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0屠戮</p>
李存孝不是什么胸襟宽广的人。</p>
韩家和沈家半道截杀，害得他损兵折将。这口气不出，他连觉都睡不着！</p>
至于为什么不去韩家，而是来沈家，自然是因为韩家一脉单传。</p>
韩雨一死，韩家年轻一辈就没有够价值的目标，但沈家还是人才济济。</p>
而李存孝此来，除了泄愤，也还有其他目的。</p>
一来楚丘城局势越发紧张，白日张力士的一番话，使他越发急迫地想要达成三练圆满。</p>
二来，七家若是因为妖魔肉种的缘故团结起来，对镖局和对他都很不利。</p>
明教妖人的马甲用了太多次，这次他打算换个马甲，给七家盟一个惊喜。</p>
沈家作为内城七家之一，宅邸自然占地宽广。</p>
边缘的位置是旁支族人居住，中央的位置则是嫡系居住。</p>
这里所的旁系，也不是姓沈就行，而是要在族中产业里担任职务，发光发热的才算。</p>
以前的叶乘霄父母，就是这样的地位。</p>
剩下的多数族人，只能自己典房，不定还住不起内城，只能住在外城。</p>
宅邸当中，在靠近中央的各处过道，都有护卫提着灯笼巡视，边缘处的防备就稀疏得多。</p>
李存孝身轻如燕，用黑色皮料罩住图案的踏云履踏过一片片砖瓦，没有发出一点声音。</p>
轻轻松松，他就摸进了沈鹏的子侄们所居住的院落。</p>
此时都已经过了亥时一刻，居中的庭院里依旧灯火通明。</p>
密密麻麻的粗烛罗列，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p>
这些沈家的二代们欣赏着歌舞，行着酒令，觥筹交错，好不快活。</p>
“四哥，三哥在外生死未卜，咱们这样，要是让爹看见了，他老人家怕是要发怒啊。”</p>
一个身穿锦袍的少年忧心忡忡，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的欢乐都淡了些。</p>
“十五，你怕什么！大伯和其他几家家主去了县尊那商议要事，今晚不会回来了。”</p>
“再，三哥不在，这不是还有四哥吗”</p>
另一个青年搂抱着怀中美姬，毫不在意，一番话完，众人都不由看向上首的青年。</p>
那人和沈鹤长得颇为相似，但眉宇之间还要更加傲慢，面相也更加年轻。</p>
沈雉，沈家家主沈鹏的三儿子。</p>
坐在这里的，都是沈鹏和他的兄弟所出。</p>
沈鹤是在一众堂兄弟中行三，沈雉行四，锦袍少年排行十五，但实际上是沈鹏的四儿子。</p>
“老九这话太捧我了。三哥以前为了家族拜入飞虎镖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p>
“他这次出门，是为家族办事。虽然内情不方便对大家，但要讲句心里话，我是忧心如焚啊。”</p>
沈雉一番话讲得兄友弟恭，但翘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心情。</p>
在座的都不是毛头子，闻言不由暗自咂舌。</p>
这一番话，真是把沈鹤踩得毫不留情。</p>
拜入飞虎镖局，还没有建立功劳，就因为李存孝的横空出世被边缘化，所以只有苦劳；</p>
出门办事不能告知内情，却忧心如焚。加上白天沈鹏回来发了一通火，众人都隐隐猜到一件事。</p>
沈鹤怕是回不来了！</p>
而沈雉，作为年轻一代，沈家筋肉境的四人之一，实力仅次于沈鹤者，上位近在咫尺。</p>
想通了这一点，众人表情越发热切，对沈雉各种阿谀奉承。</p>
而后者也是来者不拒，将压在头上的沈鹤取而代之，是沈雉期待已久的事情。</p>
至于兄弟之情大不了替沈鹤把妻儿照顾好，不就是了</p>
在他看来，飞虎镖局也好，明教也好，在内城七家面前，都是螳臂当车。</p>
以后等慕容柏割据楚丘，不定他还能在这乱世有所作为，在外掌控万人生死呢</p>
锦袍少年显然和三哥沈鹤关系不错，见众人这般模样，愤而离席。</p>
沿途的婢女躲闪不及，不心碰到了他，锦袍少年眉头一皱，反就是一掌。</p>
“贱婢，滚开！”</p>
沈家的嫡系们，十四岁就开始习武，一两年后最低也是拿捏气血。</p>
这少年一掌打出，那婢女鼻骨当时便被打裂，指尖擦过的右眼高高肿起。</p>
“哈哈哈哈哈哈！！”</p>
其他人见状反而大笑，就连沈雉也打趣道：</p>
“十五，急着走干什么”</p>
“对啊，急着走干什么”</p>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沈雉和另外两个筋肉境的沈家族人顿时脸色一变。</p>
下一刻，窗户忽然撞破，一条凌厉的鞭影飞出，发出三声脆响。</p>
啪啪啪！！！</p>
室内烛火一闪而灭，为黑暗所笼罩。</p>
“是谁有刺客！”</p>
“护卫！护卫死哪去了啊！！”</p>
呼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惨叫哀嚎。</p>
