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6怪僧德聪</p>
“园苓师弟，此番真是麻烦你了。”</p>
圆觉将两个瓷瓶收入怀中，顺势将一迭银票递过去。</p>
园苓轻轻拨开，看了眼面额，清一色的千两银票。</p>
稍微用掂了掂厚度，大概有万把两，这才露出笑容。</p>
“圆觉师兄客气了，都是同门师兄弟，互帮互助而已。”</p>
在侄儿魏彬面前不假辞色的圆觉，此时却满脸笑容，不时应和逢迎。</p>
若真要论年龄先后，圆觉是比园苓早入寺三年，岁数也更大；</p>
若要论修为，圆觉是黄庭圆满，园苓却还连黄庭都不是。</p>
之所以要如此陪着心，根底无非在“丹药”二字。</p>
一瓶豹胎易筋丸，一瓶醍醐酥，皆是练皮的上等秘药。</p>
其效果确实比一般的丹药好，但价格却也高得不合理。</p>
哪怕不是出自德聪，而是其大徒弟园参的笔，拿出去也要好几万两银子。</p>
这种严重溢价的丹药，就是专为高门大户的子弟准备。</p>
圆觉好歹是天鼓寺罗汉堂的执事，走内部渠道，其实开销可以低个三分之一。</p>
但他从第一次找到园苓开始，就一直是按外界的价格购入。</p>
费这么多心思和金银，所为的无非是和那位德聪首座的大弟子园参搞好关系，以便日后求丹时，能有个靠得住的门路。</p>
“师兄购买这丹药，可是为晚辈准备的”</p>
圆觉闻言叹了口气，</p>
“为兄黄庭圆满已经几年了，最近越发感到突破真形的艰难”</p>
“心魔难除，不得哪一日就会身死，只望我那侄儿能争点气。”</p>
园苓入寺晚几年，那时候圆觉外放都还没回来，因此并不知道对方所谓心魔是什么。</p>
闻言也只能客套几句，便亲自将其送出门。</p>
草木房的形制与屠宰房不同，除了用来处理和晾晒草药的院子，一旁全都是各种仓库，分类存放着保存要求不同的药材。</p>
杂役们时不时地端着药材从廊道穿过，二人来到正门，圆觉正要告辞。</p>
眼中一个身影掠过，瞳孔骤然一缩。</p>
“师弟这里的人变多了啊”</p>
圆觉瞬间便恢复正常，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指随意地扫了扫离去的少年和少女。</p>
“这几个都是新来的吧”</p>
“是，师父让补几个杂役，圆华师兄很快便将人带来了。”</p>
园苓不以为意，这些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p>
“圆华师弟素来是勤恳的”</p>
圆觉完这话便没了下文，眼神朝着某一个方向看去，但又强行克制自己移开了目光。</p>
等到园苓回返，身影消失，圆觉几乎是立刻找到院中的一个杂役，</p>
“你可知方才走过的那两人叫什么姓名看着眼生得很。”</p>
那杂役见是圆觉，连忙合十行礼：</p>
“圆觉师叔，那师弟唤作叶乘霄，师妹唤作张月鹭，是十天前一起来的。”</p>
姓张那就是了！</p>
少女的面容和当初杀死弟弟那人的面容逐渐重合，圆觉袖子里的紧握成拳，表情却没有什么波动。</p>
“原来如此没事了，你去忙吧。”</p>
张月鹭和叶乘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p>
他们这几日也是很忙，毕竟刚来，要学的东西很多。</p>
等什么时候熟悉得差不多了，那才是作为草木房弟子最清闲的时光。</p>
直到中午，二人没用午膳，径直来到了屠宰房。</p>
刚被一个屠宰房弟子引进大门，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p>
张月鹭和叶乘霄都皱了皱眉，眼神逡巡，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庭院中央。</p>
魁梧的青年拿着尖刀，对面是一只披着虎纹的白头赤尾马，筋肉虬结的身躯上散发出惊人的热量。</p>
“嗯”</p>
李存孝注意到二人，微笑着点了点头。</p>
叶乘霄和张月鹭正想打招呼，脸色却忽然一变。</p>
“师兄，心身后！”</p>
圆槐等人都露出诧异地目光，但却不是看李存孝，而是看发出声音的两人。</p>
“有什么可心的”</p>
嗯</p>
二人一愣，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李存孝感受着身后劲风，身子忽然一歪，好似一片落叶。</p>
飘飘忽忽，在低空翻转，指在地上一撑，就好像是被那怪马冲锋的狂风吹起来一样，轻盈落在其右侧与头平齐的位置。</p>
然后，勾下砸——</p>
轰！</p>
两米的大马凌空飞旋，然后重重砸在特制的砖石之上，没留下一条缝隙。</p>
