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再度升起，天光熹微。</p>
何水满身风尘，一脸倦容。</p>
他携一卷幡旗，腰挂一张精巧的面具，重上了雁归山。</p>
虽是一脸倦容，何水眉眼间全是兴奋。</p>
天亮了，青州军正要点兵出战。</p>
王秀和崔泽先后依次从帅帐中走出来。</p>
何水迎上去，先将幡旗塞进王秀里。</p>
他又解下腰间的面具，双呈上，递给崔泽。</p>
王秀一展幡旗。</p>
幡旗顶上，苍鹰似的白凤振翅欲飞。</p>
天光之下肃杀无比。</p>
幡旗中央绣了一个大大的林字。</p>
王秀大笑出声。</p>
“哈哈哈！林帅你看，好东西！”</p>
“北羌人一看不定吓得白天看见他们太奶！”</p>
崔泽的心为那杆幡旗撼动。</p>
他也为他中精巧万分的面具动容。</p>
何水递给他的面具，黑铁做底。</p>
鎏银的面中雕出威风凛凛的白凤。</p>
简直像是神鸟白凤乘着银光，翱翔在幽夜里的九天之上。</p>
崔泽看着何水眼下两道又深又青的眼圈。</p>
他心里翻涌着热意。</p>
烫得他的嘴巴丢了魂，半晌才会：</p>
“多谢，辛苦了。”</p>
何水憨厚地摇头。</p>
“祝林帅待会儿凯旋。”</p>
“也祝咱们青州军，都活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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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归山上，青州军狼奔虎突一般携着混了冰的烟尘冲下去。</p>
为首的尖刀一般插入北羌军阵中的仍是崔泽。</p>
他胯下骏马掠出黑影。</p>
一身从头到脚的乌甲中，面上一只鎏银的神鸟白凤。</p>
崔泽奔突如闪电。</p>
他戴的面具上的白凤也真像长了翅膀，飞掠而来。</p>
经过昨天那一通闹，北羌铁骑本就人心惶惶。</p>
今日他们虽照旧摆了阵，但气势已全被瓦解。</p>
崔泽带着滚滚青州军轻易地插进当中。</p>
与此同时，青州军的伤兵营中，阿莲困得连打了三个哈欠。</p>
云青青劝她道：“好了，去睡吧。”</p>
阿莲迷糊地摇摇头。</p>
她半梦半醒的，右提的刀还利索得不行。</p>
药草被她整整齐齐地铡成均匀的段。</p>
“云天女，这么多活。”</p>
“我要帮你。”</p>
她又打了个哈欠，稍微清醒一点后，竖了竖耳朵。</p>
“云天女，你刚刚到哪了，接着讲呗。”</p>
“听着我就不困了。”</p>
云青青边看着药的火候，边无奈地抿唇笑着。</p>
“到我和崔帅夜袭北羌军营，对他们的部落幡旗动脚了。”</p>
阿莲揉了揉眼睛，满眼的好奇。</p>
她整张脸上都写着：</p>
然后呢？然后呢？</p>
云青青摆头，用下巴指向脚边的铜盆。</p>
铜盆里黏黏糊糊的积香木。</p>
若有人仔细地看，便会发现盆里的积香木已变得酥松。</p>
云青青掀开盖看了看，熄了两个药炉里的火。</p>
“处理积香木的药液，我配了几份，浇在北羌幡旗的旗杆上。”</p>
阿莲听着云青青的话，困得混沌的脑子勉强转了两转。</p>
转完以后，她瞬间清醒。</p>
她边也有泡过药液，烤干的积香木。</p>
她随拿起一块，轻轻用力一捏。</p>
外表完整的积香木在她指尖化作了粉。</p>
“云天女，你的意思是，北羌的旗杆”</p>
雁归山下的厮杀阵中。</p>
起先，北羌人还有战意，阻截着崔泽。</p>
不料冲进阵中的崔泽挽弓如满月。</p>
一箭射向最近的北羌幡旗。</p>
那只是轻而细的一支箭。</p>
