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荣听陆萍悲哀之言，长叹一声，劝道：</p>
“陆萍同志，你没必要这么做。你内心的自责、追悔和痛苦，大于任何形式的处罚。建议你吸取教训，卸下包袱。如实向组织报告。肖秉义也要将案情形成书面材料。”</p>
肖秉义想验证一下，她剃头店相信组织之言，是不是在识破了假邵长景的情况下才表的态。遂问：</p>
“陆萍同志，我想问邵长景剃头店那一回。你舅舅要杀他，又让你再杀他。我思来想去，这个方案天衣无缝，你为何不干？他毕竟是你舅舅啊？”</p>
陆萍刚好起来的脸色，又瞬间暗淡下去。她摇摇头：</p>
“不要不可能。就是可能，我也不会干。通过这件事，我恨死了特务、叛徒，舅舅也不例外。我所做的一切，都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住牺牲的战友。我不能再错上加错。”</p>
肖秉义又问：</p>
“为何不可能呢？难道你已经察觉了不正常？”</p>
陆萍点头道：</p>
“我想，你不应该这样问。你明知道我已看出你是假的了。我曾过，你虽然酷似他，但我能从眼神分辨出来。我舅舅喜欢投，我不允许他这样做，想借挽救他。如果他听了我的劝告，主动自首。以你的为人，肯定会给他证明。”</p>
肖秉义心里释然，庆幸他事后的反思正确。</p>
钟正荣看差不多了，招呼道：</p>
“好了，故事会到此结束。接下来请大家进入第二个议程，喝酒。”</p>
肖秉义立即摆：</p>
“钟副部长，我建议第二个议程，开始骨肉相认。请你拿出半边铜钱。”</p>
钟正荣看看邱秋，眼神很复杂。掏出铜钱的，竟有些颤抖。</p>
肖秉义问邱秋：</p>
“你的半边铜钱呢？拿出来噻。”</p>
邱秋早已盯着桌上的铜钱愣那儿。听到肖哥提醒，木讷的从颈项拿下铜钱。</p>
钟正荣将两个半边铜钱合上，一个完整的铜钱摆桌上时，他眼里已噙着泪水。</p>
邱秋见桌上铜钱完整，凑近看看，然后抬头注视着钟正荣问：</p>
“你怎么有这半边铜钱？你认识我爸？是不是他交给你的？”</p>
肖秉义已经领教过兄弟的谨慎，又了钟正荣和胡静上海接受任务时的故事。</p>
他，这孩子才两岁，父母要跋山涉水去中央苏区，无法带走。</p>
上海地下党将这孩子，托付给上海一所大学任教的地下党夫妇抚养。</p>
这夫妻俩，后来因工作需要，调至南京。直至牺牲，都没告诉这孩子身世。</p>
好在孩子身上有相认信物，父亲和儿子各执半边铜钱，就为日后相认。他最后：</p>
“秋，你生母就是在中央警校牺牲的无名英雄胡静同志。你生父，就是站你面前的钟正荣副部长，快认吧。”</p>
邱秋默默站起，却低下头：</p>
“肖哥既然这样，我信。”又对钟正荣：</p>
“其实，我也有感应。第一次见到你，总有一种早就熟悉的感觉。现在真相大白，我也释怀了。只是有些突然，让我考虑考虑，之后再给答复，行吗？”</p>
钟正荣点点头：</p>
“孩子，完全可以。我先要感谢你养父母邱立群同志夫妻。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一颗悬着的心，已放下了。来惭愧，我虽然是你生父，却没尽到抚养责任啊！”</p>
肖秉义看议程都结束了，起身边倒酒，边：</p>
“最后一个议程，喝酒。”</p>
邱秋起身，拉着脸：</p>
“我不能跟害我父母的人在一起喝酒，我先走了。”</p>
陆萍听罢低下头抹泪，然后问：</p>
“秋，是我对不住你父母和你。我要怎样做，你才能释怀呢？”</p>
邱秋也噙着泪水，睨她一眼，咬牙切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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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死！”</p>