下一刻，银光闪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睡不醒。</p>
李存孝拿着鲜血淋漓的胯下枪炮，一边递给旁边准备好容器的师弟，一边露出好奇之色：</p>
“圆槐师兄，德聪首座还炼这种丹药吗”</p>
“那不能，这是大师兄自己接的私活。”</p>
圆槐嘿嘿一笑，看着李存孝不染血色的僧袍，越发欣赏。</p>
“别看丹师看上去分光，但背后不知炼坏多少炉丹药才能成。”</p>
“师父他老人家名声在外，不缺练的材料，但对于大师兄就不是这回事了。”</p>
李存孝闻言了然。</p>
园参不是德聪那种成名高，就算别人有心巴结，也不可能大批大批地免费送材料来给他挥霍。</p>
寺里的资源多，但不是无限供应。园参要想额外多得些丹方、好药，自然免不了接私活。</p>
“张师妹，叶师弟。”</p>
李存孝洗了洗，这才笑着走到二人身前。</p>
“几日不见，师兄的身法越发犀利了。”</p>
叶乘霄眼中满是崇拜，他是知道对方的本事的。</p>
如今哪怕在屠宰房和妖魔血肉下水打交道，但他相信，李存孝很快就能崭露头角，脱颖而出。</p>
张月鹭同样如此，但她更佩服对方的心态。</p>
若是让她来屠宰房，只怕是干不了几天就要生出退意。</p>
但看李存孝却好似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甚至方才结果那妖魔时，还能看到对方嘴角的些微笑意。</p>
‘十天时间，金刚杵终于充满了。’</p>
李存孝感知着散发金辉的宝杵，心情颇好。</p>
丹房那边，这几天他经宰杀的妖魔也有几十只了，但材料送进去，并没有引发什么波澜。</p>
只是听圆槐，德聪首座前几天夸奖了园苓，他材料炮制得当，赐了些丹药。</p>
如此，李存孝彻底放下心来，这几天他白天宰杀，晚上修炼，不过印堂穴的进度比他预计的要慢。</p>
但实际上，每一窍到了最后关头，总是要多些时日的。</p>
若是没有金刚杵，怕是要再等十天。</p>
“师兄，父亲传信，母亲生产就在这几日了，若有空，咱们正好旬休时一起回去一趟。”</p>
李存孝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p>
算算时间，张夫人已经是十月怀胎，确实差不多到日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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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随意聊了聊近日的生活，等他们离开后，李存孝吃过屠宰房特供的加料午膳，正准备继续开工，忽然有人喊了一声：</p>
“李师弟！”</p>
“圆槐师兄”</p>
李存孝看着从院外走进来的大和尚，有些疑惑。</p>
“师弟，跟我来一趟，师父他老人家想见你。”</p>
离开药王院，圆觉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罗汉堂，翻阅弟子名册。</p>
凡是由人推荐入寺的弟子，都要在籍册上留名，这也是为了避免混入某些别有用心之徒。</p>
哪怕出了内鬼，至少也能顺藤摸瓜。</p>
圆觉按着日期飞速翻阅，果不其然找到了圆华名字旁边，有三个名字。</p>
“李存孝筋肉圆满，屠宰房”</p>
“张月鹭叶乘霄草木房”</p>
“好哇，张力士！好哇，圆华！”</p>
圆觉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杀暴涨，体内真气都无法抑制，将桌子的四个脚瞬间震断，但桌面却还完好无损，被他抓在里。</p>
“圆华师叔，怎么了”</p>
屋外传来心翼翼的询问，圆觉闭上眼，再睁开，似乎又恢复了平静。</p>
“我没事，叫人重新换一张桌子来。”</p>
圆觉素来是冷面对人，弟子们都不敢触他的霉头，闻言便退下了。</p>
但心中的恨意和杀意，却好似潮水般反复冲击着心灵。</p>
“不能妄动，彬儿还有一个月便要拜入天鼓寺，岂能一时冲动毁了他的前途”</p>
“可是当初阿匀那般惨死，难道这仇就不报了”</p>
“不不不，魏均，冷静，现在还不能确定张力士有没有来州城，一切至少要等搞清楚之后再做决定。”</p>
圆觉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表情时而冷酷，时而狰狞，好似一个精神分裂的疯子。</p>
如此一刻钟的时间，才渐渐恢复正常。</p>
罗汉堂的执事同样是轮值，今日本该是和圆华交接的时候。</p>
但圆觉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敢见对方。</p>
