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百姓的力量</p>
当代表了江南大户利益的组合体，南京各部司衙门的堂官们，一如既往的想要采取绥靖政策对待严绍庭。</p>
准备以部分群体的利益牺牲，换取他们的整体利益保全，而不断讨论详细。</p>
作为搅动江南风云的严绍庭，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西园内水池里浮漂的动静。</p>
张居正和王锡爵各自持杆陪在其两侧。</p>
“依照学生对这些人的理解，他们必然不可能真的做鱼死破的事情。那么余下的，就只有保存他们而出卖别人的选择了。”</p>
王锡爵看了眼空荡荡的兜，轻声嘀咕着。</p>
张居正看了眼自己面前同样空空如也的兜。</p>
然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侧目看向王锡爵，脸上带着一抹笑意。</p>
作为全场第三个空军钓鱼佬。</p>
严绍庭目光转动，然后冲着自己的学生挑了挑眉：“张总督在好奇，你王元驭家也算是江南地界大户人家，为何会帮着你家先生做这种事。”</p>
张居正愣了下，然后皱眉看向严绍庭：“这话可是你的，不是我。”</p>
王锡爵却是笑着摇摇头，侧身拱作揖：“因为学生等，已经为家里在南洋拿下了不少好处，而且也已经入股了船运商号。”</p>
张居正撇撇嘴，随后轻声问询：“我知晓你要做事，必然会先给自己身边人安排好，各家的好处都先定下来。不过这个船运商号，你是不是又别有图谋”</p>
严绍庭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解释什么。</p>
王锡爵见状，立马继续：“但是我们想要的是所有的大户都能将侵占的田地吐出来，哪怕不是所有被侵占的，也要按照比例清退出来一点，以示公平、公允，那么就容不得我们和南京城里这些人家媾和。”</p>
张居正点点头，这也是他和严绍庭、海瑞议论过后的决定。</p>
不过王锡爵却是摇了摇头。</p>
而后他朝着双握杆，心中想着定要在今天不做空军的严绍庭拱作揖。</p>
“只是学生还是有些不明白。”</p>
“先生明明已经占据上风，也知道与张总督、海巡抚要做的事情并非当下就可以立即办成的。那么认同南京城里这些江南官宦人家的条件，这次免了他们这些人家，只清退外面地方上其他人家，这样不是更好”</p>
年轻的榜眼眉头微皱。</p>
虽然同样是天资聪慧，但经验终究是差了些。</p>
张居正挑眉道：“为何会更好”</p>
王锡爵看了眼低着眼睑注视着水面浮漂的先生，而后才解释道：“下官觉得，若是如此做的话。一来，先生和总督、巡抚的目的也能达成。二来，又能借此分化他们，为以后做准备。有了这两者，何乐而不为</p>
“如今朝中局势并不如表面看着那么平稳，而且皇上身体也确实大不如前。并非是先生们推行革新变法的时候，这个时候暂时在南边做的太过，难免会招致非议。</p>
“而且朝堂诸公也都不是傻子，先生们在这边做的事情，他们必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现在半点消息没有，不过是有的人装作不知，有的人参与其中，有的人在避讳而已。如此，倒不如稳住南边，至少到时候朝廷那边有人想找麻烦，也没有由头。”</p>
当王锡爵完之后。</p>
他便又礼仪周全的颔首抱拳作揖。</p>
张居正更是笑眯眯的点着头，赞扬道：“的不错！的几处问题，都是对的！像你这等年纪，朝廷里可没几个人能看的和你一样透彻。”</p>
王锡爵含蓄的面带微笑低头。</p>
而张居正则是瞥了一眼严绍庭。</p>
“当然，你家先生除外。”</p>
他又补了一句。</p>
王锡爵点点头：“先生通晓古今，才思敏捷，智勇双全，非是我能比的。”</p>
张居正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眼看还是没有鱼儿上钩，便索性就将鱼竿放在地上踩在脚下。</p>
然后他才慢吞吞开口询问了起来：“那你知道，为何你家先生和我们要这么做”</p>
王锡爵摇了摇头。</p>
意思是自己不知道。</p>
啪！</p>
一声闷响。</p>
刚刚还在摇着头的王锡爵，便已经是双抱头捂着脑袋。</p>
严绍庭侧目扫了捂着脑袋的学生，哼哼了声：“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不懂装懂，也不要懂了装作不懂。当然，这也得分场合，但现在当着我们面，你懂了就都出来。”</p>
王锡爵脸色讪讪，举着挠了几下脑袋，声道：“学生也不是真懂，但就是隐隐觉得先生是要看看江南的百姓百姓如何”</p>
“如何什么”</p>
严绍庭目不转睛，问了一句。</p>
张居正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严绍庭教授学生的场面。</p>
