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凯旋而归</p>
阊门下百姓议论纷纷之时，从城中一队官兵疾驰而来，迅速将道路两旁的百姓隔绝，维护起场间秩序。</p>
阊门本就是苏州城最最繁华之处，是北来的大运河与苏州的交汇点，五条河流在阊门汇聚，人称“五龙汇阊”。</p>
十里长街万商云集，大运河上往来货船络绎不绝，茶肆、酒楼、戏院鳞次栉比，当官兵出现时，更是引发了不的轰动。</p>
众人都在猜测着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又见城内两驾马匹在队列之中走出。</p>
其中一位，有眼尖的百姓看得出来是新上任的苏州知府，他身边，拍马还在前半个身位的，竟是个宫中宦官。</p>
能让这两位地位尊崇的人在城门楼下候着，想必这苏州城内也再无他人了。</p>
环视着周遭围观的百姓，马上的两人似临春风，面上十分得意，皆是笑着。</p>
陈矩调侃道：“苏状元，今日之景想比你在京城游街时，心情哪一个更佳”</p>
苏墨筠不忍笑道：“公公还真是丢了个难题给我。”</p>
望向一旁看热闹的百姓，的确与他在京城巡街时不同，每个人脸上都略显激动，似是在等待着某人登场。</p>
即便这个人不是他，苏墨筠也能体会到其中的情谊，这和京城里自己的风光是不同的感受。</p>
想了想，苏墨筠道：“京城那一次，围观之人我只看出了艳羡之意，而今日倒像是满城百姓的盛会，这之间的差别太大了，若真论起来，我如今更喜欢后者。”</p>
陈矩微微点了点头，也正在此时，远处看还看不到的长街尽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之后这音浪便此起彼伏的开始在城门下回荡。</p>
渐渐地，打着岳字大纛的披甲士兵，从地平线下跃出，走入了人们的视野。</p>
军阵齐整，威风凛凛，而在队伍之前的，自是骑着枣红宝马的岳凌。</p>
岳凌也有些诧异，不想他归来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就传遍了全城，引得这么多百姓来围观。</p>
周遭的恭贺声纷纷杂杂，岳凌根本辨析不清，便只好保持笑意，微微颔首示意。</p>
军阵走了一半，却看到了队列中的伤员，便是伤员，此刻也都是披甲持戈，眼中的锐利不比其他人少上几分。</p>
此时此刻，身上所受的伤更像是他们的勋章，能够让他们愈发的案首挺胸，骄傲的走在队列之中。</p>
见此景，百姓们的欢呼声就更激烈了。</p>
城门下，早早等候在此处的陈矩和苏墨筠拱向岳凌庆贺道：“恭迎安京侯大胜而归。”</p>
岳凌笑着还礼，“岳某不敢居功，有二位的协助才有今日的局面。”</p>
岳凌谦逊的表达着善意，两位便愈发高兴了，这功劳簿上，也不会少了他们二人的名字。</p>
两人让出一条通路来，并驾在岳凌左右，都自觉地让出半个身位。</p>
苏墨筠率先开口道：“安京侯的家眷已经遣人接回来了，此战中枫桥驿也受了些破坏，便将之前封好的沧浪园供安京侯移居。”</p>
“有劳了。”</p>
陈矩又问道：“安京侯此去战绩如何双屿岛上缴获的商货价值几何”</p>
岳凌笑着点头，“陈公公还在忧愁税赋的事。”</p>
陈矩叹了口气道：“如今宫中节衣缩食，咱家也是掉进了钱眼里出不来了。”</p>
岳凌宽慰道：“公公放心，此去双屿岛缴获的商货价值巨大，前不久才有一大批货船运抵岛中，如今也尽数被我们截了下来。我让薛家丰字号估计，岛上全部的资产至少不低于八百万两。”</p>
陈矩挑了挑眉，心道：“八百万两的确不是个数目了，堪比全国的一半赋税，只是这银子也该是越多越好啊。”</p>
八百万两可解燃眉，可总也没有让人为之一愣的错愕感。</p>
岳凌似是看出陈矩眼底的忧愁，笑道：“公公莫急，双屿岛上的那些肮脏行径，和江南的那些豪门脱不开干系，如今我们有账目在，公公你这账目价值几何啊”</p>
陈矩眼前一亮，“少也得值个八百万两。”</p>
岳凌笑着点头，“值多值少，还得看他们的诚意，不然咱们也不会介意将这里面的道道都画清楚，彻查一番，到时候不管牵扯到多少家，咱们都是坐地取财了。”</p>
