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伊州通向青州的官道上奔走着一伙不速之客。</p>
余子陵策马越跑越快，折腾得身后的同僚快跟不上他。</p>
杜玺从马车探出脖子，伸得老长，朝余子陵大喊：</p>
“子陵，别冲了！”</p>
“青州城没长脚跑不了！”</p>
杜玺被余子陵的马蹄扬起的烟尘呛得直咳嗽。</p>
他不堪其扰，将车门一合，坐回车内。</p>
杜玺把头一扭，对着许子怜直诉苦。</p>
“你你这师兄，性子也忒急了。”</p>
“他一听什么林君成挣了军功。”</p>
“立时在朝上大闹，非广平侯受了委屈，被人霸占功劳。”</p>
“咳咳。”杜玺又以袖掩口鼻，咳嗽了两声。</p>
“最后闹得我们三人来边城监军。”</p>
“你这”</p>
许子怜轻笑一声，道：</p>
“有何不好呢？”</p>
“家父了，这正是我们年轻人历练的好会。”</p>
隔着车门的缝隙，他望了一眼他那驰策在前的师兄。</p>
许子怜缓缓将笑收起。</p>
他不笑时，和他父亲许鹤山，薛氏门人的领头人，足有七成像。</p>
许子怜慢悠悠地吩咐车夫道：</p>
“罢了，跟着我师兄，将马车再赶快一些。”</p>
他话音一落，加速的马车立马颠簸起来。</p>
杜玺被摇得大叫，满肚牢骚一句不停。</p>
三人就这么，跟阵狂风似的刮到了青州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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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青州城通向雁归山的山道上。</p>
内卫护送的傅玉同被带兵而来的王秀团团围住。</p>
王秀大喝一声：“孙子！”</p>
“爷爷我这就把你劈了。”</p>
“让你勾结北羌！”</p>
傅玉同躲在肖七身后，不算慌乱。</p>
他将中的公文匣一举。</p>
“我是替陛下来宣军令的，你斩我一个试试。”</p>
对上傅玉同中押了正黄封条和御笔朱批的公文匣子，王秀眯起了眼睛。</p>
他一挥，示意下给傅玉同一行人让出条道来。</p>
傅玉同打他身边过时，王秀道：</p>
“爷爷再放你多活一时半刻。”</p>
“待会儿在军营里，爷爷斩你的刀，更快！”</p>
傅玉同抱着公文匣，无谓地轻笑道：</p>
“想斩我，你真有证据吗？”</p>
王秀黑了半张脸，紧跟在内卫后面。</p>
两拨人就这样火药味十足地进了崔泽的帅帐。</p>
进了崔泽的帅帐，傅玉同一眼便望到昏死的林君成。</p>
他拉下脸，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p>
傅玉同半试探半客套道：</p>
“林帅又取下一程大胜？”</p>
崔泽正坐帐中，气势斐然。</p>
“又？你们不是将上一场大胜归到他林君成头上了吗？”</p>
傅玉同摩挲他中的公文匣。</p>
他面上略有不满。</p>
似在嫌弃中的是木匣，而不是他的炉。</p>
“林泽，我怎样上报的，你不是没认吗？”</p>
崔泽不再与傅玉同打锋。</p>
他将话锋一转：</p>
“你来得正好，一时的战事已了，我正要问你的罪。”</p>
傅玉同故作不解，“哦？”</p>
“问我什么罪？”</p>
崔泽抄起一旁的茶碗，茶碗里的水是满的，犹有冰渣。</p>
崔泽道：“叛国的凌迟大罪。”</p>
傅玉同的眼神瞬间锐利。</p>
“想剐了我，你有证据？”</p>
崔泽信一泼，将整碗混着冰渣的水打在林君成脸上。</p>
林君成身子一僵，僵后又跟诈尸似地跳了一下。</p>
他猛地睁开眼睛，清醒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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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泽放下茶碗，朝他递了一个眼神。</p>
“林君成，通敌叛国一事，我只诛首恶。”</p>
事关生死，林君成刚醒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p>
他猛抬脸，恨不得用下巴颏戳死傅玉同。</p>
“他！他！他！”</p>
“他陷害的我！他设的局！他找来的北羌人！”</p>
这下，傅玉同脸上的神色不再平靖。</p>
他吐出口微微不妙的气，言语间滴水不漏道：</p>
“林君成一个赌鬼，他的话能信？”</p>
“你让他输一局，他为了回本，连命都敢押上台。”</p>
“更何况作一两场伪证？”</p>
崔泽似乎早有准备。</p>
他不与傅玉同在林君成身上多纠缠。</p>
崔泽吩咐下：“带阿舍萨桑。”</p>
被崔泽点到的两个兵卒掀帘而出，不一会儿又鱼贯而入。</p>
再进帅帐时，两人已架了阿舍萨桑来。</p>
陡然见到阿舍萨桑，傅玉同的脸不可抑制地惨了神色。</p>
他鼻翼微动，吸了很长的一口气，才将脸色换回寻常。</p>
傅玉同：“我从京城的北羌使者中见过你的画像。”</p>
“阁下可是北羌日逐王？”</p>
他掩饰得简直就像初见阿舍萨桑。</p>
阿舍萨桑打量傅玉同一眼。</p>
他脸上阴晴不定，并未作答。</p>
傅玉同又道：“阁下是怎么被抓的？”</p>
他抬微指林君成，“不会被那赌鬼害的吧？”</p>
傅玉同轻拍自己中的公文匣。</p>
“我是昭国皇帝派来议和的使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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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羌与昭国是战是和，还用得着我去商议。”</p>
阿舍萨桑闻言一低头。</p>
他悄悄地挑眸望崔泽一眼，又用余光打量傅玉同一回。</p>
末了，他用生硬的汉话道：</p>
“是那个赌鬼害了我。”</p>
“我在昭国，只和他联系过。”</p>
傅玉同立刻接话道：</p>
“那看来，林泽你想抓的通敌首恶，已经抓到了。”</p>
林君成瞪直眼睛。</p>
他脑袋发胀，差点再晕过去。</p>
“傅玉同，你血口喷人！”</p>
“我他妈一个连祖产都没守住的窝囊废。”</p>
“我怎么勾结北羌！”</p>
崔泽将带甲的胳膊压在顺着坐姿披下的裙甲上。</p>
两块乌甲相撞，碾压出沉闷的声响。</p>
“他得对，他从何勾结北羌？”</p>
傅玉同“啧”了一声，摇头道：</p>
“这我从何得知？”</p>
“但北羌的日逐王亲自指认他，不是罪证确凿吗？”</p>
傅玉同一掌拍响抱在怀中的公文匣。</p>
“林泽，我以陛下特使的身份勒令你。”</p>
“即刻杀了林君成，结案。”</p>
“不得耽误我替陛下宣读军令。”</p>
崔泽带剑起身。</p>
“今日之事，不论清楚，绝无善了。”</p>
傅玉同又“啧”一声。</p>
“你不杀他，你难道要庇护你的舅子？”</p>
“要是这样，我可就要问你的罪了！”</p>
一瞬间，帅帐中王秀也好，崔泽的部下也好，都睁大眼睛瞪向了傅玉同。</p>
荒唐！荒唐！</p>
傅玉同顶着一圈的眼刀，冷笑着望向崔泽。</p>
“林泽，快动。”</p>
“我就要你杀了他。”</p>
帅帐内，气势如同帐外透进的光亮，都在往傅玉同身上倾斜。</p>
被流转的光抛进阴暗处的崔泽，无声地垂落了眼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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