王锡爵缩了缩脑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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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是想看看百姓还有几分胆气！”</p>
几乎是喊出来的。然后王锡爵就闭上了眼睛。</p>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训斥和敲打。</p>
严绍庭面露笑容，侧目看了张居正一眼。能有王锡爵这等学生，也确实是个值得高兴和骄傲的事情。</p>
他笑着道：“是啊就是要看看百姓们还有几分胆气。你的没错，也没有猜错，就是为了这点事。”</p>
王锡爵心翼翼的睁开双眼。</p>
他便立马迎来了先生的夸奖。</p>
严绍庭注视着这个学生：“你推演的很不错。而我们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往后不论变法亦或是革新，除了朝中要有人支持，更需要这些百姓支持，需要他们能主动起来。我们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完成改变！”</p>
百姓的力量。</p>
虽然从来都没有人忽视过，且每每遇事或者生逢乱世，便会有人去借助百姓的这股力量达成自己的图谋。</p>
可从来都没有人，会想着真正让这些属于百姓的力量掌握在他们上爆发出来。</p>
王锡爵面露疑惑。</p>
他这样的大户子弟，很难会在没有经历之前体会到这些。</p>
张居正则是笑着：“你先生的要看看百姓还有几分胆气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就是，我们之所图，就容不得今日和南京各部司衙门的人媾和。今日能媾和在一起，来日我等去做那最大的图谋之时，是不是就也要与人媾和</p>
“我等都是饱读诗书的人，也熟读历史，历朝历代之变革鲜少有成功这是为何诸如前宋王安石之变法，有其自身不通时局不晓民生的缘故，也有皇帝反复无常的缘故，更有他们时时事事以和为贵的妥协导致！</p>
“如今我等不过要查一查这江南一十二州府的田亩人丁，不过是要清退一部分近年来他们侵占的田地，也非是要让他们破家灭门，他们便这般对抗这般不满。</p>
那等到来日我们所行之事，他们岂不是真就要反了天所以这一步如今是绝对不能退！”</p>
要的就是这份心气。</p>
张居正脸色郑重，锋芒毕露。</p>
王锡爵似乎是明白了一些，默默的点着头。又有些无奈的看着今天一条鱼都没钓到的水面。</p>
严绍庭却只是笑了笑：“消息还要继续往外送，但如今也要掌握一个度，千万不能真的闹出祸事来。要让徐文璧他们税兵衙门的人和朱七的人盯紧了要的时候再引着这些人将心中那团火发泄在该去的地方。”</p>
这个时候要是闹出百姓和大户斗殴，乃至于百姓灭门大户人家，夺了人家的家产之事。</p>
那么江南的局面就会立刻急转直下，两极反转。</p>
所以别看现在严绍庭还有功夫和心思钓鱼论道。</p>
但其实正是因为心中紧张，所以才需要如此做，来缓解心中的不安。</p>
王锡爵当即：“几处衙门都已经吩咐过了。徐总督的税兵衙门，还有朱千户带着的那帮锦衣卫。另外就是海巡抚如今也带着应天巡抚衙门在地方上走动，目的也是为了安抚百姓。”</p>
张居正却是冷哼一声：“忠勇营也操练一两个月了，如今也能派的上用场。有忠勇营，再加上税兵衙门，还有水师这头，便是真出了乱子，咱们正好可以借此杀鸡儆猴，将闹事的和背后的人全都揪出来，到时候也正好让咱们省事了。”</p>
严绍庭却还是摇了摇头：“如此百姓必然伤亡，实在非我之意。”</p>
王锡爵抿上了嘴。</p>
张居正目光幽幽的瞥了一眼，他倒是觉得严绍庭是在故作仁慈。难道严绍庭不该是和自己一样，为达目的不择罢休的嘛</p>
哗啦。</p>
一团水声忽然乍响。</p>
严绍庭中的鱼竿瞬间绷紧。</p>
只见一尾足有二尺长的大鱼正在水中挣扎着。</p>
“抓紧！莫要让它跑了！”</p>
张居正大喊了一声，便捡起地上的抄。</p>
而王锡爵满脸惊喜的挡在了自家先生前面，防止自家先生掉入水中。</p>
严绍庭则是双持杆，气沉丹田，双腿扎稳马步，后背绷劲，身子向后倾斜然后和水中咬钩的鱼僵持住了</p>
一条二尺大鱼，足足溜了严绍庭、张居正、王锡爵三人半个时辰，才终于力竭浮到水面上，进了张居正中抄里。</p>
当厨子将大鱼带走。</p>
严绍庭三人气喘吁吁的也不顾形象的躺在池边地上。</p>
一阵脚步声。</p>
严绍庭面前的湛蓝天空，就变成了刘万那张黑脸。</p>
他的脸如同吃了狗屎一样难看。</p>
“宾客。”</p>
“有人求见于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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