陈矩安下心来，又问道：“不知侯爷斩杀倭寇多少人此地决战，倭寇汪顺下兵力竟有五千五百人，不过已经尽数歼灭了。”</p>
岳凌回道：“岛上的兵力倒是不算多，也有五千余人，总计俘虏了两千余人，斩杀三千人，而且我军只伤了两百余人，阵亡为零。”</p>
“阵亡为零”</p>
此话一处，惊得陈矩，苏墨筠两人都忘了踢马镫，人都落后了一截，面面相觑之中，都看出了对方眼底的惊愕。</p>
陈矩又赶忙拍马追上，“侯爷，这入京的折子怎么写，若是写阵亡为零，恐怕满朝大臣都不能信啊。”</p>
岳凌笑道：“事实如此，若是不报岂非欺君正好公公与我做个见证，可去军中清点名册，辩一辩是不是尽数归来。”</p>
虽然有损伤，但是能让沧州的子弟全须全尾的回来，这才是打了个打胜仗，是岳凌最得意之处。</p>
陈矩苦笑道：“侯爷笑了，咱家岂能不信侯爷的话，当真去差”</p>
再回头一望这虎狼之师，陈矩内心不禁为之一颤。</p>
这群人不过跟着安京侯操习了数月，登岛作战可比他们在苏州以逸待劳难的多了。</p>
他们设伏与倭寇作战，还伤亡了两三成，而他们攻打倭寇，却只是伤了百人，都是胜仗可这差距，一下便体现了出来。</p>
更何况，多年来官军剿灭倭寇鲜有胜绩，这一胜就是名动天下的大胜，当安京侯再一次重归京城之时，这民间声望究竟到达何等地步，陈矩都不敢细想了。</p>
陈矩暗暗念道：“此乃大昌第一勋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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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园，</p>
姑娘们搬下山，便知道是风头已过，越发欢心了。</p>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见到山上下雪，踏雪寻梅，想必是更好玩乐的景色。</p>
在街上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今日岳凌就要班师归来了，前不久是去剿灭了倭寇，众女又都是惊叹不已。</p>
自家的老爷在外如此的有能为，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更多了一份光彩。</p>
直到路过枫桥驿，守门人的才告知道，枫桥驿被损毁了许多处，已经不便于她们下榻了，便搬到不远处的沧浪园。</p>
而沧浪园可比枫桥驿大数倍不止，而且这本就是前朝之人隐居的场所，经过连年的修葺，景致都没有荒废，反而愈发有趣。</p>
这让姑娘们都很是开心，毕竟在枫桥驿的院子里，能够嬉戏玩闹的地方没多少。</p>
而沧浪园有这么大的园林只供她们几个姑娘游玩，这段日子又闲不住了。</p>
入了正门，往来健妇搬运着大件的行李，林黛玉率着众女往里面走着，还不忘叮嘱道：“这里景色是不错，我和宝姐姐早在之前就来看过，我知道初来乍到你们都新鲜的很，但今日岳大哥就要回来了，你们总得将住处都安置好了，再往园子中游玩。”</p>
“便是出去玩，也不许孤身一人，最好三人结伴。这园子太大，一时走失了都没办法寻到人。尤其是你雪雁，不要漫山遍野的疯跑，当心些。”</p>
雪雁嘟了嘟嘴，道：“知道啦知道啦。”</p>
众女又极为新鲜的打量着周围，各处环廊，水榭透着一股古色古香的韵味，廊柱间雕刻的画彩，还是宋时的景色，更是别有一番滋味。</p>
当来到后宅的堂前时，这里也都和枫桥驿的制式差不多，只是像是每一间屋子都放大了数倍。</p>
能居住一个人的耳房，如今住下三五人也不是问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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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上，众女迈过门槛，却发觉里面正有人在。</p>
