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6丹器一理，魔宝踏云</p>
太乙真人这十天都在观察天鼓寺。</p>
观察的重点，除了李存孝，还有就是契此和尚。</p>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秃驴虽然讨人厌，但在一众同行当中，称得上是前辈高人的模范。</p>
契此有几个优点，如果要总结，那其实就是三个字：</p>
讲道理。</p>
而高往往是不讲理的。</p>
为什么那些神佛话本里，高人们往往都率性而为、放浪形骸</p>
因为这样很爽！</p>
多年苦修，一朝得道，放飞自我的占大多数，严于律己的占极少数。</p>
虽然不是完全脱离了世俗的罗，但除了天下少有的几个同辈，太乙这些人基本是无人能够制约。</p>
作善作恶，完全看个人的修持。</p>
而契此和尚在一众同行当中，道德水准无疑是在平均线以上。</p>
哪怕同样是偷窥没过门的徒弟，大和尚也十分注意分寸。</p>
除了工作，然后修炼时看一眼，其他时候只是防备某个老牛鼻子偷家，不会成天都盯着不放。</p>
太乙则不同，他随时想到什么事，不管别人在干什么，就会立刻窜到张力士的书房。</p>
幸好后者不是什么荒淫之人，否则只怕要尴尬到死。</p>
而对于李存孝，老道士已经是干过偷看别人修炼一整晚的事情，可谓极其没有距离感。</p>
太乙：爱子心切你懂不懂</p>
但后者的做法，实际上才是多数高的常态。</p>
在强者的面前，不随意施暴已经是一种克制。至于隐私和尊严，这种东西完全是一种奢侈。</p>
但君子的行径，有时往往就会成为他人钻空子的会。</p>
此时，李存孝在屋外出声求见，太乙仔细感应一番，发现契此和尚果然没有跟来，心中顿时一喜。</p>
也顾不得对方为何来得这么快，朝张力士使了个眼色，顿时又消失无踪。</p>
“是三郎啊，进来吧。”</p>
李存孝推开房门，只见师父端坐在交椅上，桌上两杯热茶散发雾气。</p>
他不禁会心一笑。</p>
再次当爹之后，张力士也是细致了很多啊。</p>
亲自给徒弟倒茶，也是很有心意了。</p>
“师父，您找到炼器师了”</p>
张力士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不错。”</p>
“那位是我的一个故人，最近才联系上。”</p>
“既然你回来得早，那咱们就明日去，将踏云履炼化为魔宝，你也好回寺里。”</p>
李存孝闻言，下意识想到上次张夫人生产时，张力士狼狈归来的模样。</p>
师父这位故人的脾气只怕是不大好啊。</p>
为了请对方出，张力士肯定了不少心思。</p>
“师父费心了。不知那位炼器师要何等报酬才愿意出”</p>
“弟子身上还算有些积蓄，若是可以，还请您不要勉强。”</p>
张力士闻言先是有些感动，但随后又感到头疼。</p>
报酬</p>
根本就没有炼器师，都是太乙的招罢了。</p>
后者是乐在其中，哪里需要什么报酬</p>
倒贴还差不多。</p>
“这个三郎不必多言，为师已经和那位好了，照师父的做就行了。”</p>
“这好吧，多谢师父。”</p>
李存孝闻言只能应下，师徒二人闲聊几句，前者便告退，去看望木叉、张雀儿，还有张夫人和那个虎崽。</p>
寻常孕妇生产，坐月子至少也要一个多月。</p>
但张夫人不知道因为是有气血修为，还是因为经历的多了，才十天过去，已经是生龙活虎。</p>
甚至李存孝感知其气血，竟然还突破到气血圆满了，实在是匪夷所思。</p>
张力士的儿子乳名虎，大胖子身体也是极为健康，一点不怕生人。</p>
木叉和雀儿，经常抱着对方玩，后者也是不哭不闹。</p>
“哇！！！！”</p>
看着怀里挣扎哭闹的男童，李存孝满脸尴尬，将其心递给偷笑的张夫人。</p>
“师娘，对不住，我平时都在宰杀妖魔，想来是身上煞气太重了。”</p>
张虎一回到娘亲怀里，顿时又安分下来，乌黑的大眼珠子瞪圆了，极为有神。</p>
“不是你的问题，是这孩子太胆。等他长大了，还得多磨练磨练才行。”</p>
次日天明，张力士便带着李存孝打马直奔东市而去。</p>
东西两市，乃是宋州城商贸最繁华之地。</p>
不仅有寻常的金银器皿、绢帛绸缎，更有不少专门为武者服务的商行。</p>
里面兵甲、丹药、武学应有尽有，李存孝心想那位炼器师该是这某一家大商铺的供奉之类。</p>