他生怕自己一时按耐不住杀意，将这个帮助仇敌的贪僧一起杀掉。</p>
何况两人境界相当，还未必杀得掉，到时候麻烦就大了。</p>
吩咐过弟子之后，圆觉先是回家，将丹药给了侄儿，勒令其最近不准出门。</p>
随后，立刻发动魏家的眼线，寻找圆华最近接触过的人。</p>
圆华毕竟是罗汉堂执事，在州城也是个名人，注意他的人很多。</p>
晚膳时间，一迭迭情报和画像便放在了圆觉的桌上。</p>
看着那上面熟悉的男人形象，哪怕留了胡子，老成了许多，但圆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p>
“错不了，就是张力士！”</p>
“那张月鹭八成是张力士的女儿，和她一起的李存孝、叶乘霄二人，估计是其门徒”</p>
“圆华无利不起早，当初张力士被驱逐，也没见他有什么举措”</p>
“能将这三人塞进药王院，圆华这死胖子必定是暗地里给了园苓他们不少好处，换言之，张力士给圆华的好处必然还要更多！”</p>
“好哇，张力士，极乐世界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p>
“若是安心呆在乡下，你还能苟延残喘”</p>
“可你非要为后代搏一个前程，那这次，就别想跑了！”</p>
“师兄，德聪首座找我来是什么事啊”</p>
李存孝心里有些打鼓。</p>
刚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难不成这就被发现了</p>
“不对。”</p>
“这几天药王院的书我也看了不少，还没听这世上有什么先天煞气圣体，能够吸走妖魔血肉煞气的。”</p>
“我这是先入为主，因为金刚杵就在我身上。”</p>
“换个人来，只会觉得煞气多少是炮制法和材料的事。”</p>
“这事情是园苓师兄在负责，我怕什么”</p>
这么一想，李存孝的腰杆挺得更直了。</p>
圆槐闻言，伸摸了摸大光头。</p>
“我也奇怪，师父他老人家只要见你，也没什么事啊。”</p>
“到了。”</p>
草木、金石、屠宰三房如同品字形，丹房则在三房中央。</p>
德聪首座醉心丹道，除非寺里有重大活动要露面，平时吃住都呆在这里。</p>
“师父，我将李师弟带来了。”</p>
圆槐恭敬地敲门，下一瞬，房门自动拉开，就见简陋的茶室里坐着一个老僧。</p>
他的身材高大，只比李存孝低一点，但宽大的绛紫色僧袍穿着却不显臃肿。</p>
面貌平平无奇，只是两道白眉又长又粗，好像鹰隼的双翅。</p>
“哦。”</p>
老僧应了一声，便不话，只是上下打量李存孝。</p>
后者被其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主动问道：</p>
“首座传唤弟子来，可是弟子做事有什么差错”</p>
德聪闻言看向圆槐，“他做事有差错吗”</p>
啊这</p>
圆槐知道师父脾气古怪，虽然无奈，但还是认真地道：</p>
“李师弟做事又快又好，并无差错。”</p>
“那你回头拿一瓶五脏丹给他”，德聪着不等回答便摆摆。</p>
“你先下去吧，我还要问他几句话。”</p>
圆槐一头雾水的离开了。</p>
“首座，弟子记得五脏丹是淬炼脏腑所用”</p>
李存孝试探着看向老僧，却见对方露出疑惑：</p>
“你呼吸吞吐雄劲，远胜寻常筋肉，难道不是快要炼化肺脏了吗”</p>
什么！</p>
虽然早知道诸位首座都是第六境的高，但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境界，还是让李存孝惊出一身冷汗。</p>
但听这意思，对方只是从呼吸知道自己快要炼化肺脏，更多的应当也不清楚。</p>
“首座慧眼如炬，弟子不是有意隐瞒”</p>
“打住打住”，德聪不耐烦地摆摆。</p>
“我对你为什么隐瞒修为没兴趣，让你们三人进入药王院也是德正师兄的吩咐。”</p>
不过他到这，又摸了摸下巴，露出几分好奇。</p>
“当年张力士的事我还有印象，没想到他的弟子，比他还出色。”</p>
“十九岁脏腑境界入门练的夜叉刀是不是”</p>
李存孝不敢怠慢，“正是。”</p>
“可惜，要不是兼修武学，早点来寺里不定还能试试炼丹不，一个园参就够蠢的了，我可不想再收徒弟。”</p>
听着德聪在那声嘀咕，李存孝算是知道对方的性情怎么个古怪法了。</p>
但正因对方率真的表现，他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p>
“德聪首座，我听闻您中有一门伏虎功，可兼修佛道”</p>
“对啊”，德聪露出疑惑之色。</p>
“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