钟正荣一怔，忙道：</p>
“秋，你咋这样话呢？不能完全怪她。要恨就恨保密局特务，恨褚鹰。”</p>
陆萍起身：</p>
“不要责备他了，我能理解他心情。抱歉，我吃不下。朱主任，我想请几天假，不知可否？”</p>
朱大明自然理解此刻的她，是何种的心情，何种的尴尬，同情的点点头。</p>
陆萍缓缓起身，向各位鞠一躬。拎起包，缓缓离开。</p>
她走了几步停下，回头神情复杂，瞥一眼钟正荣和邱秋。</p>
她原来担心事情通透后，会有暴风骤雨。未曾想却是微风细柳，顿时释怀。</p>
就在这一刻，她心中滋生出一个念头。余生要为这父子俩做点什么，以作补偿。</p>
肖秉义看邱秋，不再是桌上猛吃猛喝之模样。坐那儿夹着筷子发呆，感觉他瞬间又长大了。</p>
李满叹一声：</p>
“钟副部长找到儿子了，骨肉至亲相认是迟早的事。可叹啊，我找到了父母，父亲却怪我逮捕了他，至今不认我啊。”</p>
朱大明看看李满，劝道：</p>
“满，你怀着阶级感情话做事，没错。你父亲有意见也正常。儿子抓老子，还要严惩。当老子的心里，肯定不是滋味。要想你父亲释怀，慢慢来吧。”</p>
他罢，转向肖秉义，借题发挥道：</p>
“任国粗同志跟俺谈心，你对他不友好。俺问了他在监狱见你的情况，终于琢磨出原因，也是囿于这股感情。他在监狱见到留用身份的你，自然没好脸色。而你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也有道理。俺看，全是误会。”</p>
他看肖秉义凝神窗外无语，继续：</p>
“肖秉义，我记得李满对你，比他做的还过分。相处久了，不也理解了吗？听俺的没错，找个会，双方沟通一下。俺在中间，做个和事佬。”</p>
肖秉义有些窘，否认道：</p>
“朱局长，你不要瞎琢磨，没有的事。我对他很尊重。好了，不提了。”</p>
钟正荣坐一边注视着肖秉义神情变化，见他否认，插话道：</p>
“肖秉义，朱主任可谓语重心长。无论有没有，男人应该有大地的胸怀。搞好同志关系，非常重要哦。”</p>
朱大明看肖秉义终于点头，心感甚慰，转问李满：</p>
“满，你父亲大概要判多少年？”</p>
李满摇头道：</p>
“不太清楚，据至少要判三年以上。如有立功表现，可以酌情考虑。可是他不是保密局册封特务，属于外围，知道情况不多，很难立功啊。”</p>
肖秉义听了朱大明一番劝慰，尤其钟正荣的补充，心情释然。听李满之言，提醒道：</p>
“李副连长，你应该继续做他工作。跟他联系的特务，至今未归案。你让他再仔细想想，世上很难有相同的人，就是孪生兄弟姐妹，也有区别。跟他联络的特务，肯定有特征。只要抓到一个，拔出萝卜带出泥，就立功了。”</p>
李满凝神一会，点点头：</p>
“有道理，我回去跟我妈清利害关系，让她继续做工作。哎，老肖，你不是会画像吗？他口叙相貌，你能画得出来吗？”</p>
肖秉义很有信心的：</p>
“他见过这个人，只要他能回忆得出主要特征，我便能画出来基本轮廓，再逐步修改。”</p>
他罢，心情骤然黯淡下去。</p>
虽然连破两案，却高兴不起来。没有抓捕到樊正和沈富中时的，那种酣畅淋漓的兴奋。</p>
心里似乎有缺憾：这是什么鬼案子啊？让人心绪不展，有劲使不上，浑身不自在啊。</p>
他心中的苦恼无法宣泄，自斟自饮，直到将自己灌的稀里糊涂。</p>
夜里醒来，嘴里不停的嘀咕：柳蕙，你为何到现在不回？难道你留上海了？</p>
他盼望柳蕙归来，盼得心急似火，坐卧不安，始终难以释怀。</p>
然而，见到柳蕙，特别是听到她带回的消息，让他又陷入困顿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