挎包里取出地图确定着大家的位置，他在地图上勾画出起点和目的地，简单推测出一条路线来。</p>
他们现在在一座海拔八百多米的山上，翻过这座山后，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处大河，再穿过一座绵延数里的原始森林就到了步兵八连、九连驻扎扼守的峡谷。</p>
此处最艰险的就是这座山，其次则是原始森林，渡河反倒是最轻松的。</p>
“我们还有多久到那边”</p>
叶辛，蒋子龙，朱苏进还有洪建国领队四人看他正在看地图，朝着他走了过来，随口问道。</p>
“按照现在的脚力计算，下午四五点可以到，但要是下雨，可能要六七点才能到。”</p>
程开颜思量片刻，解释道，“看这个天色就知道，今天肯定要下雨，下雨就更加危险了。</p>
因为很难停下来，亚热带雨林的雨水一下就是好几个星期，最少也有四五天。</p>
随时会发生山洪，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p>
“嘶！我算是体会到南疆前线的艰险了。”</p>
叶辛苦笑一声，感慨道。</p>
这里的环境恶劣程度，可能和几十年前抗美援朝那时候的极寒天气有得一拼了。</p>
毕竟这里可是连美国佬都折戟沉沙的地方，神出鬼没的越南猴子在这一大片原始森林里，把不可一世的美国大兵折磨得不轻。</p>
“下大雨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行动，路滑很容易出事。”</p>
蒋子龙严肃的。</p>
“这条路我们走过很多遍了，要是下雨我们就走一段路程，翻到山对面，那里我知道有个大山洞，那里可以躲人，等雨下了我们再启程就是。”</p>
洪建国笑了笑。</p>
他的沉稳倒是让大家都安心了许多。</p>
也是，他们走这条路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了。</p>
“大家吃点干粮，喝点水，最后休息十分钟。”</p>
领队洪建国想起来什么，对众人提醒道。</p>
接着几人又对后续安排起来，有了详细的计划大家心中轻松不少。</p>
没过多久，一声刺耳尖锐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p>
众人齐刷刷的看去。</p>
只见三个女同志赤着脚踩在鞋上，坐在青石上休息。</p>
一条两指粗细的长蛇自青石底部蹿了出来，蛇鳞五彩斑斓，仅仅看上一眼，就令人恶心的头晕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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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三人刺耳的尖叫引起了毒蛇的注意，很快毒蛇便附在其中一个女同志的脚背上，轻轻吐着柔软猩红的信子，两条分叉上沾着透明的液体。</p>
“毒蛇！别乱动。”程开颜立刻断定这是条剧毒之蛇。</p>
大自然就是这么神奇，越是长相妖艳美丽的生物，越是危险。</p>
坐在青石上的三人本就吓得动都不敢动，现在听到程开颜这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p>
王安忆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p>
“别动，千万别动，大家分散开来，别靠近。”</p>
洪建国面色非常严肃的警告道，随后立即从身边战士中接过长棍，伸到那位被蛇盯上的女同志脚边。</p>
动作轻柔伸到脚踝处，静静等待着毒蛇爬过来。</p>
众人都意识到他的做法。</p>
那位女同志闭住呼吸，被脚背上那冰凉与滑腻触感吓得动都不敢动，只能在心中祈祷。</p>
就在蛇头触及棍尖时，洪建国操纵着棍子轻轻动了动。</p>
果不其然，下一秒蛇头在空中弹射出去，一口咬在棍子上。</p>
洪建国将其拉离女同志，随后另一位战士疾眼快立即挥刀。</p>
唰的一下。</p>
鲜血飞溅开来，三角蛇头死死咬住棍子，五彩斑斓的蛇身仍然在地上使劲的翻滚扭动，令人作呕。</p>
下一刻，三个女同志也顾不得赤脚了，飞快的远离。</p>
“像这种阴凉处最容易有蛇，下次再遇到蛇，记住千万不要动，安静的等它离开。</p>
这次主动出击，还是有些冒险的，但是我们人太多了，入侵了领地，它是不会离开的。</p>
另外下次不要在野外脱鞋。”</p>
洪建国点了根烟，将蛇头踩在脚下使劲碾压，嘴中吐出烟雾，对女同志安慰道。</p>
“呼呼谢谢。”</p>
经历这一番遭遇，大家也没有心思休息了，穿好雨衣立即启程。</p>
这次相当于中午休息了，于是大家在一点钟翻过这座山，朝着山下走去。</p>