迅疾的风声在屋内穿梭，好似闯入了一道龙卷。</p>
沈雉心乱如麻，拔出桌案下的长剑，背靠在墙角，冷汗一个劲从额角流下。</p>
太快了。</p>
对方的速度太快，又占着黑夜的优势，沈雉竟然完全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只能听到连绵不绝的鞭响。</p>
他忽然感到有些熟悉，片刻后恍然大悟。</p>
“阁下用的是灵蛇鞭是萧家的哪位！”</p>
“如今七家已经结盟，以往生意上的一些摩擦，完全不值得这样生死相搏啊！”</p>
这声大喊似乎起到了作用，风声忽然停止。</p>
很快，角落里一根蜡烛再度点燃。</p>
阴影里，遍地都是尸体，暗红色的血液汇聚在一道阴影的脚下。</p>
那些奴婢全都被打晕，同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p>
锦袍少年瘫坐在血泊之中，脸色苍白。</p>
二十息都不到，就把人全都杀光了！！！</p>
“阁下”</p>
沈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想开口，对面的阴影却忽然看向锦袍少年。</p>
“他的话，你都听清楚了”</p>
锦袍少年看不清阴影中的脸，先是下意识点头。接着反应过来，还以为要被灭口了，顿时惊慌失措：</p>
“没有！我没有！”</p>
啪——咚。</p>
清脆鞭响，随后是沉闷的落地声，接下来是什么球形物体滚动靠近的声音。</p>
“壮士”</p>
“壮士你还在吗”</p>
寂静中，血腥味越发浓郁，锦袍少年等了片刻，始终没有回应。</p>
死寂之中，他终于大着胆子，点燃蜡烛。</p>
将那球形物体抱起，借着灯光，他终于看清。</p>
那是沈雉惊骇欲绝的脸，脖颈处炸裂，露出森白的骨茬。</p>
“四哥！！！”</p>
锦袍少年发出刺耳的尖叫，十几个兄长的尸体摆在他的面前，血腥的场面几乎让人发疯。</p>
“差点忘了，你也是沈鹏的儿子吧”</p>
无常般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锦袍少年背心一寒，把四哥的人头往后一扔，拔腿就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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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道清脆鞭响闪过，等屋外的护卫姗姗来迟，只看到双臂断折的少年哀嚎着在地上蠕动。</p>
“快去禀告老爷！少爷们少爷们全没了！！！”</p>
“我的儿！我的儿啊！！！”</p>
沈鹏抱着地上的无头尸体，悲痛欲绝。</p>
他的几个兄弟，同时也是沈家筋肉圆满的好，同样跪在一地血泊当中，哭天抢地。</p>
这一屋子，躺的全是沈家年轻一代的嫡系。</p>
沈家的下一代，全完了！</p>
“萧！衍！”</p>
沈鹏气血爆发，面目狰狞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p>
下一刻，血泊中沈稚的佩剑消出现在他中，银光一闪！</p>
萧衍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慕容柏已经率先出。</p>
琥珀般的赤玉色泽蔓延到右臂之上，肉体与染血长剑相撞，声音好似金铁，长剑猛然化作碎块爆射，深入屋顶和地板。</p>
“沈兄，你冷静点！”</p>
“你让我怎么冷静！”</p>
沈鹏好似看不到慕容柏阴沉的表情，指着满地尸体，逼视萧衍：</p>
“你自己看吧！杀死我沈家子弟的，是不是你家传灵蛇鞭！”</p>
萧衍默然，蹲身查看，越发不出话来。</p>
还真的是萧家的灵蛇鞭。</p>
“但这怎么可能呢沈兄，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p>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沈家年轻一代死绝了！”</p>
萧衍闻言不由讪讪，有些口不择言。</p>
“没了还能生嘛”</p>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萧家一般培育子嗣，不是下猪崽！”</p>
沈鹏呼吸越发急促，灼热的气血升腾，皮肤表面甚至开始生成一层昆虫似的甲壳。</p>
双臂更是扭曲延长，在往螳螂的双刀变化。</p>
叶知秋和其他家主顿时惊叫一声：</p>
“沈兄，冷静！”</p>
蒋沈韩杨四家的武学本就有缺，虽然能突破脏腑，但却有很大隐患。</p>
一旦受到过大的刺激，很容易就会疯癫。</p>
慕容柏脸色难看，但还是扯过慕容博身上的袈裟，趁沈鹏还没完全发癫，将其罩住。</p>
片刻之后，冷静下来的众人围坐在沈家的大堂里。</p>
