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老约翰的异常</p>
于勒循声望去。</p>
在他的身侧，蹒跚而来一名陌生的老人。</p>
诡异的是，他却听不见这老人身上是否有传出血液涌动的潮汐之声。</p>
“有些意思是我听不见，还是没有”他挑了挑眉，决定暗中跟上此人。</p>
他的行动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维持静默这一行为，本身就是这祷文，亦或者仪式的一部分。</p>
公墓内静谧得可怕，只有偶尔的风声穿过树林，发出簌簌声响。</p>
周围歪斜的墓碑笼罩在朦胧光影中，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无数双窥视的眼睛。</p>
老人脚步蹒跚，却没有发出半点拖沓的脚步声，这种异样的安静让于勒愈发警惕。</p>
每一步踏在落叶上，于勒都要控制力度，以免发出声响打破“静默”。</p>
越往墓地深处走，林间淤积的雾气就越发浓重，丝丝缕缕缠绕在墓碑之间。</p>
一路上，于勒耐心地观察着这名老人的情况。</p>
皮肤干枯，双目无神，身形佝偻。</p>
抛去听不见血液潮汐之音这一点以外，行动也十分僵硬，就好似有股执念在驱使着老人的行动一般。</p>
没多久，老人停留在了一处墓碑之前。</p>
这里已经是公墓的深处，除了守墓人和没事干的，几乎没人会来这里，连路过都不会路过。</p>
而墓碑上的文字，也不知历经了多少年月，早已消磨在了时光之中。</p>
老人摩挲着石碑，嘴唇带着胡须动了动，浑浊无神的双眼仿佛有了一丝神采。</p>
于勒躲在不远处的墓碑后，屏气敛息，紧紧盯着老人。</p>
墓碑的轮廓在雾气里影影绰绰，透着莫名的压迫感。</p>
老人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嘶哑到极致的声响：</p>
“我来看你了”</p>
他没有流泪，只是喃喃着，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石碑。</p>
摩挲了一阵子后，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束干瘪的百合，放在坟前。</p>
在他放的位置，还并列着许多支杆，唯有从那些尚未彻底干瘪的瓣上判断，这些束，过去都是百合。</p>
老人依旧摩挲着石碑，动作却渐渐带上了些滞涩感。</p>
“我要走了，下次来看你，可能就要很久以后了。”</p>
他仰起头，发出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叹息。</p>
那声音像是硬生生从声带中挤出，带着无尽的哀伤与不甘。</p>
紧接着，他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动起来，原本干枯的皮肤下，似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p>
见状，于勒双目微眯。</p>
他竟然从这老人的行为中，“读”出了某种密传所留下的影响。</p>
纯白之礼</p>
品质：二阶影响</p>
效果；当环境中存在该影响时，亡者将可复生。</p>
介绍：当我起它时，我的双唇不会因寒冷而结霜。每次都是如此。</p>
老人的双缓缓从石碑上滑落，十指弯曲如钩，指甲瞬间变长，泛着森冷的光。</p>
他的肩膀开始耸动，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眼神变得如野兽一般。</p>
他似乎闻到了生人的味道，回过头来嗅探着，但却一无所获。</p>
显然，是仪式起效了。</p>
见此，于勒眉头微皱。</p>
在刚才那短暂的时间里，老人像是完成了从人性到兽性之间的转化。</p>
浓郁的冬之法则在老人身上交织，虽然行动，但却死气沉沉。</p>
无疑，站在他身前，刚才还与活人无异的老人，分明就是个食尸鬼。</p>
“我怎么刚才听不见血液奔腾的潮音”于勒摇摇头，心下了然。</p>
食尸鬼早已死去，血液业已干枯，自然没有血液的潮汐起伏。</p>
按照之前少年的法，食尸鬼会重复生前的行为习惯。</p>
也就是，眼前老人吊唁的行为，便是食尸鬼所重复的行为习惯</p>
可刚才那老人的表现，比他想象中的富有生气多了——甚至，稍微遮掩一下，便与生人无异。</p>
有些意思这就是冬之准则么逝去与不尽然逝去之物的准则。</p>
老人摇摇晃晃地往公墓深处接着走去，见此，他心翼翼地跟上。</p>
他倒要看看，这“食尸鬼”要去哪。</p>
脚下的落叶被踩得簌簌作响，尽管于勒已经极力控制，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每一丝细微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令人不由得担心仪式被破坏。</p>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些食尸鬼并没有比深潜者强到哪里去——但他仍然会对其抱有足够的警惕。</p>
