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护院，丫鬟</p>
套路太深，女鬼落泪。</p>
绣娘瘫坐在地上，眼一闭，头往后一仰，露出细白的脖颈子。</p>
今日她是断然没得活了，既然如此，你们想要做什么，那就痛快点来吧！</p>
“嘶，好疼——”</p>
绣娘痛呼一声，她双抱头，刚铺垫起来准备英勇就义的情绪瞬间被打断。</p>
却是徐青毫不留情的给女鬼后脑勺来了一巴掌。</p>
得亏是女鬼没有眼泪，不然此时怕已经崩溃大哭。</p>
想她活着做人的时候受人欺负，如今她死后变成鬼，本想着能够站起来，却没曾想做了鬼也要受人欺负。</p>
看着女鬼瘫倒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的模样，徐青喝道：“站起来给爷们好好话，别动不动就往下躺，再这样信不信我拿鞭子抽你！”</p>
徐青的鞭子，是他日常处理业务时，经常会用到的赶尸鞭。</p>
闻听此言，一身白裙铺地的绣娘麻溜站起，两只长有细长鬼甲的攥成一团，整只鬼跟个鹌鹑似的，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p>
一旁，逸真道长哑口无言。</p>
这还真是恶鬼自有恶人磨，之前女鬼跟着她的时候，可没见她有现在这样听话。</p>
“逸真道长一般怎么处理鬼物”</p>
徐青调教完绣娘，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冠。</p>
“不怕道友笑话，贫道生性不喜杀戮，遇见禀性尚可的妖魔则多是以度化为主，若有缘法，贫道偶尔也会带它们回五老观修行，平日里它们也能帮助观里看守山门”</p>
徐青继续问道：“那如果是遇见禀性不好的妖魔，道长又如何处置”</p>
“金鸾是邪魔天敌，等闲不需贫道出。”</p>
徐青听出了逸真言外之意。</p>
这坤道怕不是道行比金鸡还要高出许多！</p>
徐青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若真论起来，僵尸亦算鬼怪邪魔一类，要是一不留神让这女冠看出端的，终是不美。</p>
想及此处，徐青愈发留意收敛自身气。</p>
“不知徐道友打算如何处置这只阴鬼”逸真注意到了某人后退一步的动作，只是女冠心思纯净，并未多想。</p>
徐青摇头道：“不急，逸真道长若无要事，不妨坐下，听这女鬼讲一讲她的故事。”</p>
“故事”</p>
徐青搬来两张椅子，放在在足无措的绣娘跟前坐下，活像个面试招工的牙商。</p>
“绣娘，你此前不是要指着灯火发誓吗正好眼下逸真道长就在这里，你且把你为何要逞凶害人的事向道长解释明白，不要有丝毫隐瞒。”</p>
四更天，仵工铺里灯火跳跃，一只女鬼正在诉生前之事。</p>
徐青已经听过一回，大致就是老父女相依为命，家中无有青壮男丁，便被亲族登门欺压的那些腌臜事。</p>
这年头谁家中没有男丁，谁就容易受欺负。</p>
若是男丁年纪尚，偶尔还会发生亲族上门‘垂帘听政’的无耻行径。</p>
这些人心计之毒，有时甚至比帝皇家争权夺势还要过之。</p>
绣娘父亲亡故后，她的族叔和婶婶便自封为父母长辈，要将绣娘卖与城南的老鞋匠为妻。</p>
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p>
绣娘孤身一人，抵挡不过亲族欺压，最终选择服食砒石自戕。</p>
服毒之人的尸体面貌与寻常尸体不同，那些逼迫绣娘的亲族发现绣娘身死后，害怕官府追究，便将她的尸体运至坊外，架火焚烧。</p>
如此一干二净，等过上几月，谁又会知道这世上少了那么一对裁缝父女</p>
“焚尸绝户之仇，不能不报，除此之外，绣娘别无它念。”</p>
徐青问她可曾害过无辜之人，绣娘则对着灯火起誓，言道所杀之人皆是图谋不轨的恶人。</p>
“逸真道长对此事如何看待”</p>
女冠沉吟片刻，转而问向徐青：“道友如何看待”</p>
徐青呵呵一笑，道：“这女鬼受道长点化，本性算不上有多坏，只是欠缺管教。”</p>
“方才道长，曾把禀性尚可的妖魔拐带到观中，看守山门。”</p>
