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买了，我们回去吧。”</p>
纪阮语气闷闷的，回瞪了那些偷偷围观的目光，硬生生将她们看了个大红脸，纷纷扭过头佯装路过。</p>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p>
昨天看到上那些咒骂的言论时，他还没什么太过的感觉，只觉得紧张。</p>
而现在那些四面八方传来的嘲笑目光与指责声被无限放大，比文字更有冲击力，让纪阮感受到了隔着屏幕不曾感受到过的恶意。</p>
此刻，‘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句话有了具象的意义。</p>
太残忍了。</p>
对爹不疼妈不爱，悲惨一生的蒋厌来。</p>
太残忍了。</p>
“为什么不买了？你不是要做饭？这么轻易就放弃要毒死我的想法了？”</p>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音那么大。</p>
可蒋厌却恍若未闻，专注地望着他，语气带着淡淡的调侃，瞳孔中就倒映着一个人的影子。</p>
他的话又让纪阮升起一股愧疚感。</p>
蒋厌总是把死挂在嘴边，可他本该是灿烂的。</p>
他也本来是无辜的，不该有这样被人人喊打喊骂的下场。</p>
但现在他却淡漠、无欲无求到甚至连为自己争取解释都不屑。</p>
好生气。</p>
纪阮替他默默生着闷气，压根也没心情理会他的奚落。</p>
提着半袋子菜就自顾自往超市外面的商场檐廊走去。</p>
“你生什么气？觉得和我走在一起逛街丢你的人了？”</p>
蒋厌长腿一迈，顶他两步，不慌不忙地跟在他身边，只是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凉。</p>
“他们骂的是你，蒋厌，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p>
“我该有什么感觉？纪阮你是不是因为她们的话，觉得现在不用装了，想趁甩开我是不是？”</p>
蒋厌清沉的声线越来越冷。</p>
一把抓住了他的腕，把他按在玻璃栈道的墙壁上。</p>
字字顿顿。</p>
“你逃不了的，除非我死。”</p>
蒋厌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偏执。</p>
他听到那些恶言时没什么感觉，唯独看到纪阮刚刚突变的脸色，很久没出现过的戾气从眉眼溢了出来。</p>
“疼，你松开。”</p>
腕上的大掌攥的越来越用力，疼得纪阮忍不住痛哼一声。</p>
听着蒋厌低语的呢喃声，纪阮气消了大半，更多的是心疼。</p>
医学上，自闭患者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比常人的情绪要敏感的多，更能屏蔽不在乎的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触发自我保护制。</p>
这恰好明蒋厌本身没什么问题。</p>
他只是缺乏某种情感。</p>
双相情感障碍者需要什么呢，大概就是需要无条件的信任和爱。</p>
如果有人能给他，就能改变他。</p>
可谁能给他呢。</p>
纪阮心念渐渐动摇。</p>
“我没有要跑，只是很生气，他们骂你，蒋厌，你都不会生气的吗？”</p>
他声音都气的颤抖，却也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回应着他。</p>
蒋厌深眸中闪过一抹冷然，握着他的腕往地下车库里拽去，有些粗暴。</p>
每次提到仇恨与逃离这些敏感的话题时，蒋厌的脾气都不太好。</p>
“那些和我无关，我只知道，如果你想跑，我会生气。”</p>
“所以，纪阮，别惹我生气。”</p>
他那双黑褐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脸，仿佛天地之间此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彼此相望着。</p>
忽然纪阮没那么生气了。</p>
明明是威胁的话，怎么蒋厌咬牙切齿出来的，味道却跟表白差不多，带着些霸道又暧昧的感觉。</p>
纪阮甩了甩头，甩去了脑海中的旖念。</p>
“行了，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想跑，我就是替你唉，算了，你还是当我多管闲事吧。松开，弄疼我了。”</p>
纪阮语无伦次地着。</p>
想什么，却又停顿掩饰着什么。</p>
蒋厌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幽邃的眸光闪烁着。</p>
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p>
又不敢确认。</p>
