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声的声音很沉。</p>
氤氲着翻滚浓烈的怒意。</p>
力道之重，仿佛微微一扭，就能将他的胳膊卸下来。</p>
纪阮被迫佝偻着背，没忍住一个踉跄。</p>
此刻他才看清楚这里面站着的几个人。</p>
顾年、顾叶宁站在床边，大太太和老管家都眼含热泪地瘫在床边哭的停不下来。</p>
甚至不用靠近。</p>
纪阮都能感受到床上躺着那个死老头已经彻底没了呼吸。</p>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p>
身后的男人却依旧没打算放过他。</p>
“纪医生昨天不是病情有所好转吗？怎么突然人就没了呼吸？是否该给我个交代？”</p>
顾闻声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p>
抓着他的腕锁在身后，一字一顿，尽是危险。</p>
“顾大少，不如先让我给老元帅看看？”</p>
纪阮如今也一头雾水。</p>
明明昨天看着还好好的。</p>
今天却突然咽了气。</p>
背后的大掌一松，纪阮便三两步跑到了床前。</p>
“都起开，先让我看看。”</p>
老管家泪流满面地拉着大太太起开，扶着她离开了房间。</p>
顾年见状。</p>
睨了眼床边的人。</p>
才拉着一脸痴傻的顾叶宁离开了原地。</p>
偌大的房间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p>
床边被褥上都是中年女人泪水打落的湿晕。</p>
纪阮刚忙打开医药箱，对床上的人做了个细致的检查。</p>
才起身摇了摇头。</p>
目光严肃地与顾闻声对上了视线。</p>
“顾大少，老元帅确实已经无力回天了，昨天他病情好转也是真的。”</p>
“纪医生，你什么意思？”</p>
“先冷静，老元帅体内多了种急性毒素，催动了余毒发作，恕我已经没法子了，我理解大少的心情，老元帅的死还有蹊跷。”</p>
纪阮脑海中想了半天。</p>
都想不出有人害老元帅的原因。</p>
这荔城的军权已经稳稳落在了顾闻声的中。</p>
其余的，顾年不会做，顾叶宁又是个傻子。</p>
真不知道这后面的人为什么要杀了这老头。</p>
纪阮心中紧张。</p>
他本来还指望着早日从这老头嘴里套出话来。</p>
结果还没行动，人就死了。</p>
“呵，蹊跷？”</p>
顾闻声高大的身躯忽然靠近。</p>
大掌如铁钳般攥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冷的骇人。</p>
“有心之人除了你，还会有谁？”</p>
“我不明白顾大少是什么意思。”</p>
纪阮刚开口。</p>
就被他握着胳膊往下拉，整个身子瞬间从矮阶上踉跄到他眼前。</p>
连视线也矮了一截。</p>
“不明白？”</p>
“我倒是不知道纪医生有这样的好段，昨晚，老管家看着你半夜出了门，来过这个房间。”</p>
“纪医生到底来顾家什么目的？”</p>
男人高高在上的视线凛冽，淬着狠厉的冰霜，仿佛下一秒，就会立刻要了他的命。</p>
纪阮拧着眉。</p>
抬眸与他对峙着。</p>
空气中千钧一发的紧张气息流淌着。</p>
“顾闻声，请你冷静一点。”</p>
“我若是害了你父亲的性命，还会留在这里过夜？一听老元帅断了气，我还跑过来查病因？”</p>
“是你家老管家求着我来给老元帅看病的，你搞清楚，我来之前他就已经中毒了，到底是谁最有动害他，那些杂乱的毒素又是谁谁最有会下，顾大少不应该问问你们府中的自己人吗？”</p>
“这样大的罪名，我一个的医生担待不起。”</p>
纪阮敛着眉故作镇定地着。</p>
有条不紊的语序条理清晰。</p>
可对面高大的男人还是没松开。</p>
目光中的杀意却默默淡了些。</p>
“先前的事暂且不论，昨晚你为何深夜来此！？”</p>
“我是医生，要杀一个人，只需要几秒，顾大少，你府上的老管家昨晚没发现，偏偏今天发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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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年站在门外。</p>
悄无声息地动了动耳朵。</p>
房间内的声音便全部听了个清楚。</p>
他淡淡扫过站在不起眼角落里的老管家，他正搀扶着大太太，眼底的泪光混杂着几分慌乱。</p>
片刻后。</p>
房间的门被打开。</p>
里面的两人先后走了出来。</p>
门前围满了人，无数视线聚焦在他们身上。</p>