“起来，我除了这间铺面外，还有一处宅院缺个看守，若是道长不介意，这女鬼不妨就留在我身边，由我好好管教。”</p>
逸真无视女鬼投来求救的目光，颔首道：“道友本事不俗，想来能管教好这只阴鬼，贫道自然没有异议。”</p>
仵工铺里，绣娘悬着的心彻底死了。</p>
如果有可能，她宁可跟着逸真道长，当个粗使道童，也不愿去给徐青当什么护院打。</p>
那邪门男子本事大的很，哪需要她来当护院</p>
指不定对方心里憋着什么别的坏水，就等着霍霍她！</p>
“天色不早，逸真道长若是不介意”</p>
逸真闻言立时起身道：“贫道有落脚之地，就不搅扰道友了。”</p>
“道长不要误会，我是道长若是不介意，就请在此处等候，我有样东西要送予道长。”</p>
徐青仍记得胡宝松嘱托之事，他向逸真简单明缘由后，便来到柜台前，开始誊写洞玄符箓上的内容。</p>
逸真枯坐在铺中等待，半晌过后，她忍不住起身来到柜台前，看向徐青抄录的符箓经卷。</p>
绣娘则侧身坐在棺材上，目光空洞的看着铺门，外面是她已经失去的自由</p>
天将拂晓，远处传来鸡鸣。</p>
金鸾经过一夜恢复，已然能够站直身子，可惜它拍打翅膀想要报晓时，却依旧只能发出卡痰似的沙哑动静。</p>
徐青涂抹的剑毒非比寻常，这只雄鸡虽服用了解药，但被灼伤的嗓子想要恢复，怕是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p>
柜台前，徐青将誊录完善的纸页用线绳穿好，贴上封皮。</p>
随后在上面写下洞玄符箓四个字。</p>
逸真早前曾以无功不受禄为由，婉拒相拒，不过却被徐青打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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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这是老先生的一份心意。</p>
同时也算是道长游历途中的一份缘法。天予不取，必受其咎。</p>
老先生一份拳拳心意赠予，若是不取，也会伤了老人家的心。</p>
若按逸真往常的性子，哪怕徐青出一朵来，她也不见得会收受如此珍贵的赠礼。</p>
但想到胡宝松对她透露出的那份善意，她竟也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p>
“老胡和逸真道长的师父曾是故交，按辈分也称得上一句师叔，既是师长传授，道长便只管收下，切勿推辞。”</p>
送出符书，徐青又向逸真转达了两日后胡宝松要传法授课的邀约。</p>
见逸真应下，徐青乐呵呵道：“如此来我和逸真道长也算是半个师门，要是道长不嫌弃，我愿称呼道长一声师姐，毕竟总是道长来道长去的也显得生分。”</p>
逸真浅浅一笑，颔首道：“徐师弟。”</p>
眼看圆满完成了胡宝松交代的任务，徐青心情甚悦。</p>
“师姐无需见外，如此两日后我们再见。”</p>
逸真点了点头，不过在她离开铺子前，却又转过头，向徐青托付了一件事：“徐师弟，眼下天色已明，外面行人渐多，我这灵禽毒性初解，难免筋疲骨软，行不得远路，要是让人看见也多有不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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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师弟方便，可否让它在这里暂且静养两日”</p>
“此乃事，自然方便。只是我从未喂养过这类灵禽，也不知它平日里吃的什么食，喝的什么水”</p>
逸真笑道：“这鸡好养活，像五谷杂粮，糙米麦它都吃，不过起来，它最爱吃的还是糯米。”</p>
嘛玩意！</p>
徐青险些被这话呛到。</p>
糯米是五谷之精，太阳气最旺，能解尸毒，同时对一些普通行尸也有克制作用。</p>
虽然对徐青而言，糯米这东西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效果，但他却也继承了僵尸习性里对糯米的排斥。</p>