然而路过了好几家富丽堂皇的店面，张力士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p>
明明是人流如织的繁华所在，却越走越是清净。</p>
拐入一条巷后，两人竟然来到一处闹中取静的庭院，外界的人声似乎都被那几道围墙隔绝一般。</p>
“大隐隐于市，高人风范。”</p>
李存孝下意识赞了一句，张力士闻言却不由表情微妙。</p>
这房子还是他帮太乙租赁的呢。</p>
心中生出当爹的帮着人牙卖儿子的错觉，强忍心中怪异，张力士轻轻叩门。</p>
片刻后房门打开，李存孝定睛一看，来开门的竟然是一匹青色宝驹。</p>
不知为何，他似乎在对方眼中看到丝丝哀怨。</p>
李存孝嘴角抽搐，暗道这位炼器师前辈的坐骑灵性太足了吧</p>
青骢马慢悠悠走在前面引路，这院子并不大，穿过照壁，便是一处天井。</p>
一个身穿青玉色道袍的老者坐在梧桐树下，容貌清癯，身形挺拔，搭拂尘。</p>
目光转动间，自有一种出尘之气，好像世事沧桑浮现眼底，不过等闲。</p>
夏日暖风，到得此处绿荫下，好似莫名凉爽起来。</p>
李存孝神情变得肃穆而敬重，张力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p>
老者则对二人的表现十分满意。</p>
对了么，这才叫高人的格调。</p>
这就，不是分分钟把那胖和尚比下去</p>
“把东西拿出来吧。”</p>
老者淡淡开口，张力士赶紧朝徒弟使了个眼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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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孝知道要升级装备，昨晚就提前把靴子脱下打理了一番。</p>
害怕惹得这位炼器师不快，他甚至还特意拿檀香熏了一整晚，免得有什么异味。</p>
不过老道士只是打开包袱看了一眼，五指一张，青碧色的真气便将其托起。</p>
随后口中轻轻一呼，一道近乎白色的火线，好似婉转游龙，钻入踏云履的银色云纹之中。</p>
下一刻，整双鞋便完全被青白二色包裹，就像塞进了一个真气变成的炉子，什么都看不到了。</p>
‘这位前辈到底是什么修为真气化形如此轻描淡写，怕是不止黄庭吧’</p>
李存孝自然是瞪大了双眼，心中暗自惊叹，师父的人脉还真不是一般的广。</p>
太乙真人就不了。到了宋州城，又是天鼓寺住持，又是这位炼器师前辈。</p>
迄今为止遇到的问题，几乎都是被张力士的人脉解决的。</p>
想到这里，不禁向后者投去敬仰的目光。</p>
嗯</p>
张力士先是诧异，随后忽然感觉一股冰冷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顿时暗叫不好。</p>
那老者虽然还是面色淡然，但握住拂尘的掌却不由得紧了紧。</p>
片刻后，忽然开口道：</p>
“辈，你只知驾驭魔宝厮杀，可却知不知道，魔宝是怎么来的”</p>
李存孝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搭话。</p>
偷偷瞄了眼张力士，见其鼓励地点头之后，这才开口道：</p>
“晚辈才疏学浅，只是从书上看到过一点只言片语。”</p>
“万物有灵，但灵性不彰；万物有魔，而魔性炽盛”</p>
“魔宝，一般是要以妖魔为材料，以武者魔念，刺激材料中的魔性，以此孕育出新的魔头。”</p>
“不错”，老道略微有些诧异，似乎并没觉得对方真能回答上来。</p>
“而以不同炼制材料和炼制法，炼制出的魔宝可分为下中上三品。”</p>
“下品魔宝贯通真气，中品魔宝认主通灵，上品魔宝兵解入体。”</p>
“魔宝品级越高，其中魔头越有灵性，煞气越强，越要强大的武者才能驾驭。”</p>
“否则，强行驾驭高等级的魔宝，只会把自己弄得精神失常，疯癫入魔是常有的事。”</p>
“因此如果偶然得到高级的魔宝，不应该欣喜若狂，而应该如履薄冰。”</p>
李存孝不知为何，总感觉老道的话意有所指，可两人又没有见过。</p>
他想起风轮的表现，毫无疑问是一件上品魔宝，因此心问道：</p>
