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高僧</p>
“快午时了，师父还没回来吗”</p>
“还没有。师兄这是去哪了”</p>
“哦，我去周围的药铺和兵器铺子打探了下。”</p>
李存孝强作淡定地朝叶乘霄和一众镖师们点头示意，直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才露出惊魂未定之色。</p>
拿了东西就跑，真刺激啊！</p>
看着在身体里肆意翱翔的猛禽风伯，李存孝既感到喜悦，又十分头疼。</p>
风伯是这魔头的名字。</p>
古人云，“大风，风伯也”，既是神明，也是异兽。</p>
这猛禽能号召飓风，风伯之名也算名副其实。</p>
州城距离平顶山五六十里，寻常人半天的路程，便是赤骊也得跑上二十分钟。</p>
然而驾驭风轮，却是只要一分钟左右，可谓神速。</p>
何况驾驭风轮，还能飞行！</p>
据他所知，就算是天鼓寺的几位首座，也没法做到这一点。</p>
换句话来，有了这样一件魔宝，李存孝在宋州城里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p>
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飞，保命能力直接拉满！</p>
但是。</p>
“这风轮若是无主还好”</p>
“若是有主，主人怕是不会那么好话，更不会体谅区区一个脏腑境界的晚辈。”</p>
“不管这些是不是太乙真人弄的，眼下只怕是低调为好。”</p>
“这风轮，不到万不得已，最好暂时不要拿出来用。”</p>
“幸好此物已经认主，可以化作风流融入我的身体，否则还不知该藏在何处。”</p>
李存孝思绪渐渐清楚，不安也散去许多。</p>
事情已经做了，怕没有用。</p>
若是那位正主有追踪宝物的法子，那肯定逃不掉；</p>
而金刚杵要是足够给力，那对方也只能徒呼奈何。</p>
总之，凭本事拿的东西，为什么要还</p>
反之，若这真是那位太乙真人设下的考验，那自己无疑是超额完成。</p>
毕竟是直接把考官都端走了，满分一百，自己岂非能拿两百</p>
惊世智慧一番分析，李存孝心中大定，翻身上床，打算继续淬炼窍穴。</p>
他感觉得到，素髎穴用不了多久就能冲破。</p>
这样只剩下印堂穴，预计下个月中旬就能完成鼻窍肺脏的淬炼。</p>
伴随呼吸吐纳，肝木精气流入心火，心火转化脾土，脾土又化作肺金。</p>
五行相生，充沛的精气鞭打着牛头鬼，后者哀嚎着，更加卖力地开垦窍穴。</p>
就在这时，在体内播撒清凉的风伯忽然飞来，巽风推动肝木，加速了五行轮转，好像给车轮上了润滑油一般，牛头鬼叫得更加凄惨。</p>
“魔宝还能加持修炼”</p>
李存孝默默感受着加速淬炼的穴位，心中大喜。</p>
按这个速度，不定再有半个月就能炼化肺脏了！</p>
张力士今天很早就出门了。</p>
但他出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前往天鼓寺，而是绕了一个弯，去了那位圆华师兄的宅邸，奉上礼物拜帖。</p>
按理，和尚本身是不能成家的，但规矩和实际，总是有出入。</p>
背着寺里，偷偷置办家业留有子嗣的和尚不在少数。</p>
这位圆华师兄虽然没有妻子，但是显然也不是那种粗茶淡饭的苦行僧，否则也不会专门在城中置业。</p>
礼物和拜帖送上，充当管家的青年僧人很有礼貌地请张力士稍坐，又奉上茶果，自己赶去寺中报信。</p>
如此一直坐到午时，那青年僧人才又出现，请张力士一道前往天鼓寺。</p>
“张师弟！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啊！”</p>
到了天鼓寺，没有走正门，而是被青年僧人引入寺中的一个别院。</p>
一进门，一个颇为富态的中年和尚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p>
“圆华师兄”，张力士不敢怠慢，有些拘谨地抱了抱拳。</p>
那和尚笑得颇为油腻，上前扶住张力士的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里的话又是一变。</p>
“唉，张师弟多年风霜，却是不如当初意气风发，神采飞扬。”</p>
“不过能破入黄庭，也是苦尽甘来。”</p>
“你离开州城这么多年，如今回来，是不是因为盂兰盆会”</p>
“家里的儿女，想必都是俊杰啊”</p>
张力士面色沉重，又有些释怀，又有些苦涩。</p>
释怀之处，在于多年过去，这位圆华师兄还是那般嗅觉敏锐，见钱眼开，半点没变。</p>
如此至少有打点的会，不至于找不到门路。</p>
但苦涩之处也在于，圆华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的软肋。</p>