顾闻声穿着军装站在他身前，低头整了整头顶的帽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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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散了吧，老元帅尚有一丝生，不必担心。”</p>
沉稳有力的声音落下。</p>
人群中不起眼的角落里闪过错愕的眸光。</p>
随后便散了。</p>
顾年站在原地没离开。</p>
正想上前，却被顾闻声截了先。</p>
“纪医生，你今日都得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p>
纪阮垂下眼睫，乖顺应下，“应该的，顾大少。”</p>
紧接着。</p>
两人就擦过他的眼前离去。</p>
谁都没看他。</p>
顾年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眸光渐渐冷了下来。</p>
心中莫名地有些烦躁。</p>
又转头想了想。</p>
纪阮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逢场作戏而已。</p>
但是</p>
逢场作戏有必要挨在一起吗？</p>
他紧抿着唇。</p>
心中的烦躁没淡下去，反而更加浓郁。</p>
街道上车水马龙，四周林立着琳琅满目的百货洋行。</p>
卖报孩童穿梭在人群中叫卖着。</p>
道两旁的梧桐树绿叶摇晃。</p>
纪阮坐在汽车里往外张望。</p>
“纪医生，似乎对这些很稀奇？”</p>
顾闻声指尖捏着报纸，视线没抬起，却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p>
警觉性很高。</p>
这是纪阮的第一感觉。</p>
他放下了车窗间白色的帘。</p>
“没有，只是好久没回来了，感觉荔城变化很大。”</p>
“刚好我今天要到新开的大饭店谈事情，那家的饭菜都很不错，纪医生到时候可以尝尝。”</p>
“谢谢。”</p>
他们的对话很简短。</p>
车子一直开到了法租界附近的梧桐街才停下。</p>
看见那西洋华丽翡翠镶嵌的门，就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奢华颓靡的气息扑面而来。</p>
纪阮跟在他身旁上楼。</p>
银白的长发束在脑后，一路上引来了不少惊艳的目光。</p>
包厢的门关上才隔绝开。</p>
“顾督军，好久不见。”</p>
一进门，同样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语气敷衍。</p>
“嗯。”</p>
“这位是？”</p>
直到那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纪阮时，眼睛都亮了，肥胖的脸上堆起了更加油腻的笑容。</p>
眼神中的猥琐连藏都没藏。</p>
“这位是我的朋友，桉南。”</p>
顾闻声蹙了蹙眉，悄无声息地抬挡住了中年男人打量的视线，“坐吧。”</p>
很快。</p>
纪阮才知道顾闻声带他来这儿的目的。</p>
酒过三巡后，纪阮明显感到身体无力，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他靠在顾闻声肩膀上，声音很轻，“我去车上等你。”</p>
完就要撑着桌子起身。</p>
还没使上力气，就被大掌握住了腕。</p>
四目相对，纪阮看到了他眼中细碎的歉疚。</p>
他紧抿的薄唇缓缓吐出残忍的气息。</p>
“桉南，坐下。”</p>
“叮——”</p>
纪阮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弦断了。</p>
可顾闻声的声音又那么残忍，仿佛只要他敢拒绝，就会立刻撕破所有的体面。</p>
纪阮咬着唇坐下。</p>
片刻后。</p>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p>
而顾闻声却起身。</p>
高高在上地垂睨着他狼狈的姿态，只落下一句，</p>
“我去结账。”</p>
最后顾闻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拧着眉离开。</p>
门被缓缓关上。</p>
纪阮最后一抹希望也彻底消失。</p>
本来以为顾宅那个丧尽天良的死老头本就该死。</p>
没想到生下的崽子也是狼心狗肺。</p>
他妈的。</p>
畜生。</p>
铺天盖地的恶臭气息缓缓朝纪阮凑近。</p>
“美人儿，来，再喝几杯啊，嘿嘿嘿嘿嘿”</p>
“滚。”</p>
“辣椒？我喜欢，嘿嘿嘿嘿嘿嘿，放心，很舒服的，美人儿，保准你迷恋上这滋味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