“那前辈的意思，中品魔宝和上品魔宝，认主之后别人便无法使用了”</p>
老道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正是如此。”</p>
“想要中品和上品魔宝认主，要不然是秉性契合。”</p>
“要不然，就是要直面煞气冲击，而心智不失，直到在魔头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p>
“而奇妙的是，认主之后，魔宝蕴含的煞气又会变得极其内敛，甚至连炼器师本人都无法察觉。”</p>
李存孝闻言不由一喜。若是如此，那风轮在自己体内便没有暴露的风险了。</p>
但老者的话却没有完，到此处，忽然话头一转：</p>
“可是再如何强大的魔宝，终究是一件杀伐器物，不是武道的根本。”</p>
“有句话丹器一理，但在我看来，炼丹却比炼器要更为浩瀚博大。”</p>
“炼器只是倚仗魔头，可炼丹却是以灵御魔。”</p>
“各种奥妙，与武道至理相通，二者之间的差距，实在不可以道里计”</p>
“唉，若是有朝一日，能得一位丹道圣指点一二，便是叫我牵马坠蹬，也心甘情愿啊”</p>
老者的话语得极为真挚，动情之处，甚至还举起袖子抹了抹眼睛。</p>
过于浮夸的演技和过于赤裸的示意，让知道内情的张力士极为不适。</p>
但李存孝并不知道这些，闻言只觉大受震撼，好似有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面前打开。</p>
他正想点什么，鼻子里却忽然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一下瞪大了眼睛。</p>
“前辈”</p>
嗯</p>
心念一动，青白色真气化合的炉子悄悄裂开一条缝，露出焦糊的一双靴子。</p>
老者心头一跳，仍旧淡然。</p>
“无妨，这是其原有材料禁不住真气火焰的煅烧，我正好可为你加固一番。”</p>
罢，不等拒绝，便从袖子里捏出一根银色的尾羽，抖扔了进去。</p>
火焰一烧，低沉的擂鼓声和清越的鹤唳交替响起，显然这添加的材料极为不凡。</p>
但李存孝却不由心里一沉。</p>
坏了。</p>
这么一搞，得到的成品八成要提价，万一付不起钱怎么办</p>
老前辈，你习武之前是卖切糕的吧</p>
悄悄看了一眼张力士的脸色，发现对方同样面色凝重，便知道这材料肯定不便宜。</p>
‘不行，师父刚添了一个孩子，我不能掏空他的奶粉钱。’</p>
这么想着，李存孝毫不犹豫，从背后的包袱里捧出一物。</p>
“前辈所用材料必定不凡，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您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p>
老者看着眼前的紫金袈裟，顿时陷入沉默。</p>
你们佛门弟子就只有这一样值钱东西了是吧</p>
正在此时，那青白真气之中，忽然有鼓声大作，下一刻，老者右轻挥，两只白鹤便从中飞出，欲要直上九霄。</p>
李存孝疾眼快，施展蜻蜓点水功，脚尖一点，顿时腾空三丈，如捉鸡一般，轻易便将白鹤擒住。</p>
等到双足落地，中白鹤已经变为一双黑靴。</p>
只是比起之前的银色流云纹，如今靴面上更多了一对银线勾勒的白鹤。</p>
其双眼隐隐有光，翅膀不时张开，十分灵动，好像随时都会从靴子上飞走一般。</p>
‘不到一刻钟便炼成一件下品魔宝，好厉害的段！’</p>
李存孝不由惊讶地看向老者，后者云淡风轻地捋了捋胡须，实则心中暗爽。</p>
同时又可惜，方才若是再把材料给足些，炼一双中品魔宝靴子出来也不难，就是费的时间要更多。</p>
“多谢前辈”，张力士看这出戏演的差不多了，这才上前行礼。</p>
老者闻言，似乎得了提醒，就要从袖子里摸出一件东西。</p>
“这样吧，今日相见也是有缘，我这正好有一件”</p>
但李存孝却一下子警觉起来。</p>
袈裟收了不够，还要卖货</p>
他不信世上有免费的午餐。</p>
对方之前临时加价的行为和如今的话术，勾起了上辈子一些不好的回忆。</p>
心中这么想着，脚步后退，便将师父护至身前。</p>
老者和张力士的面色顿时一僵。</p>
就是为了这点醋，才包的这盘饺子。</p>
就差临门一脚，你躲什么</p>