就像是有些人不喜欢吃香菜和鱼腥草一样。</p>
在丧葬行当里，人去世时，做法事的人也会在灵床周围撒上糯米，以防止尸气扩散，并在主家门口撒糯米以避邪。</p>
五谷之物均有驱邪除晦的些微作用，徐青早先不喜糯米，做法事时就常用白米替代。</p>
“怪不得这金鸡阳气那么壮，原来用食也有讲究。”徐青呲了呲牙子，心中难免对那金鸡有些‘厌屋及屋’。</p>
逸真没听出来徐青话里有话，她笑了笑，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袋糯米，放在案台上。</p>
“这是余剩的糯米，它若是想要饮食，就有劳师弟喂他一些。”</p>
徐青瞧了瞧约莫五十来斤重的米袋，又侧目看了眼逸真宽大的衣袖，猜测对方应该也有类似储物法宝的物件。</p>
目送逸真离开仵工铺，徐青转头就嫌弃的将那袋糯米丢给绣娘。</p>
“绣娘，那只鸡的饮食，就交由你全权负责。等过两日，我再领你去我那风水宝宅赴任。”</p>
水门桥宅院一直无人照应，对徐青而言，绣娘正是合适的人选。</p>
虽然严格意义上讲，她并不算个人。</p>
徐青对女鬼的道行并不看重，他看中的是对方恐吓人的天赋。</p>
这种天赋如果好好挖掘培养，将来纵使有不开眼的武道好造访他的宅院，怕不是也会被吓得夺门而逃。</p>
让我喂鸡绣娘看着那一口下去能把她当虫子活吞了的大公鸡，心里异常抗拒。</p>
可鬼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p>
喂就喂吧，当个喂鸡农妇，也总好过被那恶人强迫，做她不愿做的事情强。</p>
虽然喂鸡她也不大乐意就是。</p>
此时的绣娘还没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她毫无防备解开装糯米的布袋，下一刻袋口喷薄出鬼眼可见的灼目白光，糯米久经日光暴晒，吸收了足够多的太阳气，这东西向来就为阴邪之物所不喜。</p>
如今绣娘冷不丁被这白光冲脸，直吓得她尖啸一声，连连后退。</p>
那模样就跟姑娘见到了大长虫似的。</p>
“怎么回事”正研读符箓之道的徐青听到动静，侧目看来。</p>
绣娘指着布袋，仿佛里面有大恐怖，她颤声道：</p>
“米、糯米！里面有糯米！”</p>
“一惊一乍，不就是糯米，我还当你在里面看见耗子了。”徐青没好气的放下书册，随即起身来到布袋前，伸抓了一把糯米，摊开掌示意。</p>
“有什么可怕的，我养你可是让你吓别人的，你如此胆将来怎能成就大事”</p>
“过来，把张开。”</p>
徐青一把抓过绣娘不敢往前伸的，将一把糯米硬塞过去。</p>
“你家公子现在要静心读书，你还不快去喂鸡！”</p>
“”</p>
绣娘睁大眼睛。</p>
果然，他果然是把我当粗使丫鬟使的，什么度化阴鬼，让阴鬼修行都是假的，他就是想得到一个可以随意操使的鬼！</p>
灶台口，一身白衣飘飘的女鬼正心惊胆战的给金鸡喂食。</p>
那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第一次点爆竹的女子。</p>
玄玉坐在灶台上，当它看到金鸾吃米吃的欢快时，便也忍不住开口道：“那丫头，你家玄玉姐也要吃米，快送些过来。”</p>
玄玉根据过往在大户姐家住过的经历，有模有样的学了一句。</p>
“”</p>
绣娘默默抓来一把米，送到玄玉跟前。</p>
会口吐人言，而且能让金鸡都俯首帖耳的猫，必然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大妖怪。</p>
伺候完猫和鸡，绣娘拎着刚添完水的木瓢，飘到水缸跟前，开始对着古井无波的水面顾影自怜。</p>
‘你你，被人欺负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被鸡和猫压上一头</p>
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p>
然而，此时水面之上，却连半个人影也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