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提拔官职</p>
右内史的郡曹数量多达二十几个，由于司职不同，有着主次、亲疏的区分，二十多个郡曹通常被称为列曹。</p>
郡太守最为亲近的郡曹，被称为门下五曹。</p>
功曹就是门下五曹，主选署功劳，也就是一郡所有郡吏的任免和赏罚。</p>
功曹在郡府的地位，是一郡最为尊显的属吏，常有太守委政于功曹的事例。</p>
在太守空缺等的情况下，功曹在郡府中职总内外，可以决定一切，相当于暂代太守的官职。</p>
左、右内史是朝廷直辖的郡，与郡国平级，右内史是直辖郡的意思，也是太守的意思。</p>
右内史出现了空缺，引得长安令和五位陵邑令的争夺，郡官寺的一切事务暂时是功曹视事。</p>
功曹在听事堂见到了一身赭色囚衣的郭解，犯了难，一脸的愁容，看着一个的吏员，感到了棘。</p>
一来，郭解是虫皇柔的宾客，扯断了茂陵令四肢，多半是曲成侯的长子虫皇柔安排他去做。</p>
真正触犯汉律的人是虫皇柔。</p>
二来，平阳公主很满意郭解献上的人彘，给出了犒赏，甚至把私属卫君孺许配给郭解。</p>
以卫君孺的玉容珠貌，引起公卿列侯的觊觎，却被平阳公主嫁给了郭解，可见郭解深得长公主的欢心。</p>
偏偏</p>
茂陵令又是丞相窦婴的宾客。</p>
平阳公主和丞相窦婴，右内史都得罪不起，何况是暂代右内史的功曹。</p>
“郭解去掉囚衣。”</p>
功曹只想装糊涂：“还没开始鞫狱，没有给郭解定罪，暂且不能给他套上一层囚衣，等到审讯结束，再给他套上一件赭色囚衣。”</p>
狱史大喜，本来就没想过给郭解套上囚衣，开始鞫狱以前，临时找了件干净的赭色囚衣套在外面。</p>
开始鞫狱了。</p>
功曹又在犯难了，心中暗骂郡决曹跑的快，刚刚得知茂陵令被做成人彘的消息，立即告假回家，消失的无影无踪。</p>
功曹原来是想找来决曹，进行鞫狱，审讯郭解，把难题踢给执掌刑狱的决曹。</p>
虽然两人都是郡曹，但功曹是郡之极位。</p>
门下五曹被称为豪吏。</p>
决曹不得不听从功曹的安排。</p>
谁料，决曹也是个滑头的积年老吏，听到一点风吹草动，立即就躲回乡里，告假的理由还是给父母尽孝。</p>
大汉重视敬老、孝道，功曹再是气恼，也不能派人去把决曹找回来。</p>
食时（9：00～9：45），郭解从寺互狱带到长安官寺，开始进行鞫狱，审讯他和茂陵令互殴，导致茂陵令被打断了四肢的案子。</p>
一直到日中（：5～2：00），鞫狱还没开始。</p>
功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干坐在听事堂，一句话没，几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又闭上了嘴巴。</p>
唉。</p>
变成一声深深的叹息。</p>
“茂陵令的伤口可曾出现铁器割裂的痕迹。”</p>
不能继续拖下去，无奈，功曹只能开始鞫狱，扭头看向一旁的属吏，询问茂陵令的伤口。</p>
互殴能把臂打的断掉</p>
鬼都不信。</p>
不过，只要茂陵令的四肢没有出现利器割裂的伤口。</p>
确实是撕裂。</p>
只能判一个互殴。</p>
郭解也就从斩首弃市，变成了剃掉胡须的耐刑。</p>
功曹看着站在听事堂内的郭解，不得不感慨，即便他是从一个县吏一步步爬到郡功曹的位子，被人尊称一句豪吏。</p>
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般躲避刑罚。</p>
用刑代替大刑。</p>
汉律简直是被郭解玩的样百出。</p>
“不曾见到铜铁器的割裂伤。”</p>
属吏拿出一卷辞服，也就是笔录，上面清晰记录着查验茂陵令伤口的过程，摇头道：“根据辞服的记录，茂陵令的伤口是撕裂伤，很像是互殴导致的伤口。”</p>
属吏只是一名史，相当于功曹身边的一名书记员，不应该出带有误导意思的互殴两个字。</p>
他出伤口是撕裂伤，就可以闭嘴，不能继续往下出带有主观判断的话。</p>
属吏出口的原因，在于他这名底层吏，也是卫广大宴宾客，广交底层好友中的一位好友。</p>
当然偏向于卫广的姊婿。</p>
官场上，有时一些微不足道的人物，却能带来很大的影响。</p>
