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94降魔为神佛，入魔为劣等</p>
李存孝在蒋家庄园门前勒住了缰绳。</p>
赤骊哼哧打了个响鼻，马上的青年一时间有些恍惚。</p>
他今天是来相亲，其实当张力士和蒋睿谈妥之后，这桩事就已经成了。</p>
他的意愿，蒋琪的意愿，都不怎么重要。</p>
原本他以为这一天不会来的那么快，谁知道蒋睿那边竟然像是比张力士更急，三两下就拍板下来。</p>
“看来蒋家和内城的其他家族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p>
李存孝翻身下马，看着门口谨慎微迎上前的护卫，顺递过缰绳，心里却在想，等下见了蒋家父女该什么话。</p>
头一回见家长，难免紧张。</p>
但正当那门前的人伸来接的时候，李存孝忽然拽住了缰绳，沉声问道：</p>
“你家主人呢”</p>
那人面色不变，“主人在里面等您呢。”</p>
“李镖头，您把马交给我，里面自然有人来迎接您进去。”</p>
“哦，这样啊。”</p>
李存孝紧握缰绳的松开了些，那护卫悄悄松了口气，正要来接，冷不防又听到发问：</p>
“你家主人可曾设宴”</p>
妈的，这李三郎真是个乡巴佬，问这问那</p>
“自然。您是贵客，家里的仆人中午就开始忙活了”</p>
“是吗，那晚宴都吃什么菜，有什么酒水”</p>
我他么</p>
那慕容家的护卫几乎忍不住爆粗口，但还是低下头，强忍恼怒：</p>
“有鱼脍、冷淘、酥山、红羊枝仗”</p>
十几道菜名顺口溜似地报出来，却迟迟听不到叫停的声音。</p>
慕容家的护卫疑惑抬头，却愕然发现，眼前之人竟然已经乘上宝马，化身赤电，跑出几十丈外了！</p>
“狗屁宴会！院子里安静得跟停尸房一样，还有血腥味儿，当我傻啊！”</p>
李存孝用力夹紧赤骊，整个人伏在马儿健壮的脊背上，脸色难看至极。</p>
一定是出事了！</p>
他一开始并没有察觉不对，最多只是感觉那护卫有点紧张。</p>
但是等他定睛一看，巧了！这人他昨夜在县衙外面见过，是慕容家的护卫。</p>
这一下，李存孝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后面一试探，越破绽越多。</p>
本来应该等待他的蒋家父女不在，反而是慕容家的人在把门，结果已经不言而喻。</p>
张力士紧追慢赶，终究是迟了一步，蒋睿就算没死，八成也被其兄蒋瞰控制起来。</p>
联姻还没开始，已经结束了。</p>
“鸿门宴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慕容家的人知道我要来”</p>
“必须赶紧回报给师父”</p>
李存孝猛地勒住马缰，眯眼看着前方。</p>
谢东来带着几十个骑士，拦住了去路。</p>
“李三郎，你不是来赴宴吗这是要去哪”</p>
谢东来神色冰冷，眼中杀意毫不掩饰。</p>
无论知不知道真相，眼前的人各种意义上都是害死赵乙的罪魁祸首。</p>
若不是慕容柏叮嘱他，要用此人离间镖局，更承诺事后任凭他处置，此时他已经拔刀出来，将李存孝斩了！</p>
“我忽然想到家中还有事，去去就回。”</p>
李存孝不知道谢东来的想法，他只知道决不能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别人中。</p>
当下金黄色的复眼扫视八方，迅速计算着逃跑的路线。</p>
只要寻得一个会，立刻就要杀出重围。</p>
以他的速度，全力逃跑不成问题，但是受伤怕是免不了。</p>
但是后路都有谢东来截断，那庄园里等候自己的，又会是谁</p>
“李三郎，怎么过门不入这可不是做客人的道理啊”</p>
李存孝听到这个声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p>
转头一看，好似没有看到人，而是一个披着袈裟的妖魔，咧着血盆大口向他走来。</p>
是慕容博。</p>
李存孝的心顿时沉了下去。</p>
这下就算走得了人，只怕也走不了马了。</p>
“你好像很怕我啊”</p>
慕容博饶有趣味地看着玄色宝驹上的彪悍青年，指轻轻点了点：</p>
“起来，你胯下的天马，其实还是我父亲为我晋升脏腑准备的礼物”</p>
他到这，故意拉长了声音，却没有看到预想中，惊慌失措的反应。</p>
李存孝的一张脸就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面无表情。</p>
“那我多谢慕容大公子的慷慨”</p>
