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和一闪而逝的火光下。</p>
崔泽戴着的雕刻着塔纳斯的那张面具，成了压在每个北羌人心头的鬼影。</p>
就连他胯下的黑底银鬃的飞星也成了北羌人挥之不去的噩梦。</p>
这时，王秀派人将吓破胆的北羌俘虏赶下了山。</p>
北羌俘虏同样逢人就高呼塔纳斯的可怖。</p>
结果他们一转眼，惊喜地又发现塔纳斯在自己身边闪现。</p>
恐慌像瘟疫，恶毒地在北羌王师的营地上肆虐。</p>
北羌中军，日逐王阿舍萨桑顾不得披甲戴冠。</p>
他披头散发地提着刀跑出帅帐。</p>
他用北羌语疾呼：</p>
“冷静下来！”</p>
“如果塔纳斯降临，它会守护在我们这边！”</p>
“你们不要慌，这是昭人在作乱！”</p>
罢，他就近抢过一匹马，骑上马追着崔泽的踪迹杀去。</p>
崔泽身后挂上了尾巴。</p>
他策马忽快忽慢，行动变得更诡谲。</p>
不远不近跟着他的云青青再不往天上射出火光。</p>
仅有的清冷月光下。</p>
追踪而来的阿舍萨桑被崔泽遛得团团转。</p>
阿舍萨桑在自家营地里被带得团团转之余，还成了崔泽的突破包围的利器。</p>
他是王师统帅，北羌可汗之下唯一的日逐王。</p>
他身上流淌着和北羌可汗一样的王族血液。</p>
在北羌营地中，没人敢拦横冲直撞的阿舍萨桑。</p>
防备的守军甚至为了避让，早早退开。</p>
崔泽领着阿舍萨桑冲向北羌六部仅剩的三杆幡旗。</p>
在夜色的掩盖下，云青青紧随其后。</p>
她抵近每杆幡旗，咻的一声将捆了药液的箭矢发出去。</p>
箭矢撞在幡旗的旗杆顶上，包裹药液的羊肠破裂。</p>
诡异的药液顺着幡旗旗杆流淌。</p>
崔泽在前头领跑，阿舍萨桑居中开道，云青青紧跟在后处理幡旗。</p>
短短一刻钟过去，在不知不觉间。</p>
北羌的三杆幡旗都淌了药。</p>
见状，崔泽不再策马奔走。</p>
他蓦地一下提剑回身，与阿舍萨桑的弯刀交锋了一个来回。</p>
噼啪一声，刀剑相撞。</p>
阿舍萨桑用生硬的汉话吼道：</p>
“昭国儿，你会输，你会死！”</p>
崔泽收紧中的缰绳。</p>
他戴着塔纳斯的面具，只露出那双冰冷又黑白分明的凤目。</p>
崔泽催动飞星，悍然杀回。</p>
阿舍萨桑举刀相迎。</p>
怎料崔泽快杀到阿舍萨桑面前时，拽着缰绳突然侧身。</p>
他将自己悬挂在马侧，长剑如锯。</p>
一剑划过马肚，阿舍萨桑胯下的马血爆喷而出。</p>
那马呜咽一声，重重摔在地上。</p>
阿舍萨桑滚落在地，惊魂未定。</p>
方才他见状不妙，跳马跳得快。</p>
不然他的左腿怕是已经像马一样被一齐斩断了。</p>
崔泽驻马扫他一眼，而后策马而去。</p>
崔泽策马离去的鬼魅身影，他带着的塔纳斯的面具，还有他放出的话音。</p>
三者交融成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烙在阿舍萨桑的心头。</p>
在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之前，崔泽留给阿舍萨桑的话是他刚学的北羌话。</p>
“不，输的会是你。”</p>
“塔纳斯永不会输给凡人。”</p>
阿舍萨桑倒在沾着冰的地里。</p>
他恍惚似的，喃喃地跟着崔泽的话反复念：</p>
“塔纳斯永不会输给凡人。”</p>
</p>
雁归山的山道上，崔泽和云青青重新汇合。</p>
两人的马并肩行着。</p>
云青青摘下帷帽，崔泽除掉面具。</p>
两人望对方一眼，忽然一起低笑。</p>
云青青浅笑着问：“你笑什么？”</p>
崔泽反问她：“云医女又笑什么？”</p>
</p>
云青青将帷帽在马侧挂好。</p>
她捋了捋鬓边零碎的发丝，又轻笑起来。</p>