属于典型的做不甜，做醋很酸。</p>
秘书、书记员、司、保姆都是做不甜做醋很酸的典型人物。</p>
一个人提拔的前夕，大领导身边的这种人故意出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很有可能给断送提拔者的前途。</p>
人物也有大用。</p>
“呼——”</p>
功曹长松一口气，听到属吏出一句互殴的撕裂伤，终于可以放心的鞫狱。</p>
今天的判刑，只要一切符合汉律。</p>
事后，谁也找不到功曹的麻烦。</p>
“耐刑吧。”</p>
功曹下定了决心，就不再拖延，直接进行了读鞫，即开始宣判。</p>
“郭解没有使用铁器或者铜器，只是互殴，造成了茂陵令的四肢断裂，判处郭解一个耐刑。”</p>
功曹读鞫结束，出郭解的最终刑罚。</p>
饶是功曹做了二三十年的官吏，也是忍不住觉得荒诞，最后只判了一个耐刑。</p>
互殴怎会把双、双脚等四肢全部殴打断裂。</p>
虽然荒诞可笑，但是按照汉律就是要判处一个耐刑。</p>
功曹摇了摇头，身为郡之极位的豪吏，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p>
“郭君请吧。”</p>
狱史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身后几名狱史搬来一张卧榻，摆放在听事堂，直接让郭解躺在卧榻上，不是躺在冰凉的夯土地面。</p>
功曹的脸容抽了抽。</p>
这是行刑，还是跑到右内史的听事堂享乐来了</p>
搬来卧榻的狱史，是寺互狱的狱吏，不是右内史的郡狱狱吏。</p>
寺互狱又是北军的军狱。</p>
功曹无权干涉，也不敢干涉北军的事，除非嫌弃自己的命长。</p>
包括功曹在内的众多右内史官吏，一脸的古怪，看着一名刑徒郭解躺在听事堂，遭受剃掉胡须、鬓角的耐刑。</p>
即便有刚正的右内史官吏实在看不下去，也不敢张嘴呵斥，只能眼睁睁看着郭解躺在卧榻上。</p>
谁让行刑的狱吏，是寺互狱的狱史。</p>
“郭解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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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史按照耐刑，剃掉了郭解的胡须、鬓角，又让两名狱史端来一盆清水。</p>
郭解站在大釜盛的清水旁边，摸了摸下巴，笑了：“年轻了十几岁，这才像一名少年，不是满脸胡须的汉子。”他轻轻颔首，从皂衣的怀中，拿出一算三铢钱扔给狱史：“你带着兄弟们去东市喝几杯，这些钱就当是辛苦你们了。”</p>
狱史忙脚乱的接过来三铢钱，如蒙大赦，伸出皂衣袖子擦了擦脑门的细汗。</p>
几名狱史满脸的喜色。</p>
一算钱是一百二十钱。</p>
三铢钱的数额倒是不少。</p>
狱史却不在意。</p>
真正在乎的是，郭解给出了喝酒的赏钱，也就是不怪罪他们剃掉郭解的胡须。</p>
郭解在右内史官吏更加奇怪的眼神中，迈步走出听事堂，一脸的欣喜，看不出任何遭受耐刑羞辱的痛苦。</p>
似乎剃掉胡须是一件高兴事。</p>
功曹忍不住感慨道：“郭解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个做大事的人。”</p>
右内史的一众官吏纷纷点头，很是认同功曹的话。</p>
“姊婿！”</p>
“姊婿！”</p>
“郭君！”</p>
卫广、义纵、莽通、虫皇柔、安国少季几人在右内史的郡官寺门口，焦躁不安的等候郭解，瞧见他从官寺走出来，立即围了过去。</p>
卫广笑道：“姊婿遭受了耐刑，年轻很多，看起来比起过往倒是英俊几分。”</p>
“善。”</p>
虫皇柔先是一愣，玉脸叹息道：“原来郭君是个少年，年纪就能弁虎，徒捶死一只猛虎，看来郭君比我预料中还要更加骁勇。”</p>
“走吧。”</p>
郭解笑了笑，坐上一辆安车：“我现如今是罪吏，不能继续担任郡邸长，听安国少季在闾里买了一处曲尺宅院，暂时住在你家几日，不会打扰你和杜从母多久。”</p>
罪吏是七科谪中的一个。</p>
无法担任官职。</p>
除非有特殊的恩典，方能继续在官寺做官。</p>