自己还没张口，对方已经猜到自己的来意。原本准备的那些金银财宝，只怕这下要翻一倍才够了。</p>
“不瞒师兄，我家中确有几个优秀的晚辈。”</p>
“我当初带艺投师，师兄也清楚，实在不想让后辈再吃苦。”</p>
“但是我看此次法会报名，担任执事的除了圆华师兄”</p>
“还有当初和师弟结仇的圆觉师弟”，圆华眼底露出得逞的笑意。</p>
“张师弟有所不知，你离开之后，他可是卧薪尝胆，如今和我一样，都是黄庭圆满，随时可能勘破真形。”</p>
“咱们罗汉堂的德明首座，对他也有所期待。这么一来，师兄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p>
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圆华眼底笑意更深。</p>
他和圆觉都是执事，修为也相当，当然不会怕了对方。</p>
只是替人报个名，这事儿轻而易举。</p>
张力士脸上挤出的笑容更浓，但心底却叹息得更厉害。</p>
对方先强调自己和圆觉有仇，又对方实力强大，背景深厚，翻来覆去，其实背后就是两个字。</p>
加钱！</p>
“师兄为寺庙奔波辛苦，愚弟冒昧，不知怎样才能为师兄分忧”</p>
“哎呀，师弟怎么这么生分”</p>
圆觉笑意更浓，拉着张力士在禅房坐下，轻轻将一杯热茶推过去。</p>
“其实我习武这么多年，该有的也都有了。”</p>
“出家人，金银只是俗物，师弟不是孤家寡人，钱还是留着自己用。”</p>
张力士闻言脸色越发不好看。对方这是连金银都看不上，准备狮子大开口了。</p>
“不知师兄还缺些什么您如今是寺中执事，弟的东西，怕是入不了法眼。”</p>
圆华闻言，颇为随意地端起茶杯，轻描淡写：</p>
“不知道师弟那枚定风珠还在吗”</p>
张力士瞳孔一缩，死死地抓着大腿，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p>
“师兄知道圆觉与我有仇，若是没了魔宝，他一朝发难，我如何抵御我的家人又该如何”</p>
圆华还是满脸笑容，“这不是有我庇护吗”</p>
“师弟给我定风珠，为兄实力更强。圆觉更不敢惹我，又怎么会对你动”</p>
张力士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p>
圆华根本不想帮忙，只是想让自己失去倚仗，成为他的附庸。</p>
原本他还想将李存孝的惊人天赋告知，以为对方会愿意结个善缘。</p>
但现在，张力士已经放弃。</p>
当年他还在寺中的时候，圆华虽然也很市侩，但待人并非毫无情面。</p>
他离开天鼓寺时，对方甚至还来送别。</p>
可物是人非，眼前的圆华唯利是图，敲骨吸髓。</p>
这样的人不当朋友，就连作为合作的伙伴都让人感到害怕。</p>
不定前脚自己给了定风珠，后脚对方就把镖局卖了，再吃一份圆觉的人情。</p>
张力士怎么肯将肩上几十号人的性命前途赌在圆华身上</p>
</p>
“事关重大，请师兄给我几天考虑的时间。”</p>
张力士拱行礼，不顾圆华热情的挽留，失魂落魄地离开了。</p>
油腻面容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为几分讥嘲。</p>
“想当初，张力士虽然因为兼修武学突破无望，但至少两魔头加持战力非凡，在达摩院也算个人物。”</p>
“可惜是冲冠一怒，杀了圆觉那个淫虫弟弟，离了宗门，送了前程。”</p>
旁边的青年僧人闻言，不解地问道：</p>
“师父，我记得当年您和这位张师叔关系不错啊”</p>
“一件魔宝，是不是要价太高了”</p>
圆华闻言，瞪了徒弟一眼。</p>
“明烛，我是怎么教你的”</p>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p>
“我不欠张力士什么，现在是他来求我。”</p>
“要价高点怎么了我收了钱，哪一件事没有办好”</p>
法号明烛的青年僧人歪着脑袋想了想，这话其实没错。</p>
圆华号称“雁过拔毛”，贪婪的名声谁都知道。</p>
但贪归贪，收钱办事，并不含糊。</p>
“我拿了定风珠，自然会庇护他一家子，如今张师弟只是放不自己的自尊罢了。”</p>
“看他样子，八成是到了哪个县乡野，作威作福，遇到战乱，又不得不跑回来，想要为徒弟子嗣谋个前途。”</p>
“这样的人，这段时间你见的还少吗”</p>
“明烛，你记住，留在寺中才是最好的前途。”</p>
“为师确实贪，但我是为了锦衣玉食、香车豪宅吗”</p>
明烛一愣，“难道不是吗”</p>
“我怎么就收了你这样一个不开窍的木头！”</p>
圆华气得一巴掌抽在徒弟的光头上，后者只是讪讪一笑。</p>
脸上的怒气不禁又消散下去。</p>
虽然时常嫌弃明烛愚钝，可也只有这么个木头徒弟，才能让浑身都是心眼子的师父圆华托付信任。</p>
“明烛，你记住，有拳才能有权，有拳才能有钱。”</p>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武道！”</p>