中途遇到了洪建国的山洞。</p>
下山到一半，下起了磅礴大雨。</p>
大家又无奈折返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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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斯特地貌的溶洞嘛，这地下似乎还有一条暗流。”</p>
程开颜倚在洞口的石柱上看去，山洞口外水幕重重，形成一道水门，整个世界都被朦胧的水汽所笼罩。</p>
这座山洞是标准的喀斯特地貌溶洞，山洞四周都生长着大不一的钟乳石。</p>
就在这时，山洞内进去探查情况的侦察兵，神情严肃紧张的跑了出来。</p>
“报告！最近一段时间这里有生存的痕迹。”</p>
“是我们上次留下的吗”</p>
“不是。”</p>
“大家收拾一下，打起精神来，附近可能会有敌人，我们可能要提前走了。”</p>
洪建国立刻猛吸一口香烟，沉声命令道。</p>
虽然他很想埋伏一番，但他们现在的任务是运送物资，而且队伍里还有采风的作家，绝对不能冒险。</p>
“是！”</p>
于是众人收拾东西，立刻冒雨离开。</p>
连珠成线的雨水打在塑料雨衣上，发出嘭嘭嘭的声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p>
这种雨势，简单的雨衣根本抵挡不住，不出半个时，全队所有人衣服基本上全部湿透。</p>
雨水将骡子毛发全部打湿，好在物资箱上提前被盖上了防水布。</p>
这一路下山，道路湿滑。</p>
叶辛都差点脚滑，摔下山崖，幸好程开颜扯住他臂，把他拉了上来，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p>
与此同时，众人离开不久。</p>
三五个身材瘦弱的身影扛着枪，走进山洞里。</p>
为首的男人刚进入山洞，就吸了吸鼻子，随后像只鬣狗一样在山洞里四处嗅。</p>
最终在角落里捡起一道帕，笃定道：“有人来过！是对面的！”</p>
“快回去报告！这里还有一条秘密路线。”</p>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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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程开颜等人下了山，大家一鼓作气渡河。</p>
湍急的河流上夹着一个铁索桥，众人也有惊无险的度过了。</p>
但在原始森林之中，路平坦，但危险防不胜防。</p>
深不见底的水潭，择人欲噬的沼泽，带毒的枝丫，还有各种毒虫。</p>
另外队伍里不少人被锋利带毒的树杈划伤脸颊臂，还有的战士被蚊虫吸得浑身红肿，还有人被十几只蚂蟥扒在腿肉上贪婪的吸血，甚至还有一只骡子陷进了沼泽之中不幸身亡。</p>
终于大家赶在天黑之前，抵达连队营地。</p>
“呼！终于到了！”</p>
程开颜等人看着远处燃起炊烟的营地，终于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p>
此时，连队的哨兵也注意到他们，带着一股士兵冒着雨潜伏过来。</p>
“原来是你们，快请进，你们再不来，我们就要断粮了。”</p>
再三确认身份后，得知他们是运输物资的和前线采风的人，这才让众人进入简陋的营地之中。</p>
程开颜视线扫过，只见营地坐落在一座不足百米的丘陵的山脚下。</p>
前方一公里，有一处峡谷。</p>
峡谷前挖了好几道战壕，峡谷内也依托地势修建了防御工事。</p>
后有山，前有峡谷，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p>
就算突破了峡谷，也可依托山的防御工事，居高临下战斗。</p>
只不过峡谷内，时而响起绵密的枪声和号角声。</p>
这会儿还正在打仗</p>
“下午三点，敌人冒着雨水开始冲锋。”</p>
随行的干事见他疑惑，面色严肃的解释道。</p>
众人听见这话，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也有人兴奋起来。</p>
“走吧，炊事班正在做晚饭，吃完饭，我们两位连长就从前线下来了。”</p>
到了晚上天色放黑。</p>
两位连长回来了，热烈欢迎了程开颜等一众八位采风作家，并明天大家可以上前线一观，后天启程回去。</p>
程开颜等人吃饱喝足，被安排了简易的行军帐篷。</p>
他躺在湿漉漉地面上，看着正在漏水的帐篷，心中空落落。</p>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