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诺眼神凛冽,缓缓打量傅宁昔,“我过不该再问我这种蠢问题。是我女儿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或者我该怎么,若她的资质是你这般,那么今天在我面前的就是她,而你是那个等着复活的人。”</p>
傅宁昔敛眉垂眼,不言不语,一副受教的模样。</p>
可道心裂缝正在发疼,像一把尖利的长钉往深处凿。</p>
“即便是她今日在我面前,问我要这些东西,我仍然会不必要。”慕明诺嗤笑,“对古桓派来,重要的是将宗门发扬光大。无情道是修仙的不二法门,众人不知它的好处,古桓派就该让世人知道。”</p>
傅宁昔平静地听着,藏在袖子里的指掐着心,忍过一波波痛疼。</p>
慕明诺似乎觉得无趣,止住了话头,随一挥,两瓶丹药浮现在面前。</p>
“就这两瓶。不会更多了。记住,我给你是因为这件事只准成功,不准失败。”</p>
一甩袖,慕明诺起身离开。</p>
傅宁昔收起两瓶丹药,不疾不徐地走出正殿,来到断崖处站定。</p>
断崖处是断横峰斜切面的边缘,这里是进入正殿的必经之路。所有驾驭法宝飞行的人都要在这落地。</p>
他双肩骤然一塌,佝偻起身躯,捂住胸口。</p>
不意外师父会那么,无情道在师父眼里就是至高的存在,是唯一的正途。</p>
只是他为什么会痛?</p>
之前师父就过不在乎她,现在只是又了一遍</p>
那是</p>
不,他不想思考原因,没有意义,没有意义</p>
傅宁昔转而捂住脸,长吸一口气,吐出。</p>
他站直,召出剑,一脚踏了上去,飞离断横峰。</p>
回到清月峰,傅宁昔又去了峰顶。</p>
“凌儿,你能出来吗?”他摸着凝霜镜,“太阳要下山了,天边满是霞彩,你想看吗?”</p>
镜面浮现她的脸庞,那双眼里似有话要。</p>
他问:“怎么了?”</p>
“你会变得像他一样?”她怕他听不懂,又补充了句,“我听到了你们的话。他不在乎我这个女儿将来你也会不在乎我,是吗?”</p>
“不,这不一样。”霞光映红了他的脸,黑眸染上了暖色。</p>
“哪里不一样?你修的不是无情道?”</p>
“是无情道,但不一样。”傅宁昔不想再多谈这个问题,转而问她,“你伤心他不在乎你?”</p>
“我不记得他,就不在乎。”她得平静,没有一丝怨怼。</p>
“那就好,那就好。”傅宁昔低喃。</p>
又半个月过去,陆续有两三个长老回到古桓派。</p>
但他们都在自己的山头闭门不出。</p>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闭关,实际他们是受伤静养。</p>
七个?不,八个。</p>
凌涟数过,有八个长老身上有那些浓得快窒息的怨气。</p>
依据原主修炼时的一些知识,这八个长老的住处正好形成了一个八卦阵,但并不是完全的八卦阵。</p>
缺了阵眼。</p>
可即便没有阵眼,这浓烈的怨气难道没人察觉?以至于没意识到这有个未成型的阵?</p>
实在是不合理!</p>
莫非这就是肖策自信能成的原因?</p>
魔修地界浮屠宫</p>
肖策打开鸟笼,伸进指。</p>
鸟笼里的金丝雀扑一下,跳到他的指上。</p>
肖策收回,抚摸金丝雀的脑袋。</p>
“你看,这事不是很容易?”</p>
肖策兀自笑得欢畅,那些怨气对上该对的人,依附在他们道心上,谁能察觉?</p>
“杀什么时候”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那金丝雀。</p>
</p>
金丝雀抖了抖,张开翅膀,把脑袋藏了进去。</p>
“急什么,等你出现在古桓派,就该成了。”肖策用指把金丝雀的脑袋勾了出来,捏了捏金丝雀的鸟喙。</p>
“太长”</p>
肖策回头瞥了她一眼,“耐心,这么长时间都等了,再等等又如何?”</p>
她跺了跺脚,抬亮出了锋利的长指甲。</p>
肖策把金丝雀放回笼子,“感应得到她吗?”</p>
她疑惑地歪头,蹦出个字:“杀!”</p>
“唉,”肖策摇头,他就是痴人梦。这身体怎么可能感应到魂魄呢?</p>
不过不重要,那魂魄只是障眼法。</p>
若是被人发现傅宁昔身边跟着个鬼修,古桓派就乱了要是不乱,他就想法让他们乱起来</p>
“宫主,”侍卫出现在门口,“人马都已经派出。”</p>
肖策走到门口,拉上门,“是谁的人?”</p>
“陵水桥和鬼木府都派了人。”</p>
“苏瞳樱和姬昭星都去了?”</p>
“都去了。”</p>
“退下吧。”</p>
肖策推门进入,看向椅子上的她,低低地笑起来。</p>
快了,很快了!</p>
慕明诺、古桓派,他一个都不会放过。</p>
古桓派清月峰</p>
傅宁昔结束一轮晨间打坐,呼出口气。</p>
五个徒弟都在入定中,周身的灵气运行顺畅。</p>
傅宁昔很满意辛宛宁和温瑜近来的进度,两人都已经跨到了金丹上阶,离元婴只有一步之遥。</p>
只是他有些忐忑,移魂术法的对象在金丹期容易,元婴效果好,实在难以抉择,届时看两人的状况吧。以他合体中阶的实力,不至于真出问题。</p>
陈止望已经进入元婴初阶,郭胥刑正要迈入金丹上阶,只有赵伊琳勉强进入金丹期。</p>
傅宁昔不强求她进入元婴期,现在教的功法就不适合她。但他只会这些,自然没法教别的。</p>
其实这三百年间,他确实偷偷收集了些别的功法,都是适合凌儿才收入的。每每收入这样的功法,他都会迟疑怎么就收了呢?</p>
明明还没找到尸身,明明还没复活难道她复活就有会练这些功法?</p>
转头,他抛下了这些想法,继续收集。</p>
既然想收,那就先收了再。</p>
现在,他觉得很好,等她复活了就可以练。</p>
至于道心裂痕,消不消失都无所谓,他不可能再杀死她,他不可能杀死他自己。</p>
那裂痕的隐痛持续了三百多年,他习惯了那痛,习惯了隐忍,可以再忍下去。</p>
但慕明诺在意裂痕,这件事无法回避。</p>
或者重新铸就道心一次?</p>
没有前例,但未必不行。</p>
可他不能杀死她,那他杀别人呢?</p>
那杀谁还能证道?</p>
脑海里蓦地跳出了她曾经的话:“同样是至亲,为什么不能是父母、兄弟、师友?”</p>
是啊,为什么不行?</p>
这念头一发不可收拾,如同野草一般疯长,在心底涌动,推着他快些选择。</p>
温瑜终于完成了五周天的灵力运转,睁开眼,神情并不欢心,亦不轻松。</p>
只有白日在师尊的书房里,才能安稳打坐。</p>
若是晚间回到自己的屋里,打坐修炼就会出岔子。</p>
这岔子诡异得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