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谷仓妖患</p>
日子如流水，转眼一个月过去。</p>
仵工铺迎来送往，接洽了七宗出殡业务，两宗超度法事，还有一些零碎的丧葬买卖。</p>
徐青估摸着客流量，不断改进经营策略。</p>
那些有能力寻他出殡的多是殷实之家，偶尔有拮据之人过来光顾，也是两餐无忧的寻常人家。</p>
而那些灾民乞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光顾他的店面，跑到这里来置办后事。</p>
为避免潜在客源流失，徐青特地往城门布告栏增添了新告示，同时又在流民乞丐喜欢聚集的旱桥底下、破旧宅院、荒废庙宇等处广作宣传。</p>
这年头江湖八大门要门子弟众多，朝廷管也管不过来，那些打莲落，唱鼠来宝的乞丐业务能力相当出众，收了徐青的利事，便把他的丧葬铺子广为编排，四处宣扬。</p>
现如今只要有人路过旱桥底下，就总能听到乞丐打板唱词的动静，那些乞丐也很会来事，要饭的时候不唱这晦气的词，等到闲着没事的时候，便会打着板作为消遣。</p>
这不，眼下水门桥旁，就有乞丐在打板：</p>
“瘸丐冻死城隍庙，</p>
他赊香烛借板车。</p>
生前未吃几分饱，</p>
今日纸马双份扎。</p>
白灯笼，纸钱飘，</p>
城南老店夜长明。</p>
三枚铜板换薄棺，</p>
世上还有善人徐。”</p>
这些词谈不上丁点文雅，不过却也朗朗上口。</p>
除了这些有才艺的乞丐，徐青还把目光放到了那些整日在街上闲跑玩耍的孩童身上。</p>
有拿着人、风车等各种玩意的孩童在街上边跑边跳，嘴里还唱着童谣——</p>
“孝子当衣葬病母，</p>
孤女哭灵缺孝衣。</p>
他剪了自家寿材布，</p>
拿去裹你爹娘骨。</p>
黄泉路上风寒重，</p>
世间自有人心暖。”</p>
又有书人拿了徐某人赠送的故事话本，便免费为他插播丧葬广告，茶楼里常听人讲——</p>
“阎罗殿前让座迎，</p>
阳间欠你万贯财，</p>
阴司许你引路名。</p>
黄泉路上灯万盏，</p>
尽是生前赊账人”</p>
临河的风气不知何时变得阴间起来，期间衙门没少找徐青谈话，但奈何人做的是正经买卖，巡房衙门的师爷、仵作、捕头捕快又多与他相识，便也都睁只眼闭只眼，权当年轻人瞎胡闹，等过了这一阵，兴许就好了。</p>
除了铺子生意一片欣欣向荣外，在这月余时间里，猫仙堂的香火也突破了万缕大关。</p>
人们口中常的万缕香火，指的便是寺庙观宇的香火鼎盛到了一定程度，而万缕对标的往往都是些大寺大观。</p>
一个月时间，猫仙堂惩治放羊倌，推倒送子庙，降伏妖虎带来的后续影响才算彻底发酵，徐青也见证了堂口香火从每日一百来缕，增长到每日三四百缕的转变。</p>
不过等到今日，香火的增势已经有了颓态。</p>
徐青并不意外，毕竟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人，才是大多数。</p>
那些曾受过猫仙堂恩惠的人，能烧过一回香作为感谢，就已经算得上是内心虔诚，等再次想起祭拜的事，兴许就要等到逢年过节，或是有求于仙家时，才可能会燃起那一缕香火。</p>
</p>
期间隔壁纸扎铺的吴家嫂子有了儿媳陪伴，整个人也有了神采，徐青还给了张婉一个差事，让她帮忙经营纸扎铺相邻不远的寿衣店。</p>
这人只要有事做，心里就不会想太多偏激的事。</p>
有了张婉经营寿衣店，大壮、二壮兄弟俩便回了关门村，继续经营分堂香火。</p>
不过在关大壮离开之前，传堂的黄六帮总堂圈来了一个活——津门贮谷粮仓闹鼠患。</p>
津门粮仓不比一般门户，里面仓廒众多，看管粮仓的啬夫、仓佐平时没少为这些耗子置气。</p>