“你有点太客气了”，慕容博兴致更高。</p>
自他出关，同龄人对他都是唯唯诺诺，萧绩、叶荣祖等知道些内情的对他更是敬而远之，想找个人聊天都难。</p>
对石铁他也没什么交情，只想找个会把对方干掉，让自己楚丘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头实至名归。</p>
这时候，李存孝这个石铁的师弟，面对他却能不卑不亢，甚至脏腑境界的感知还告诉他，面前的青年蓄势待发，随时都可能动</p>
太有趣了。</p>
他闭关三年，绝大部分时间都活在浑浑噩噩之中，好似野兽一般，着实把他憋坏了。</p>
然而出关之后，物是人非，就连母亲和妹妹，他想见，却也不太敢见，父亲也不动声色地限制着他的活动。</p>
比起偶尔涌起的嗜血冲动，这种被当做异类的感觉更让人发疯。</p>
反倒是面对敌人，他心中莫名地有种轻松的感觉。</p>
“李三郎，你是要跟我回庄园坐一坐，还是在这里谈”</p>
李存孝不假思索，“大公子有话就在这吧。”</p>
“李三郎，你不要太气盛！”</p>
萧绩横眉竖目，提着马鞭就要上前，但李存孝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看着慕容博。</p>
“够警的”，慕容博不以为意，挥挥。</p>
“都散开，让我和李三郎几句体己话。”</p>
萧绩怨毒地看了李存孝一眼，目光在他乌皮云纹的靴子上流连许久，这才打马后退。</p>
谢东来同样眼神不善地带人回退，隐隐间，一个圆形的巨大包围，将二人留在中央。</p>
“李三郎，你是个天才，更是个聪明人。”</p>
“两月破筋肉，这是州府大派弟子才有的表现，连我都要甘拜下风。”</p>
“你有这般才能，难道甘心被困在楚丘县这样的地方，一辈子当一个风餐露宿的镖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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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天下之大，有多少武学最巅峰的武功，又是如何交锋”</p>
“你难道不想前往更广阔的天地，亲眼见识更上一层的的武道风景”</p>
“张力士的武学传承都不全，你若是跟着他练些东拼西凑的武功，以后难有所成！”“到我这里来吧，武学、妖魔肉、秘药，任你挑选！甚至我的妹妹，也可以嫁给你！”</p>
慕容博口才不差，眼光更是毒辣。</p>
曾为天才的他，最清楚十八九岁年纪的少年英才渴望什么。</p>
神功、宝刀、美人、万人敬仰谁敢自己无欲无求</p>
但李存孝不是热血冲动的少年人了。</p>
他的心一天天地冷硬，无论什么事，他都开始下意识地衡量利益，猜测对方的动。</p>
慕容博的目的是什么拉拢我</p>
不，谢东来是慕容柏的心腹，在他眼中，我就是害死外甥的仇人，怎么可能看着我成为慕容家的乘龙快婿</p>
除非慕容家认为，我的作用比谢东来更大。</p>
但这不可能。</p>
那就是要挑拨离间让我当内应事成之后，再拿我开刀</p>
知道了敌人的所求，李存孝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底气。表现在外，冰冷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些许动摇。</p>
“大公子似乎很看好我的未来但你张师的武学东拼西凑，那他又是如何与令尊并驾齐驱”</p>
慕容博听出对方意动，暗道有戏，不急不缓地道：</p>
“我承认张力士有几分才华，一门夜叉刀法能都练到这个程度，但你要知道，这只是战力相当。”</p>
“若要谈及武道前途，你在张力士门下，远不如我慕容家的赤髓真功。”</p>
“何意”</p>
“李三郎，你以为这世间武学，如何辨别高低”</p>
慕容博卖了个关子，李存孝也乐得装傻充愣。</p>
“我只知道武学分上中下三等。”</p>
“肤浅！张力士真是吝啬，连这些常识，都藏着掖着。”</p>
慕容博不屑一笑，还不忘顺带上眼药。</p>
“上中下三等不算错，但太过笼统，无论佛道，分辨优劣的法子都是一个。”</p>
“降魔为神、为佛，才是上等！顺应魔性，为鬼怪畜牲，是劣等！”</p>
“纵使能养脏腑、开黄庭、乃至于化真形，但终究是潜力有尽，迟早入魔身死，为人所笑！”</p>
降魔为神佛入魔为畜牲</p>
李存孝这下是真的来了精神，仿佛不知道眼前是生死大敌，虚心请教道：</p>