“气血、筋肉、脏腑，这三关不过是打基础，州城里但凡有点天赋的，熬也能熬出头。”</p>
“黄庭、真形、天梯，才是地基上的高楼。一步踏错，粉身碎骨，来不得半点侥幸！”</p>
“为师黄庭圆满，这些年聚敛财富，无非是为了从德聪师叔那里求得灵丹，以确保安稳晋升罢了。”</p>
明烛似乎了然，“可一粒定心丹也不了这么些钱啊”</p>
“一粒”，圆华冷笑。</p>
“至少要搞到一瓶，晋升真形才算稳妥！”</p>
“师父高见”，明烛知道为什么师父一定要定风珠了。</p>
比起寻常的银两，魔宝的价值要坚挺的多。</p>
丹药有价无市，何况德聪首座炼制的上品，拿银子根本买不到。</p>
倒不是圆华没有魔宝，但他总不可能把自己的兵刃拿去换资源。</p>
只能苦一苦张力士。</p>
“你就看好吧。住持常年闭关，寺里事务一向是各位首座处置。”</p>
“张力士不来求我，难道还能找到首座那里去吗”</p>
“他一定会再来。明烛，这几天盯紧了寺庙的大门，他的几个徒弟不定会来，可别看漏了。”</p>
“是，师父”</p>
“天鼓寺这一代的弟子不太行啊。”</p>
布袋和尚拿着铜镜，旁若无人地在罗汉堂、达摩院中走进走出。</p>
诡异的是，一旁路过的僧人弟子都好像瞎了一般，完全看不到身边多了一个人。</p>
他每路过一个人的身边，便会用中铜镜对着那人。</p>
镜面闪烁淡淡光芒，转瞬便会呈现出其修炼诱魔法所供养的魔头。</p>
这些魔头中，以夜叉、牛头鬼、饿鬼、蛇蟒为最多，偶尔夹杂着一些别的狼虫虎豹。</p>
这些人映照在镜中，脸庞上都映照着团团灰黑气流，只是或多或少。</p>
看了百来个人，布袋和尚还没发现一个纯净无暇的，不禁皱起了眉头。</p>
“现在的佛门弟子，全不持戒！武功修得越厉害，心中欲念越重。”</p>
“如此为五毒所害，怎么能摒除煞气侵蚀怎么能打破心中魔头，练出真我之形”</p>
“别继承我的衣钵，就连持身守正都做不到”</p>
“差劲！差劲！”</p>
布袋和尚心中越发失望，对于那盂兰盆会的期待也大大下降。</p>
正在此时，张力士一脸疲惫地离开禅房，径直从侧门而出。</p>
布袋和尚瞥见了，顺便就转了下镜子。</p>
这照骨镜是借来的宝贝，多玩一下也是好的。</p>
但片刻后，一看镜子里映照出的图像，胖和尚却是咦了一声。</p>
此人的修为是初入黄庭的层次，体内煞气也并非极狂暴或者极纯净。</p>
中规中矩，没什么稀奇。</p>
但其体内的魔头却很有意思。</p>
“又是楼观道的虎魔，又是佛门夜叉?”</p>
“此人兼修佛道武学，竟然还能突破黄庭有点意思。”</p>
布袋和尚嘴里啧啧了几声，却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目送张力士远去。</p>
年近五旬的人了，虽然在他眼里也还是辈，但从修炼一途来，根基已定，没有关注的必要。</p>
估计是从天鼓寺离开的俗家弟子，过来找人办事的。</p>
巧得很，他也是来找人办事，只不过够格接待的人，仅有一个。</p>
“契此前辈”，一阵清风吹过，布袋和尚转身，就见一位披着袈裟的老僧站在身后，双合十。</p>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p>
契此和尚微微一笑，很是熟稔地上前，打量一番。</p>
“十几年不见，德正师侄也勘破玄关了，令我欣慰啊。”</p>
天鼓寺的现任住持，老僧德正，闻言恭敬行礼。</p>
“也是多亏前辈当初引我入佛门，后来又引荐弟子入密宗祖庭，习得绝学妙法”</p>
“师侄且住，若你真的感激我，不妨帮我一个忙。”</p>
布袋和尚的笑容越发诚恳，但德正住持闻言却忽然警惕起来。</p>
“不是又要给城中大户定罪拉清单吧”</p>
“不是”</p>
“不是又要清算佛门败类吧”</p>
“也不是”</p>
德正越发狐疑，“那是什么事”</p>
“咳，师侄你也知道，我早年行侠仗义，结了不少仇家，遭了不少污蔑。”</p>
“名门大派对我都有误解，搞得这么多年下来，一个徒弟都没找着。”</p>
德正闻言嘴角抽了抽，大概猜到对方的打算。</p>
“所以您是打算到我这盂兰盆会上挑一挑，看一看”</p>
“还是德正师侄懂我”</p>
契此和尚乐呵呵地摸了摸肚子，心中着实有几分尴尬。</p>
他也是出于无奈，才行此下策。</p>
不过这次好不容易借了照骨镜，天鼓寺只是他的第一站。</p>
接下来的几年，他打算到天下各州的寺院都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合意的好苗子。</p>
不过今日内院外院的弟子他都已经看过，之后几天他就守在盂兰盆会报名的地方，来一个照一个。</p>
若是没有沧海遗珠，那契此和尚就要动身赶往下一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