“大半夜的，神神鬼鬼，想来也是好笑。”</p>
崔泽的嘴角也没落下去过。</p>
“是啊，正打着仗替北羌搬弄起了神话故事。”</p>
两人骑的马渐渐靠近。</p>
脸上的笑意褪去，两人难得地在短暂的松快中疲倦起来。</p>
放任自己疲倦，这是在前线最奢侈的动作。</p>
偏偏这一刻，两人都贪恋对方身上流露出的这一股奢侈。</p>
青州军扎营的地方不算太高。</p>
两人能并肩穿过的山道也就不算太长。</p>
依稀能看见青州军营的灯火时，云青青随口问崔泽：</p>
“这么帮你，打算怎么谢我？”</p>
崔泽胯下的飞星甩了甩它泛着银光的尾巴。</p>
崔泽也好像得空，惬意地甩了甩不存在的马尾。</p>
“你喜欢吃什么？”</p>
“我请你吃饭吧。”</p>
云青青被崔泽回得一愣。</p>
“吃饭？”</p>
崔泽理所当然道：“对啊，吃饭。”</p>
“你不是真天女，也会吃人间烟火吧。”</p>
云青青歪了些头，瞥着崔泽。</p>
“我吃人间烟火啊，但现在青州城里哪有人间烟火？”</p>
“你请客是吃碎米还是吃白薯？”</p>
崔泽这才意识到自己松懈过了头，把青州粮草拮据的事都给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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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憋红了半张脸。</p>
崔泽喉咙里滚过点意义不明的咳嗽声。</p>
“没事，不行我下山去抢北羌人的。”</p>
“奶酒炙肉一类，想必他们是有的。”</p>
云青青被他逗得又低笑起来。</p>
她笑的时候格外像兔子。</p>
崔泽想抬挠头。</p>
还没抬，就想起自己头上还顶着盔甲。</p>
他没话找话道：“要不，明天我真去抢？”</p>
云青青摇摇头。</p>
她策马先崔泽一步进了营地。</p>
“之前没怎么发现，你这人傻里傻气，还挺有趣的。”</p>
云青青藏了另一番话在心里。</p>
她没出来：</p>
世上不去计较又容易知足的傻人少。</p>
如果多几个就好了。</p>
多几个的话，也许千重算计的世间，会有一片能供她久留的落脚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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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外，王秀正候着崔泽回来。</p>
刚刚北羌营盘里的骚乱，他早看明白了。</p>
现在的王秀简直迫不及待，等着天亮，看北羌人屁滚尿流。</p>
崔泽回到帅帐前，他亲为崔泽挑帘。</p>
“林帅，还是你有办法。”</p>
崔泽摆摆，进到帐中。</p>
夜已深，帐中却少了何水的身影。</p>
崔泽环扫一圈，不禁问：</p>
“何水呢？”</p>
王秀从他中拿过那个粗糙的用炭涂黑的木面具。</p>
他晃了晃那面具。</p>
“何水回城去找司马大人。”</p>
“他连夜替你打个更威风的，吓死那群北羌蛮子。”</p>
王秀放</p>
“我还让他回城找阿莲。”</p>
“请阿莲帮林帅你按北羌的样式缝一面威风的帅旗。”</p>
王秀两只，扶住崔泽的两个肩头。</p>
他满眼的期待，“明天林帅你一定是最神的塔纳斯！”</p>
“以后北羌人光看你就会被吓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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