“那大公子家传的赤髓真功，想必就是真正的上等武学了”</p>
“不错”，慕容博恢复清醒以来，难得有“好为人师”的会，而且对象还是不亚于他的天才，心里涌起几分快感。</p>
“你当知道佛门密宗，尊五方五佛为本源正朔。其中东西南北四方如来，都是从中央大日如来衍化而出。”</p>
“但其实除此之外，若天王、明王、菩萨等，其法门奥妙，也是非凡。”</p>
“我慕容家传赤髓真功，乃是得自一密宗大派的遗迹，顺承摩利支天菩萨。”</p>
“虽然在黄庭境之前，依然是亥母妖魔之形，看上去和夜叉、那伽这等外道没甚区别。”</p>
“但突破黄庭境后，却是能化魔为佛，成就金刚亥母，反过来镇压心中魔头，入魔风险比起你那夜叉刀法不知了多少。”</p>
“你若能入我慕容家为婿，传授赤髓真功，也非不可能之事”</p>
吹牛逼呢。</p>
李存孝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得那么厉害，你又怎么会闭关三年，还要靠这件不知来历的异宝袈裟才能维持清醒</p>
但是对方所谓的亥母，之前刺杀赵乙撤离时，他确实见过。</p>
鼻长而肥，耳大招风，背生鬃毛，活脱脱一个野猪模样。</p>
在密宗之中，猪是贪、嗔、痴三毒中的“痴”。</p>
金刚亥母持钺刀以对猪首，象征着清除愚昧，勾召智慧，摧毁无明与烦恼。</p>
虽然对方所谓的上乘武学李存孝还没亲眼见过，但类似的故事他确实在佛经中读过不少。</p>
譬如他的名哪吒，其实就是北方毗沙门天王的三太子，佛经原本中称作“那吒鸠跋罗药叉大将”</p>
所谓药叉其实便是夜叉。下等夜叉只是恶鬼，上等夜叉却和天人无异。</p>
再比如广为人知的天龙八部中，似阿修罗等，一开始都是外道妖魔，皈依、降服之后，才成为佛门护法。</p>
也不知是先有妖魔事迹，后有降魔武学，还是颠倒过来。</p>
‘总之，慕容博所言，是有几分可信度。’</p>
‘但是要传授根本武学，怕是只有三岁儿才会相信。’</p>
李存孝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后，便没有谈话的兴致了。</p>
慕容博也看得出这一点。挑拨离间，本也不是张口就能成，怀疑的种子，总要给一点生根发芽的时间。</p>
要是李存孝当场倒戈，他不仅不会信，还会觉得有诈。</p>
“李三郎，空口无凭，我便再送你一份礼物——萧绩！”</p>
话音落地，只见萧绩面色不忿，捧着一个木匣骑马过来。</p>
“飞虎镖局的玉髓膏和大力酒你肯定服用过了，但是我们慕容家的赤髓丹，效果更强十倍。”</p>
“其服用之后，不仅可以伐骨洗髓，更能淬炼筋肉皮膜，促进三练圆满。”</p>
李存孝闻言不由吃了一惊，从一脸不情愿的萧绩中拿过木匣。</p>
打开，里面是一个近乎透明的玛瑙瓶，其中三颗丹丸，清晰可见。</p>
倒出一粒，色泽晶莹好似玉石，一股莫名馨香钻入鼻孔，李存孝甚至生出饥饿之感。</p>
这丹药！</p>
“好好考虑吧，李三郎。即使你想要拒绝，这三枚丹，也当是今日我给你的见面礼。”</p>
李存孝合上匣子，没有多什么，见远处的谢东来冷着脸让开了道路，他拱拱，轻夹马腹，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p>
“大公子，那踏云履暂时留在他那也就罢了，您为何还要给他赤髓丹”</p>
这不是资敌吗</p>
萧绩满腹牢骚，心中真的对李存孝生出几分嫉妒，毕竟他自己从没有得到慕容博这般对待。</p>
但慕容博闻言却好像听到什么趣事，捧腹大笑，甚至流出了眼泪。</p>
“赤髓丹哈哈哈哈哈哈，的确，那的确是赤髓丹，可又不仅仅是赤髓丹。”</p>
“难道里面有毒”</p>
萧绩还没来得及高兴，慕容博便不耐地瞥了一眼，冷哼一声。</p>
“扫兴！他一个筋肉，我杀之如杀鸡，下毒”</p>
“大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p>
萧绩面色一僵，还没来得及解释，慕容博已经拍马而走，心中满是别样的快感。</p>
“那里面可不是毒，恰恰相反，用的是最好的原料，是习练金钟罩的脏腑武者，最精华的血肉。”</p>
“李太志身上，也不过能炼出十瓶来罢了。”</p>
他似乎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勾起，眼里满是恶意的欢愉。</p>
“蒋睿，你我是吃人的疯子，可若是你看中的好女婿也吃了人，还乐此不疲。”</p>
“你，又该作何感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