只有林黛玉和薛宝钗见着眼熟，是之前在这里与她们献过舞的一套戏班子。总共一十二个人，为首的一个眉眼间还有些像林黛玉，名唤龄官，带着这一行人行礼道：“见过林姑娘。”</p>
林黛玉疑惑的打量着她们，倒是不知道这里面原本是有人在的。</p>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p>
龄官眉眼微垂，怯生生答道：“徐家家主徐耀祖将我们买下来，便是要送给安京侯的，后来徐耀祖事发，他的所有资产都被封了起来，沧浪园也是一样。”</p>
“我们还没安京侯收了去，就也当做这沧浪园的一份，连同院子封了起来，只时不时会有人供给吃食。”</p>
“园子一般是不闲置，没人人气，屋子破败的会很快，杂草长得也更快，后来我们便日复一日的在此处打扫，等候着外面的消息。”</p>
龄官着，身后的姊妹们都不禁抽泣起来，龄官也压抑不住心底的委屈，提着袖子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p>
起来，所有事和她们这些可怜的姑娘本就无关。</p>
虽然她们值三万两银子，可一份都没在她们上，当她们得知会被当做礼物送给安京侯时，她们甚至有一些庆幸。</p>
自学艺的她们，也都听闻过安京侯的名号，既然会送给安京侯，她们的人身安慰一时便能保障，而且安京侯府当然算是个好归宿了，若是真能进府度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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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却卷入到命案的风波中，究竟是死是活，都得等外面的决断，这种身不由己，又无能无力，每日却只能在园中煎熬等待的感觉，哪称得上是什么好滋味。</p>
再见到林黛玉时，她们便再捱不住心绪，痛哭了起来。</p>
在林黛玉眼中，她们的年龄就与自己相仿，这种对于命运的无力感，她真的有切身体会，当被岳凌接走的那一刻，她也不知前方是福是祸。</p>
一片呜咽声中，林黛玉又起了怜悯之心。</p>
这群姑娘，自幼学的便是琴棋书画，更是将风靡江南的昆戏唱得极佳，这都是取悦人的本领，若是将她们散出去，怕是又要被哪里的勾栏收走，她们未来的命运恐怕就更不堪了。</p>
此时的林黛玉已经不是那个不问世事的林黛玉了，她当真知道世间的险恶。</p>
林黛玉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丫鬟们眼眶都有些泛红，向着她望来。</p>
林黛玉暗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对这里熟悉，先帮忙将这里拾掇出来。”</p>
“你们都是身世可怜的女子，其实我们大多都一样，只是后来遇到了岳大哥才会变得不一样。”</p>
“也并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只是你们该如何处置牵扯了外事，还得由岳大哥来定夺。等到岳大哥归来开庆功宴，我遣人去唤你们来登堂唱戏，到时候你们拿出你们最吸引人的本领，若是能打动岳大哥，他便会将您们留下了。”</p>
“算作是我给你们行个方便了，可明白”</p>
姑娘们尽皆止住了抽泣，皆是伏地叩拜道：“多谢姑娘的好意，我们一定用心准备。”</p>
林黛玉实在是心软，最见不得这个了，忙往前走了几步，唤着身后的姑娘们，将她们搀扶起来，“究竟如何还得靠你们自己，好了先去做事吧。”</p>
“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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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署衙，</p>