没有北羌人觉得那箭能构成什么威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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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箭矢前端的铁簇撞上挂着狼头骨的几丈高的幡旗后。</p>
胳膊粗，又硬，还被封了漆的旗杆“嘎”的一声断开。</p>
象征着庞大的部落的幡旗应声而倒。</p>
旗杆子脆得像中了邪。</p>
北羌人不及反应，崔泽又发一箭。</p>
一箭飞出，又“嘎”的一声断一杆旗。</p>
北羌人像被煮沸的水，扑通地闹了起来。</p>
崔泽骑着飞星，奔向最后一杆旗。</p>
在北羌人眼里，塔纳斯振翅飞向最后一个部落。</p>
流星般的箭矢爆射而出。</p>
箭上附着的神力轻巧地冲断了坚不可摧的旗杆。</p>
硕大的幡旗在风中飘摇，斜着沉沦，最后倒在地上。</p>
北羌人如同被彻底烧开的水，尖锐地高声大叫起来：</p>
“塔纳斯！”</p>
“六个部落的幡旗都断了，塔纳斯真的回来了！”</p>
“阿妈，救我啊！”</p>
战场上北羌人鬼哭狼嚎。</p>
崔泽射断了所有的幡旗，挂好弯弓，拔出利剑。</p>
他的凤目一冷，剑锋上即刻绽开血路。</p>
他一路杀回去，杀到自己的大军阵前。</p>
当着北羌王师所有人的面。</p>
崔泽身后，一杆幡旗缓缓竖起，随风而动。</p>
幡旗的最上端。</p>
苍鹰似的，和崔泽面具上的如出一辙的白凤神态锐利到几乎能发出凤鸣。</p>
“塔纳斯！”</p>
北羌人更凄厉地嚎叫起来。</p>
“塔纳斯的大军回到人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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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幡旗之下，剑锋还在滴血的崔泽。</p>
北羌人已不出他究竟是神还是鬼。</p>
连片的北羌铁骑已再不敢向他架起弯刀。</p>
崔泽这下真像有了神力。</p>
他带着身后的架了他幡旗的兵走到哪。</p>
北羌人便逃命似的退到哪。</p>
北羌人退着退着，退后就演变成了溃逃。</p>
溃逃转眼间化作不分南北东西的大乱。</p>
青州城中，傅府内。</p>
傅玉同心口一跳。</p>
他捂着心，渐渐皱紧了眉。</p>
林君成站在廊下。</p>
他正吹着口哨胡闹地逗着被找回来的傅府丫鬟。</p>
傅玉同忽然出声：</p>
“林少，不对劲。”</p>
林君成呼呼地吹完口哨，转头看傅玉同。</p>
“哪儿不对劲？”</p>
他又转回头去，眯着眼睛打量起了丫鬟。</p>
林君成随口道：</p>
“崔泽不是在城外和北羌人打着吗？”</p>
“你的，打够三天，他们一断粮，必得输。”</p>
“他们输了，就是我们赢了。”</p>
“哪有不对劲？”</p>
傅玉同从家主的位子上站起身。</p>
他沉下脸，神态简直和死去的傅深一模一样。</p>
“今天到现在，傅家都很静。”</p>
“青州官署上下都没来试探我们。”</p>
林君成皱了点眉。</p>
不过他只是皱了眉。</p>
整个人还没皮没脸，不慌不忙的样子。</p>
“试探？”</p>
“昨个我们去官署的府库大闹，肖七把他们吓破胆了呢？”</p>
傅玉同脸阴沉得能滴出水。</p>
“他们胆子大。”</p>
“和北羌人斗到这时候，凭我们吓不破他们的胆。”</p>
“他们派都不派人来盯我们，只能明崔泽又有了办法。”</p>
“我们，不重要了。”</p>
林君成蓦地转回身。</p>
他的脸也一黑，“那你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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