“你在担心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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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飘忽不定，风一吹就散了。</p>
商场周围的目光还在络绎不绝往他们这边投来。</p>
纪阮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口罩，双腕抬起，慌乱将带子挂在他的耳畔，遮住了他那张妖孽的俊脸。</p>
他没回答。</p>
见蒋厌紧盯着自己，仿佛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p>
纪阮二话不就拉着他往地下车库走去。</p>
“少废话了，先回家吧。”</p>
果然一路上的目光在遮掩下越来越少，沿着玻璃栈道下电梯就是负一层，地下停车场。</p>
昏暗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长。</p>
潮湿昏暗的空气比上面的还要冷。</p>
幽幽的冷风刺骨，顺着肌肤纹理攀升钻进骨骼里。</p>
纪阮不由得皱起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与时不时的脚步声惹得他心烦意乱，心脏‘砰砰砰’剧烈地跳动着。</p>
走到那辆大红法拉利门前，他把钥匙给了蒋厌，语气有些心不在焉，“你开车吧。”</p>
“你倒是使唤的顺口，别忘了你没有命令我的资格。”</p>
蒋厌奚落地垂睨着他，却还是接过了他里的钥匙。</p>
得逞的纪阮薄唇轻勾，看着他嫌弃又自然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一丝雀跃，那种被无形中宠溺的感觉甜丝丝的，像把他的心脏泡在了蜜糖罐子里。</p>
他最抵抗不住的，就是蒋厌这副嘴硬心软的样子。</p>
明明嫌弃的要死，却还是不经意地接下他给的东西。</p>
像个傲娇霸道的狐狸先生。</p>
每次这样，纪阮都有种他容易心软的错觉。</p>
想着，他什么都没，憋着嘴角快抑制不住的笑意，转身朝另一道车门走去。</p>
突然！</p>
“去死吧！”</p>
一声突兀又歇斯底里的吼声越来越近。</p>
蒋厌拉开了一半门。</p>
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回头。</p>
刚转身的纪阮却全都看见了。</p>
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口罩的人举着刀朝蒋厌的后背冲过来。</p>
脚下生风，只露出一双猩红狰狞的眼，看不清具体的容貌。</p>
在黑暗中一点都不突兀。</p>
“你该死！去死！”</p>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p>
冰冷的银光闪过，凛冽锋利的刀刃近在咫尺，快如闪电。</p>
那个私生饭带着狠意不顾一切冲上来。</p>
根本无法收。</p>
“噗呲——”</p>
泛着寒光的利刃刺破肌肤狠狠扎入皮肉里，残忍刺进血肉的声音像一道暂停键，按下的瞬间，蒋厌刚好回过头，鲜红瞬间染满了他的双眼。</p>
他瞳孔骤缩。</p>
看着挡在自己身后的人，愣在原地没回过神来。</p>
他在救自己？</p>
蒋厌被困在眼前的景象中，分不清真假。</p>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疯狂的私生饭，他慌乱跑来时帽子恰好掉落，露出半张颓靡狰狞的脸，看起来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眼下全是乌青。</p>
那个男人似乎反应了过来。</p>
“叮啷——”</p>
染满鲜红的匕首掉落在地上，清脆响声将凝滞的氛围打破。</p>
那青年男人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踉跄摔倒在地上。</p>
看着捂着胸口的纪阮，喃喃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p>
“呃嗯。”</p>
纪阮只觉得喉咙间涌上一股铁锈血腥气，快要冲破牙关，他强忍着，可胸口的痛意使他面部都不自觉扭曲了起来。</p>
最终还是没忍住。</p>
一声闷哼。</p>
唇缝间的血迹浸透了蓝色的口罩。</p>
他的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p>
“该死的人是蒋厌！我不是故意的！你明明是他的死对头啊，为什么要帮他挡，你不应该是这样的！”</p>
“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