苏州所发生的事，被连夜传回了杭州，赵德庸安插的眼线，将马都跑死了三匹，才在次日抵达了杭州。</p>
赵德庸原本还在等着隆祐帝的旨意，支持他与东瀛人交易，赚取大量的白银。</p>
不但能借此彰显自己敛财的能力，还能补足苏州水灾带来的税赋亏空。</p>
而苏州无法生财，局面一下两难自解，不但他不会被问罪，行政水平还拉高了安京侯一个档次。</p>
想必等到那个时候，朝中文臣还不少有为他站台邀功的了。</p>
只可惜，陛下的诏书没等来，等来的事苏州开战的消息。</p>
噩耗不只有这一个，还有从双屿岛上跑回来的官家仆人，就同信使一起跪倒在堂上，一人哭泣到抽搐，一人深深喘着气一时都不出半句话。</p>
赵德庸中握着两张信纸，双颤抖，阅尽沧桑的眼睛本该是波澜不惊，可此刻也是瞪大如同牛眼。</p>
“汪顺被引诱至阊门，被预先设伏的官军绞杀，其自刎在江面”</p>
赵德庸的震惊无以复加，可偏偏还有下一张纸，“来府中谈论生意之人，非是东瀛人，而是安京侯授意假扮安京侯黑衣渡海，夜袭双屿岛，尽数剿灭倭寇，双屿岛不复存在”</p>
赵德庸双腿一软，愣愣的跌倒在地，昏了过去。</p>
场面上一时乱了套，周遭仆人赶忙搀扶起赵德庸，送着坐回了靠椅，有人掐人中，有人往口中送水，想要将赵德庸救回来。</p>
半晌过后，几声巨咳传来，赵德庸悠悠转醒，“完了，全完了，在陛下眼中我就是叛国通敌的人！这本就是安京侯为我设下局，我竟没有察觉！”</p>
“此战之后，江南所有世家都要在安京侯的脚下臣服，只能跪求他的谅解。按照安京侯在沧州的行径，这一波揽银自然不是数目，国库空虚早就补上了！”</p>
“狠，狠呐！”</p>
赵德庸重重砸着大腿，可此刻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心中只有无限的悔恨。</p>
但这后悔，也不是他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没有更缜密些，被安京侯从暗中算计了。</p>
适时，门外又来人通报，是自称东瀛国使者的人遣人送来了信笺。</p>
赵德庸面色一滞，眼神微眯，“什么倭国使者，怕是有会是岳凌那个畜生让人假扮的，要坐实我通倭的罪名！双屿岛都已经被他扫清了，怎还会有倭国使者能来传信，他真当我三岁孩童一样好糊弄”</p>
适时，堂下跪着的仆人又道：“老爷，我从双屿岛上逃出来的时候，确实还拿了一封信，是双屿岛上的藤原佐木让人递给我的。”</p>
“本来觉得倭国大势已去，老爷不该在再与他们有牵扯了，我方才才没呈上去。”</p>
“藤原佐木”</p>
这个名字赵德庸并不陌生，他是汪顺下的第一幕僚，若是汪顺带兵出征，很有可能是他在驻防双屿岛。</p>
而他在此刻还能传出信笺，难道他并没被安京侯捉到，反而逃了出来</p>
想到这里，赵德庸不禁犹豫起来。</p>
此刻，不知外面已有多少锦衣卫的眼线了。或许他们已经在门外等候，只待一声令下，便将他全家抄走，入京进诏狱问罪了。</p>
若是接了这信肯定要坐实通倭的罪名，可是即便不接他现在还有活路吗</p>
赵德庸脸色变得愈发阴沉，最终与下人道：“送上来吧，我瞧瞧他写了什么。”</p>
待书信传到赵德庸中时，展开一看，就见上面写道：“后日清早宁波府，有东瀛国官船一艘停靠近海。赵相乃是大才，又是我国忠实的朋友，大昌若无容身之地，大可来投。”</p>
“良禽择木而息，良臣择主而事，双屿岛一战我天国不会忘记这耻辱，早晚要向安京侯复仇，难道赵相不想活着看到这一日吗”</p>
赵德庸读完一怔，对生命的渴望和对岳凌的仇恨双重叠加之下，他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情绪所左右了。</p>
而且，眼下已经没有更差的局面了。</p>
他若真去投了倭国，或许留在大昌的亲族朋友会因此受到连累，可毕竟他活下来了。</p>
宁可我负天下人呀。</p>
只要留下性命，能够复仇岳凌，还有什么是不值得牺牲的吗</p>
赵德庸终于下定了决心，“回信，我会按时抵达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