“鹤儿死了，雉儿也死了”</p>
沈鹏涕泪俱下，虽然还是悲痛，但至少已经恢复理智。</p>
“我儿也是被那李存孝枭首呜呜呜，我的儿”</p>
韩瑜闻言，同样想到不久前才得到的情报，触景生情，涕下沾襟。</p>
其他家主的脸色难看至极。</p>
临近傍晚，派出去的人终于带回一个他们不想听到的坏消息。</p>
闻浩、沈雀、沈鹤、韩胄、韩雨四五十人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p>
而罪魁祸首，却是习武才半年多的李存孝！</p>
“三练圆满的闻浩都能杀，此人究竟是什么妖孽”</p>
叶知秋感慨了一句，众人顿时更加沉默。</p>
敌人的阵营里升起新星，自己家的年轻一代却死了个干净。</p>
都是族长，自然感同身受，心有戚戚。</p>
凶用的的萧家武学，这一点毋庸置疑。</p>
可偏偏正如萧衍所，这件事根本不合常理。</p>
萧家对沈家动，图什么</p>
就算是对利益分配不满，也不可能用这么激烈的段啊！</p>
而且萧家筋肉境界的好，审问之后发现，今晚都不曾离开宅邸。</p>
今晚这事太蹊跷！太诡异！</p>
到底是谁潜伏在暗中，针对七家盟</p>
慕容柏见白日好不容易捏拢的联盟，竟然又要因为一场诡异的刺杀摇摇欲坠，心中生出前所未有的疲惫感。</p>
但哪怕这个联盟成立至今，一直损兵折将。</p>
只要联盟本身继续存在，就是最大的价值。</p>
因为此时的楚丘城中，不是朋友，就是敌人！</p>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找一个倾斜仇恨的靶子！</p>
“此事不是镖局的外援，就是明教所为！”</p>
“妖人妖教，本就不可以常理度之，不定镖局和明教已经勾结在一起！”</p>
话语一出，沈鹏和韩瑜心中的仇恨顿时有了目标，众人也纷纷附和。</p>
他们未必真的相信这个辞，但是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七家若是分割，那后果谁也无法承受。</p>
但光找目标不够，慕容柏作为联盟领袖，还要做出实质性地安抚。</p>
“一个月内，我们要尽快把楚丘城内的物资抓在里。”</p>
“粮食、布匹、药材所有物资进出流动，都要得到我们七家的允许。”</p>
“所有的商业活动，都必须得到我们批准。”</p>
“我们要斩断飞虎镖局的羽翼，让张力士众叛亲离，让镖局孤立无援。”</p>
“到时候，先收拾了张力士，拿到妖魔肉种，然后再发兵，一举荡平明教！”</p>
美好的前景铺开，家主们神情都缓和了些，慕容柏趁热打铁：</p>
“沈兄和韩兄，为了大业鞠躬尽瘁。外城药铺的资源，沈家多分半成。”</p>
“外城的粮铺，韩家多分半成。”</p>
“至于子嗣的问题，我以为萧兄族中的秘法，应该会有所帮助。”</p>
实打实的利益拿出来，韩瑜和沈鹤心中终于舒服了些，下意识都看向萧衍。</p>
萧衍当然不想贡献出族中秘法，但看到慕容柏冰冷的目光，最后只能强笑着应下。</p>
问题勉强算是解决，慕容柏又提醒众人，吞并城中产业的同时，尽量把和镖局有关系的放到后面，以免引起张力士的警觉。</p>
同时，蒋瞰因为沈家的惨案，提出要让蒋睿父女回归蒋家，以防不测。</p>
慕容柏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p>
“大伯”</p>
蒋琪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她在沈家软禁了两个月，只能书信和父亲交流。</p>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一路穿过沈家府邸，看到到处是披麻戴孝，心里不由吃了一惊。</p>
“这是”</p>
“琪儿，一会儿见了面，帮我劝劝你父亲。”</p>
“劝他给慕容家做事”</p>
蒋琪语气隐含不悦，她没有忘记蒋瞰是如何出卖了自家父女。</p>
“不”，蒋瞰拉开车帘，轻轻把侄女推进马车。</p>
“劝你父亲，趁早带着一批族人离开。”</p>
蒋琪闻言一惊，却见大伯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p>
“傻侄女，记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p>
“飞虎镖局摇摇欲坠，可七家盟我看也不是固若金汤。”</p>
“原谅大伯之前做过的事吧，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延续。”</p>
“这楚丘的局势，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p>
“内城，飞虎镖局，明教背地里，还有谁在兴风作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