彻底变成于勒印象中的食尸鬼后，老人的脚步沉重而拖沓，与之前的轻盈判若两人。</p>
每一步都似拖着千钧重担，刺啦地踩碎着落叶，在空旷的公墓中回荡。</p>
随着深入，树木愈发茂密。</p>
枝叶相互交错，几乎将天空遮蔽。</p>
仅有的几缕阳光艰难地穿透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地上形成一片片诡异的图案。</p>
于勒看得出来，到了这个深处，平常或许连守墓人都不会来。</p>
他没有看见任何生人在此活动的痕迹，起码表面上没有。</p>
而周围墓碑的形制，也与外围的那些大相径庭，显然是不知多少年代之前的了。</p>
一层层墓碑往密林深处延伸着，无声地记录了布兰库格世代属于死亡的历史。</p>
他敏锐地察觉出一个问题——相对于布兰库格本身的大来，这处公墓的规模似乎显得过于诡异了。</p>
在进入公墓之前，他甚至能隐约听见远方海浪的声音。</p>
但他已经深入公墓许久，眼前却仍然是一成不变的密林，丝毫看不出半点“岛屿风光”。</p>
天空中忽然回荡着乌鸦的嘶鸣声，令于勒悚然一惊。</p>
他猛地转头，看向老人所在的方向——空无一物。</p>
不知什么时候，老人竟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而他却毫无所觉。</p>
“看来保持谨慎是对的”于勒扯了扯嘴角，望向地面上老人行进的痕迹。</p>
虽然老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但地上却留下了一串脚印，一路蔓延向深处。</p>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确认这会儿还在正午时分，便就接着往里走去。</p>
祭司既然黄昏之前最好就离开，那他自然不会不听。</p>
顺着脚印，于勒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一座的坟包，已经被人刨开，棺材散乱一地。</p>
令他意外的是，在这座坟包旁，还蜷缩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老约翰。</p>
对方正闭着眼，如婴儿般恬静地酣睡着。</p>
他没有打扰老约翰，而是先疑惑地把脑袋凑到坟包上，看了一眼坟里有些什么。</p>
棺材中空无一物，仅有灰尘分布的痕迹显示出，里面曾存放过一具尸体。</p>
于勒忍不住皱眉。</p>
这棺材总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抗拒。</p>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老约翰，在心头思索道：</p>
这坟包，莫非是老约翰刨的可他是守墓人，怎么会干这种事或者另有隐情</p>
“醒醒！”</p>
他伸出，在老约翰的肩膀上晃了晃。</p>
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呵欠，忽然猛地一下惊醒，下意识在身旁摸索着什么。</p>
摸索了两下没摸到，老约翰这才抬起头，看见眼前的于勒，愣了一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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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勒先生”</p>
于勒盯着老约翰，不咸不淡地道：</p>
“你可让贝尔担心坏了。”</p>
老约翰抿了抿嘴，喃喃道：</p>
“抱歉，我会和他道歉的。”</p>
在于勒的搀扶下，他勉强站起身来，又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被刨开的坟包。</p>
于勒注意到了老约翰的视线，不经意地问道：</p>
“这坟是你刨开的吗”</p>
老约翰几乎是下意识地答道：</p>
“是不，不是。”</p>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p>
于勒看出他像是心里有鬼，挑了挑眉，道：</p>
“那你是怎么跑到这边来，还一晚上不回去的”</p>
老约翰摇摇头，没话。</p>
见到老约翰这模样，他语气严厉了些：</p>
“我问过祭司了，你既然是这里的守墓人，难道会不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p>
老约翰沉默了一下，道：</p>
“没什么，真的，对于连累你们的行为，我表示抱歉。”</p>
完，无论于勒怎么接着追问，他都只是一言不发。</p>
于勒倒也没多问，而是留了个心眼，记下了今日所见的种种异常，打算等黄昏问一下祭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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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离开公墓，便没有再碰上食尸鬼了。</p>