耗子药没少下，猫也没少请，可就是不起效果，直到廪吏官巡察时，看见了粮仓里一闪而过的硕大鼠影，方才明白这是有耗子成了气候，当了鼠王，所以才不食毒饵，不惧那些凡猫。</p>
徐青从黄六口中得知此事后，便带着玄玉和关大壮一块儿去了趟津门府城。</p>
若是黄六圈来别的活，他还不敢打包票，有把握解决，但闹耗子这事儿</p>
他猫仙堂里的大猫猫又不是摆设。</p>
来到津门府，徐青依照路数，央请口才好的郭东阳当和人，寻那掌管粮仓的廪吏官，引荐自家的堂口。</p>
大雍朝这些年多灾多难，隆平帝在位时，常不思己过，反而将国运连年不顺的原因，尽数归咎在鬼神外物身上。</p>
当时隆平帝不舍得下拨赈灾款，却舍得费大批钱银，用来督造高逾百丈的祭天台，同时推行祭典仪式，主张哪里不顺祭哪里。</p>
景兴皇赵冗‘荣登’皇位后，不光继承了大统，同时也继承了快要修建完成的祭天台，而雍朝的祭祀之风也被赵冗推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p>
在徐青眼中，大雍的祭祀之风，在某种意义上也能反映出它病入膏肓的程度。</p>
不然津门帮被剿灭后，官府也不会在埠口举办佛事，让白水寺的和尚开讲佛法了。</p>
津门贮谷粮仓的廪吏官显然也深谙此道，既然猫仙堂有这么灵验，那就从廪库里拨些钱粮，用来做祭祀法事。</p>
按道理猫仙堂并不需要这些表面文章，但人廪吏官了，若是你不肯接受大办，那粮仓的事，便也不用你猫仙堂办了，他去找白水寺的和尚也是一样。</p>
和尚抓老鼠</p>
徐青很难想象廪吏官是怎么把这两样东西凑到一起的，这业务它也不对板啊！</p>
玄玉倒是因为祭祀仪式的事兴奋了一整天，这可是大庙大观才有的待遇，猫仙堂能让官府如此对待，岂不是它和徐青开的堂口也步入了上流圈子</p>
然而，等到第二日，玄玉看着那三尺见方的祭坛，以及上面供奉的仨瓜俩枣，猫猫震惊的许久都不出话来。</p>
五千两银子的专属祭祀款项，结果就弄了这么个法坛</p>
便是徐青念诵役使猖兵咒，召唤猖兵的法坛，也比这桌子大上不少。</p>
郭东阳见怪不怪，他对祭祀一事没多大兴趣，反倒是对徐青能够驱除鼠患的事颇为上心。</p>
一个科举初试名列第四的年轻秀才，却无意官场争名，反倒做起了丧葬行当的白事生意，如今更是带着一只玄猫，欲要铲除贮谷粮仓里的妖鼠，这种怪诞离奇的事本就不多见，若徐青真降伏了妖鼠</p>
郭东阳觉得自个的东阳游记，兴许能再新添一笔。</p>
津门粮仓占地极广，东西长约二百四十丈，南北宽约三百二十丈，内里有数十座缸式地下粮窖，最大窖口有近十丈宽，最深的粮窖距地面足有五丈，总体储量可达千万石。</p>
这里不光是长久贮存米谷的地方，同时也是津门漕运转输粮草的枢纽。</p>
徐青望气术展开，发现贮谷粮仓里满是五谷之气，根本看不到丝毫妖气显现。</p>
“粮仓真有妖鼠”</p>
“那是自然，本官亲眼所见，还能有假”</p>
徐青狐疑道：“若真有妖鼠，为何不让缉妖司前来捉妖”</p>
廪吏官摇头道：“缉妖司的人倒是来过一回，但这妖鼠会遁地之能，底下仓廒、粮窖颇深，总不能妖鼠跑到哪里，就把哪里的粟谷移空。”</p>
“妖鼠藏匿在粮草深处，这些粮草反倒成了它的倚仗，缉妖司不能放火，也不能投毒，这事是顽癣之疾也不为过，不然你当我等为何会病急乱投医，去信你这‘土郎中’”</p>
徐青瞥了眼那廪吏，土郎中能值五千两祭祀银</p>
“你且看看如何惩治那妖鼠，若实在没辙，便留下些毒饵，或是把这猫留下，总归不能白来。”</p>
徐青眯眼看向那口无遮拦的廪吏，道：“你只除不得妖鼠，可要是我除了妖鼠又该如何”</p>
廪吏笑道：“除了妖鼠自有赏银。”</p>
徐青摇头道：“我们出马仙不贪恋俗银，只希望大人到时能将那妖鼠游街示众，向津门百姓一声我猫仙堂的功绩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