郭解不急。</p>
急的是快要上计的赵禹。</p>
还有缺钱快要缺疯了的桑弘羊。</p>
至于张汤嘛。</p>
也很急。</p>
缺少一个敢于罚没豪强家产的属吏。</p>
“不打扰。”</p>
安国少季的心绪低落：“自从吏帮着杜从母赎黥，杜从母没有跟着吏在长安的闾里过日子，直接返回了母族的乡里，再也不会见吏。”</p>
郭解瞥了一眼满脸悲伤的安国少季，只觉得有趣，看似伤感，其实再过几天就会把杜从母忘记。</p>
安国少季又不是舔狗。</p>
悄悄相反，安国少季总能把女人变成他的舔狗。</p>
也不知安国少季怎么做到。</p>
在哄骗女人方面的本事，不比虫皇柔的剑术逊色。</p>
安车顺着旁道，停在长安官寺附近的闾里门口，几人下车，步行走向曲尺宅院。</p>
“你的宅院怎会在这处闾里”</p>
郭解诧异道：“长安官寺附近的闾里，地价昂贵，一座曲尺宅院甚至能够卖到数十万钱，你上次分到的钱帛是十金，十万钱已经很多了，却也不够在官寺附近的闾里买一座曲尺宅院。”</p>
宅是面积。</p>
一宅是三十步见方的土地，大概三十平米。</p>
曲尺宅院至少有二十宅，相当于六百平的别墅，不，已经算是一个庄园了。</p>
安国少季分到的十金，能在长安买几宅土地差不多用完所有的钱帛，不可能买来一座二十宅的曲尺宅院。</p>
“这个”</p>
安国少季讪笑一声道：“不不是买来的一座曲尺宅院，吏为了郭君的事，没少拜访右内史的右曹，郡市掾的夫人，看看上了吏，得知吏想要买宅院，就把这座曲尺宅院卖给了吏，市价一金。”</p>
又被四十岁以上的夫人看上了</p>
郭解哑然失笑。</p>
早就安国少季很快就会忘了杜从母。</p>
果不其然，安国少季忘记的速度，比起郭解预料的还快。</p>
卫广看了一眼安国少季，又看了一眼虫皇柔，啧啧称奇：“看来虫皇柔有对了，脸蛋真正值钱的人是安国少季，比起虫皇柔还要值钱。”</p>
在场众人走进曲尺宅院，瞧见宅院还有两名奴，一名大婢，全是市掾夫人留下来伺候安国少季的奴婢。</p>
一个奴市价一万五千钱，两名奴就是三万钱，一名大婢的市价是两万钱。</p>
再次送给安国少季五万钱。</p>
众人重重点头，很认可卫广的话。</p>
郭解笑了，那是当然，安国少季可是软饭硬吃的典范。</p>
几人跪坐在客室，大婢带着两名奴，很快送来黍酒和薤、腊，摆放在食案上，躬身退出了客室。</p>
“茂陵令活该变成人彘。”</p>
卫广愤懑不已的道：“害得姊婿失去郡邸长的官职，变成七科谪的罪吏，没有恩典，不能继续做官。”</p>
“呵。”</p>
义纵冷笑一声道：“等到平阳公主看腻了茂陵令的人彘样子，我亲把茂陵令带到长安狱，让他尝一尝秦代的酷刑。”</p>
两名妻弟愤恨不已。</p>
倒是郭解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似是不在乎罪吏的身份，没把失去郡邸长的官职放在心上。</p>
“嗯”</p>
虫皇柔的眼波流转，狐疑道：“郭君难道不想做官，继续在官寺当个有权的吏员像你这般心胸开阔，一点都不着急的人，倒是第一次见到。”</p>
他见过很多人为了一个的吏职，争的头破血流，曲成侯的大第室更是经常出现一些远房的虫氏族人。</p>
远房族人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p>
求官。</p>
希望曲成侯赏赐个一官半职。</p>
郭解镇定的道：“着急的人不是我。”</p>
“郭君可在”</p>
这时，长安官寺的一名书佐，急匆匆走进客室，朝着郭解作揖。</p>
书佐恭喜道：“恭贺郭功曹，长安令派遣吏过来传递一个消息，征辟郭君担任长安官寺的功曹，明天就赴任，只是需要郭君拿出一些钱帛赎耐。”</p>
赎耐，是用钱帛赎去耐刑。</p>
“嗯”</p>
郭解听到书佐出一句功曹，饶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受到重用，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征辟功曹。</p>
他现在是首都的组织部部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