外面之前那卖书的老头所的确没错，正常情况哪会碰上那么多食尸鬼，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才对。</p>
离开公墓，带老约翰回到家中后，时候已接近黄昏。</p>
离着老远的距离，于勒就已经能看见，少年在门口等待着他和老约翰的归来。</p>
看见门口等候的少年，老约翰似乎略有些动容，脸色变幻了一阵子后，最终叹了口气。</p>
“爷爷！于勒先生！这边！”少年兴奋地挥着。</p>
少年满脸焦急，待两人走近，一下冲到老约翰身前，声音带着哭腔：</p>
“爷爷，你可算回来了，我担心死了！”</p>
老约翰轻轻拍着少年的背，眼眶微微泛红，却依旧沉默不语。</p>
于勒看了眼天色，对老约翰道：</p>
“我得去找祭司了，有些事要问清楚。”</p>
老约翰叹息一声，道：</p>
“多谢您了。”</p>
少年也跟着连连鞠躬致谢，就差跪下来了：</p>
“多谢先生把我爷爷带回来！”</p>
于勒对此只是轻轻点头：</p>
“事一桩。”</p>
随便又扯了几句后，老约翰带着少年走回房屋。</p>
于勒则凝视着老约翰的背影，等到门缓缓关上，他才耸耸肩，转身朝着修道院的方向走去。</p>
夕阳余晖下，镇的街道拉出长长的影子，寂静得有些压抑。</p>
偶尔有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在这昏黄的氛围里更添几分寂寥。</p>
修道院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显现，破旧的围墙爬满青苔，透着岁月的沧桑。</p>
门口亮着灯光，站着一名守卫。</p>
见于勒到来，他笑道：</p>
“祭司先生在里面等您，快去吧。”</p>
于勒踏入修道院。院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香味。</p>
昏黄的灯光在微风中摇曳，将四周的墙壁映得忽明忽暗，影子也随之扭曲晃动。</p>
他沿着熟悉的通道前行，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p>
终于，于勒按照指示，来到了祭司所在的房间。</p>
门半掩着，透出的光线比外面稍亮一些。</p>
他抬推开门，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p>
祭司坐在一张古朴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卷古老的羊皮卷，烛光在他的鸟骨面具上跳动，勾勒出神秘的轮廓。</p>
“您来了。”</p>
祭司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屋内的寂静。</p>
于勒注意到，对方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p>
“现在就走”</p>
闻言，祭司沉默了一下，缓缓道：</p>
“稍等一会，我需要再稳固一下食尸鬼墓地的封印仪式。”</p>
食尸鬼墓地于勒沉吟半晌，道：</p>
“我把老约翰找回来了。”</p>
祭司点点头：</p>
“我知道。”</p>
他盯着祭司，缓缓道：</p>
“我还在公墓里看见了一只食尸鬼。”</p>
于勒将所见的那食尸鬼老人表现，以及路上所见的种种异常细细地讲述而出。</p>
虽然看不见祭司的表情，但他能从其不自觉前倾和正襟危坐的姿势看出，这些消息对于祭司也并非事。</p>
听完后，祭司长叹一声，道：</p>
“不断有食尸鬼挣脱食尸鬼墓地的封印，离开到外界，这是很不好的征兆。”</p>
于勒眉头微皱，道：</p>
“食尸鬼墓地我原本还以为是某种邪恶的地方，没想到，看起来其实是封印邪恶所用”</p>
祭司摇摇头，自嘲道：</p>
“邪恶也许对那样的存在来，所谓邪恶与正义之分，就像孩童之间的争执一般可笑。”</p>
完这话后，他顿了顿，道：</p>
“至于您所的老约翰的异常我怀疑，他在里面接收到了某些存在所遗留的知识，是否是坏事还有待进一步观察。”</p>
于勒沉吟了一会儿，道：</p>
“那副棺材给我很不舒服的感觉，不像活人所用。”</p>
祭司淡笑一声：</p>
“难道还有活人用棺材的”</p>
“不，”于勒严肃地摇摇头，“哪怕是死人住的棺材，也是活人所铸的。”</p>
“但是，那棺材给我的感觉，根本不像是醒时世界的事物。”</p>
祭司闻言，低下了脑袋，道：</p>
“我对于神秘学的了解其实并不多，既然您如此，那我会多留意老约翰的。”</p>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p>
过了不知多久，祭司终于缓缓起身。</p>
“走吧，我带您去见一见那所谓的‘噤声居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